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來你的如意算盤打錯了。」塗光傑似不在意地調侃著鍾煥星,半斜坐在辦公椅上的身軀散發著泰然自若。
「誰說的?光看那小子的眼神,也知道他看上的是那個『林黛玉』,不是我喜歡的那個。我只要多下點功夫,一定可以將她『手到擒來』的,更何況我們公司也是在『鴻福』大樓,機會多得是呢!」鍾煥星信心十足,充滿衝勁,絲毫不為方文軒的突然出現而感覺到威脅。
塗光傑的內心反倒閃過一抹不是滋味的感覺,他想起了方文軒乍見那女子時,所表露的恍惚癡迷神情。自己初見她時,不也是如此嗎?
他強自壓抑下那股莫名異樣的感覺,望向玻璃窗外高樓林立、人車絡繹穿梭不絕的街道,想揮去心中那股陌生的不自然,卻顯得無濟於事,更顯思緒的紛亂、雜沓。唉!他幽幽地歎了口氣。
「阿傑、阿傑!」
「又怎麼了?」回過神的塗光傑對上一臉興味盎然的鍾煥星,微攏起眉峰,強按無奈地問。
「你該不會是在想那個『林黛玉』吧?」鍾煥星笑得賊死了。
「……」塗光傑保持緘默。
「不是嗎?喂!先警告你哦!別看上我的那個。」
「你有完沒完,真無聊!」塗光傑不耐地截斷鍾煥星無謂的臆測,狠狠瞪了他一眼。
「不是就好,先說清楚哦,別跟我搶人。」鍾煥星仍不太放心地審視著塗光傑,只見他一副事不關己的態度,才訕訕地開口:「走啦!吃午飯了。」
電梯在降至三樓時,停頓了會兒,魚貫湧入了一群人。鍾煥星撞了撞身旁的塗光傑,眼裡有著明顯的得意,原來進來的這群人當中也包括了彭羽嫻和游佩雯。
游佩雯正在跟別的同事聊天,而彭羽嫻則垂著眼,兩個人都沒發現他們的存在。
「對不起!」彭羽嫻不小心於移動時,無意中踩著塗光傑的腳,她慌忙地低著頭道歉,不知身後站的便是塗光傑。
一抹溫柔淺笑浮現於塗光傑微揚的唇際,他以無所謂的低沉嗓音輕聲回道:「沒關係。」
彭羽嫻羞怯地低垂著頭,一抹紅潮毫不客氣地直襲上她晶瑩粉嫩的雪白雙頰。
她還真容易臉紅啊!塗光傑從旁居高臨下地將她的一切表情變化盡覽入眼底,不自覺地,加深了唇邊的笑意。
「學長!」出了電梯後,游佩雯立刻發現了方文軒的身影,立即率先迎向他。而彭羽嫻也忙趕上佩雯的步伐。
尾隨方文軒三人的塗光傑與鍾煥星,亦在他們進入快餐店時,選了桌最靠近他們,卻又不為他們所發覺的位置坐定。
「彭小姐,怎麼不多吃點呢?不合你胃口嗎?怎麼吃得這麼少?」眼見彭羽嫻僅吃了一半的餐食,方文軒不禁為她的瘦弱感到心疼,關心的問道。
「我……」
「學長,這你就甭操心了,羽嫻的食量一直猶如小貓咪般地『驚人』。你看,她不也活了二十二年。」
「佩雯!」彭羽嫻低喊一聲,語調中有著隱含的無奈。
「算我多嘴。」游佩雯朝她扮了個鬼臉。
「明天你們也搭火車嗎?」方文軒甚是期待地問。
「嗯!」當然囉!不然怎見得到那帥哥呢?
