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靈飛呻 吟一聲,臉皺得比他還難看,他跳下那雙強壯得像大理石的大腿,撿起地上的布巾圍上,用力的把門拉開,切落合就在門外,阿捧神情冷淡的站在他身邊。
「你在想什麼?阿捧。」他聲嘶力竭的怒問。
「落合公子說的對,我能嫁進大戶做妾,便已是三生修來的福氣,今日特別來拜別老闆,繳清贖身金,我就進落合公子的屋裡去,祈望老闆為店裡的人著想,圓了阿捧這個心願。」
他臉色鎮定,語氣平靜,毫無一絲委屈與做作,聽起來清清冷冷,恍若蕭瑟的秋風吹過湖面。
今早老闆被捉一事,他心裡清楚是切大將軍為了弟弟才這麼做,若是老闆跟切家作對,以切大將軍的身份與地位,要毀了老闆很簡單,最可憐的就是店裡的大家,沒有了老闆,就像沒有了主人,恐怕會淪落到更差的地方去。
所以既然事情是因他而起,他就乾脆進了切落合的屋裡,犧牲他一人,該可換得眾人的周全。
這笨小孩為什麼委屈了自己,還一臉平淡的樣子?於靈飛無法理解。
是根本不把自己當成一個人看?還是一路總是委委屈屈彎著身走來,縱然委屈了自己也習慣了?
「X的,太生氣了,我太生氣了。」
於靈飛哇哇大叫,怒氣幾乎要爆破身體。憑切落合講的那些話,他就配不上阿捧,完完全全的配不上,阿捧這番犧牲他看不下去,誰要他委屈的!
不許!不許!
他不許!
「阿捧沒有價錢,他是再多錢也不賣的,我開的店就是要他當副手,沒有他,店裡的生意就做不下去,他是店裡的無價之寶。」他將阿捧從切落合的身邊拉過來。
切落合表情震驚,隨即望向自己的哥哥,彷彿有切以刑在,不管多難的事,也會瞬間解決。
「怎樣,要強逼良家婦女為妾嗎?」
於靈飛高高的抬起頭,逼出自己最惡狠的表情瞪著切以刑。
切以刑捂著額頭,目光看向阿捧。
這雛兒長得還算上等,別有一種冷冽氣質,是特別了點,但還沒眼前的桃紅艷光照人,他叉著腰,身上那塊布巾快要掉下,露出一大片誘人滑膩的白皙肌膚,明明是潑婦罵街的架勢,但他雙手叉腰,顯得那腰好細,也許他手掌張開就可以環抱。
忽然一個東西閃了閃,讓他把視線轉向他一點也沒有興趣的阿捧,他一身素衣飄飄,但衣帶旁掛了一隻玉雕的老鷹,鷹嘴向上、顧盼自得,彷彿仰望著無邊無際、任其遨遊的天空,隨時會再度展翅飛翔。
他眼光一凜,隨即對弟弟道:「這雛兒你不能要!」
「什麼?」
向來吵鬧就有糖吃的切落合張大嘴巴,不敢置信。
「這雛兒有人訂下了。」
「哥,你貴為大將軍,竟然連一個雛兒都不能幫我弄進門,那你怎麼對得起我死去的爹。」切落合眼眶泛紅,彷彿得不到想要的,就要大哭大鬧。
「這是八王爺訂下的,你拿得走嗎?簡直是胡鬧!為了一個雛兒哭哭啼啼的,你爹見了,才會覺得你對不起他。」切以刑厲聲教訓。
說起來,這個堂弟是被他寵壞了,外人以為他和落合是親兄弟,其實他父母俱死,是被叔叔收養當做長子養大。
那玉鷹是八王爺家中獨有的標誌,在朝為官的,一見這信物就如同八王爺親臨般,不得冒犯。
聽了這話,在場最冷靜的要屬於靈飛了,他難然聽得出八王爺八成又是某個皇親國戚,不過他這個現代人對於皇權的概念畢竟模糊,反倒是對切家兄弟的關係有些不解,但也沒有多問。
「不可能,八王爺是個怪人,成天關在府裡,連皇上要見他,都常常不得見,並得先皇之令,可以不必早朝,不想見誰,就可以不必見誰,他怎麼可能認識阿捧?!」切落合一口氣喊了出來。
