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妹妹,怎麼了?」彭羽嫻輕柔地詢問著一名年約五歲,滿臉驚惶、雙眼紅腫仍淌著成串淚珠的小女孩。
「媽媽……不……不見了!」小女孩哇地嚎啕大哭了起來。
「別哭,小妹妹,大姐姐陪你在這裡等媽媽來,不哭了哦!」彭羽嫻仍柔聲地輕哄著因不見了親人而心生懼意的小女孩。
小女孩好不容易止住了淚水,仍語帶哽咽地顫聲問道:「媽媽……怎麼不見了?是……是不是不要囡囡了?」
「不會的!囡囡的媽媽怎麼可能不要漂亮又懂事的小囡囡呢?說不定囡囡的媽媽現在也因為找不著囡囡,而著急地四處尋找呢!」
「真……真的嗎?」
「嗯!」彭羽嫻回給囡囡一個肯定的笑容,小囡囡也因她的話而破涕為笑。
佇立在「鴻福大廈」四樓窗邊的塗光傑,正靠立在光潔的玻璃窗前,將窗下街道來往穿梭的一切盡覽入眼底;當然也包括了彭羽嫻與小囡囡的舉止。雖然相隔太遠,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事,但他仍可約略地猜出一二。
不由自主地,他的目光緊緊的跟隨著那有著飄逸靈秀氣韻的女子,竟捨不得移開視線片刻。他心裡突然有種衝動,他想看清那女子的面貌,是否如同她給予他的感覺般那麼地清新脫俗?
一會兒,一名年輕婦人倉皇失措地往那女子與小女孩的方向疾奔而來。只見小女孩興奮地撲進年輕婦人的懷中,兩人相擁而泣。
年輕婦人離去時,仍頻頻回首向那女子致謝。雖看不清她的表情,但塗光傑彷彿想像得到那女子臉上該有著的溫婉笑意。
此時,天空驟地落下斗大的雨珠,但見女子回身面向大樓,抬頭仰望忽然烏雲密佈、驟雨忽至的詭譎天空。
猛地,一陣輕擊戰慄直竄進塗光傑的神經、細胞。她那靈韻秀麗的溫婉俏容令他為之醉心、為之心神恍惚,思緒也為之一片空白。
「阿傑!」一聲呼喊,喚回他脫軌的意識,只見鍾煥星朝他走來,好奇地笑問:「看什麼?瞧你失魂落魄的!」
兩人不約而同地朝窗下望了去。
塗光傑只見著另一亮麗女子已撐著雨傘來到那令他為之失神的女子面前。
雨傘遮掉了女子的俏麗容顏,卻掩不去她投擲在他內心的震盪及莫名的波動。
「沒什麼特別的嘛!」鍾煥星意興闌珊地離開了窗邊,回到自己的辦公桌前順手掏出根煙,吞雲吐霧了起來。
天際閃過一道強烈極光,雷聲接踵而至,猶如那女孩烙印在塗光傑腦海般的鮮明且極具震撼力,那麼深刻地進駐了他毫不設防的心。
「啊——」電閃雷鳴,彭羽嫻驚得直挨向游佩雯的身邊,心裡鼓鑼齊鳴。
「拜託,羽嫻,你都多大的人了,還怕閃電打雷的,羞不羞啊!真受不了你。」看著猶如受驚的小白兔般的彭羽嫻,游佩雯眼底儘是笑意地取笑起她來了。
「人家就是怕嘛,你又不是不知道,還笑我。」
「唉,這幾天有颱風,今晚我又得回家一趟,留你一個人,還真教人擔心。」游佩雯為難的說道。
「佩雯,別太掛意我,我只是有點怕而已。」彭羽嫻雖這麼說,但微顫的語音令游佩雯更是放心不下。
「我會早點趕回來的。」
颱風夜,狂風驟雨、鬼哭神號、星月無光。大地籠罩在一片令人心驚膽戰的恐怖漆暗中。
