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夜翻來覆去,思緒瘋狂的飛毒,亂糟糟。直到隔天醒來之際,她的心情居然是空前的平靜,因為她知道要怎麼做了。
無論如何,她絕不會放棄。絕對,不會。
她下樓去吃早餐,然後跟早餐店的老闆娘借了電話,打給同事。在聽她說完之後,平日很合不來的凶臉同事在話筒那邊沉默了幾秒。
「……好,交給我。」他二話不說的答應。
文馥芃有些驚訝,她以為還要花上許多功夫來說服同事幫忙,沒想到答應得這麼爽快。「副座那邊,不能讓他知道——」
「哉啦,這種事還用交代?」同事不耐煩地掛掉。
不用上班的一天,她待在家裡,有點手足無措。家庭主婦都在家裡幹什麼?買菜?洗衣服?擦地板?看電視?她真的不太知道要怎樣把一整天填滿。
楚瑩借住在她家的時候,都在做什麼?文馥芃其實連想都沒想過,楚瑩會翻她的東西,但在整理家裡時,她也陸續發現,衣物、書本、抽屜等等都有被翻動的痕跡。
文馥芃並不像一般的女孩,所以雜物非常少,連衣服也就那幾套,楚瑩就算翻也翻不到什麼東西吧。問題是,楚瑩到底要找什麼?
最大的問題是——到底為什麼要撒那麼可怕的謊?在她面前嘴那麼甜,那麼楚楚可憐的模樣,難道真如談岳穎含蓄暗示過的,楚瑩不如她想的那樣?
沒關係,很快的,就會有答案了。
到了傍晚,文馥芃準備好了,出門去,目的地是那一百零一個夜市。
因為是元宵節的關係,人潮洶湧到爆炸的程度。過年的喜氣還在燃燒,多年來每逢此時都一直在值勤、工作的文馥芃,還是第一次感受這樣的氣氛。
她慢慢走到約定的地點。
「文姐姐!」一個熟悉的溫軟嗓音響起,隨即,嬌弱身影出現,長髮飄逸,楚瑩對著她飛奔而來,下一刻,居然抱住她的手臂,一迭連聲地說著:「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文馥芃輕輕掙脫她。「為什麼要說對不起呢?楚瑩,你做了什麼?」
「我、我……」水汪汪的大眼睛盈滿了淚,一眨,滾落臉頰,讓人看了都忍不住想要呵護、安慰。「我不是故意不告而別的,都是我媽媽啦,她突然找到我了,一定要帶我回去——」
「回家了?那很好。」文馥芃還是很冷靜。「那請問你,知不知道我被你家人投訴的這件事?我們之間是不是有什麼誤會?」
受到委託,負責把楚瑩找出來的凶臉同事矗立在一旁,猶如門神一樣,此刻狠狠地說:「不要再跟她客氣,叫她承認誣告就好了啦。」
文馥芃只是定定看著楚瑩,凜然的眼神有股難言的力道,讓人看了心生畏懼。
「文姐姐,你們……你們不要這樣,我好害怕……」楚瑩慌張的四下張望,就這麼剛好的時刻跟角度,眼淚一顆顆掉下來,強調自己的可憐兮兮。
「如果不是你說的,那你家人怎麼會知道你借住在我家,又怎麼知道你都被迫做了什麼?」文馥芃耐心地問:「難道你真的覺得被我虐待?我哪裡虐待你了?」
「拿不出證據的話,這就都是亂講啦。」同事彈了彈煙灰,冷冰冰地說:「反正調查已經啟動,查無實據我們就反告回去啊!謊話連篇,幹嘛讓她解釋?」
「編謊言喔……」
「誣告……」
「好心沒好報……」
圍觀民眾有點弄清楚是怎麼回事了,竊竊私語起來。
眼看情況開始不受控制,楚瑩又上前一步。她做了一件非常匪夷所思的重——雙膝一軟,她跪倒在文馥芃面前。
「文姐姐,對不起。我是被逼的,如果不這樣講,他們會因為我逃家不歸而打死我!」她激動抽噎著,哭得梨花帶雨,但講話卻清清楚楚,不受影響。「我知道我不該說謊,可是……你一定可以同情我的,對不對?」