見切以刑的目光直盯著玉珮,於靈飛將阿捧的腰帶揪了起來。「這誰給你的?」
阿捧吃驚道:「一個路人給的,他不舒服,蹲在街角,我替他揉了揉背,給了他些水喝,他好多之後,我向他介紹店裡新做的生意,希望他上門捧場,他笑說好,又說這塊玉是廟裡求來保平安的,要我掛在衣角,我看這鷹雕得可愛,就掛著了。」
反正不管如何,就先孤假虎威,那人是不是真的八王爺無所謂,至少有這玉珮,他們總可以走出將軍府大門吧。於靈飛心思電轉。
「我們可以走了吧,切大人。」他將阿捧牢牢的護在身後,就像母雛在侶搓小雛,彷彿隨時會奮力向前,用力的啄傷企圖傷害阿捧的人,這副模樣有點……可愛。切以刑想自己應該要應允他,可這一刻,好像又有點不想要讓他走。
切以刑正沉著臉準備開口時,急切的腳步從後方接近,一個僕役滿臉是汗的稟告,「爺兒,明珠產子出問題了。」
「什麼?」切以刑變了臉色。
於靈飛冷哼一聲,「怎麼,你的小孩要出生了呀?」
這頭種馬,依他剛才對待他的態度,應該是屬於四處播種型的,不曉得哪個女人笨到為這個混蛋生小孩,他心裡非常同情她,她鐵定八輩子都沒燒過好香,才會跟這只氣焰囂張的種馬成了夫妻。
切以刑的視線轉向他,說出匪夷所思的話來。「雛兒有很多人都做產婆,你也會吧,過來。」
他鐵銬似的手扣在他的手腕上。媽呀,現在是怎樣?身為雛兒就要包山包海,什麼都得會嗎?
「我不會,我不會啦!」他一邊搖頭,一邊說。
但切以刑完全沒在聽,扣著他的手就往前奔,而且步伐超大的,已經形成於靈飛襪他拖著走的局面,阿捧不知該如何是好,自然也跟在他身後,更別說還沒放棄的切落合了。
腳步一停,於靈飛還在奇怪怎麼有女人住在像馬廄的地方,一瞧,原來是只通體雪白的剽悍大狗正在生小狗,好像是難產,所以它嗚嗚的低叫,不斷的喘氣,看到切以刑出現,還撐起四條腿想要過來,可見跟切以刑很親。
「明珠是隻狗?」他有種被雷打到的感覺。
「快點幫它生產,你會吧!」
切以刑急得手足無措,蹲下身去摸愛犬的頭,明珠也一臉信任的抬頭讓他摸自己。
剛才於靈飛還在後悔怎麼大學時沒參加西洋劍或劍道社團,這會卻慶幸自己幹過類似便利屋的打工,最常摟到的case應該就是臨時保姆和帶狗散步吧。
管他是最囂張、逢人就叫、看人就咬,主人說沒有外人可以抱的狗,一見到他蹲下張手,就沖百米似的衝進他懷裡,還有主人因為養的狗實在太愛他,而心理不平衡呢。
「明珠很凶悍,只讓我摸它……」切以刑叮囑,口氣還有些自豪。
話還沒說完,於靈飛就一手摸到明珠的肚皮上,切以刑為了要防止愛犬咬他,還準備出聲喝止,但明珠靜止不動,於靈飛還摸了它頭兩下,讓切以刑臉上有點震驚,彷彿不解怎會有這樣的事發生。
但於靈飛也沒空理他。「乖狗狗,來吧,努力生下來,別放棄。」
他盡力的幫它推肚子,它嗚嗚叫了兩聲,於靈飛當然沒接生過小孩,但總看過電視。不是叫孕婦生小孩的時候,要一吐跟一吸,叫什麼拉梅茲呼吸法,他於是有模有樣的對狗兒呼喊起口號。
「呼……」停了一會,「吸……」
一邊嚷著,一邊用手幫它推肚子,他滿臉都是汗,不知不覺一個時辰過去,明珠總算生出五隻小狗,他布巾下擺都是血,站起來時還因為蹲太久暈眩,人晃了下。
「老闆,你好厲害,都生出來了!」阿捧驚喜交加,看到新生命出生,總有種自然真奇妙的感受。
