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薩王僅存的最後一絲清醒意識被報復的快意吞噬,他伸手摟住赤珠,赤珠嬌呼一聲,順勢將整副嬌軀跌進他懷裡,雙手交纏攀住他的頸脖,熱情如火地湊上嫣紅的櫻唇啄吻他。
格薩王微微一怔,壓抑已久的情慾恰似洪水氾濫,一發不可收拾。
他攔腰抱起她,三步並作兩步衝入內室,將她放在軟榻上,俯身近乎粗暴地在一把撕開赤珠的衣襟,剝褪至臂彎。
「王……」酥胸半露的赤珠媚態橫生嬌喚著。
「該死!」格薩王啐了句,轉身背對著赤珠。
「王,您……怎麼了?」赤珠從後面圈抱住格薩王的腰,把臉貼上他的背脊。
「孤……不!不可以!就算紅萼背叛孤,狠狠傷透孤的心,孤也不可以用這種手段報復紅萼懲罰紅萼!」格薩王酒醒了大半,推開赤珠,跌跌撞撞離開。
「王!」赤珠怔傻住……
紅萼?那個來自大唐皇朝的漢族王后?
她曾聽說格薩王為了討紅萼歡心而大興土木,建築一座仿唐的華麗宮殿;她更聽說格薩王為了紅萼,不惜揮兵入侵安西四鎮。
而,剛才,當格薩王欲與她行魚水之歡時,不知怎地,猛想起這個陰魂不散的紅萼,當下視她如敝屣,一腳踢開。
論美貌論身段論才情,她自信一點也不輸紅萼,唯一比不上的是紅萼乃富國公主,而她是窮國公主,是否因此導致兩人在格薩王心中雲泥殊途?
自卑、嫉妒、猜忌,有如熱鐵烙膚般把赤珠烙得體無完膚,她惡毒地算計著:如果我能挑掉紅萼這根眼中釘肉中刺,就可以獨佔格薩王,到時候,格薩王就會死心塌地地愛著我。呃……為此,我得盡快想出一個既能讓給紅萼永遠從這世上消失又能促保全自己的計謀才行。
赤珠漏夜搜索枯腸,直至東方天際露出魚肚白,計謀總算有了雛形。赤珠誘人的唇角勾著一抹冷笑,想著:若要執行這個計謀,首先她必須找機會親近紅萼,先博取信任後,再伺機下手。
至於親近紅萼的機會嘛……若有,她就抓緊,若沒有,就由她來製造一個。
事在人為,不是嗎?
一個燠熱無風的午後。
「嗯啊。」紅萼嘴裡含糊不清地嘟噥著,眼瞼顫了顫,半張眼,一個翻身又合眼繼續睡。
「王后,奴婢能不能請您甭睡了?」青兒的聲音聽起來有些焦急。自從小喜兒被送進內務司,青兒就取代小喜兒的位置侍候她。
「哦。」紅萼不置可否,懶懶漫應了聲。
「王后,王在花廳等您睡醒呢。」
「嚇?!你說什麼?你……這奴才!好大的膽子!竟敢讓王枯坐乾等也不叫醒本宮?」紅萼一驚,骨碌坐起,低頭套上繡花鞋。
「奴婢想叫醒您,可是,王不准奴婢這麼做。」青兒為自己提出辯解。
「王來多久了?」
「大概半個時辰了。」
「天啊!王不准,你就不會偷偷叫醒本宮?!」紅萼沒好氣地想著:還是小喜兒好,懂得拿捏輕重。
「奴婢、奴婢……」青兒滿腹委屈地噘起嘴。
「你愣在哪裡做什麼?!還不快點過來幫本宮梳頭!」紅萼開口催著,覺得這個青兒簡直像個傀儡,事事都得她開口才知道該做什麼。
「是。」青兒手執梳篦,俐落地梳挽一朵油亮水滑的髮髻,斜斜插上一支珠翠步搖,一梳理妥當,紅萼顧不得攬鏡,逕往花廳疾走。
「你睡醒啦?」當紅萼的右腳才跨入花廳門檻,原本坐在長桌前的格薩王心有靈犀地抬起頭,合上書,走向朝她走過去。
