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對,他怎麼可能會知道柔柔的下落?這不可能,絕對不可能的生緊握大刀的大掌,因為他出口的幾句話而開始顫抖不穩。
「你當真以為我大費周章的引你到這兒,只是單純找你單挑?」男人笑得抱著肚子彎下腰,連眼淚都流出來了,讓人直覺他早已走火入魔。
就在灰明眼進殺氣,打算出手取他性命時,竹林裡卻更快射出八枚毒鏢。
大刀驟閃,瞬間轉攻為守,不料八枚毒鏢卻是筆直射向男人,每一枚毒鏢都精準射在要害上,致男人於死的意圖相當明顯。
「什麼……」男人不敢置信的瞪大眼,迅速轉身面向竹林,不料卻遭到更多毒鏢的襲擊。
直到男人軟倒跪到了雪地上,始終隱身在竹林裡的刺客們才終於現身。
「闇玄門就到今日為止,我們再也不願受你擺佈。」所有人異口同聲道。
「你們……你們竟然背叛了我!」男人大叫一聲,眼裡充滿了殺氣,卻再也無力報復,只見他大門噴出黑血,接著便倒地不起。
直到男人再也沒了氣息,所有刺客才扔下手中的兵器,朝灰明單膝跪地。
「灰明大人,與朝廷作對是情非得己,還請朝廷能夠放我們一條生路。」所有人恭敬說道,歸順意味相當濃厚。
兩害相權取其輕,若不是受控於門主,他們也不敢與朝廷作對,可即便他們百股忠誠,門主卻依然輕易的將他們犧牲,與其如此,倒不如歸順朝廷,也許還有一線生機。
如今灰明大敗門主,這正是他們唯一的活路。
所有人恭敬低頭。沒有人試圖逃跑,反倒安靜的等著灰明發落,可」隋灰明卻無法聽進任何一句話,甚至無法停留在原地。
撲通撲通!撲通撲通!撲通撲通!
風雪中全是他沉重的心跳聲,每一記心跳聲,都像是自天而降的大石,幾乎要將他砸得粉身碎骨。
下一瞬間,就見高大的身軀驟然轉身。疾如箭矢的飛奔離去,將闇玄門的一切通通拋諸於腦後,甚至將聖命、責任也通通拋棄。
別擔心,他們並沒有找到這兒。
他明明是這樣告訴她的。
去吧,我會在這裡等你,一直等著你回來。
她明明是那股的擔憂,卻為了不讓他為難,硬是露出笑容,放手讓他離去。
我一定會回來。
他親口向她承諾。
君子一言既出,駟馬難追,來,打手印。
她笑著伸出雪白的手,他情不自禁低頭吻了她,還說那是保證。
該死!為什麼他會沒想到,御風可能安排了另一批刺客,循著他的足跡偷襲救了他的柔柔?
為什麼他會這麼粗心?
為什麼他會中了如此簡單的調虎離山之計?
為什麼在柔柔最危險的時候,他卻不在她身邊!
四周風景飛快自他眼角消逝,他卻滿心滿腦都是那抹以靈魂深愛的倩影。
柔柔……柔柔……柔柔--
原本該是兩個半時辰的路程,灰明卻硬是在一個半時辰內趕回。
即使大雪依舊紛飛,他卻是滿臉大汗。就連披風底下的衣裳也早己被汗水徹底浸濕,全是靠著他滾燙的體溢才沒結成冰。
縱然他因為一路施展輕功,而疲憊得上氣不接下氣,卻仍然以最快的速度凌空飛過籬笆,來到大雜院前的空地上,遠遠望著那盈滿燈火的大廳。
有笑聲自裡頭傳了出來,他卻不住的全身顫抖,懷疑眼前的燈火、笑聲,也許只是出自於他的幻覺。
也許他所看到的一切都不存在,甚至就連那自大廳裡走出來的熟悉倩影,都是因為他過度絕望而產生的幻影。
「灰明?」
原本打算到廚房裡幫忙的蘇柔柔,意外的發現了他,只見她怔愣的停下腳步,接著連忙衝下石階,朝眼前那高大的身影奔去。
他一動也不動的佇立在傷晚的風雪中,任由汗水滴入眼裡,他卻痛得不敢眨眼,就怕眨了,眼前他深愛的女人就會消失不見。
「灰明?真的是你!」即使確定眼前的人影就是灰明,蘇柔柔還是擔心是自己的錯覺,不禁連忙眨了好幾次眼,才能確定自己沒看錯。
雖然他承諾會回來,可她沒料到這麼快就能見剎他,只是他為什麼會呆呆的站在空地上?為什麼他的神情會這麼緊繃?
