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赫連繡,以為他只是含著把金湯匙,早晚要被那湯匙噎死,多少家報社都在盯他的醜聞,可是事實上,沒有醜聞!於公於私,他都防守得嚴絲合縫;這種嚴謹的人,為什麼沒在芸越任職呢?
邱小姐僵著笑臉走了,見附近其他的記者也虎視眈眈地盯著這裡,赫連繡眼角抽搐,退後一步,身子一歪,對著旁邊的小耳朵說:「我們逃吧!」
「慶功宴呢?」
「有公司其他人呢!」赫連繡眉一挑,看向她,「你餓了嗎?那先去吃飯。」
她不是因為餓才想著慶功宴!再說,她也進不去那個會場……他這個人,是不是不喜歡正面回答別人的問題啊?
之所以沒為自己辯解,是因為赫連繡已經先一步邁開大步離會場而去,唐素也只得跟上;總覺得……他是不是走得有點急?
剛要步出會場,一道聲音又將赫連繡定在了原地。
唐素看清,那是一名正走進會場、與他們相迎而來的男人;那男人長得跟赫連繡有六分像,連臉上的掛著的笑容都十分的相似,但是,給人的感覺卻不同,完全的不同。
唐素很明白,自己是不太懂人情世故的人,每個人都有他獨自的面貌,她感覺的「不同」,也許只是人與人之間本身就存在的差異,可這種不同,卻足以讓她眉間皺起;光看對方的相貌、神態就不難猜出他的身份,赫連家的兒子也就那麼兩個。
看到來人,赫連繡一愣,隨之揚起一笑,「哥。」
「嗯。」赫連錦拍拍他的肩,「我剛從美國趕回來,想說能趕上今年的珠寶展,看看你的成績,結果看來還是晚了啊!」
「每年都差不多,也沒什麼可看的。」
「每年都差不多,所以今年才會把這工作交給你啊!有你出馬,評價一定差不了,辛苦了。」赫連錦想了一下,「看你的樣子,是不是又想翹掉慶功宴?那正好,跟我走吧!」
「去哪?」
赫連錦一愣,哈哈大笑起來,「你緊張什麼啊?當然是去跟我參加家裡的慶功宴了,不然還能把你賣了嗎?我們兄弟多少年沒一起聚聚了,一塊走吧!」
赫連錦拉著他就要走,赫連繡則是向後一伸手,一把拉住了唐素,而唐素左看右看,自己身邊再無人可拉,只能站在原地。
「他是誰?」這會赫連錦才注意到,自己弟弟的身邊還又個跟班。
「司機。」
「哦,對了,倒把這個給忘了,你出門一定跟著司機的。」赫連錦躊躇了一下,「那好,你就自己去吧,我們一會在KTV碰頭,就這麼說定了。」
唐素低頭,瞧著緊握著自己的那隻手,他的手心全是汗;記得那時他和谷均逸,也提到過這個赫連錦。
重新坐在車上,唐素當然不會問他想去哪吃飯,她只是等赫連繡在座椅上磨蹭夠了,找到了那個最舒服的姿勢,才不緊不慢地問他:「要逃掉嗎?」
這話,聽起來有點耳熟。
「為什麼要逃?」赫連繡打趣地問她。
「你不想去的地方,不是都用逃跑解決?」就像逃掉慶功宴那樣。
這位雲淡風輕的仙人啊……哦,這會兒該稱她為仙子了吧!赫連繡很意外,如今他還有心思幫自己找樂子;他掐了一下眉心,像演戲似的誇張地歎了口氣,「走啦、走啦,去唱歌了。」
也就是說,他決定要去找赫連錦了,他們預先訂位的KTV;他在防的人,其實是赫連錦,他在防他,可又不能違抗他,因為是親哥哥嗎?
可是,她不過是個司機,無論是司機還是保鏢,都不可能參與KTV裡的兄弟聚會;如果赫連錦才是他請她這個保鏢的真正原因,那她不就無用武之地了?
他在躲慶功宴,是否也是怕赫連錦會出現在那?
