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繼續過著自己的日子,有事出門,沒事就窩在玉真觀內養花蒔草,累了就休息,自由自在,完全沒有拘束。
她本以為朱府的事就這樣順利解決了,沒想到--「…談姑娘。」
「唔……」
舒爽的午後,談梧霜正躺在窗邊的長榻上午睡,睡得正香甜,但耳邊似乎一直有什麼聲音嗡嗡嗡作響,就是不想讓她好睡。
「……談仙姑。」
「走開…」她伸手在耳邊揮了揮,以為是蒼蠅在騷擾她,「去去去,別來!吵我……」
「談梧霜!」
「嚇!」
男人惱火的咆哮終於將談梧霜叫醒,她一見到在眼前的居然是個半透明的魂魄,嚇得馬上往後退縮,後腦勺也因此猛力撞上牆,痛得淚都飆了出來。
「啊--哎呀!好痛哦……」
男子板著面容挑了挑眉,還真是無言,他真有這麼可怕,讓她嚇到去撞牆?
「你……」談梧霜一邊揉著陣陣泛痛得後腦,一邊睜眼瞧清楚來魂樣貌,忍不住感到錯愕,「你怎麼又出現了?」
是朱家的那個麻煩鬼!他不是已經順利回到身子裡了,怎麼又飄出來亂嚇人?
「我也不想這樣,但除了你之外,我也想不到還有誰能夠幫助我。」
男子無奈一歎。
他好不容易甦醒過來,但過往的記憶卻沒有恢復,他還是不知道自己是什麼人。
朱羽茵得知他失去記憶,感到很訝異,為了方便,只好暫時先幫他取名為「阿鵬」,因為她一直嚮往自己能成為大鵬鳥,在外展翅高飛,看盡世界,不必因病受困在小小的房裡。
他雖然覺得這個名字有些俗氣,但朱羽茵是他的救命恩人,他也只能暫時接受,並留在朱府調養虛弱的身子,希望能夠趕緊恢復健康與記憶。
只不過……不知道為什麼,他常常無法凝聚心神,總是一個恍惚,魂魄又飄離身子,也常在入睡時身魂分離,這對他來說非常困擾,想著想著,他的魂魄就不知不覺飄到玉貞觀來,希望談梧霜能幫幫他。
談梧霜無奈的抹抹臉,這個麻煩都已經主動找上門了,她又能怎麼辦?只能幫到底了,免得他再來煩她。
「你再讓我睡一覺,我試試看能不能順利得到指引,這段時間別出聲吵我。」
阿鵬點點頭,他已經見識過她「睡覺」的功力了,當然不疑有他。
她爬回床上,誠心祈禱完後,再度躺平,很快就進入夢鄉。
說實話,阿鵬對她說睡就睡的能力感到挺不可思議的,怎會有人這麼會睡,像是剛出生沒多久的娃兒,難道她晚上都不會睡不著嗎?
