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倒是。胡晏讚賞的看了安亞一眼,沒想到這女人年紀輕輕,思路倒是異常清明,可以看透別人看不透的。
「也許是因為太刻骨銘心所以忘不掉。」他提出另一番見解。
「錯,是因為初戀所以忘不掉,但初戀是什麼?以一輩子來說,它就只是人生最起點的一個美夢而已,是夢,不是真的。」
胡晏若有所思的看著安亞。
「安亞小姐的初戀,想必是很驚天動地的,所以你在往後的這麼多年才會一直不敢再愛任何一個男人,不敢祈求承諾、不敢向前看,只想看眼前,這都是因為那段初戀的緣故所造成的,對吧?」
安亞像被雷打到一樣的瞪著他。
這男人是怎樣?敏感到這種簡直不是人的程度。
恐怖……
她一刻也待不下去了!他的眼睛根本就跟X光機一樣!
「我有事先走了。」她整個人從椅子上彈起來,拿起包包便走人。「堆在那邊的冰涼飲料是請大家喝的,不要客氣,我走了,掰。」
胡晏笑看著她像逃難似的跑掉,也沒出言阻止,逕自拿起一瓶飲料大口喝了起來。
秦牧宇打完電話走回來,剛好看見安亞驚慌失措地逃走,忍不住看向笑得很詭異的導演。
「你剛剛對她說了什麼?她怎麼像見鬼似的跑掉了?」而且還健步如飛呢,半點也沒有方才病懨懨的模樣。
胡晏搖搖頭。「安亞表面上一副女強人的樣子,換男人像換衣服一樣,沒想到心裡也有一道脆弱得不能碰的傷口。」
聞言,秦牧宇又看了安亞的背影一眼,這才把目光收回來。
「誰心裡沒有傷口呢?傷越重,蛻變之後就更美麗。」
「是吧?安亞是個大美女。」胡晏伸手撫了撫帶點鬍渣的下巴。
秦牧宇笑著搖搖頭,在胡晏面前放了一張紙跟筆,逕自畫了起來。「說正事吧,等一下的光我要這樣打,昨天夕陽的那道光我也要補拍,景的部分我會再抓過,男女演員的位置角度可能要配合一下,在這個鏡頭和那個鏡頭的地方……」
「我和以菲要結婚了,就在明天,我們會先去教堂,再去註冊,她已經決定當我的新娘。」
「為什麼要告訴我?」
「只是覺得應該通知你一聲。」
「不怕我去阻止她?」
「如果怕,就不會告訴你了。」
「聽起來很有自信。」
「是本來就很有自信。」
「那就恭喜你。」
「謝謝。」
「秦牧宇……以菲很愛你,所以,我相信她跟你在一起會很幸福的。」
「這就是你連搶都不想試著搶一下的原因?」
「如果她是我的,不必搶,她也會到我身邊來。如果她不是我的,搶了,她的心也不會屬於我……我只要她幸福快樂。」
邵千陽腦海中不斷響起昨天和秦牧宇的那通電話內容,夜不成眠,直至見到今天早上的太陽,他才因困頓而稍稍瞇了一下眼,想起早上十一點還有一個重要會議要開,這才起身準備出門。
但今天開車前往飯店的路程似乎變得特別長,而且一路上都不太順暢,他的身體狀況感覺也不太好,燒雖然退了,腦子卻一直昏昏沉沉的,想起今天駱以菲就要成為秦牧宇的妻,他的胃就開始燒灼著,悶得發疼。
我只要她幸福快樂……
真的是這樣嗎?
放棄她,真的如他所想,只要事過境遷,經過歲月洗禮過後,一切的掛念都會過去,對他未來的人生幾乎沒有半點影響?日子照常過,歲月照樣流逝,他對她的愛與思念,都會淡去甚至不見痕跡?
或許真的是這樣。可是現在呢?現在他胸口的痛該怎麼辦?那從聽到她將要嫁給另一個男人時就瘋狂噬咬著他的心蠱,該怎麼殺之殆盡?