說真的,文馥芃動搖了。
她實在看不下去有人跪在她面前、哭得肝腸寸斷的可憐樣,本來一肚子的疑問跟憤怒,突然以驚人的速度在消退中。
算了算了,她不同情,還有誰會同情楚瑩?有什麼誤會,慢慢說——
「好吧,我知道你有苦衷——」正準備要扶哭得全身顫抖的楚瑩時,一個沉穩嗓音切了進來。
「等一下。」排開圍觀人群,在萬眾喔目中,來者正是談岳穎。
高大的、瀟灑的他猶如天神,大步走過來,握住文馥芃的手,阻止她扶楚瑩的動作。
「你——」文馥芃傻眼,瞪著突然出現的俊美男人。
談岳穎對著看呆了的小姐微微一笑。
「你、你怎麼會在這裡?為什麼……會知道——」她說得結結巴巴。
「警界八卦傳得有多快,你又不是沒體會過。」說著,他向文馥芃的同事點頭致謝。要不是他們通風報信,他根本不知道文馥芃打算直接找上楚瑩對質。
「這樣很冒險你知不知道!」文馥芃腦筋終於轉了過來,氣急敗壞,「你我目前都還在接受調查,要是被長官知道我們私下碰面,會很麻煩的!你身為督察,怎麼可能不知道這種事!」
她是警官,但他是督察啊!他要受到的監督跟壓力,比她多上太多!
「文警官是在質疑我的工作能力嗎?」他還是笑,不甚在意的樣子。
「可是——」
「何況你自己也與檢舉人私下碰面,還運用同事的力量,要是被長官知道了,你也會很麻煩,還會牽連到同事。雖然不是督察,你也該知道這種事吧?」談岳穎雖然是在責備她,口氣卻太溫柔,輕輕的說,根本捨不得罵似的。
這位小姐,遇到事情,只會擔心旁人,從來不擔心自己。
「我……」啞口無言。遇上了他,文馥芃常常是有氣被講到沒氣。
而癱軟在地的女孩暫時失去了群眾的注目。看著談岳穎那麼自然地牽著文馥芃的手,溫聲談笑,眼神像是要融化的樣子,楚瑩一向水汪汪的眸子,射出了怨毒恨惡的光芒。
那樣的眼神,出現在清麗脫俗的少女臉上,真是完全不搭,不小心瞥到的圍觀人們都有些訝異。
「好了好了,兩位要談情說愛回家去談,先把事情處理一下。」凶臉同事轉向楚瑩,露出老江湖的狠勁,「喂,你!到底想怎樣,在這裡講清楚!」
「嗚……文姐姐,他們為什麼要這麼凶?」楚瑩哭著抱住文馥芃的大腿,彷彿有天大的冤屈,哭到哽住,不斷嗚咽問著:「為什麼要這樣對我?為什麼?」
文馥芃才想問為什麼咧!她在心裡吶喊。
「不要心軟。」談岳穎淡淡提示,一面拉緊文馥芃的手,不讓她去扶楚瑩。
他非常清楚眼前這兩個女人的不同。一個是標準的外硬內軟,凶悍的外表下有著如棉花糖般的心腸,而另一個,則完全相反。
所以他從頭到尾都沒有打算勸楚瑩,只是居高臨下,淡淡看著這位最佳演員還可以如何變花樣。
眼看著這場鬧劇無法收場,文馥芃低頭望著依傍在她腿上的憔悴少女。這樣一直哭要怎麼辦?哭真的能解決事情嗎?這一招她十一二歲之後就沒用過了,因為完全沒有用。「你先不要哭了好不好?我們把事情講清楚——」
「你們在做什麼!」尖銳的大嗓門劃破嘈雜的人聲,然後,一名婦人推開圍觀人群衝進來。「小惠,你為什麼跪著?他們又糟蹋你嗎?給我起來!欺人太甚嘛你們這些人!」
婦人頭髮有些蓬亂,就是個普通中年太太的模樣,但她立刻撲上前去,護住了楚瑩。「不要哭了,媽媽一定幫你討回公道,你不要哭!」
媽媽?這是楚瑩的母親?形象也差太遠了。
被母親攬抱住的楚瑩,卻面露厭惡,閃了一下。
「這位太太——」談岳穎開口。
話還沒說就被打斷了。楚母回頭,一臉怨毒地斜眼望著談岳穎。
「你,就是你!」聲音尖銳刮耳,飽含怒意,「你這個爛貨,有膽讓我女兒懷孕,還不敢承認?我一定會告死你,你給我等著!」
*****
懷孕?懷孕?
