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抿著唇,「在意又如何,她們就是你的妻子,尤其是那位孫嬪娘娘,她可是你最寵愛的妃子,說不定她肚子裡已經有你的孩子了呢」她語氣酸澀不己。
她想起他大婚當夜自己一個人躲起來喝悶酒、哭了一整夜,想起他在她面前親吻孫仲慧,還讓自己當箭靶讓他的愛妃射著玩,雖然知道他那時是在跟她賭氣,但一想到還是讓她的心陣陣發疼。
他知道她在介意之前的那些事,略帶歉意的望看她,語氣篤定自信。「她不可能有我的孩子。」
「為什麼不可能?」
「除了故意氣你的那次之外,我只在幾年前吻過她一次,不過那是基於好奇,後來遇到了你,我一門心思全在你身上,其他人根本碰都不想碰。」他誠實的說。
郭愛訝然。「你這是在告訴我,你根本沒碰過孫嬪?」所以,前一陣子他與人家卿卿我我全是在作戲,他根本沒有和她發生關係?
「哼,要不是為了氣你,你以為我有那麼多閒工夫去理她?她不過是我用紙糊出來的紙鳳凰。」
「紙鳳凰啊……」她完全明瞭,這傢伙有個壞習慣,氣一個人或討厭一個人時,就用另一個人去惹那人生氣,之前看似對孫仲慧特別喜愛,那是做給胡善祥看的,而之後寵愛孫仲慧則是為了刺激她,教她吃醋。
算起來,最可憐的當數一再被他利用的孫仲慧,以為自己寵冠皇太孫宮,因而驕矜自滿,其實她什麼也不是,就如他所言,不過是只紙糊的鳳凰,外表瞧似美麗,卻一捏就碎了。
「你老實告訴我,除了你的身世外,我的妃嬪是否也是你不肯接受我的原因?」他直勾勾的看著她,認真的問。
「沒錯,將來你會有更多的女人,妻妾成群,而這是我絕不可能接受的。」她坦承不諱。她來自二十一世紀,可以不婚,可以同居,但要的是專一,容忍不了三妻四妾這種事。
然而他是未來的皇帝,哪個皇帝沒有三宮六院,他也不可能例外的,這教她這個現代人如何接受?
可是感情這種事不是理智可以控制的,儘管她無法接受與人共事一夫,卻終究還是抵檔不住對他的感情,不顧一切的和他在一起,但他已經大婚的事卻是她心頭的一根刺,永遠拔不出來且深深的刺痛著她。
「雖然娶誰目前無法由我決定,可在我心裡她們不是我的妻,我的妻只有你。」他斂容聲明道。
她凝視著深情的他,忍不住動容了。他冷落胡善祥她並不意外,因為他一開始就不喜歡她,可連艷如桃李的孫仲慧他都沒有接受,她是真的感到又驚又喜,她相信他的話,他心裡的妻子只有她。
「可……我恐怕一輩子都不可能成為你的妻子,我只能是一名太監。」她雙眸濡濕的說。她的身份永遠不能曝光,她只能隱藏在他身後,做一輩子見不得光的人。
他愛憐的輕撫她沾滿淚水的容顏。「委屈你了,但相信我,有朝一日,我定會讓你光明正大的站在我身旁的。」他許諾她,並暗自發誓一定要做到!