屋外的強風夾帶著豪雨,呼嘯地襲擊著不堪負荷的窗戶玻璃,發出了強勁的乒乓聲響,彷彿下一刻玻璃即將不克抵禦外侮,讓強悍的無情風雨成功地攻城掠地。
令人寒由心生的勁風正吹奏著淒厲可怖的悲鳴聲響,毫不留情地鞭笞著彭羽嫻的聽覺感官,考驗、刺激著她的膽量。只見她緊裹著棉被,蜷曲瑟縮在床角,雙手緊按著雙耳,而佈滿驚懼的雙眸正警戒地瞪視著窗外,彷彿窗外有什麼凶禽猛獸正虎視眈眈地想破窗而入,席捲而至地準備吞食掉她似的。
她不敢加以鬆懈緊繃的神經,深怕自己強築的堅強將於下一秒崩潰決堤。
是的,她怕黑,更怕雷聲大作、風雨交加的漆黑夜晚。更甚的是,獨自一人去面對這令人害怕的一切。這種孤立無援、心驚肉跳的感覺,令她毛骨悚然地不住顫抖了起來。她在內心禱告著,希冀這一場風暴盡速撤離,也祈禱著游佩雯的安然無恙,因她曾告知自己將於今晚返回,可是如今卻遲遲未歸。
鈴——
突地,一陣尖銳的電話鈴響劃破了室內的靜寂,顯得極為刺耳、令人驚心動魄。
受到驚嚇的彭羽嫻迅速地拿起了話筒,卻只聞一道低沉富磁性的沉穩男性嗓音於另一端響起——
「煥星?幸好你尚未出門,外面風雨太大,你就別過來了。」
不是佩雯!?彭羽嫻的心頓時又跌至谷底。她原以為是游佩雯打來的電話,殊不知另一端傳來的卻是個陌生的男人嗓音。
「煥星?」男子久不聞答應聲,遂再次叫了聲。
「對……對不起,你……打錯了。」彭羽嫻語音中仍有著明顯的懼怕。
「是這樣啊!真抱歉,打擾了。」
「等……等等!」彭羽嫻急切地驚喊,想阻止對方掛斷電話。
「咦?」男子沒料到突來的情況,有一會兒呆愣與不解。待回過神,才客氣地詢問:「有事嗎?」
「對……對不起,可否請你先別掛斷電話,我……啊——」彈指間,窗外雷聲轟然大作,驚得彭羽嫻花容失色,驚惶大叫。
「小姐,你怎麼了?」男子著急喊道。
「打……打雷了,好可怕……」彭羽嫻尚未從驚駭中恢復過來,語句支離破碎。
打雷?可怕?看來這位小姐膽子可真小啊!男子在心裡揣測著。但他仍沉穩地說道:「其實閃電打雷都是自然現象,明白習慣了,自然不覺得有何可怕。」
「話是這麼說沒錯!但……我就是怕。」彭羽嫻小聲囁嚅道。「對不起,我……我真的好怕,所以請你千萬別掛上電話……我知道這個要求很無理,但是,一個人孤立無伴的感覺讓我好害怕,所以……」
在這狂風大掃、勁雨直襲的詭譎颱風夜,使得原本就膽小的彭羽嫻,一顆心更有著沒來由的惴惻激盪。而這通電話,無疑是她的一顆定心丸,說什麼她也不肯輕易放棄「有伴」的感覺。若換作平時,以她文靜怕生的個性,打死她也不可能會主動去跟不熟識的陌生人交談,更何況是個打錯電話的陌生男子。
「嗯,我瞭解,我不會掛上電話的,你大可放心。」男子有感於她的膽小與懼怕,遂體貼地說道。
「謝謝你。」
「別客氣。」
「我……」
突然,有那麼一刻的沉默,雙方都不知該談些什麼,氣氛也變得有點尷尬。
還是男子先打破了沉悶,「小姐,你沒與家人同住嗎?」
「嗯,我與朋友住在她的公寓。」
「那你朋友呢?」
「哦,她回家探望雙親,說好今晚會回來的,卻……我好擔心她。」想起游佩雯,彭羽嫻又慌得想哭了。
「也許因為颱風來襲,所以他仍待在家中也說不定呢!」男子試圖緩和並安慰著電話另一端有一絲哽咽的女孩那焦慮不安的情緒。