游佩雯忍不住地想起那有著狂放不羈外表與飛揚神采的男子,心中甚是盼望能再見到他。
彭羽嫻無奈地望向快餐店的落地櫥窗,目光毫無定點地淡望著窗外的車水馬龍。
她文靜柔美的娟秀臉龐,散發出一股溫婉祥和的氣質,令在鄰桌可盡覽一切的塗光傑情不自禁地看得出神入迷,彷彿就這麼癡望著她,是件極為愜意享受的樂事。
「學長!」
同桌的方文軒亦呆望得有些癡迷,為彭羽嫻的柔婉氣韻為之心醉神迷,對於游佩雯的叫喚則置若罔聞。
「學長,口水滴下來了啦!快,快拿碗裝!」游佩雯不由得捉弄取笑著方文軒。原來學長欣賞像羽嫻這類柔弱纖秀的女孩。
「呃,你……」方文軒回過神來,有些侷促難堪,臉上有著明顯的難為情與尷尬。
「加油哦!」游佩雯別有深意地鼓勵著。
「嗯。」得到支持的方文軒,豁然開朗,堅定地回予她一個自信瀟灑的笑容。
「羽嫻,『欣賞』完風景了嗎?」游佩雯的語氣無奈中透著些許對羽嫻縱容的笑意。
「喔,對不起。」乍然回神的彭羽嫻,甚是尷尬地收回視線,難為情地垂首。
「走吧!快打上班鈴了。」
游佩雯起身想結帳,卻被方文軒快一步地接過帳單。「這次我請,下次再換你吧!」
哦,動作這麼快,已經預留了後路。
「也罷!」早知道有人付帳,她就應該盡點些貴的坑死他。
游佩雯不點破也不再堅持,僅曖昧地睨了方文軒一眼,擺明她心知肚明,方文軒則回以感激的一笑。
望著他們離去的背影,鍾煥星胸有成竹地露出燦爛的笑容,朝塗光傑丟下一抹邪邪的笑容:「咱們來賭賭看,看誰先追上,好不好?」
「無聊!都多大的人了,還玩這種遊戲!」塗光傑雖嗤之以鼻,卻若有所思了起來,須臾才道:「我們也該走了。」
「唉!你就是這麼不懂得『調劑身心』,才會到現在仍沒半個女朋友。」鍾煥星嘴邊嘀嘀咕咕地,腦中卻開始盤算著泡妞的策略計謀。首先嘛……嗯,先讓她「知道」他的存在。
下班時刻,一場大雨傾盆而下。不一會兒功夫,路面凹陷的大大小小坑洞,早已淤積了一窪窪的雨水。而地勢較低的路面,早已氾濫成災,一條條污穢濁黃的「小溪流」亦在馬路上分佈。
游佩雯與彭羽嫻二人望著大雨興歎,她們佇立在「鴻福」樓下的迴廊少說也有半個鐘頭了。
彷彿下了重大決定般,於雨勢稍緩之際,游佩雯毅然地說:「走啦!趁雨點尚小,沖一下就到車站了。」說完,她已率先衝入雨中,享受雨絲當頭潑灑清涼的快感。
猶豫了會兒,彭羽嫻將長及足踝的長裙撩至膝蓋邊打了個結,露出一雙白嫩勻稱的小腿,也踏入了雨中世界,恣意解放一下拘謹的個性。
霎時,二人輕快愉悅的笑聲便散播開來。
「可真合我胃口啊!真正點。」看到這一幕,鍾煥星不禁笑道,也加入了淋雨的行列。
塗光傑二話不說地亦尾隨跟進,但他的目光卻是緊跟隨在那稍嫌瘦弱的娉婷身形上。
雨勢暫歇,游佩雯抖落一身的雨水,笑得好不暢快:「真痛快啊!」
彭羽嫻只是靜靜地解開膝上的裙結,取出手帕,擦拭著由髮梢滴落至臉上、身上的水珠。動作總是輕輕柔柔地,充滿一股安詳的自在愜意。
「別這樣!佩雯!」她突然出聲輕斥,只因游佩雯甩動著她那頭俏麗短髮上的雨珠,點點落向彭羽嫻剛拭淨的臉上。
「哈!」游佩雯惡作劇成功,笑得好不得意。
「討厭啦,你是故意的。」彭羽嫻嬌嗔低喊。
就這樣,二人嘻笑追逐了起來,令跟隨於其後的鍾煥星與塗光傑相視而笑。
「看來我的妞可活潑、頑皮得緊呢!」
「你的妞?」塗光傑可不這麼認為。
「當然!早晚她會是。」鍾煥星雙眸煥射著滿滿的自信,唇角亦飛揚了起來。
塗光傑不置可否地聳了聳雙肩,不予置評。
火車車廂內,仍一如平常般的擁擠,但位置卻在鍾煥星的刻意調度下,將游佩雯與彭羽嫻包夾在他們二個大男人之間。
這時乘客間突然一陣推擠,鍾煥星也故意趁此機會輕撞了下游佩雯,也替自己製造了與她首次接觸的話題。
「真對不起,撞到你了,有沒有怎樣?」A計劃成功!