「臣妾叩見王。請王恕臣妾無狀,讓您久候。」瞥見他臉上掛著很溫柔很縱容的一抹笑,紅萼惴惴不安的心這才穩定下來,同時不忘回頭瞪青兒一眼。
「不打緊。孤正好可以趁著等你時間閱讀這本書。」他揚了揚手上的書冊,已然從孤獨飛鷹所引發的不快中走出來。
「是。」紅萼瞄了眼他手裡的書,那是東漢班昭所寫,教導婦女要嫻熟婦禮恪守婦道的【女誡七篇】。
「漢族文化博大精深,孤打算把這本【女誡七篇】推廣給我寶迦國婦女閱讀。「
「王睿智。」
「孤今天來,是要你陪孤一起去探望定國夫人。」他表明來意。
「定國夫人?」
「定國夫人是孤的姨娘,她老人家是個虔誠的佛教徒,去年前往天竺朝聖,直到昨晚才回來。」
「既是王的姨娘,紅萼理應前去拜會她老人家。」
「嗯。」他很滿意地露出一臉燦笑。
「臣妾可否請王稍候一下?」
「好。」他滿口答應,拿一對點漆烏眸定定望著她……
歇午初醒的她渾身散發一股慵懶的嬌柔韻味,令他怦然心動,恨不得將她納入懷中。
紅萼郝然避開他灼灼目光,琢磨著該準備什麼見面禮去探望定國夫人……
啊!有了,她福至心靈地吩咐青兒:「你到側廳取出那尊羊脂白玉觀音,我要將它送給定國夫人。」
「是。」
馬蹄聲噠噠。
格薩王單手執轡,親自駕御一輛輕便馬車繞著蜿蜒山路往後山前進。他睇了眼坐在身邊的紅萼,但見她眸子晶然生光,興奮地東張西望。
「為什麼姨娘她老人家不住在宮裡?」紅萼忽別過臉問著。
「姨娘喜歡與人研討佛經,常有同參道友探訪,她老人家認為若住在戒備森嚴的宮裡,恐將造成訪客諸多不便,才會選擇住在後山的別苑裡。」
「姨娘所考慮的不無道理。」她點頭表示認同,這時候,馬車跑過一個大彎道後,整個視野更加遼闊,紅萼翹首遠眺澄淨如鏡的湖泊在夕陽餘暉下波光粼粼,襯托滿山遍野盛開著五顏六色的不知名野花,耳裡不斷傳來枝頭上頭歸巢的倦鳥啁啾,她發自肺腑由衷讚美著:
「好美的山光水色。」
「哦?孤原本還擔心你忘不了長安城的繁華。」
「才不呢!臣妾喜歡山清水秀,猶勝喧嘩的車水馬龍。」她嬌瞥他一眼。
「太好了。呃……你喜歡打獵嗎?」
「不知道。」她搖頭,坦承:
「臣妾不曾打過獵。不過,聽飛……」獨孤飛鷹造訪風波過後,獨孤飛鷹這個名字儼然成為格薩王與紅萼兩人這間的禁忌,所以,她警覺地把到唇的「飛鷹表哥」嚥下,免得惹格薩王不悅,改口道:
「臣妾聽說打獵從尋找、鎖定到射中獵物,過程緊湊、刺激,一氣呵成,快意極了!聽得臣妾躍躍欲試。」
「躍躍欲試?好!下次,孤帶你一起打獵。」一提起打獵,格薩王兩隻黑瞳子灼亮如星。
「嗯!」她笑得眉彎眼瞇,倏地想起了什麼似的探頭四下張望,卻不見半個人影,困惑地歪著腦袋瓜不解道:
「奇怪了……」
「何事奇怪?」
「這一路上怎不見隨從的人影?」也難怪她會這麼問,因為在大唐,皇族成員出宮是件多麼隆重的大事,大批隨從前呼後擁不說,御林軍亦如臨大敵般層層戒備護衛。紅萼不想勞師動眾,因而很少出宮,宮廷外的天地對她而言是陌生且新奇的。
「孤敢說,在你眼睛看得到的範圍內,絕對看不到他們。」他笑答時,一陣微風吹拂她的秀髮,淡淡的髮香飄過他鼻尖,令他不禁心蕩神馳。
「難道他們一點都不擔心您的安危?」她覺得很不可思議。
「他們當然擔心孤的安危。」他瞅了瞅俏臉紅撲撲的她,坦言:
「其他他們一直都在我倆的周圍,只是,孤不喜歡整天被他們包圍著,所以命令他們必須跟孤保持一段距離。」