「嗯,啊——」一陣刺眼強光乍然疾馳,為漆黑的天際劃開一道鴻溝,伴隨而來的雷聲直竄雲霄,毫無預警的,彭羽嫻陡地再度失聲驚喊。
「小姐!」男子一顆心被她嚇得有些忐忑不安、差點停擺。
「對……對不起,我……」
「沒關係。」
「你……我叫小羽。」彭羽嫻怯怯地道。
小雨?風雨雷電同屬一家,她既為雨,竟會懼怕雷電?男子好笑地想著。
「嗯!小雨,你叫我Jye吧!」
「Jye,真抱歉,耽誤你寶貴的時間,我——」
「不打緊,這種時候、這種環境,倒也清閒得很,有個伴聊聊天倒也挺不錯的呢!」Jye溫柔地紓解彭羽嫻的惴惻,令她只覺心頭一陣暖意涓涓潺流而過。
「你人真好!」她由衷地說。
「是嗎?」
另一端傳來Jye低沉愉悅的笑聲,彷彿在她耳邊吹拂著,令彭羽嫻的心陡地一跳,小鹿亂撞了起來。
外頭風雨仍毫無停歇,亦無暫緩之勢,反倒有加猛的傾向,但屋內卻不再孤寂、冷清。
這一個颱風夜,彭羽嫻有著無比安全的踏實感,而這全因著那個陌生的溫柔嗓音。Jye……不曉得他是個怎樣的人?彭羽嫻情不自禁地幻想起他的一切。
「羽嫻,真抱歉,讓你一個人獨自面對颱風夜,實在是因為我家裡的電話斷線,無法打電話告知你我的情形。」游佩雯深知彭羽嫻膽小的個性,因此一大早趕至公司,便急著探詢起她昨晚的狀況,且解釋自己的情形。
「佩雯,該說抱歉的人是我。我不該老是依賴著你,讓你為我擔心受怕。無論如何,都要謝謝你。」彭羽嫻一臉嫻靜地淺笑著。
「傻羽嫻、笨羽嫻,說什麼呆蠢話嘛!」生性直爽熱情的游佩雯一個橫身將彭羽嫻摟入懷中,開始「凌虐」起她的及肩黑髮,語氣中有著濃厚的情誼。
「佩雯,別揉了啦!一頭亂髮待會兒怎麼見人嘛!」
「怕什麼!梳一梳就回復自然啦!」
兩人嘻嘻哈哈的直鬧到上班鈴響,才收拾起玩心。
在別人眼中,她們有著截然不同的個性。游佩雯熱情、活潑、大方,與文靜、內向、溫婉的彭羽嫻有著天壤之別的強烈對比,但她們卻成了無話不談的莫逆之交。而彭羽嫻在游佩雯的「調教」之下,多少也有了些微的改變,雖然絕大多數時間,她還是文靜得猶如洋娃娃。
中午用餐時間,她們兩人一道到附近的餐館用餐。
「佩雯,你怎麼一直盯著我看?我臉上有什麼不對勁嗎?」下意識地,彭羽嫻摸摸自己的臉龐,以確信自己的確毫無異樣。
「羽嫻,我發覺……」游佩雯話說到一半卻停了下來,存心賣關子。
「我怎樣?」彭羽嫻亦小心翼翼地悄聲反問。
「你有心事!」游佩雯斬釘截鐵的說道。
「哪……哪有?」一抹紅暈抹上彭羽嫻心虛的嫩頰。
「嘿嘿!從實招來吧!」單就彭羽嫻臉紅心虛的羞樣,游佩雯便好奇得緊,果然有事!她賊賊的眼睛,直逼著彭羽嫻,非要她招供不可。
「算……算不上心事啦!只是……」自知難逃逼供,彭羽嫻只得靦 地將昨晚所發生的事全告訴了她。同時,也有絲期待的情愫油然而生、在彭羽嫻單純而潔淨的心田里,悄然萌芽。
「哇!好浪漫,好令人妒羨!」游佩雯促狹地朝她眨了眨眼,惹得她更是紅透了雙頰,垂首不起。
「佩雯,只不過是個打錯電話的陌生人罷了,以後……也不可能再有機會。」悵然與落寞襲上彭羽嫻的盈盈雙眸,她的心情亦跌入了谷底。
「嘖!嘖!嘖!光一通電話,就可令你神不守舍、魂牽夢縈的,萬一再來個三、四通,甚至人就那麼出其不意地從電話那頭蹦出到你這一頭,你豈不是興奮得魂飛魄散,立即『蒙主寵召』?」游佩雯好笑地調侃起彭羽嫻情竇初開的心情。