因為遇上元宵夜市,這場鬧劇實在引來太多圍觀人潮,最後出動了轄區分局的警察來疏散,並且把當事人都帶回問話。
情緒激動的楚家母女被安置在審訊室中,而兩位警官則是在辦公區——這個分局其實文馥芃也熟,她來支持過;在這邊講習了整整兩周。
呃,也就是說,這分局的警察,大概都被她罵過。
所以他們都離她遠遠的,聚在一邊,一起抽煙、聊天,談岳穎也在其中。他就是有辦法自然融入所有談話裡。
一定都在罵她吧。她是有名的凶婆娘,有機會可以打落水狗,誰不要?
各人造業各人擔,她文馥芃縱橫各分局這麼久,罵遍天下無敵手,這回真是現世報。出來跑的,遲早要還,果然沒錯。
「談督察,你們喔,事情搞這麼大,不好啦。」分局警察弟兄的口氣裡充滿了責備,「文警官那麼不會轉彎的人,你要多幫她啊,怎麼把場面搞這麼難看?」
談岳穎淡淡地說:「她是被冤枉的。」
「當然是被冤枉啊!母老虎雖然凶得要死,可是大家都知道,偷雞摸狗的事情她不會做啦。」警察弟兄抽著煙,無限苦惱地說:「被反咬的事情也不是沒發生過,談督察,你這麼會講話,就去勸她態度好一點,跟人家和解啦。賠一點錢沒關係,當花錢消災啊。」
談岳穎回頭看了坐在角落、一臉賭氣的艷女一眼,忍不住想微笑。她怎麼可以在這種時候還如此可愛?真想摟在懷裡好好疼愛。
「你們也認識她,覺得有可能嗎?」他只是這樣說。
眾弟兄齊齊歎了一口氣。
過了一會兒,負責進去安撫的警察出來了,一臉無奈。「家屬說要提告,我們不能不受理。值班的是誰?去做一下筆錄。」
「要不要通知社工——」文馥芃忍不住揚聲插嘴,結果被眾人瞪了一眼。
「楚家童已經二十三歲了,還需要什麼社工?!」
文馥芃大吃一驚。「楚家童是誰?」
「你不知道嗎?」一名警察弟兄涼涼說:「她在我們這邊哦,很有名的,每隔一陣子就這樣鬧,只是沒想到這次鬧到談督察身上而已。她來纏談督察很多次了,每一次督察都請派出所來處理,一切都照程序來,全部都有紀錄的啦。」
「對啊,哪像你一天到晚盯我們程序問題、執行手法,結果自己居然栽在這種慣犯手上。」
「同情心氾濫啦,見識又太少,你哦,還要多磨練啦。」
「我……」被七嘴八舌的奚落得漲紅了臉,文馥芃無法回嘴。
可是,一向按照程序來的談岳穎,為何先前會被她巧遇,私下跟楚瑩——不,她的本名是楚家童——見面?文馥芃心中還是有疑惑。
作筆錄的警察進去審訊室了,沒一會兒又出來。
「談督察,那個……裡面請你也進去。」
「這樣好嗎?」
「要對質喔?」
「對就對啊,誰怕誰!」
眾警察兄弟一窩蜂的擠到審訊室外,還有人回頭對文馥芃招手,「來來來,你也來聽啦。」
文馥芃掙扎了一下,還是慢慢走過去了。她……想知道真相。
裡面,依然是談岳穎控制了全場。他就是有這樣的能力跟氣勢。
「你說我讓你懷孕?」談岳穎氣定神閒地詢問楚瑩:「既然這樣,請把我們合意xin交的次數、時間、地點列出來,你去婦產科驗孕的紀錄也請提出。」