擔憂的情緒瞬間謐滿心底,她不禁迅速在他面前停下腳步。
「你怎麼了?你是不是受傷了?」她上上下下的打量著他始終不敢貿然出手碰觸他,就怕會牽扯到他身上的傷口。
然而他卻沒有回答她的問題,依舊目不轉睛的盯看她。
「你回答我的問題,你為什麼你都不說話?」淚水沖上眼眶,她擔心得都快哭了,直覺他一定是受了很重很重的傷,所以才會連開口說話都辦不到。「灰明,你別盯上我,別嚇我……」
兩串淚水瞬間自眼眶滾落,她再也壓抑不住滿腔的擔憂,緊緊握住他的大掌。
然而就在她碰著他的瞬間,始終動也不動、一聲不吭的灰明,陡地全身重重一震,下一瞬間竟張開雙臂將她緊緊摟入懷裡。
「柔柔……」他的語氣,脆弱得就像是被人捅了十幾刀。「告訴我你是真的,告訴我你不會消失……」他用力收攏雙臂,那力道就像是要將她完全揉入自己的體內,再也不和她分離。
「我……我當然是真的,我怎麼會消失呢?」她被摟得幾乎就要喘不過氣,卻沒有絲毫掙扎,因為比起自己,她更擔心他的狀況。「倒是你身士好燙,還有你的衣裳怎麼全都濕了?你是不是中毒了?」想起這個可能,她的淚水不禁掉得更凶了。
他無法回答她的問題,只能焦急的將她樓得更緊。
「御風派出另一批刺客,打算致你於死,我卻無法及時趕回來。」
御風?
她不清楚他說的是誰,卻能感受到他的焦急和懊悔。
「我沒事,所有人都沒事,那些刺客全都被送剎官衙了。」她連忙開日解釋,疊聲安撫他失控的情緒。
高大的身軀又是一震,似乎有所懷疑。
「幸虧歐陽大夫武功高強,在那些刺客出手之前,便率先將那四名刺客迷昏,他特製的迷藥特別有效,只消讓人嗅上一點味道就會昏睡,就算拿出十串爆竹都炸不醒。」她繼續解釋。「以往,我就是靠那些迷藥行走江湖,如今那些刺客恐怕還在牢裡呼呼大睡。」
「……所以你真的沒事?」他謹慎而小心的問著,語氣是那般的如履薄冰。
「我不是好端端的站在這裡嗎?」即使被他樓得發疼,即使他的汗水也沾濕了她的衣裳,她卻命令自己止住淚水,掙扎的自他懷裡抬起頭,讓他能夠好好的看看她,也讓自己能夠好好的端詳他。「那你呢?你沒事吧?」
他沒有馬上回話,只是密切看著她的眉、她的眼、她的唇,粗糙的指尖兒不可察的掠過一絲顫抖,才敢輕輕撫土她美麗的臉龐,感受那再真切不過的溫度。
老天!她確實是真的,而不是出自於他的幻想。
最重要的是,她毫髮無傷。
「我沒事……」始終收縮懸空的心,直到這一刻才終於能夠放下,而也是直到這一刻,他才能夠放任自己大口喘氣。
啪!