冷汗汩汩的從額際流淌而下,他不只覺得頭昏,連視線都快要看不清……
不行!他不能就這樣放她走!
就算她真的要選擇秦牧宇,他也得親自再確認一次,就算是親眼見證她的幸福也好……
他要去教堂!馬上!
他瞇起眼,試圖看清楚眼前的路,但不知為何,眼前儘是一片模糊……
他不知道自己的手在抖,甚至打歪了方向盤,就在視線突然變得清明的那一刻,耳邊傳來一陣極其刺耳的煞車聲,車子突然滑了出去,不住地旋轉再旋轉,接著是一聲更劇烈的碰撞聲——
耳邊,再也聽不到任何聲音。
他的眼睛,也什麼都看不見了……
腦海中最終的記憶,是那日在密德湖上,駱以菲被他吻得呆呆的羞澀模樣……
他真的……
好喜歡好喜歡她。
一早,駱以菲到飯店餐廳慢慢的用完早餐,便回房裡為自己化上淡淡的妝,穿上一襲白色薄紗洋裝,裙長過膝,露出均勻性感的白皙小腿,性感卻不失端莊,細膩的剪裁讓這件洋裝雖然簡單,卻能將她的好身材襯托得更加美兩。
鏡子裡的她,散發著一股粉嫩又迷人的光采。
她真的要和秦牧宇結婚了嗎?她愣愣地看著鏡中的自己。
時光機如果可以倒回八年前,如果當時她就知道這男人終將會是她的丈夫,那麼,這八年來的她會如何度過呢?還會在遇見邵千陽時愛上他嗎?還會讓邵千陽抱她吻她嗎?
她要結婚了……於情於理,她都應該告訴邵千陽一聲,可是她卻提不起勇氣,直到搭上前往小白教堂的出租車,她才鼓起勇氣撥出了電話。
手機一直響著,可卻沒人接。
駱以菲試著打了一通又一通,手機照樣響,卻始終沒人接聽,她的眼皮一直跳,心神不寧,咬著牙,她直接撥到他秘書的辦公室——
「駱小姐?總裁他出車禍了!我現在正要趕去醫院呢……是,很嚴重,不好意思,我現在就要出門了,得掛電話了!」艾莉絲說完隨即掛了電話。
坐在出租車裡的駱以菲瞪著手機,腦子在一瞬間被掏空了,除了邵千陽出車禍這個訊息一直傳達到腦子里外,再也裝不下其他。
「司機先生,我要去XX醫院!馬上!」駱以菲急聲叫著。
「小姐,你不是要去——」
司機口中的教堂兩字還沒說出口,就被駱以菲慌急的嗓音給打斷。
「我要去醫院!請你快一點!」
司機沒再說話,這年頭什麼事都會發生,上一秒結婚下一秒就離婚的人也有,老實說,他也早已見怪不怪了。
他方向盤陡地一轉,旋即回頭往拉斯韋加斯市中心駛去——
駱以菲衝進醫院裡,這輩子跑那麼快的次數前後大概只有兩次,一次是八年前跑給秦牧宇追,在樓梯間摔了一跤,一次就是這一回,她心急地想要見掛在心頭上的男人一面。
可,同樣的事情總是一再發生,她越心急就越跑不快,她的心因強烈的恐懼而顫抖,她的雙手雙腳就因此更加不聽使喚,想到邵千陽傷得很重,或許性命垂危,她就心痛得無法自抑。
不行……
絕對不可以……
他一點事也不能有!
如果這樣失去了他,她該如何是好呢?永遠都要活在懊悔中,用一輩子的時間來思念他?不!她不要這樣!她再也不要用生命去等待任何一個男人!她要愛,就要扎扎實實的愛……
是的,她知道她現在比較愛誰了,她早知道的,卻不願意承認自己變心了,更不想親手毀掉她曾經想要的夢……
可是,她愛邵千陽呵,如果他就這樣走了,她會恨自己一輩子的!
