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異常冷靜,下了最後通牒,如果再這樣爭執下去,他不知道自己會做出什麼事,但只有一點是肯定的,他的理智飛出多遠都無比確定的事,他好不容易遇到了她,不會就這樣讓她離開,說完,他轉身甩門離開。
屋裡的朱星涵望著那道關起的門,眼中仍有剛才男人離去的幻影,她跌坐在地,全身癱軟無力,在只有一個人的屋子裡顫抖起來。
手腕上被他勒出的青痕告訴她所有的一切都不是夢,他一向以嬉笑掩蓋真實的感情,而今卻對她動了怒,將證據烙在了她的身上,那一刻她以為自己會被他撕碎了。
地板被一滴滴的水珠打濕,朱星涵抱著自己的雙肩,不知道這淚水是恐懼還是傷心。
三天了,朱星涵滴水未進,這三天除了送飯的人外,沒有人去過她那裡,宇聞青嵐整天不在府中,故意讓自己變得很忙。最後是管家周福實在看不下去了,這才特地等在少爺出門前攔住了他,告訴他朱星涵再這麼下去身體肯定要出問題的。
沒有人知道自家主子和朱星涵是為了什麼吵得這麼厲害,但他們都很確定,無論發生了什麼,少爺都不會放著朱星涵不管,果然,少爺聽後便取消了當天的行程,直奔朱星涵的住處。
三天末見,他是為了給彼此一段冷靜的時間,可此時再見,宇聞青嵐簡直不能相信,眼前的女子就是他腦中那個總是精神飽滿,彷彿有著無限精力的小女人。
屋內的窗雖開著,陽光卻未能到達她所在的地方,只在桌角前劃出了一條白線,而線後相對陰暗的地方,身著白衣的朱星涵呆呆地坐在那裡,臉色同她的衣裳一樣。
她面無血色,雙頰明顯地凹了下去,空洞洞的雙眼中彷彿失了靈魂,就算是見他進來,也只是本能地瞧了一眼,就又轉了回去,她像一副被抽離了顏色的畫,在只剩黑白的世界中慢慢地枯萎著。
她不吃、不喝、不睡,已經下了決心不再接受他的任何安排,哪怕是強制性的。
他箭步衝上去,用力晃她,「是不是真的再沒有別的可能,你就真的恨我至此?」
朱星涵的反應慢了半拍才看他,像是要將他看清楚一般,仔細地在他臉上看了又看,「你以為我在絕食?我只是不想吃而已,連我自己都沒想到,我竟然能恨你至此。」
「不會的!星涵,你不是這樣想的,我明白是我傷你在先,但我不想這樣,你也不想的,是不是?你只是仍在氣頭上,不是真的想要離開我是不是?」他的話幾近誘導,她卻並不吃這一套。
「離開你?」說得好像他們曾經在一起一樣,而實際上他們從來都沒有在一起過不是嗎?「我只是想回自己的家。」她說。
這裡從來都不是她的家,宇聞青嵐也好像瞬間清醒了,被人用冷水潑醒了,腦中的每根神經都在因那刺骨的冰冷而疼痛著。
「你不是。」他的虎口掐在她的脖子上,她無畏地與他對視,於是他的手又再下移,來到了她白衣的衣襟處,「星涵,你的一切都是我的,你怎麼可以離開我?」
他竟然說出這種話,他竟然又叫她想起那一個個不堪的夜,讓她沉淪,又讓她心如刀絞的夜。那不過是他戲弄她的手段,與女子歡愛對他來說能算得了什麼,如今他提起那些,是在言明她是個不知廉恥的女人,還是在說她的身子給了他,就注定是他的人?
他以為這樣就能吃定了她?她的一切就都是他的了?
「不是我給你,是你奪走的。」這話就是一把雙刀劍,一語便否定了所有。
她不願意成為他的人,是他強迫的,她從來沒說過要將自己給他,一切都是他的自作多情,在她眼中,那一晚不過是他給她的另一種傷害。
「不是!」他不能接受,他感覺得到的,他的心裡有她,而她的心裡也同樣有他,那不是什麼強迫,她對他決不是毫無感情的!
