這一夜!
漫長的、黑暗的、疲憊的、掙扎的,當太多太多的情緒破碎之後崩潰,當太多太多的希望走到了絕望的邊沿。花蕊已經失去了前進的方向。緊緊的抱著懷裡那個癱軟而近似僵硬的軀體,眼睛一動不動的看著側面的“心電圖”,那冰冷的機器屏幕上,微弱的一點星火正斷續的躍動著。
躍動!
只要還有那一點點的節奏和起伏,花蕊都如溺水求生般的抓住。
——還有心跳!不管這心跳是如何的微弱,最少證明楚辭還活著。
活著!
活著!
活著!
花蕊在這一刻對所有一切都可以漠視和背離,只有這個信念。
——她要楚辭活著,哪怕是只有呼吸,哪怕只有心窩還有一點點的余溫都好,她要他活著。雙手交疊的撫在楚辭胸口的位置。他的手腳已經僵硬,他的呼吸淺薄。可是只要能護住心口這抹溫暖,花蕊相信,她就能夠留著心底那最後一點點的希望。
病房裡進進出出,來來往往的填充著過客般的陌生人。
有人對她說話,有人想過來拉她的手臂。可是這些嘈雜對她還有用嗎?她對姐夫說,楚辭是她的命。可是到了這一刻,花蕊才知道,原來楚辭不是她的命,因為楚辭死了,她不會死;楚辭的身體沒有了溫度,可是她卻依舊溫暖。
呵呵!
花蕊在心底冷冷的笑。這個世上,誰也不是誰的命。誰也無法替代誰去疼。她沒辦法讓自己代替楚辭的疼痛,姐姐和姐夫也永遠不會代替她去保護她想保護的人。
“楚辭……不要睡了吧,太陽快出來了。我們要去跑步呢!”花蕊的唇輕輕壓在“楚辭”的耳畔,輕聲的、帶著幾分撒嬌的呢喃著。以往都是他先起床,准備好了早餐,然後去被窩裡把她扒出來。現在換她來叫,可是原來他比她還會賴床。一個晚上,她用了好多種好多種方法,可是他居然都可以置之不理。
不乖!真的不乖!
擁抱的手臂又收緊了幾分,心窩的溫度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窗戶開著的關系,花蕊居然感到比之前又涼了幾分,用腳把一旁的被子勾過來,蓋在楚辭和自己的身上,手掌卻不敢離開那微弱的心跳一寸寸。
“花蕊……”花語看到花蕊的動作,不覺伸手幫她拉了拉被子。想開口,可是話含在舌尖,疼痛卻麻痺了那些勸慰的話語。猶豫再猶豫,淚霧蔓延,擰碎了肝腸,最後卻只能怔怔的後退。花蕊的痛,花語如身親臨。就是因為了解,所以更說不出讓她放手的話語。雖然醫生已經進來說了好幾遍,這樣的拖延,對於病者沒有好處,只是折磨。可是楚辭那懸而未散的最後一口氣卻是花蕊最後的支撐啊。
腳一步一步後退,心一寸寸抽緊之後拉扭哀痛。好想轉身而去,因為花蕊的痛,也正一寸寸蠶食著她。手背壓在唇邊,梗咽卻壓不住愧疚。終於在又一次後退的時候,撞入了一具溫暖而熟悉的懷抱。沒有慌亂,花語反身已撲入那張開的懷抱之中。
“懷!”他終於來了!只有他才有讓她安心的溫暖胸懷。
“花語!”耿於懷才進門,已看清現在的狀況。如愛德華教授所說的一樣。
放不下!
生者的放不下,所以羈絆著亡者的神魂。
無聲的歎息,一手圍攬,環住那顫抖著投進自己懷抱的小小身子,一手輕輕撫在那深埋進胸闕的黑色頭顱。他該早來的,花語有多心疼這個妹妹,他一直知道。
“花蕊……”埋在耿於懷的懷抱裡,花語的梗咽有些含糊,輕輕的拍撫著花語的脊背,耿於懷歎息著打斷了花語含在舌尖的言語,她要說的,他都知道。他更知道,花語的不忍和疼痛。所以他來了:“花語,讓我來。”說完,耿於懷緩緩放開了花語,支身朝花蕊走了過去。
花蕊的手指還壓在楚辭的心窩上,耿於懷行至床側,緩緩彎下了腰,黝黑的手掌輕輕蓋在了花蕊的手背上:“花蕊!”耿於懷喊的聲音不大,可是意外的碰觸卻讓整個神思呆怔在遙遠世界的花蕊有些驚跳的回了神:“放手吧!你如果還愛他,就放手吧!你不讓他安心的走,難道一定要他牽掛著你,把最後一滴血流干?你這樣的羈絆,不是愛,對他只是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