她淚眼汪汪。「有你這些話就夠了,其他我不求了……我會等那天到來,咱們到時再在一起。」現在的她對他而言是個危險人物,他還是少接觸為妙,而這也是她雖然回到皇太孫宮卻仍不願意順從他的原因,她不想害他,目前能將他推得多遠是多遠。
「那我可做不到,等不了那時候,我現在就要你!」他俊臉一拉,將人拽起。
「跟我來。」他由不得她繼續龜縮下去,顧忌東顧忌西的裹足不前,逼也要逼她現在就接受他。
「你要帶我去哪?」她驚慌的問。
「此刻就跟我回寢殿去,我要時刻都跟你在一起,這樣你才不會胡思亂想,不會老計劃看想擺脫我。」他強拉著她往外走。
她杏眼圓瞪,根本阻止不了他。
「你發什麼瘋……瘋狂念頭啊!您的寢殿床腳斷了,奴才讓人去修理就是,殿下這樣急急拉著奴才去拆床,這……這是要讓奴才去墊床腳嗎?」
堂堂太孫強拉一個奴才在宮裡跑,這等不倫不類的景象讓經過的宮人紛紛露出驚訝的表情,本想張口罵人的郭愛立刻一改態度,轉而皮笑肉不笑的胡講個理由,以免引人非議。
朱瞻基笑得更賊,「說的好,我就要你這奴才去墊我的床腳,走,還不給我滾進房裡去,若墊不好讓我摔下床,我砍下你的腦袋!」
他故意說,怕她跑了,揪起她的後領,在眾目睽睽之下就像拎小雞一樣的將她揪進寢殿裡,就連在他身後跟著的吳瑾瞧了都忍不住掩嘴笑了。
只是在踏進寢殿後,吳瑾笑不出來了,朱瞻基更是立刻鬆開她的衣領,將她往自己身後推,他則是馬上跪下。
「不知皇爺爺駕到,瞻基未曾遠迎,請皇爺爺恕罪。」
一開始不知道發生什麼事的郭愛聽到這話,嚇得全身寒毛直豎,沒想到朱棣竟會悄無聲息的來到皇太孫宮,她慌忙的跟著跪地,頭都伏貼到地上了,吳瑾就跪在她身旁,也在滴汗。
「朕聽說你病了好一陣子,不想讓一群人跟著大張旗鼓的過來,所以下朝後私下來探你,可朕瞧你精神好得很,竟還能與奴才嬉鬧?!」朱棣明顯不快,語氣越來越嚴厲。他專程過來探病,不料看到的竟是孫子嘻笑玩鬧的樣子,登時怒火中燒。
朱瞻基不慌不忙的說:「孫兒前些時候確實身子不舒服,可休息幾日後已無大礙,今早起來感到神清氣爽,本來立刻就要去向皇爺爺請安的,沒料到您已經過來了。」
「哼,朕瞧你是偷懶,規避課業,這才編謊稱病,你讓朕太失望了」朱棣根本不相信他的話,痛心疾首的說。
「皇爺爺若是認為孫兒疏懶裝病,那大可以考核孫兒功課,若答不出來,瞻基願意領罰。」
「你真敢讓朕考?」朱棣瞪眼問道。
「孫兒就算臥病期間也不曾荒廢太傅教授的課業,您若不信,儘管考核則他自信的說。
「好,那朕就考考你,你若答得出,朕便饒你這一回。」
他微笑,「請皇爺爺出題。」
朱棣見他從容不迫,表現無一絲膽怯,心下的惱意已經漸消,於是出題道:「何謂立德、立功、立言?」
「立德即立下好的德行榜樣,立功即做出有利於後世之事,而立言即留下善文讓後世參酌。」朱瞻基不疾不徐的回道。
朱棣滿意的額首,「再談談吧。」
「為《莊子》內篇中的最後一篇,認為能夠聽任自然、順乎民情、行不言之教的人才能做帝王。全篇分為七個部分,分別為「而未始入於非人」、「而曾二蟲之無知」、「而天下治矣」、「而避於無有者也」、「一以是終」……以七個故事表達莊子無為而治的政治思想。」他侃侃而談的道出莊子的為政主張。
朱棣聽完喜形於色,「好,果然沒有荒廢學業,是朕誤會你了。」他起身拍拍孫子的肩,非常的高興。「明日早朝上大殿來,真正的君王之道是在朝堂之上,莊子的那些論調不見得於今時適用,朝局的錯綜複雜、往來之道才是你真正該學習的,而朕相信你能輕易窺得其中奧妙,因為你乃我大明最尊貴的皇子。」朱棣這是讓他真正入朝涉入政事了。
「瞻基定不負皇爺爺之盼。」他不卑不亢的說。
朱棣極為欣慰的一摸鬍子。「見你身子已好,那朕就放心回去了。」說完終於起身要走。
朱瞻基立即上前恭送。
朱棣行經郭愛身側時忽然停下腳步,眼神嚴厲起來。「這奴才行為不端,竟與主子嬉鬧,不成體統,拉下去杖責五十。」他突然發話。
郭愛臉都綠了,這五十板打下來她還有命嗎?