「佩雯!」彭羽嫻不滿地低叫。
「好啦!快吃吧!看你垂涎人家的口水已經氾濫成災了啦!」游佩雯臉上滿是促狹與捉弄的笑意。
「討厭啦!」
「佩雯,為什麼要搭火車呢?」
這天下班後,游佩雯神秘兮兮地拉著一臉甚是納悶的彭羽嫻,直往火車站而去。
正值下班巔峰時刻,火車站裡人潮洶湧彙集、蜂擁而至,各種氣味雜陳交錯瀰漫,人聲喧嘩、此起彼落,毫不間歇。
高分貝的噪音令彭羽嫻頭痛欲裂,噁心難聞的氣味直襲而來,令她胃酸洶湧翻攪;而人潮的擁塞推擠,令她幾乎喘不過氣來。
對於游佩雯常不按牌理出牌的行事風格和不時的驚人之舉,彭羽嫻只有徒歎無奈。她幽幽輕歎了口氣,加緊腳下的速度,以求追上佩雯穿梭自如的窈窕身影。但心下一急,腳下一個踉蹌,彭羽嫻不小心跌入一個寬闊溫暖的胸膛裡。
「小心!」一個溫柔嗓音在她頭頂上方響起。
彭羽嫻迅速抬起嬌小的俏臉,仰望聲音的主人。
倏地,在她望入一雙深邃關切的瞳眸時,一陣羞赧襲上她的粉頰,她慌亂地忙掙脫掉對方的牽扶,迭聲地道歉:「對……對不起……對不起。」
是她!那個令他驚鴻一瞥的嫻靜女子。
「羽嫻,快點!」游佩雯在前方不遠處喚著她。
彭羽嫻匆促地再說了聲抱歉,便急急趕上佩雯的步伐。
好熟的抱歉聲。塗光傑不禁憶起昨晚那通意外的「電話邂逅」,一抹淺笑飛上他俊帥的臉龐,他的目光追隨著彭羽嫻的身影好一會兒,才移往他處,等待著另一個人的出現。
「阿傑,你在這裡啊!」鍾煥星神采飛揚的臉龐有著一股桀驁不馴,他態度瀟灑,從容地來到他的面前。
「嗯!」塗光傑以玩味的審視目光盯視鍾煥星好一會兒,才淡淡地開口:「煥星,你一定又看上哪條『美人魚』了,不然,怎會突然想改搭火車呢?」
「知我者莫若你。」鍾煥星笑道。「讓你猜中了,今早上班時我的車子拋錨,不得不搭乘火車,誰知『塞翁失馬,焉知非福』,竟讓我發現——」
「獵物。」塗光傑不疾不徐地替他接上話。
「隨你怎麼說,那妞可真不是蓋的,說身材是身材,說臉蛋是臉蛋。」
「每一個女人在你眼中看來不都一個樣,即使是年華老去、徐娘半老的,也會讓你說得猶如貂蟬再世般。」塗光傑淡然地澆了鍾煥星一頭冷水,將他滿腔的興奮給淋得所剩無幾。
「去!不跟你說了。」鍾煥星不甚在意地朝塗光傑甩了甩手,熱切的視線早已在穿梭擁擠的人群中,找尋那一抹倩影……
沒有!難不成他沒搭火車。另一邊的游佩雯有點洩氣,原以為可以再一睹早上那個帥哥迷人的倜儻風采,豈知……唉!
「佩雯,你究竟在找誰?」望著她從原本雀躍興奮的情緒,及至現在的失望落寞,彭羽嫻忍不住詢問道。
「呃,沒事啦!」收拾起失望的情緒,游佩雯走進車廂,留下一臉狐疑的彭羽嫻尾隨而上。
火車行駛後,站立在車廂通道上的她們,靜默地望著車窗外緩緩移動的景物,及至游佩雯無意間發現了期待中的他,她的精神才又再度振作了起來。
太棒了,果真讓我給遇見了,真可謂皇天不負苦心人。游佩雯不由得在心中雀躍歡呼,外表雖仍維持著平靜,但唇角漸揚的弧度,卻洩露了她心中的歡欣。
「羽嫻,看那邊,快啦!」她用手肘碰了碰彭羽嫻,悄聲地示意著。好「東西」要和好朋友分享嘛!