「沒關係,人多難免會推擠到。」耶!帥哥和我說話了呢!真是帥呆了。
游佩雯以溫和的笑臉掩飾內心極度雀躍興奮的情緒。天曉得她多想高聲歡呼呢!
「是啊,人可真多,你也都搭乘火車上下班嗎?」鍾煥星明知故問地挑起話題。
「嗯。」
由此而起,他們二人便有一搭沒一搭地閒聊了起來,漸漸搭起「友誼」的橋樑。
一位穿梭於擁塞人群中的乘客,正欲擠過他們這節車廂時,因突然的用力過猛,幾近跌倒。借力使力地,他擠壓在一旁的乘客身上。
猶如骨牌效應般,一排毫無心理準備的乘客們因此而往後傾倒。而他們四人亦難逃池魚之殃,全擠成一團。
游佩雯驚得忘了與鍾煥星「保持距離」,全無抗拒地任由他輕攬著自己。而鍾煥星可樂得擁抱美人,趁機吃吃豆腐。
另一方面,彭羽嫻整個人也靠在塗光傑身上。
她可真輕軟啊!塗光傑失神地想著,為彭羽嫻靠在自己胸膛所帶來的微妙感受,有著心神俱醉的蕩漾。
「對……對不起。」彭羽嫻早羞得滿臉通紅,卻又無法脫離塗光傑的健碩胸膛。因為根本就擠不開絲毫的空隙嘛!她心下可慌亂得很,卻又無計可施,只能任由自己與他緊緊貼觸著。
突地,一陣低沉的笑聲,自他起伏的胸膛傳送而出,伴隨著他飽含笑意的沉穩語調,一併傳進她的耳中。「對不起是你的口頭禪嗎?」
對他突如其來的朗笑,彭羽嫻抬起不解、茫然的小臉仰望著他,只見他仍帶著笑意瞅著她。「你似乎總是在說對不起。」
「呃,對不起,我……」反射地,她又出口道歉。
「看,又來了吧!」
「我……」彭羽嫻也不禁輕笑出聲。的確,從昨天起,她是一直在向他說著對不起。
這一個微笑,縮短了他們之間的陌生感覺,也將他們之間的關係,拉近了許多。
轟然一聲巨響,驚醒了睡夢中的彭羽嫻,她彷彿感覺到床鋪因巨雷聲撼而輕輕晃動了下。
一陣強過一陣的閃電,劃亮了整個天際,無需燈火,室內已如白晝般明亮照人。
在一陣的蒼白刺眼後,是一片漆黑的沉寂。
一聲接著一聲的雷響,驚得彭羽嫻的心臟暴跳如鼓,身上寒毛直豎,驚懼油然而生……真的好可怕。
「佩……雯……」她顫聲無力地想向睡隔壁房的游佩雯求援,卻又不忍因自己的私心而驚擾、麻煩了她。
她心一橫,咬緊牙關,告訴自己只要忍一忍,一切就會雨過天青、豁然開朗的。她只能這樣不斷安慰著自己紊亂忐忑的心。
豈知,外頭雷電交加,一陣陣、一聲聲,無不敲打在她每個敏感易碎的細胞和每條神經中。驚駭、怯懦,早已佈滿她驚懼的眼眸中。
蜷縮的纖弱身影,在偌大的房裡,顯得那麼地無助、無依,那麼地渺小,那麼地惹人心疼、憐惜。
她猛地想起了Jye——那個打錯電話的陌生男子。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突地,電話聲倏然響起。
彭羽嫻不敢確信地瞪視著電話,這是她的錯覺嗎?直至響了近十聲,她才顫巍巍地接起電話。
「小雨?小雨是你嗎?」話筒另一端傳來有點熟悉,卻又略嫌陌生的關切嗓音。
Jye……是他!?真的是他!
突來的心安,令彭羽嫻的淚水決堤而下。她在這端猛點著頭,卻忘了他根本就看不見她的回應。
「小雨,回答我啊!我是Jye!讓我知道你沒事,小雨?」塗光傑在另一端心焦地急問。
「Jye,我沒事,謝謝你。」
當塗光傑聽到另一端顫怯的回應時,如釋重負的感覺,才在他的心中漾開。
天曉得,當他被第一聲雷鳴驚醒時,突地,躍入他腦際的竟是那有著怯怯、害羞、甜柔嗓音的主人——小雨。
猛地,她的驚懼無助強烈地抨擊著他,令他慌了心神,但拿起了話筒,才驟然驚覺自己根本就不曉得她的電話號碼,因為上回是撥錯號碼才與她通上電話的。
在試了好幾個號碼後,終於讓他再次與她連繫上了……幸好打通了。
「沒事了,小雨。」他柔聲安慰著抽抽噎噎的她。
「Jye,你怎麼知道我的電話號碼?」在情緒稍微穩定後,這個問題躍然跳進腦際。彭羽嫻並不記得曾留給Jye自己的電話號碼啊!