明珠殘存的氣力就用來舔自己的小狗,但它看他的眼神,彷彿有著感謝。這隻狗真有靈性,讓他心情變好。
於靈飛腳步顛了一下,切以刑單手扶住他的腰。如他之前所想的,他的腰果然兩隻手掌合住,就能環抱,可他仍一臉寒酷。
「你做得很好。」
「那可以把衣服還我嗎?」
於靈飛剛才的好心情沒了,用怨恨的眼神看他。口頭嘉獎也要搞得一臉殭屍表情,根本就看不出他的感謝之情。
「哼,衣服當然會給你,要不然你包著布巾走出將軍府邸,全京城的人都要傳我玩過你了。」
於靈飛嘴角抽了兩下。講得好像被這樣傳,他有多委屈一樣,他又開始遺憾為什麼大學時沒學柔道,或是參加拳擊社,把這個男的過肩摔,或是來記左勾拳,應該滿爽的。
他們移步進入一個花廳,裡頭擺設一板一眼,像是專門招待客人的,比之前第一個廳還要正式,只可惜格局太古板,若是他的話,一定想辦法弄得不一樣,那邊放面屏風,這裡擺只花瓶,垂下精繡的簾幕,一定美極了。
切以刑要下人送來他原本穿的衣服,他整裝後出來,切以刑還像施恩般的說:「餓了吧,我要人排隊買來現在京城最有名的點心,算你運氣好,就賞你吃吧。」
桌上擺了一小盤香香的點心,有點圓,但又不會太圓,因為沒有模具,所以車輪餅沒辦法做很圓,反而形狀有點像銅鑼燒,不過咬下去的口感仍酥酥香香的。
於靈飛跟阿捧面面相覷,然後於靈飛掩嘴笑了起來,阿捧一愣之後,嘴角也隱隱泛出笑意。
切以刑將軍大人都吃上店裡的東西,就代表店裡的美食是眾所公認的。
切以刑正在吃一個紅豆口味的,陷渣還殘留在他豐厚的唇邊,看來餓的人是他才對。
「有什麼好笑的?」他惡聲惡氣。這東西真好吃,好吃到他想一口氣塞好幾個,他們幹什麼笑得那麼賊。
「謝將軍賞識,若是將軍喜歡,我們回頭送上八個、十個給您。」
「哼,你知道這要排上多久,若不是遣了好幾個家丁去排,也買不了這麼多的。」
他講話維持一貫的自傲,完全不把他人看在眼裡,切落合在旁邊一直使眼色,他全然沒看見。
於靈飛笑道:「我當然知道要排上多久,每人限量只能買三個,口味有甜有鹹,將軍現在吃的是紅豆口味,我本人比較喜歡鹹的口味,因為這是我店裡賣的嘛。」
話一講完,切以刑手上那吃到一半的紅豆車輪餅掉到地上,滿臉掉黑線的表情絕對千載難逢,光是往後想到他這副表情,就可以讓於靈飛樂上一整天,半夜都會笑醒。
第五章.阿宅八王爺
他跟阿捧安然無事的回去店裡,大伙派了個人在門口張望,一見他們回來,全都又哭又笑的擦著眼淚。
而店裡生意照常,話說今天一早阿捧見他被捉走,眾人束手無策之虞,全賴阿捧主持大局,吆喝眾人開店。
一有事忙,眾人心情慢慢底定,而阿捧交代完事宜後,就出門到將軍府求見切落合,說明自己願意當他的妾,幸好因為那塊八王爺給的玉珮,兩人有驚無險的回來了。
店裡於靈飛的房間裡,他緊緊的握住阿捧的手,感動他仁慈溫柔的心性,卻不贊同他這種自我犧牲的作為。
「別總想著要犧牲,人世間還有更多有趣的事,別把心思浪費在切落合那種被寵壞的少爺身上。」原本見切落合天天都來,他還有些欣賞,但聽他對阿捧說出做妾的話,再加上一派都靠兄長的軟弱嘴臉,好感頓時一掃而空。這男的有夠沒用的,只是個沒本事的富二代,誰做他的妻妾,誰倒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