「原來如此。」她心有慼慼焉地嘟嘴抱怨:
「老實說,臣妾也很討厭不管走到哪在都有一堆隨從跟著,感覺……感覺自己就像是一個被監視的犯人似的。」
「哈……沒辦法!誰教你是金枝玉葉的公主。」他哈哈大笑,拍拍她手背。
「唉!如果可以選擇的話,臣妾寧願當尋常百姓家的女兒,也不願生在帝王家當公主。」
「為什麼?」
「因為當公主一點也不好,就像被一隻被關在寵子裡的金絲雀……」她水汪汪的眸子蒙上一抹抑鬱。
「……」聞言,格薩王的心擰了下,他聽出了她話中滿是無奈,而且只說了上文即含蓄地保留下文。如果他沒猜錯的話,那麼,她未說出的下文應該是……她在皇命難違之下,心不甘情不願嫁給了他,金絲雀從原本的籠子關進另一個鳥籠……
「哧!小心!」紅萼看見前面有一塊大石頭擋在路中央,嚇得失聲尖叫,兩匹馬兒遭此驚嚇,仰蹄嘶鳴,整輛馬車震得厲害,紅萼趕緊雙眼一閉,鑽進格薩王寬闊的胸膛死命抱著他。
面對這突發狀況,駕馭技術一流的格薩王俊臉沒亂一分,異常冷靜地將手上的韁繩往右猛抽緊,策使馬車有驚無險閃過那塊大石頭,躲過一劫,然車身卻因此而大幅傾斜左右搖晃,晃得紅萼翻腸倒胃直想吐。
「你……不要緊吧?」格薩王把馬車穩住停靠在路邊,眼定定地梭巡懷裡小臉煞白的紅萼,心中驟然一緊,喉骨劇烈上下移動。
「臣妾不要緊。」不知是驚嚇是他抱太緊,令紅萼感到快換不過氣來。
「都怪孤不好,不該在駕馭時大意失神,害你受到驚嚇。」
「臣妾不怪您,只是……能不能、能不能請王……」
「能不能什麼?」
「能不能請您放開臣妾?」
「孤沒抱你,倒是你緊抱著孤不放。」他咬緊下唇,把湧到喉間的滾滾笑意封鎖住。
「噢!」經他這一說,紅萼這才發現果真是自己一點也不害躁地緊抱著他,緊到她的指甲都掐陷進他肉裡。
紅萼臉上紅霞飛過,吶吶地鬆手放開他,正襟危坐;格薩王覺得有皮耶羅地抬手勾起她的下顎,拿一對黑眸瞬也不瞬地瞅著她。紅萼被他瞅得芳心大亂,臉紅心跳地別過臉,不敢迎視他炙人的燙眸。
「紅萼。」格薩王豈會如此輕易就放過她,逕拿食指來來回回勾勒她線條分明的絳色粉唇,再也按捺不住心中澎湃的情潮,帶笑的薄唇威脅地欺近,羞得她臉紅心跳合上雙眼,眼看著四片唇即將膠合……
忽聞雜沓的噠噠馬蹄聲急奔而來。
「可惡!早不來晚不來,偏偏挑在這個節骨眼兒來。」被壞了好事的格薩王氣得一陣牙癢想砍人,一臉敗興地和紅萼互看一眼,各自挪身端正坐好。
「王!您的馬車怎麼會停靠在路邊?」禁衛軍統領帶著大批隨從趕至。
「孤一時疏忽,未留意前方有大石擋路,待警覺焊,孤為了避免馬車翻覆傷及王后,使盡全力把馬車往右傾斜閃過大石。孤感覺有些疲累,這才將馬車停靠在路邊暫憩。」格薩王慢條斯理地說著。
「既然王疲累了,那麼接下來就由微臣駕車,讓王好好歇憩?」
「不必。孤喜歡親自駕馭,你們隨後跟著即可。駕!」說完,格薩王將馬車重新策回山路,車輪轆轆向前行。
貴客臨門。
「恭迎兩位到來。」手握一串泛著紅光的老菩提根手珠的定國夫人早就站在門口迎駕。
「姨娘,您看起來氣色極佳,想必這趟天竺之行一切稱心順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