「你……你怎麼可以問我這種事……」她低下頭,難以啟齒的模樣。
「凡事要講求證據,楚小姐。」
「你是打算不認賬嗎?」楚母拍桌大怒,指著談岳穎的鼻子痛罵,「用職權逼我女兒就範,還玩過就丟,害人懷孕又不承認,這樣對嗎?你們這些警察,是不是要吃案?是不是要包庇自己人?」手指一陣揮舞亂點。
「楚太太請先別激動。」談岳穎毫不動氣,心平氣和地告知:「我並沒有碰過你女兒。」
「胡說,你明明抱過我!」楚瑩尖銳地反駁,一出口發現不對,趕快又改回柔軟羞怯的嗓音,「我、我看算了,媽,他不承認,我們也不能怎樣——」
「抱過你,那是因為你當時準備跳樓,我必須採取行動。現場有十幾個證人還有圍觀民眾,作不得假。」
楚母一聽,突然愣住。她轉頭看自己盈盈欲淚的女兒。
「你,跳樓?」氣勢已經弱了好幾分,「什麼時候的事?」
「上個月十一號。」警察迅速提供正確信息。「當時有人通報,消防隊、分局警察都有出動,不過楚小姐已經有過太多次紀錄,弟兄們決定找更高階、受過談判訓練的談督察來幫忙。所以最後是談督察把楚小姐勸下來的。」
「然後她說腳軟走不動,要談督察抱她下樓。」另一位拿出當時筆錄做為左證,「過程都寫在這裡,楚小姐親自簽名的,筆錄有證人也有錄像,可不是我們隨便亂說栽贓喔。」
楚瑩慌了,「我、我只是……我那時不知怎麼辦……」
啪!一個響亮的耳光聲,把大家都震呆了。
「你有什麼毛病,一天到晚要跳樓、要自殺?」氣急敗壞的楚母,居然當場就倒戈,在眾人面前動手教訓自己的女兒,一面打,一面大罵:「趁我跟你爸去大陸時,又在發神經?你不是答應我不再這樣了?」
「嗚……」楚瑩又哭了。低著頭,卻一滴眼淚也沒有。
站在審訊室外的文馥芃整個傻眼,她完全沒想到情勢會急轉直下。
一個貌似十七八歲,清純乖巧、受過家暴、無家可歸的可憐少女,實際上居然是個有著正常家庭,只是為了吸引注意力而撒謊、演戲、誣賴的慣犯。
她想到第一次見到楚瑩時,在高樓的狂風中她翻飛的長髮,以及那雙美麗的漆皮高跟鞋。
「這個楚小姐喔,真的是吃飽太閒。」老鳥警察聽著裡面的母女哭罵聲,忍不住搖頭,「愛編故事又愛鬧,都已經多少次了,還是死性不改。她爸媽長年在大陸賺錢,比較忽略她是沒錯,也不能任由她老是在捅這種樓子,以前大家都是看她年紀小不懂事,不跟她計較——」
「到底有沒有社工介入過?還是安排咨詢?」文馥芃皺著眉問。
老鳥警察轉過頭,海派而風霜的臉上,有睿智的雙眸。
「文警官,我們只要接到案件或投訴,一定都有照著程序走。就楚小姐的事情來說,我們該做的都做了,到了後來,她還是動不動要浪費警力資源,只想要大家注意她,那就不能怪我們沒有每次都出動大批人力去安撫。」
「你們為何不早點告訴我?」不是說八卦跟通報系統都很暢通嗎?