手裡大刀忽然落地,發出一聲輕響,高大身軀驀地一個輕晃,嚇得蘇柔柔連忙張開雙臂抱緊他。
「你都站不穩了還騙我。」止住的淚水瞬間又浮上眼眶。
「我沒事,我只是有些疲憊。」
「你一定是在騙我。」她不肯相信。「不成,我這就馬上去找歐陽大夫,你一定是哪裡受傷了……」話還沒說完,她轉身就要走,他卻更快的圈住她。
「別走。」他自她的身後圈住她,並將頭理進她的頸窩,低聲的重複要求。「我真的沒事,所以別走,就讓我這樣抱著你……」
感受到他的脆弱,她不禁伸手搗住芳唇,再次無聲落淚。
相遇以來,她見過他各種情緒,卻不曾見過他流露出一絲一毫的脆弱,即使在他重傷之時,也依然固執得讓人煩惱,他卻為了她的安危、為了可能失去她而慌了手腳,甚至到了神魂俱裂的地步--
她落淚並非因為難過,而是因為太過幸福。
「謝謝你信守承諾。」她緩緩揚起微笑,伸手覆上他的大掌,全心信賴的徜徉在他的懷裡。「謝翻你平安回來。」
他沙啞的低應一聲,將她圈摟得更緊。
前方大廳,一名男孩正巧打門後經過。不料卻眼尖的發現蘇柔柔與灰明相依偎的身影,不禁迅速後退,睜大雙眼瞧個清楚。
知道確定自己沒看錯,男孩才轉身興奮的大叫。
「黃爺爺,元守哥哥,柔柔的相公回來了!」
所有聚集在大廳的人一聽剎這個消息,全都爭先恐後的鑽出大門,有的人甚至還捧著飯碗,嘴裡還含著飯菜。
「啊,真的是灰公子!」
「是他!是他耶!」孩子們亂叫。
「黃爺爺,為什麼他會抱著柔柔?」一些孩子好奇的問。
「呃……」某人實在答不上話。
「啊,柔柔臉紅了。」元守低聲說出親眼所見。
「黃爺爺,您不是說男女授受不親,男生不可以隨便亂抱女生嗎?」孩子們又問。
「這個……」某人再次答不上話。
「嗯,真的好紅。」元守繼續道。
「黃爺爺,男生抱了女生是不是就要負責?是不是就妥娶女生回家當新娘子?然後圓房生孩子?」孩子們嘰哩呱啦不停的問,整個門前人聲鼎沸,一片鬧烘烘。
聽著那些童言童語,蘇柔柔只覺得小臉熱燙得都快燒起來了,誰知道身後的男人卻不肯放手,依舊將她抱得死緊。
「去去去,全都進去吃飯去。」被問得一臉尷尬的黃爺爺,只好板起臉,將所有孩童趕入大廳內,卻怎樣也趕不走身邊的婦人們。
縱然灰明是朝廷大官,身份地位了得,但兩人尚未婚嫁,卻如此公然在長輩面前對女方「毛手毛腳」,這話恐怕得馬上說個清楚。
在所有婦人眼神的「脅迫」之下,身為大雜院裡年紀最老。也最德高望重的老人家,他也只好開門輕咳幾聲,暫時將手中的飯碗擱下,對灰明揚聲喊道。
「灰公子,您回來得正好,正好一塊兒用飯,不過您若另有要事要忙,這吃飯的事也不急,只要您願意將事情想個清楚,一肩挑起責任,咱們一切好談。」他話中有話的說著。「畢竟這飯可以亂吃,別人家的孫女可不能亂碰,您說是不是?」
「黃爺爺,您亂說什麼呀!」蘇柔柔羞得連連跺腳,連忙扯聲大喊,可惜卻沒有人理會她。
「我一定給個交代。」灰明看著所有人,鏗鏘有力的保證。
聽見他的保證,所有婦人這才鬆了表情,露出滿意的微笑。
「是嗎?那就好,那就好。」就連黃爺爺也撫著白色長鬚,連連低笑。「既然如此那你們小倆門就慢慢來,我會讓人幫你們留些飯菜的。」語畢,一行人這才轉身回到大廳內,開開心心的用飯去。
「你胡說些什麼呢?」直到眾人離去。蘇柔柔才終於轉過身,滿臉羞紅的瞪著灰明。
「我沒有胡說,我一定會負責到底的。」他勾起微笑,迅速在她唇上印下一吻,封住她更多的抱怨和羞郝。
雪花無聲落下,落在兩人相擁的身上,兩人卻感受不到絲毫寒冷。
緊緊依銀相連的心,無論四季,會永遠溢暖得猶如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