約莫過了兩刻鐘,談梧霜終於甦醒過來,坐起身,表情看起來有點奇怪,像是在猶豫掙扎些什麼。
「如何?你有瞧見任何影像嗎?」阿鵬馬上關心的詢問道。
她重歎了口氣,沒好氣的瞪他,「你真是個超級大麻煩。」
莫名其妙被罵,阿鵬忍不住皺起眉,真想斥責她大膽,但他現在是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只要她能幫他解決問題,他姑且不和她計較。且他也不曉得自己怎麼會老是覺得別人這麼對他就是「不敬」的感覺。
談梧霜沒有對他解釋到底在夢裡看到什麼,她直接到朱府去,找上朱羽茵,而阿鵬的魂魄也跟著回到朱府,重新進到身子裡,暫時從沉睡中甦醒,精神還是很不好,得耗費許多心力才能勉強保持清醒。
在阿鵬的房內,朱羽茵聽談梧霜解釋現在的狀況,不禁訝異的輕佻柳眉。
「你說他因為之前的昏迷消耗太多元神,原本的陽氣幾乎耗盡,所以才會經常出現魂不附體的狀況?」
「要是不盡快替他「固魂」,其他不乾淨的東西又趁他離魂時竄入他的身子內,那就麻煩了。」談梧霜表情凝重的點點頭。
阿鵬坐在床上,臉色雖然好了一些,但看起來依舊很憔悴,說話時還是非常虛弱,「所謂的「固魂」該怎麼做?」
「就是趕緊替你「補陽氣」,只要你身上的陽氣一足,魂魄就能夠穩固在身子裡,不會再隨意離魂了。」
阿鵬與朱羽茵不解的對望一眼,同聲詢問道:「怎麼補?」
「最快的方式,就是去找一個陽年陽月陽日陽時生的純陽之女,直接用陽女幫他補氣,另外準備兩條驅邪用的五色絲線,分別在五色在線共同點下鵬公子與純陽之女的一滴血,男左女右的綁在腕上,兩人必須共同生活七七四十九日,最好是寸步不離,陽女的陽氣才能順利渡到鵬公子身上,兩人的距離越遠,效果就會跟著減弱,只要過完這四十九日,鵬公子就不會再出現離魂問題了。」
朱羽茵點點頭,「那我該去哪裡找適合的純陽之女?」
「這就不在我能解答的範圍內了,只能請朱小姐另外想辦法找人。」談梧霜有些心虛的避過這個問題不談。
「我明白了。」朱羽茵連忙吩咐身旁的丫鬢,「桃兒,領著談仙姑到賬房支領五百兩銀,感謝談仙姑的幫助。」
「是的,小姐。」
「多謝朱小姐,小姐客氣了。」一聽到有錢可領,談梧霜馬上笑逐顏開,沒在客氣的。
等到丫鬟將談梧霜給領出房後,阿鵬才一臉歉意的對朱羽茵說道:「朱小姐,抱歉又給你添麻煩了。」
「鵬公子,請你不必感到虧欠。」朱羽茵眸光一黯,像是想到什麼惆悵之事,「這個忙,我是該幫不可的。」
阿鵬輕蹙眉頭,說實話,他一直覺得朱羽茵對他的好非常不尋常,你佛有什麼隱情,要不然一般人絕不可能這樣幫助一個陌生人。
「朱小姐,可以問你個較為冒昧的問題嗎?」
「什麼問題?」
「在我失憶之前…咱們倆,認識嗎?」
朱羽茵微微一頓,才漾起淡笑,「不認識。」
真的不認識?阿鵬心裡還是存有疑惑,直覺她並沒有說實話。
但如果她真的早就認識他,又何必否認,還故意裝作不認識?而且依她身子的狀況,她應該幾乎不會出府,又要怎麼認識他呢?他是如何想都想不明白……
過沒多久,桃兒回到房裡,朱羽茵轉頭問道:「談仙姑已經走了?」
「是的,她已經離開朱府了。」
朱羽茵思考了一會兒,才做出決定,「馬上去請刁公子過府一趟。」
「刁南兒,你居然敢出賣我--」談梧霜忍不住仰天長嘯。
這個貪財的刁南兒,居然連「好哥兒們」都出賣!一見到白花花的銀兩,馬上將她是純陽之女的事情說出來。
她雖然在夢裡看到是由她幫阿鵬固魂,但她的直覺告訴她,那個男人很危險,絕對碰不得,所以她才不想再與他有更多的牽扯,才會請朱羽茵另找其人。
沒想到人算不如天算,刁南兒的大嘴巴,逼得她不得不面對這個麻煩。
「鵬公子,我想有些規矩,得先讓你明白,免得咱們日後還得為這些事情爭執不休。」
房內,談梧霜正經八百的雙手環胸,打算先對阿鵬來個下馬威,免得他反客為主,在玉真觀生活的這段日子騎到她頭上來「有什麼規矩,你就一次說清楚吧。」
他知道對於固魂之事她並不情願,但他又何嘗不是?所以臉色也好不到哪裡去。
她答應幫忙固魂的條件之一,就是一切都得聽她的,他必須跟著她在玉真觀生活,等到七七四十九日期滿,他才能回朱府。
人在她的地盤內,她就是老大,她說了算,沒有他反駁的餘地。
這是什麼惡霸的條件?說實話,阿鵬對她一直沒什麼好感,因為她的市儈氣息太過濃厚,一切唯利是圖,就算她真有什麼異能,也改變不了他對她既定的成見。
對他來說,女人就該像朱羽茵一樣,溫柔婉約、應對進退得體,所以談梧霜在他看來完完全全就是個不合格的女人。
要是平常,這種女人他根本就看不上眼,怨只怨他現在不得不請她幫助,只能暫時忍下這口氣,勉為其難的與她周旋。
說也神奇,當兩人都綁上點了彼此血滴的驅邪五色線後,他的精神明顯好了不少,可以順利的集中注意力,不再動不動就恍惚失神。
果真奇妙,有些時候,這些怪力亂神之事不相信還真的不行。
「因為你,我現在身子很虛非常虛,所以你住在玉真觀的這些日子,生活上的所有事情你都要負責打理。」
談梧霜此刻的氣色顯得有些蒼白,還忍不住呵欠連連。
這也難怪,她身上原本充足的陽氣被阿鵬瓜分過去,精神明顯變差,而這也是她原本很不想幫他固魂的原因之一,會影響到她自己的氣場。
這是把他當奴僕在使喚嗎?