忽地,他一把扯開她的衣襟,力量過大將衣裳整個撕開,露出了裡面的肚兜,朱星涵驚嚇過度,從椅子上跳了開來,手本能地護住自己的胸前連連後退。
「你要做什麼?」她叫,不用他答心中已經明瞭,宇聞青嵐那充血的雙眼,可怕的視線以及壓迫感極強的氣勢是她從未見過的,這次,她真的會被他撕成碎片。
「不要說那種話,星涵,你可以怪我,但不要否定我,我們之間並不是敵對的。」
「你走開!我不會再聽你的話了、不會再相信你了!」不要以為擺出一副受傷的表情就能讓她心軟,她的心軟只會讓自己更加討厭自己,瞧不起自己。
她的背已抵在牆上,而他仍在步步逼近,她退無可退,他對她的喊叫充耳不聞,他這商人子弟假象下的力量她是見識過的,只要他有心她絕脫不開他的掌握,而他躍身至她身前,雙臂一伸抵在牆上,將她圈在了他小小的狩獵範圍內。
……
「星涵,再相信我一次,說你不會離開我!」如果他不說,朱星涵真的會忘了一切,沉浸在肉體所帶來的快 感中。可身體的滿足更顯她心中的空虛,他只是為了能繼續玩弄她而無所不用其極而已,他只是想用最原始的方法操控她而已。
如果他真的重視她,真想得到她的諒解,為什麼不多用點心呢?她只是想見到他的真心而已呀。
「不……」歡愛的頂點就在眼前,她的心卻在深黑的谷底,「不原諒你,絕不原諒你……」
「別這麼說、別這麼說。」他在爆發的臨界點,聽到了最讓人心死的話。
「宇聞青嵐,我絕不原諒你,絕不!」在兩人同時攀得高潮的那一刻,她說她絕對不會原諒他。
而他呢,終是又以一種極其自私的方式再傷了她,或許是真的,只有他一直沉浸在自己美好的想像中,而她一直將與他的相遇視為一場災難。
如果是那樣的話,他硬將她綁在自己身邊,不光她,連他也無法原諒自己了。
渾渾噩噩的日子在某個夜晚被打破,這一天負責送飯菜的下人離開後,朱星涵發現他忘了把房門從外面鎖上。
宇聞青嵐不讓她踏出房門一步,所以早就吩咐下人在她房外上了把鎖,這把鎖連她的人和她的心一起鎖了起來,而這一天,兩扇房門間那道小小的縫隙引去了她的注意。
朱星涵懷著半信半疑的心,去推了下那道虛掩的門,門應聲而開,她的心跟著顫了一下,手指像觸了電一般彈回來。
也許錯過了這次機會,她就真要被關在這裡一輩子了,一想到這裡,朱星涵連東西都沒有收拾,確定了房外無人閃身而出。
這幾天宇聞青嵐夜夜不在府中,府中除了幾個等門的人外,其他下人都是早早睡去,此時府內並不見什麼人活動的蹤影,朱星涵仗著自己對地形的熟悉,就那樣摸著夜色穿過庭院,不被人發現的到了正門。
正門大敞四開,門外停著輛馬車,在門旁供下人守夜的小房間裡隱隱傳出人的笑談聲,是駕車的人與守門的人在屋內聊天,看樣子是在等著時間到了,駕馬車去接宇聞青嵐回府,此時是在耗時間。
莫非真是天助?藏在隱蔽角落的朱星涵不敢相信一切會這麼順利,瞧著那等在門前的馬車,自己日日夜夜想的都是怎麼從這離開,而這個機會竟是宇聞青嵐自己製造出來的。
「是誰在那裡?」朱星涵心中一驚,本能地從藏身的地方跳出,直奔那與自己近在咫尺的馬車而去。
跳上車一攬韁繩,揚鞭甩開,馬車長嘶一聲,踏出一路塵土。
後面仍能聽到追出來的人所發出的驚呼,朱星涵更是頭也不回,讓馬兒直朝大路盡頭而去。直到那聲音已從耳邊消失,只在她的腦中迴響著,夜風冷嗖嗖地刮著面頰,才讓這個夜變得真實起來。
她離開了,她真的離開宇聞府了!這樣輕易地將那個地方甩得遠遠的。