「哦,其實我也試了好幾通電話才打對的。」塗光傑坦然道,也為自己驚擾了幾戶人家而感到歉然。
「Jye,謝謝你!」對他的體貼細心,彭羽嫻有著莫名的感動與窩心。「那現在你該曉得號碼了吧!?」
「嗯,我記下來了,以防萬一。」塗光傑意有所指。
「那……Jye,你可以告訴我你的電話號碼嗎?如果不方便……也沒關係。」彭羽嫻怯怯地囁嚅道。
另一端傳來他溫暖親切的低沉笑聲,他語帶寵溺地道:「傻小雨,記好了哦……」
塗光傑念了一串數字,彭羽嫻忙不迭地抄了起來,將紙片緊握在手心。
「如果……有空的話,不是在這種情形下,我可以打電話找你聊天嗎?」彭羽嫻心中有一絲絲期望。
「當然羅,隨時歡迎。尤其歡迎你在月黑風高、陰風慘慘、鬼影幢幢的夜晚打來向我求救。」
塗光傑突然興起捉弄小雨的念頭,壓低了沙啞嗓音,營造出森冷駭人的詭譎氣氛,惹得彭羽嫻驚叫連連。
「啊!別說了,好嚇人哪!Jye!」
「哈!小雨,你可真是膽小吶!」
「討厭啦,明知道人家的弱點,還故意捉弄我,你的心好壞哦!」彭羽嫻不滿的埋怨著。
「是,是我的錯,在此向你賠罪。小雨小姐,請原諒我無心的捉弄,下次不敢了。」塗光傑突地正經起來。
「Jye?你……你別這樣,我不是那個意思。」彭羽嫻因著Jye的態度和語調上的轉變,而心慌意亂了起來。
「……」
「Jye——」沒聽到他的回應,她更是急得泫然欲泣。
「噗!哈……哈哈哈!」
及至另一端再度傳來Jye爽朗的笑聲,彭羽嫻才恍然大悟,原來自己又被擺了一道。「Jye——」她不滿的低叫。
「抱歉,你令我忍不住想……你知道的。」塗光傑仍掩不住的輕笑道。
「……」
「生氣了嗎?」見她不回應,塗光傑以為自己玩笑開得太過火了,趕忙探問。
「……」
「小雨、小雨,對不起,這次我是真的誠心誠意的道歉,原諒我的無心之過,好嗎?你別不說話嘛!」
這時,話筒彼端傳來了淺淺的、經過壓抑後的嬌笑。
「好哇!原來你也捉弄起我來了。」
「這叫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你可學得真快。」
「沒辦法,名師出高徒嘛!」彭羽嫻在捧他之餘,亦不忘吹噓一下自己。
「是是是,承讓、承讓……」
彭羽嫻自覺與Jye談話時,自己好像不再是那個木訥、不善交際的內向女孩了,她感覺自己原來也可以像佩雯一樣自在地面對陌生人,尤其是異性。
這一晚,她不再慌張不安,所有的懼意,早已被暖暖的關懷給佔滿、取而代之了,對幻想中的Jye,更是有著無限憧憬。
不知不覺中,她將Jye與火車內那有著一雙溫柔深邃炯亮明眸的他相連、重疊為一體……如果Jye就是他,那該有多好,該有多完美啊!