彭羽嫻狐疑納悶的將視線投往右側方,卻與一雙溫柔的黝黑瞳眸對個正著。
猛地,彭羽嫻感覺自己的心險些跳出了胸口,她趕緊匆促地移回視線。頃刻,她只覺渾身上下熱燙了起來。是他!剛剛替自己解除困窘的男子。
「帥吧!?」游佩雯曖昧地悄聲道。
「呃……嗯。」彭羽嫻聲若蚊吟般地含糊回道。
「阿傑,看到沒?夠嗆吧?」另一方面,鍾煥星也像獻寶似地喜形於色問道。
是那女子……四目相接時,一抹溫柔籠上塗光傑的深邃瞳眸,隨即又被自己給揮離了去。從昨天看見她後,她的身影即一直在他腦海中,揮之不去,對這莫名的情悸,他亦感到有一絲訝然。
「阿傑,我們走近些。」鍾煥星言行合一、身體力行地立即於擁塞的人群中,艱難緩慢地移向她們。
這小子!塗光傑只得無奈地隨之跟上前去。
「羽嫻、羽嫻,他過來了耶!」游佩雯語調中有著掩不住的興奮狂喜。
相對於游佩雯的興奮,彭羽嫻反倒是手足無措。
靜靜地,四人背對著的背脊隨著火車的晃動輕輕地碰觸著,彷彿有種默契似的,四人均默不作聲,享受著瞬間漲滿的曖昧情潮。
身軀時而摩擦互碰的感覺,令彭羽嫻尷尬得難以自抑。身後傳來的強烈男性氣息,也令她猶如驚弓之鳥般地繃緊了每根神經。
反觀游佩雯,則是滿臉賊笑地樂得沉醉其中。
十多分鐘後,火車緩緩地進了站,擁擠的人群再度魚貫地步出車廂。
像是刻意般地,彭羽嫻發覺身後的男子竟為她阻擋隔絕了推擠的壓迫,令她通暢順利地步出月台。
「謝謝!」
雖是輕柔且微乎其微的道謝聲,但塗光傑仍是聽到了。一抹會意的淺笑再度浮上他性感且厚薄適中的堅毅嘴唇,為他的沉穩內斂增添了一股溫柔。
「阿傑,那個女的不賴吧!我決定了,明天起我要改搭火車。」鍾煥星出人意表地宣佈道。
「不……不會吧!」塗光傑不禁搖頭懷疑的問道。
「別懷疑,就這麼決定了。而你,嘿嘿嘿,當然是『有福同享』了。」鍾煥星既賊且奸地笑著下結論。
天啊!饒了他吧!這叫「有福同享」!?簡直是趕鴨子上架、強人所難嘛!不過,若能再見到那女孩的話……那張恬靜溫婉的清麗嬌顏倏地清晰浮現於眼前,令塗光傑不禁有些期待明日的到來。
「佩雯,你該不會又要……」
「賓果,走吧!」佩雯笑得燦爛無比。
喔!彭羽嫻不禁在內心哀號,可不可以不要再搭火車了!?一想起昨天的擁塞、難聞的氣味,無力感頓時席捲而來。
清晨的月台依舊人聲鼎沸,擠滿了等車的人,唯獨少了傍晚時分的那股汗臭與煙味,這令彭羽嫻心裡好受些,也不再那麼排拒。
由於火車尚未到站,讓她有閒情逸致悄悄觀察著陌生臉龐上的各種表情,才發覺這倒也是一件挺有意思的事。有離情依依的送別溫情;有猛啃狠背的K書族;有神情淡泊的;有汲汲營營的;有焦躁、有平和;原來人的表情,竟是如此地有趣呢!彭羽嫻情不自禁觀察得著了迷,渾然忘我地淺笑了起來。殊不知不遠處的一雙眼眸,正深深凝視著她,亦為她臉上的微笑而感到心動不已。
「羽嫻,瞧你像個白癡似的,傻笑什麼?」
游佩雯的調侃在耳際響起,令彭羽嫻收回了視線,但見她不懷好意地逼視自己,語調賊賊地問:「難不成你是在拋媚眼,是哪個幸運兒啊!?」語畢,她立即引頸四處觀望。
彭羽嫻忙出聲抗議:「哪有!誰傻笑來著了,我只是發覺其實觀察人也是件挺有趣的事呢!哪像你說得那樣不堪。」她漲紅了臉。
「哦,是嗎?」游佩雯一副不以為然的模樣,搜尋的目光仍四處遊走著,帥哥、帥哥……你在哪裡?