「還記得那個記者所說的謠言嗎?」車後座,赫連繡突然開口。
「珠寶展的事故嗎?」她只是語氣平淡地回應。
默認了,赫連繡難得沒有轉移話題,「那些事故並不是謠言,有人在背後想搞砸珠寶展。」
「是赫連錦。」
又默認了,頗無奈的樣子。
都是自己家裡的事情,真搞砸了,能有什麼好處?這些事,唐素是想不明白的,她也不明白,為什麼哥哥可以對弟弟勾肩搭背,背後卻還能捅自己家人一刀?
她從不參與谷均逸的正事,也是因為她搞不明白;也許,她始終是個小地方出身的人,好多事情她看在眼裡,可是想不明白,索性不看。
「小心一點,有事叫我。」還是一樣平淡的語氣。
聞言,赫連繡抬了一下眼皮;她只是自己一時興起找到的新玩物,為什麼要跟她說些家裡的醜事?這些都是別人怎樣旁敲側擊,他都不曾吐露過一個字的醜事,竟然就這麼隨意地脫口全告訴了她。
而且,為什麼對她講出之後,沒有後悔,反而心情稍微平復了一些呢?
「他的破壞,已經弄得我焦頭爛額,雖然沒起到什麼實質的效果,但也只能就此作罷,只能等待下一次的機會;表面上,他是不會對我怎樣的。」赫連繡望向窗外,「畢竟,他是我的親哥哥啊!」
赫連繡整個人癱軟在KTV包廂的沙發上,雖然他可以癱軟在任何沙發上,一點也不稀奇,但無奈的是,這次並非是他自願。
笑自己蠢啊,真是蠢!可笑聲一經出口,全成了粗重的喘息,全然變了味。
他的西裝外套早不知被人丟到哪去了,襯衫的扣子全被解開,加上他大汗淋漓、肌膚泛紅,自己此時的形象看起來一定很色情、很誘人!不然的話,身邊的那兩個美女怎麼沒被人下藥,也面頰泛紅、一臉渴望地瞧著他?
不可以急著吃掉他哦!因為他的哥哥還沒點頭允許。
赫連錦就站在他身前不遠,手上拿著的是他喝了一半的酒杯,正一臉狐疑地跟他身旁的男人討論著什麼。
「錦哥你放心,這藥我試過十幾次了,沒出過問題!等藥效過去就跟沒事一樣,完全不會留下副作用,查都查不出來。」
「最好是這樣,必須讓這小子百口莫辯,如果讓他去醫院查出吃過藥的跡象,那倒楣的可不只是我!」赫連錦意有所指。
他的共犯諂媚一笑,「錦哥當然是信任我,才叫我幫這個忙的,我哪次讓你失望過?」
「嗯。」總算放心地點了點頭,赫連錦這才又轉來,看著面露痛苦的赫連繡。
赫連繡也在看著他,這是他的親哥哥啊!從小玩到大的親哥哥,可從什麼時候開始,他的哥哥開始疏遠他、開始隱瞞著他一些事、開始欺騙他一些事;最後,開始暗中算計他,發展到現在,終於把這衝突擺到檯面上了。
「這是什麼藥啊?」赫連繡抑制著身體不自然的反應,努力像平時那樣,「用在男人身上未免太浪費了一點……」
赫連錦哼了聲,冷冷地望著他;邀他來這、騙他喝下加了藥的酒、叫出早準備好的兩個女人,可他這個弟弟還是滿不在乎,讓他覺得自己根本沒有贏。
「繡,你總是這樣,從小就很機靈,懂得迴避問題的重點,本能地遠離危險,從不主動惹事上身;你早就知道我在背後做了些什麼,卻選擇裝作什麼都不知道,是怕破壞了這表面上的和平吧?可是,這層窗戶紙是要被捅破的!你越是這樣一副無所求的老好人樣,我就越是想看看你被打入谷底時,那無助的樣子。」
「我想,我已經足夠無助了……」他咧了咧嘴。
「你以為你不去爭,就不會有人來跟你搶,是嗎?」不滿他還能油嘴滑舌,赫連錦繃著臉,「從我懂事起就明白了,我這輩子唯一的對手就是你!」