阿鵬非常不能接受,斷然拒絕道:「我是頂天立地的男子漢,不是低賤的奴僕,這種事情辦不到!」
「哈,你都不知道自己姓啥名誰,還會記得自己到底是不是奴僕呀?」她輕笑出聲,明顯的嘲諷,「你不答應也不要緊,現在馬上同朱府去吧,我樂得輕鬆省事。」
說完,她就要拆了自己手上的五色絲線,阿鵬心一驚,立刻抓住她的手。
「等等!你…」
「怎麼樣?」她笑笑的反問,吃定他終究還是要妥協。
阿鵬牙一咬,最終還是放開手,感到非常窩囊,「我答應就是。」
大丈夫能屈能伸,他就當做是一場磨練吧,反正只需要忍耐四十九日,又不是永遠都得任由她使喚。
「算你識識相。」她得意的勾起嘴角。
阿鵬不想見她那太過得意的嘴臉,微偏過頭,「那麼我又該睡哪兒?」
平時他們暫時分開一會兒,只要時間不會太久、相隔不會太遠,並不會有太大的影響,睡覺時不一樣,那是他精神最弱的時候,一不小心他的魂魄又會飄出來,對他來說很危險。
「很簡單呀。」她指指冷冰冰的地板,「我睡床上,你睡地上,既不會分開太遠,你要是真的又離魂了,也可以馬上喚醒我。」
要他睡地上?阿鵬即刻不滿的擰起眉,憑他的身份,哪有睡地上的道理,這對他來說分明就是一種污辱!
憑他的身份?他猛然一頓,他到底是什麼身份?其實他一點頭緒都沒有,完完全全就是下意識的反應,覺得自己不該被如此對待。
「怎麼?不滿嗎?你有什麼好不滿的?」她毫不客氣的伸出食指,猛戳他的胸膛,「本姑娘願意損失名節,讓你與我同睡一室,你就該感激涕零了,難道還妄想爬上我的床嗎?」
要不是逼不得已,她也不想做這種決定,這些虧都是她在吃,他可是完完全全的得益者,他居然還敢有意見!
大膽、大膽、真是大膽!阿鵬抓住她作亂的手,沉下臉色,「放肆!你不要命了是嗎?」
膽敢對他做出如此冒犯無禮的動作,是要砍頭的,她真的是太沒有規矩了!
「你才不要命了!不照我的規矩走,你現在就可以滾回朱府去了!」
「你--」
「怎麼樣?」她故意抬高下巴、挺起胸膛,「我勸你趕緊認清自己現在的處境,不要惹得仙姑我不高興,到時候反悔了…」
好歹她也在長樂縣混了四年,可不是好欺負的,現在的形勢對她有利,她當然毫不客氣的頂回去,不怕他不妥協。
果然,阿鵬喉嚨一啞,什麼反駁的話都說不出口了。
「你考慮得如何,要不要放開我的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