馬蹄聲變得清晰起來,當她回過神來,才注意到在前方路的盡頭,也就是她所直對的地方多出了一個人。
這個時間街上行人寥寥無幾,而專挑她所經之路出現的只有一個,那人離她尚有一段距離,她看不清他的臉,他那身華麗的衣裳和不可一世的站姿卻已表明了身份。
宇聞青嵐!朱星涵腦中神經一繃,不明白他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他不是不在府中的嗎?怎麼會知道她劫馬逃走,又怎麼會先知地早一步等在這裡。
還是說他不是在等她,只是等不及馬車去接,在步行回來的途中與她撞見?馬兒不理她的心思,只盡本份地奔跑著。很快宇聞青嵐的面容便清晰地映入她眼裡,不管他出現在這的理由是什麼,現在他只是在等著她而已。
見她駕著馬車筆直朝他而去,他非但不躲,還眼睜睜瞧著那馬車越靠越近。
不能停下,在此時停下就什麼都白費了,就是對他認輸了,朱星涵賭定他是吃定了她的個性,就算自己已經出了一身的冷汗,心臟繃得隨時都有可能炸開,她還是任由馬兒筆直前進,韁繩在她的掌心勒出了一條紅印。
「星涵。」他張口,卻沒了下文,只是定定地看著她,看著那將從自己身上踏過的馬蹄。
「不想死就讓開!」為了證明她所言非虛一樣,她不但沒有減速,反倒揚鞭打馬,讓馬兒進入連她都不能控制的狀態。
兩匹俊馬感受到車上人的心情一般,只管衝著前方一頭撞去,馬蹄揚起好高,快要用影子將宇聞青嵐掩蓋。
但是,他仍是沒有移動半分,在馬蹄落下前,他看的仍是那駕馬的她。
「對不起……」他的話淹沒在了蕭索的夜風中。
馬車疾行而去又奔出了老遠,車上的朱星涵雙手顫抖,口中儘是涼氣,就算此時有意,也無力再勒動那韁繩。
他沒躲開,他為什麼不躲開?她甚至連回過頭去看一眼的勇氣都沒有,如果回了頭,她一定會停下來,不顧一切地折返回去。
鬆開了手,將行動的權利都交給了身前的馬,讓它們帶著她回家,然後忘記一切。
如果那時她回了頭,就能看到身後慢慢爬起的宇聞青嵐,臉上那一抹最真實,也是最悲哀的笑。
朱星涵不分晝夜的趕路,有意不讓自己冷靜下來去想事情一樣,明明是住家趕,這一路卻像是在逃亡。只不過追她的並不是肉眼所能看到的人,而是纏繞在內心上那一絲解不去的痛。
到了家,出門不過數日,再見大伯的臉卻如同已隔數年。
「星涵!你怎麼現在才回來,我正想去平楓堡找你!」朱大伯一見朱星涵的臉色,心中就是一沉,忙去迎她,「是出了什麼事嗎?他們對你做了什麼?」
「沒事,什麼事也沒有。」朱星涵由著大伯扶下馬車,朝她生活了快二十年的那個小木屋走去,「大伯,我殺不了寒天響,也鬥不過平楓堡的人,要讓大伯失望了。」
「傻孩子,說的什麼話!你平安才是最重要的,快進屋慢慢說。」
朱星涵將這些日子裡發生的事從頭到尾說了一遍,更是無可逃避的提到了宇聞青嵐,應該說,她所說的事情裡絕大多數都跟他有關係,但都言辭簡單,也省略了那些她無力去想的事情,省略了他們間那若有似無的糾葛。
她在家中休息了兩天,兩天裡她只是重複著睡了醒,吃些東西又再睡,這才知道自己的身體累成了什麼樣子。
她有時會作夢,夢到宇聞青嵐在對她笑、對她說那些下流的話、指使她做這做那,然後又撒嬌一般地提出各種無理的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