帶著期待中的幻想,彭羽嫻沉沉地進入睡夢中。而夢中的他,正無限情深地凝睇著她。
之後的數日,鍾煥星、塗光傑與游佩雯、彭羽嫻經常在月台上碰面。顯而易見的是,鍾煥星與游佩雯彼此之間的距離有縮短並轉為熱絡的傾向,而彭羽嫻與塗光傑,則仍僅止於點頭之交。
彭羽嫻原以為自己能像對Jye一樣自在地對塗光傑,但事實上顯示,她仍是難以踏出那羞澀的第一步。
經過數日的觀察,塗光傑當然也明白瞭解了彭羽嫻內向、文靜、不善表達的羞怯個性,不過他倒也無意要求她馬上接納他這個朋友。
雖然他極想進駐她緊閉的心房,卻不想太強人所難,反倒是從那個也同樣有著羞怯、膽小個性的小雨身上,獲得一絲與彭羽嫻雷同的感覺。
自那晚後,幾乎每晚十點,他便會固定的打通電話給小雨。即使只聊數句也好,只要能聽見她那輕柔的嗓音就夠了。彷彿想像小雨就是彭羽嫻,他便能有著滿足的欣慰。
對小雨,他有著罪惡感,因為他似乎只是透過她來填滿他對彭羽嫻的渴望。但他卻無法克制自己如此荒唐不智的行為,久而久之倒也漸漸演變成了習慣。呵!真是個甜蜜、愧咎交纏的習慣啊!
清晨的月台上。
「學長,又碰到你了。」游佩雯向方文軒打招呼。
「佩雯,我還當你們不搭火車了呢!」方文軒煞是興奮地望向一旁的彭羽嫻。
自從那次午餐後,他再也沒遇見過她們,卻又不好意思直截了當的去三樓找她們。
正當他愁著不知如何找藉口接近彭羽嫻時,上天彷彿聽到他的祈求,又賜予他這個機會。
「彭小姐,你早!」他積極地想接近她。
「早!」彭羽嫻客套地寒暄完後,隨即留予他與佩雯談話的空間。直覺地,她以為方文軒是喜歡佩雯的,自己當然不好妨礙他們的交談了。她可沒興趣當電燈泡。
「別急!羽嫻的個性很內向懼生的,不過只要你多用點心,相信她會接受你當朋友的。」
望著彭羽嫻走遠的身影而悵然若失的方文軒,在聽了游佩雯的指點後,又萌起了信心。「當然,有你這軍師,我還怕會沒有輝煌戰果嗎!?」
「拜託,誰要當你軍師來著。」
「拜託啦,我的好學妹。」
「少來這套!什麼時候變得如此噁心巴拉的。」
不遠處的鍾煥星與塗光傑將所發生的一切看在眼裡。
鍾煥星賊賊地開了口:「阿傑,你再不加把勁,『林黛玉』可是會被人捷足先登哦,屆時你可就欲哭無淚了!」他也等著想看好戲,嘿嘿!
私底下,鍾煥星總將彭羽嫻喚作「林黛玉」,將游佩雯暱稱為「我那個妞」。
「隨緣吧!」不然還能怎樣?話雖如此,但塗光傑心中難免有著些許不安。
他並不擔心彭羽嫻被其他男人看上,依她那羞怯的個性,相信沒有十足的毅力與決心,短期間內,任何人都是很難攻進她心房的。
可是這也正是他不安的主要原因啊!不知何時,自己才能攻陷城池、贏得美人心?唉!
「依你這種蝸牛式的溫吞速度,不曉得哪一年你們才會有結果啊!」鍾煥星一針見血地說中他的煩惱。
「你說得好像你打算娶你『那個妞』似的。」塗光傑冷冷的回他一句。
鍾煥星被堵得一時啞口無言,良久才訕訕道:「再說吧!反正女人多的是,況且大丈夫何患無妻呢,也不過交個朋友罷了,扯得那麼遠做啥?」
「別再遊戲人間了,煥星!你也老大不小的了,若覺得人家不錯,就認真點,別玩弄人家小女生。」
「小女生?喂,你有沒有搞錯?看她那樣子,可能早已『身經百戰』了,還小女生哩!」鍾煥星不以為然地打斷塗光傑一番苦口婆心的話,語氣裡儘是不敢苟同。
「煥星,別亂猜測。」
「得了吧!管好你自己就好了,我自有原則。」
唉!煥星何時才想安定下來呢?塗光傑無能為力地歎了口氣。他深知煥星浮躁、不安定的漂泊個性,這也是他最大的致命傷,但願他別傷害了那個女孩才好。
傍晚時分,天際一片瑰麗的橘紅。
出了火車站的游佩雯,有點欲言又止。