她邊想邊跑邊流淚,衝到急診室櫃檯想要詢問邵千陽的狀況時,卻看見了森田紀子的身影,她下意識地跟了過去,一直尾隨到二樓轄角處的一間病房門口,森田紀子房門一推就衝進去——
「嗚……邵千陽,你不要死!」森田紀子一進入病房,見到躺在床上一動也不動的邵千陽,撲上前便大哭大叫起來。
門沒關好,門外的人可以清楚聽到房內人說話的聲音,更別提是有人在大哭大叫了。
聞聲,病房門外,駱以菲的包包驀地掉落在地上,裡頭的口紅雜物散落一地,她忙不迭地蹲下身去撿,手卻抖得不像話,地上的東西像是怎麼撿也撿不完。
「臭丫頭,你在胡說八道什麼?千陽不過是受了點傷,什麼死不死的?」帶點蒼老的嗓音有點不悅的傳出來。
「老爺子?你怎麼來了?」森田紀子的聲音很驚詫,似乎也是現在才反應過來病房裡還有其他人。
「怎麼?我不能來啊?飛機才剛落地呢,就接到秘書通知千陽出車禍的電話,真是的,難得飛來一趟,就先讓我這個老頭進醫院探病,像話嗎?」被稱作老爺子的男人旁若無人地叼念著。
「老爺子您來這兒做什麼?」
「還敢問?還不是為了你們的婚事嗎?我說紀子啊,你怎麼就老抓不住千陽的心呢?讓我這老頭子等著抱曾孫等半天都等不到……你爹地也是,公歸公私歸私,能把你們的婚事和千陽的事業混為一談嗎?當真以為我要掛了,在董事會裡無法無天的幹?真是……混賬!」
森田紀子被邵千陽的爺爺這一聲嚴厲的喝罵給嚇到心都快跳出來了,忍不住撫著胸口,怯生生地道:「老爺子……您別生我爸爸的氣了,爸爸也是因為我,因為我太愛千陽了,所以才……」
「才怎麼樣?你以為千陽這傢伙被你們逼走了就沒地方混了嗎?要不是因為我還在,他早就走得遠遠的了,你當真以為邵氏家族的財產能把他牽絆住?你們的做法只會把他越推越遠而已!」
「那要怎麼辦?就讓他去愛那個腳踏兩條船的女人嗎?那女人有什麼好?那女人愛的又不是他,老爺子您不知道,那女人見一個愛一個,明明已經有男朋友了還和千陽上床,像這樣的女人說什麼都配不上千陽,沒資格進老爺子的家門,老爺子您說什麼都應該站在我這邊的不是嗎?」
邵老爺子沒把她這一長串話給聽清楚,但是有一句倒是聽得一清二楚,就是千陽和那女人上了床,墨黑的眉挑了挑,突然瞇起眼睛——
「你剛剛說那女人叫什麼名字來著?」
「駱以菲!還是個名編劇呢……」
駱以菲聽見自己的名字霎時驚跳了起來,快手快腳地把東西丟進包包後起身便想離開,不料一個轉身,卻撞上正要走向病房而來的艾莉絲——
「啊!」艾莉絲手上拿著的東西被撞落一地。
「對不起,真的對不起……」駱以菲忙道歉,抬頭看見是她,忙又低下頭去。「對不起,艾莉絲,我有急事,地上的東西就麻煩你了!」
說完,駱以菲飛奔離去。
艾莉絲伸手想要叫住她,她卻已在轉角處消失不見。
「怎麼回事?」聽到異聲的老爺子背著雙手走到門口瞪著艾莉絲,見到散落一地的東西,眉頭皺了起來。「真是的……才多久沒見到妳,做事就變得這樣莽莽撞撞的?」
「不是的,老爺子……」
艾莉絲真是有理說不清,看看那邊又看看這邊,最後決定趕快蹲下來收東西,這些東西可都是公司的重要文件,一件都少不了的。
邵老爺子很順便的瞄了一眼散落一地的檔案文件,驀地又搖頭。「嘖嘖,你這秘書就是這樣伺候老闆的?老闆都車禍住院了,你還拿一堆文件來給他看,是想把他累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