「哥,我不是……」
不給他任何反駁的機會,赫連錦接著道:「你是!我們彼此心中都明白,爸媽更看重我們之中的誰;從小二那年,你被查出有嚴重的嗜睡症起,媽媽更是偏袒著把你寵上了天,時至今日,你在赫連家仍可以為所欲為!你藉著自己有病的關係,絕手不碰芸越的生意,過你活神仙一樣的日子,可是老爸卻一次又一次地把工作推給你,而且全是一些我做過、但沒受到關注,或者連我都碰不得的工作!就像今年的珠寶展,往年也全是我再辦,可是今年我卻被派到了美國。」
略頓了頓,赫連錦一字一句慢慢地說著:「你放棄了自己的才能,狡猾地只選最輕鬆的路走,這種沒出息的性子,卻也能得到爸爸的賞識、媽媽的關愛;而一直以繼承人為目標的我,到頭來,還是不如你的圓滑來得討喜、還是得當你的墊腳石;你說,我不恨你,要恨誰?」
嗯……這個嘛!說得赫連繡都要恨起自己來了。
他知道哥哥心中的苦,如果他不知道,又怎麼會處處避著他?如果這些年他沒有躲著他,而是跟他同進芸越,那自己大概早就被除掉了;可躲了這麼些年,最後他還是要被除掉,他也冤啊……
這種八點檔劇情,竟然會發生在他家,而且他還是主角,唉……心酸得都想哭了!他是個散仙,真的只想當個散仙!就像那個白衣飄飄的仙人……哦,該改叫仙子了!唉,胡思亂想,腦袋真的亂了!可是如果不胡思亂想,就會敗給身體的疼痛……
赫連繡覺得自己真的好慘,被下了春藥的情況下還要被說教,懺悔自己的罪過。
「真的那麼想毀了我嗎?」他咬著牙,倒不是因為恨。
「沒辦法,你太狡猾了,每次都能巧妙地避過麻煩,我只能選擇更直接的方式。」赫連錦瞧了那兩個美女一眼,眼中閃出殘酷的光,「你這麼會賣乖的人,如果將你跟女人淫亂的照片拿給爸媽看,或是散播給記者,我想看那時你乖寶寶的形象,還能維持到幾時。」
「哪有人會給自己家人製造醜聞的……」赫連繡只能苦笑。」
「放心,在你百口莫辯時,我會去安慰自己的家人的;當然,其中不包括你。」
這點,他自己倒也猜到了,到那時,他如果說是自己哥哥嫁禍的、而又拿不出證據,只會更引人反感;他那芭樂的八點檔就要這樣收場了嗎?他可不要啊!
得到了赫連錦的指示,那兩個女人雀躍不已,一邊一個坐在他的兩條腿上;女人身上柔軟無骨,穿著比沒穿好不了多少的布料,發燙的小手撫上他更燙的胸肌。
赫連繡想起一部老電影,叫「沉默的羔羊」。
香水味,鼻息裡滿滿都是嗆人的香水味,他有點能體會,谷均逸那時發瘋地停掉香水生產的原因了,雖然那原因跟他此時所體會的絕對不同。
赫連錦的狗腿助手,手中相機的閃光燈閃啊閃,閃得他好像變成了大明星。
將頭撇向一邊,真的扮演起可憐的小羊,盯著包廂那扇漆紅的門暗自垂淚,他的仙子怎麼還不來,不會是在車上睡著了吧?她明明說過的,有事就叫她啊!
「砰」一聲,那扇門被一道不輕的力道狠踢,堵在門前的彪形大漢,被那突如其來的力道撞得向前踉蹌了兩步,包廂的門因此開了不小的縫隙。
赫連繡呼了一口氣,並不是因為胸前的小手摸得他很舒服,而是他的仙子總算從夢中醒來了;雖然今天的仙子穿著一衣黑,可一點也不妨礙她的仙風道骨、英姿颯爽。
一點也不妨礙她的「英雄救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