「怎麼了?佩雯?」彭羽嫻發覺她的異狀,忙探問。
「羽嫻,他……」游佩雯望了望鍾煥星,才回過頭,眼帶期求地道:「他想請我們去吃飯。」
「佩雯,這……不太好吧!才認識沒多久而已,就……」彭羽嫻秀眉微蹙,不甚願意,卻又有些為難。
但彭羽嫻最是心軟的了,游佩雯當然知道她的這個弱點,忙祭出苦肉計。「為了我嘛!你忍心讓我希望落空嗎?羽嫻!」
「好……好吧!」彭羽嫻明瞭游佩雯非常欣賞鍾煥星,為免讓她失望、掃了興,只好勉為其難地應允了。天曉得,她實在不喜歡這種應對的場合。
「謝謝你!羽嫻,你真好!」游佩雯甚是雀躍地抱緊了彭羽嫻,狂喜之情展露無遺,令彭羽嫻對她的熱情直呼吃不消,忙拉開她的雙臂。
「少來,只有現在才好啊!」彭羽嫻故意逗著她。
「羽嫻,別取笑我了啦!」游佩雯被糗得女兒態畢露,「走吧!他們還在等著呢!」她說完即領著羽嫻步向他們。
還是面對現實吧!彭羽嫻煞是無奈地跟在她身旁。
他們來到一家日本料理店用餐。
一盤盤精緻可口的小餐點、一道道色香味俱全的誘人美食呈現眼前,卻怎麼也挑不起彭羽嫻的食慾。她勉強吃了極少的份量,即推說吃飽了,然後便藉故溜至店門外透透氣,想紓解不適的感覺。
彭羽嫻明知她的中途退席是非常不禮貌的舉止,但她實在無法忍受那生魚片加芥末的刺激味道,以及一片片塞入鍾煥星口中時,所帶來的視覺噁心感。
她雖極力去漠視,甚至想視而不見,但同坐一桌,要做到視若無睹,實在難上加難。
天啊!她只覺胃酸直竄而上,口中儘是酸澀苦味,令她極其難受,一陣想作嘔的衝動揮之不去。就著廊柱,她極力深呼吸,想壓下那股反胃感。
驀地,一隻溫熱的手輕拍撫著她的背脊,減輕她的不適。她驚訝地旋過身去,只見塗光傑一臉關切地問:「好點了嗎?」
其實,他早已發覺她的不對勁;她蒼白的臉,在在顯示著她的異狀。於是他便尾隨她之後,跟了出來。
「嗯,謝謝。」彭羽嫻有些忸怩、不自在。
「怎麼回事?」
「我……討厭生魚片,對它感到反胃。」她坦白回答,態度仍是無法自然以對。
「原來如此。」塗光傑恍然大悟,接著又說:「想不想走一走?」
他溫柔、善解人意的輕柔語調,令彭羽嫻難以拒絕。
再次地,她望入那對誠摯、和煦、令人如沐春風的深眸中,不由自主地點了點頭。「也好。」
默默地,二人並肩漫遊於豐原街頭。協調、靜謐的氣氛,籠罩在無語的他們身上,為他們灑下一道又一道的奇幻魔力。
「小心!」電光火石間,塗光傑眼明手快地將彭羽嫻拉往一旁,躲避一輛飛馳而過、橫行霸道的飆車族機車。
彭羽嫻驚駭得小臉倏地一片慘白,一時之間無法言語,仍為瞬時間所發生的一切心神驚懼。好……好可怕!
「沒事了、沒事了!」塗光傑煞是心疼於她的膽小驚懼。見她一張原已白皙無瑕的粉頰,如今更像是抹上一層蒼白無措。她的顫意,令他心生憐惜,不住地輕哄著她。
「謝……謝。」彭羽嫻仍心有餘悸地低垂著粉頸囁嚅道。
忽地,她發覺自己的手,竟被握在他那厚實溫暖的大掌中,她的臉倏地襲上一陣熱浪,她想輕抽出手,卻被他更堅定地握住。
「走吧!」塗光傑以不握痛她的力道,堅穩地牽著她走過馬路,卻被掌心所感受的細嫩激得內心澎湃洶湧,起伏不定。喔!這種感覺,真是難以言喻的好。
他們一條街踏過一條街,雙手仍輕輕握著彼此。
塗光傑總細心地為她隔絕擁擠的人潮,將她保護在他寬大的羽翼之下。對於他的細心體貼,彭羽嫻甚是感動,卻也不知該如何以對。但漸漸地,她已習慣於他的碰觸,不再抗拒。
未曾察覺的是,一股莫名的情愫,正隱隱地涓流而過、流轉於她的四肢百骸、每根血管、每個細胞。
在這皓月疏星的朗朗夜空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