「喘……喘死我了!」鍾煥星小跑步地奔至塗光傑身旁,手支靠著月台邊的廊柱,低垂著頭,上氣不接下氣地喘道。
「是誰提議捨舒適的轎車不開,換乘火車的?竟趕成這副德行。」塗光傑好整以暇地揶揄他。
其實,鍾煥星的住所離火車站有一大段距離,必須繞上一大段路方能抵達,但他似乎不引以為苦,反倒樂在其中。
「吃得苦中苦,方能贏得美人心。」
「真服了你。」塗光傑一副被他打敗的模樣。
「看到她們了嗎?」
「喏,不就在那邊嗎?」塗光傑以眼神示意她們的所在,見鍾煥星的精神突地振奮了起來,看得他不得不搖頭苦笑。
游佩雯原想放棄找尋的,豈料一個熟悉的身影卻吸引了她的注意力。她起身走向那人身旁,往他肩膀上重重地一擊。
「嗨!學長。」游佩雯朝他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
「咦?游佩雯!」方文軒吃驚之餘亦頗感意外。「你也搭火車?之前似乎不曾遇見過你哦!」
「哦,我最近才改搭火車的。」游佩雯尷尬地乾笑著,也難得地浮現了一絲靦靦。總不能直截了當地告訴他,自己是為了看帥哥而來的吧,不被他笑死才怪。
「難不成……哦!」原來是這麼一回事,方文軒頓時恍然大悟。他突地想起游佩雯的怪癖——喜歡欣賞對味的帥哥。一抹促狹的笑立時浮上他的唇角。
游佩雯沒好氣地賞了他一記「青光眼」,才很哥兒們地搭著他的肩膀,領他至彭羽嫻面前。「來,給你們介紹一下。這位是我的同居人彭羽嫻,而他是我的大專學長方文軒。」
「你好。」彭羽嫻禮貌性地輕點了點頭。
方文軒頓時被她那柔弱、嫻靜、典雅的溫婉氣質給吸引得失了神,癡癡地瞅視著她,引得彭羽嫻一陣慌亂無措,眼神不住地向游佩雯求助。
「嗯!哼!」游佩雯故意乾哼兩聲,提醒方文軒的失態。
「喔,你好,我叫方文軒。」
他原欲伸出手,但想了想還是作罷。此時火車靠了站,人群紛紛從各個出入口上下車廂。他們也隨著人潮上了車。
「學長在哪兒高就啊?」游佩雯隨意挑了個話題。
「台中,豪龍企業。」
「豪龍?」游佩雯驚訝出聲,「這麼巧!」
「怎麼?有什麼問題嗎?」對她的大驚小怪,方文軒大感不解。
「豪龍是不是位在『鴻福大廈』的五樓啊!」游佩雯故意說道。
「對啊!你怎麼知道?」
「因為……我們就在三樓上班。」
「真的!?還真巧啊!」方文軒的眼神有意無意地望了望無心於談話的彭羽嫻,忽然提議道:「不如中午一道用餐吧,如何?」
「好哇!」游佩雯立即爽快地答應了。
「那彭小姐呢?」
「我……」彭羽嫻意興闌珊,顯得有些為難。
「她當然也會到。」游佩雯哪容得她拒絕,趕緊替她應允了餐會。
「嗯,就這麼說定羅,中午在『鴻福』偏門見。」方文軒一顆心雀躍不已,巴不得中午快點來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