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劍雲應聲推開房門,彩雲跟在他背後,憂心如焚地跑到伊蝶身邊,小心翼翼地把她扶起來。
伊蝶彷彿是一個被遺棄的布娃娃,任憑莫劍雲與彩雲扶著她離開廂房。
在長廊的轉角處,她又遇見水如湄。
水如湄冷眼看向她,用只有兩人聽得到的聲音恨聲道:「伊蝶,你真是個任性的小丫頭,為何要去改變他?御下冷漠無情的面具,他就會時刻處於危險中,你想要他因你而喪命嗎?」
伊蝶全身一僵,一股寒氣從腳底湧上心胸。
她錯了嗎?她無法認同他為了權勢而不擇手段,總是任性地挑釁他的怒氣。
他霸道又冷情,卻每次都及時把她從危險中救出來。她貪戀他的溫柔,卻從沒想過自己總是在不經意中傷害了他。
自從回到狀元府後,伊蝶就沒有再見過仇千烙。
仇千烙每天都早出晚歸,有時甚至徹夜不回。雖然她每天都做了美味的夜宵等待他,但每次一聞到淡雅的檀香,她就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因為彩雲無微不至的照料,伊蝶的腳傷很快就全愈了。
傷癒後,她卻變得格外沉靜,常常若有所思地坐在窗邊,眸子無焦距地看向天際,微怔失神。
這天,狀元府裡格外的喧鬧,似乎要舉辦什麼盛大的喜事。
坐在魚池邊,伊蝶看著來來往往的婢女,漫不經心地問身後的彩云:「彩雲姐姐,狀元府要舉辦宴會嗎?」雖然她是狀元府名義上的女主人,然而府裡的大小事都由老總管負責的。
彩雲淡淡地看了前方一眼,應道:「嗯。」
想了想,她又問伊蝶:「蝶兒,上次司徒公子來信,說司徒山莊裡的櫻花開得很漂亮,你想不想去看看?」
自從從花仙樓回來後,伊蝶每天都鬱鬱寡歡,食慾不振,人也消瘦了一圈,看得她好心疼。希望司徒公子的風趣健談能帶給蝶兒笑容。
伊蝶輕輕地搖了搖頭,眼神飄忽地看向遠方:「我想留在狀元府等烙回來。」
雖然她每天都昏沉沉地睡著了,但她知道仇千烙每次都在她睡著後回來。每次她坐在門檻上沉睡,第二天總會在溫暖舒適的床鋪上醒來。溫熱的床單裡依然殘留著屬於他的特有氣息。
彩雲深歎了一口氣,目光憐愛地看向她,欲言又止:「蝶兒,你這樣又何苦呢?」如果她知道三天後狀元爺就要迎娶太尉小姐,她會承受住打擊嗎?
伊蝶輕靈地微笑,心思似乎早已不知道飄飛到何處。
三天後,狀元府裡更加熱鬧喧嘩,到處貼滿了喜氣的剪紙畫,掛滿了紅燈籠。
孤寂的大廂房裡,伊蝶雙手圈捲著纖細的身軀,孤零零地坐在床角邊。
雖然彩雲姐姐閉口不提,但她還是無意中從婢女口中知道了真相。
今天,仇千烙就要立新妾了。雖然知道仇千烙立妾只是一種政治手段,但是一想到他與另一個女人拜天地,她的心就劇烈地抽痛,痛得幾乎無法呼吸。但是她不能阻止他,她不能因為自己的自私而為他招來危害。
彩雲不停地進進出出,每次端進來的食物,伊蝶動也沒有動一下。她就像一尊僵硬的石像,一直埋頭在屈膝上,一語不發。
看到伊蝶丟魂落魄的模樣,彩雲也跟著眼眶泛紅,卻無可奈何。
夜幕降臨後,彩雲端著熱乎乎的稀飯,憂心忡忡地走進了廂房。
她走到伊蝶身邊,苦口婆心地勸說:「蝶兒,吃點稀飯好不好?你已經整天沒吃喝,再這樣下去你的身體會熬不住的。」
現在伊蝶的身體虛弱又纖瘦,幾乎弱不禁風,彷彿隨時都會病倒。
伊蝶抬起頭,勉強地朝彩雲淡淡一笑,嗓音飄忽輕緩:「彩雲姐姐,你先放下,我一會兒餓了就會吃稀飯。」彩雲姐姐一直都用心照顧她,她實在不應該再讓彩雲姐姐為自己憂心。
彩雲不信任地輕搖頭,眼角的餘光不經意地瞄到門外,那裡剛好映出一道頎長的身影。她猶豫片刻後,關懷地叮嚀了幾句,心情沉重地走出廂房。
彩雲離開後,伊蝶再次埋首在屈膝間,完全沉浸在自我的世界裡。突然,空氣中飄來熟悉的男性磁音,低沉而幽緩:「你為什麼不吃東西?」
伊蝶驀然地抬起頭,正好對上一雙深邃黝黑的冰眸,她輕輕地脫口而出:「烙……」
是做夢嗎?他不是正在喜宴上嗎?為何他會出現在她面前?他身上的大紅新郎袍是如此地艷紅,強烈地刺痛了她的眸子,刺痛了易碎的玻璃心。
仇千烙快步走到她跟前,大手不甚溫柔地托起她尖瘦的下巴,一臉惱怒:「你是故意用這種方式來抗議嗎?你是想讓眾人唾罵我虐待你嗎?」
每天在黑暗中擁她入睡,他感覺到她明顯消瘦了,卻不知道她虛弱得懨懨一息。
伊蝶淺淺一笑,語氣輕盈得宛如飛雨:「烙,你終於願意來看我了。」他的語氣十分惡劣,似乎怒不可遏,但是她不會被他的惡言惡語所嚇退。
仇千烙鬆開伊蝶的下巴,轉身拿起依然溫熱的稀飯,在床沿上坐下,不容拒絕地命令:「快張開嘴巴。」
伊蝶眨了眨濕潤的藍眸,眸中水光澤澤,輕搖頭:「烙,我不餓,我想聽你說話。」
好久沒聽到他的聲音,突然有種恍如隔世的錯覺,她好害怕眼前的他只是渴望中的幻覺。
仇千烙眸子一斂,就著瓷碗含上了一口稀飯,空閒的那只長臂撈過伊蝶的細肩,輕鬆地把她拉進懷中。
伊蝶還沒反應過來,仇千烙靈巧的舌尖就開啟了她的櫻唇,輕撬開貝齒,緩緩地把稀飯送進她的小嘴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