「你那麼凶,誰敢跟你多嘴啊?」老鳥翻了個白眼,「說真的,文警官,你的態度要檢討一下啦。」
「我——」
裡面又傳來尖銳的叫罵聲,楚母對著女兒質問:「那文警官的事呢?你把話講清楚,她到底有沒有軟禁、虐待你?」
「她有!」楚瑩還在哭喊,「因為她就是在嫉妒我比她年輕貌美,而且她還氣談大哥喜歡我,所以假借收留我的名義,對我超凶的,不但逼我幫她做好多事,還施暴——」
「喂,楚小姐,講話不但要憑良心,還要有證據的。」裡面做筆錄的警察聽不下去了,用筆答答答地敲著桌面,糾正她:「我們文警官可是有名的警花,長得那麼漂亮、身材又好、人又聰明能幹,幹嘛嫉妒你啊?」
文馥芃聽得目瞪口呆。
他……是在為她講話嗎?
那句莫名其妙的籤詩突然在腦海中渾現。認清楚誰是她真正的朋友——
「就我所知,文警官住處是有保全監視器的,真的被軟禁,你大概沒辦法自由出入。我們調帶子出來,好好看清楚。」談岳穎的聲音斯文卻冰冷,「還有,施暴一定有痕跡,現在立刻就到醫院驗傷,順便驗孕、驗DNA。楚太太,請全程陪同參與,而我與文警官當然會全力配合,一切就交給法律來裁定。」
「呃……這個……」楚母猶豫了。
她是疼愛女兒,但也清楚女兒已經前科纍纍,撒過太多次類似的謊,她看看滿室的警察、警官,以及一臉陰霾的俊男。
「談督察,這樣好嗎?」警察有些憂慮,在旁邊小聲說:「要是移送,就沒有回頭的餘地了,很麻煩之外,對你的名聲似乎也會有所損傷。」
「是啊,如果是有誤會……」楚母的態度明顯軟化,「那私下先談談也好。小孩子不懂事,愛玩愛鬧,各位大人別跟小女孩計較。」
「我要告到底。」談岳穎斬釘截鐵的說,一反溫和好說話的形象。「如果不告,我和文警官的名聲才會受損。你們已經把事情鬧到這麼大了,不告的話,以後留下的印象,就是我似乎侵害過她、文警官對她施暴過。哪有在大街上誣告,在小巷子裡私了的做法?不行。」
眾人這才發現,真正凶悍的,其實是談岳穎。
*****
那一個亂烘烘的元宵夜,就在楚母不斷的為女兒求情、楚瑩又哭又鬧、督察主任、楊副座等兩位上司都親自蒞臨,而眾警察弟兄都不耐煩到極點的荒謬氣氛之中,落幕了。
其實也不算落幕,只是談岳穎和文馥芃先離開了。因為還要調查、收尾,所以兩位警官依然是暫時停職。這也不算太壞的事,他們終於可以一起放假了!