他分明還是惱孫子托病嬉戲,這是在殺雞儆猴。
「皇爺爺,不是這奴才的錯,是孫兒未顧及皇家體面,一時興起與她玩笑,皇爺爺若要罰,就罰孫兒吧!」朱瞻基慌忙道,完全沒了剛才回答朱棣問題時的氣定神閒。
「你要護衛這奴才?」朱棣訝異的望向孫子,見他居然臉色發白,神情緊張。
這反倒引起朱棣的疑心,他看向那個太監,見其唇紅齒白,若非身著宮衣服,他會以為對方是個女子。
在朱棣的目光下,郭愛驚出一身汗。跟在朱瞻基身旁多時,她不是沒見過朱棣,雖安心於他沒認出她,但這人厲色於形,蘇家就是在他的授意之下一夕滅門,而自己更是他追殺的對象,被他這麼近距離的注視,任她膽子再大也不免發慌。
「皇爺爺,這奴才目前還有用處,父王的身子就是靠她調養才漸漸改善的,孫兒不想損了這奴才。」朱瞻基穩住心神道。
「幫你父王調養身子?這奴才會醫術?」朱棣聞言有些吃驚。
「沒錯,她會一些醫術。」
朱棣沉吟一會,「朕問你,你為太子調養身子多久了?」他直接問郭愛。
努力控制懼怕的情緒,她低頭力持鎮定的說:「奴才已為太子殿下調養一年半的身子。」
朱棣想起長子近年來的身體狀況。「太子的體力與氣色的確似乎好上許多,這都是你的功勞?」
「不敢,奴才只是調整了太子的飲食習慣,讓他吃得更健康罷了。」她不敢居功的表示。
朱棣再看了這小太監一眼,才哼了一聲。「既然這奴才有功,那五十杖免了,但記住,業精於勤荒於嬉,太孫乃國儲,你們這些奴才若敢害得他不思長進,只顧遊樂,朕絕饒不了你們!」朱棣聲色俱厲的警告。
「奴才不敢,奴才謹遵教誨,絕不敢讓太孫荒廢課業。」郭愛戰戰兢兢的回答。
朱棣這才甩袖,跨步離去。
朱瞻基安撫的看了臉色慘白的她一眼,這才跟上祖父的腳步,親自送他出皇太孫宮。
等他回來時,寢殿裡已經沒人,她又回自己的小屋去了。
朱瞻基不免氣悶,然而剛驚嚇一場,又不好再去抓人回來,害她引人注意,只能暗歎好事多磨。
「善祥,瞻基對你仍是不理不睬嗎?」太子妃歎氣詢問。
她一臉尷尬。「皇上近來要殿下積極參與國事,殿下可能忙於朝政,才會冷落臣妾……
「別再為他遮掩了,瞻基對你的態度如何本宮還會不知道嗎?」太子妃打斷她的話。
胡善祥垂下臉來,既無奈又羞慚。「是臣妾無德,殿下才會不喜歡我。」她只得如此說。
「不是你無德,相反的,你相當賢良,我很喜歡你,只可惜你娘家一開始就走錯路,不該親近漢王,由漢王舉薦你入宮……瞻基是何等謹慎之人,他當然防你如防漢王,不肯與你親近。」太子妃直接點出問題癥結。
胡善祥聞言立刻惶恐跪下,澄清道:「母妃,善祥娘家曾是漢王的下屬,家人也只是請托漢王幫這個忙,成為太孫妃後,臣妾更未曾私下接觸過漢王,臣妾對太子與太孫絕對忠心,沒有半分背叛的言行。」
太子妃親自扶她起來,道出自己的一片苦心。「你的性情我是曉得的,本宮相信你沒有背叛過我們,否則又怎會對你百般維護,我今日說這番話,也只是希望你能早日破除瞻基對你的成見,兩人能夠鶯鳳和鳴,盡快生下孩子。」
「母妃,臣妾已經盡力,希望能博得殿下歡心,可他始終不曾看我一眼,也未曾到過我的處所一步,我要如何生子?求母妃幫幫臣妾了,指點善祥到底該如何做。」胡善祥再也掩藏不住不受寵的悲苦神傷,索性直接向太子妃求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