走出分局大門,已經凌晨了,夜市開始收攤,人潮也已漸漸散去。
文馥芃走著走著,突然停步,四下張望著。
「怎麼了?」談岳穎立刻注意到,也跟著停下來。
大眼睛轉啊轉的,好像在搜尋什麼。她盯著前方,手卻往旁邊一撈,主動拉住他的大掌。「應該是這邊,走。」
被這樣一拉就心花怒放,男人真是賤骨頭。談岳穎微笑著跟著她走,卻是走過去又走過來,她還沒找到要找的。
「不見了?!」文馥芃無比震驚,「以前隨便走就碰到,現在要認真找卻找不到?哪有這種事。」
「你到底找什麼?」
「上次那個老伯……」講完都自覺荒謬,文馥芃放棄了,「算了,沒事。我要回家了。」
「我送你。」他抓緊她的手,突然提議:「反正我們明天都不用上班,我帶你去一個地方,好不好?」
「什麼地方?」小姐警覺地瞪著他。
談岳穎笑了,「不用怕,我只是想帶你去我的老家看一看。本來就想帶你去了,只是一直排不到假。」
「哦!你也有鄉下老家?」文馥芃恍然,又側眼打量他一下,「那我倒是挺有興趣的。」
「文警官對我有興趣?在下真是受寵若驚。」
兩人上了車,一路在車輛稀少的大馬路上往近郊山上開去。開著開著,文馥芃望著窗外,突然說:「喂,這裡我來過!」
「你來過?為什麼?」
「上次副座夫人幫我介紹相親,就是約在這個山腰——」說到這裡,她突然覺得車內氣溫降低了兩三度,連他看過來的視線都比平日銳利了三分。
「好,我們就來說說這個人。」談岳穎語氣越發溫和,卻隱約有些可怖,「你不是說跟他完全談不來,之後就沒聯絡了嗎?」完全像個吃醋的老公在質問。
「是啊!」文馥芃還沒體會到,她想到那次烏龍相親,還忿忿不平,「害我被夫人罵了好久,到現在還在罵。」
「既然如此,那麼請文警官解釋一下,為什麼後來還相約去喝咖啡?」
這算什麼,先聲奪人嗎?
「你為什麼會知道?」文馥芃瞇起眼,反問。
「我有我的情報網。」他給她一個「最好乖乖招供」的眼神,「你背著我,跟別的男人去喝咖啡?」
「還敢說我,那你呢?跟少女私下幽會,還從她家出來?」文警官可不是簡單人物,立刻凶悍反駁:「不要否認!我親眼看見的,絕不會錯!你們還手拉著手,管理員也說你是她的男朋友!」
「她不是少女了。」他耐心地再度糾正。「那你有沒有問管理員,楚小姐的男朋友有多少個?」
「你又轉移話題了。」每次都用這招,好爛!文馥芃瞪起大眼,「你最好交代清楚,為什麼在筆錄時說都是她纏你、每次都有請派出所處理?那昨天還前天被我抓到的私下會面,有處理嗎?到底是怎麼回事?」
談岳穎沉默了,英俊的側臉流露凝重神情。該不該說實話呢?
他唯一一次的破例,是因為楚瑩用文馥芃當作籌碼威脅,在電話裡哭著說:「我只是想見你……如果你陪我的話,我……我會請我母親撤回對文姐姐的申訴。我真的有苦衷,而且……我是太愛你……」
所以他去了。溫和但堅定地告訴她,她這是玩火,終會自焚。但無論如何,不准她再打擾文馥芃。
楚瑩發現談岳穎一心只擔保護文馥芃之後,完全瘋狂了,當著他的面打電話給母親,哭訴遭到談岳穎的玩弄;她母親也氣得立刻向相關單位提出投訴,控告談岳穎——
聽他輕描淡寫的說完這一段,文馥芃只覺得心驚肉跳,太可怕了。
「那為什麼當時……你沒有接我的電話?」她回想起眼睜睜看著他按掉手機時,心裡彷彿被插上一把利刃的痛苦感受。
「因為我不想對你說謊,而當時也不適合解釋。」談岳穎淡淡說,「我們督察組的手機是有被監控的,你不知道嗎?」
「有、有這種事?!」文馥芃失聲尖叫,「那你還一天到晚傳肉麻簡訊給我!」
談岳穎笑了,笑容充滿魅力。
「這就是為什麼整個督察組,從我上司到所有同事,沒人相信我對楚瑩有任何曖昧的原因。挺方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