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瀾不興的目光,因為她的話而震盪。
「我一定會回來。」他接過大刀,緊緊握住她的手,堅定的向她承諾,一雙黑眸深深凝視著她,從未如此慶幸她是這樣的堅強,更從未如此慶幸自己能夠遇見她。
「君子一言既出,四馬難追,來,打手印。」她笑著伸出手,向他討取保證。
他如她所願,伸手勾住她的小指,與她打了手印,卻也同時掀開身後的披風遮掩彼此的身影,將眾人的目光阻隔於外。
她不解的仰望著他,他卻低下頭,深深在她的唇上烙下一吻。
「這是保證。」他勾起嘴角,對著她微笑。
她臉兒發紅,連忙搗看紅唇,無措的說不出話來。
他卻加深笑意,任由披風飄落。「幫我跟所有長輩說一聲,我還會再來打擾。」
她點點頭,目光卻驚過波動,知道他就要走了。
果然,他鬆開她的手,抬眸對著站在遠處的所有人輕輕點頭,接著便轉身離去。
歐陽道也站在人群之中,與所有人目送他離去。
蘇柔柔握緊拳頭。眨也不眨的望看他離去的背影,直到他的身影完全消失,她依然沒有鬆開拳頭,彷彿要將他殘留在掌心的溫度,永遠收藏。
兩個時辰後,當灰明隻身來到縣衙門外時,埋伏在附近的刺客果然立刻蜂擁而上。
大街上行人雖不多,卻也被這突如其來的打鬥嚇得一哄而散,為了避免牽連無辜,灰明立即施展輕功離開大街,卻發現跟在後方的刺客停下腳步,往另一個方向迅速離開,似乎另有盤算。
他靜心沉吟,接著毅然跟上。
他一路循著刺客們特意留下的足跡,來到一間破廟外。
破廟位於北方幾里外的山腳,四周儘是深濃得不見底的竹林,只有一條小路直通廟門,向外聯繫,平日人煙已是稀少,如今更是到處不見任柯人影。
即使如此,灰明仍然敏銳察覺到那些刺客就隱身在被雪染白的竹林中,那些人藏得了氣息,卻藏不住殺氣,除此之外,破廟裡還藏看另一個人。
「我曾經說過,你的武藝不輸月魄,卻輸在太重情,這是你唯一、也是最可笑的弱點。」
果然,當灰明在破廟外停下腳步時,一道低啞嗓音也隨即自廟裡傳出。
灰明臉上波斕不興,沉默地盯著廟門,就看見一抹人影自廟裡走了出來。
那是一個男人。
一個曾在多年以前,在他胸口捅下一刀的男人。
「多年不見,你依然沒變,依然學不會聰明。」男人勾起一抹深沉的微笑,黑白參雜的長髮四散,飄蕩在風雪之中,盯著灰明的目光有懷念、嘲諷、感歎,還有更深更複雜的情緒。
灰明依舊波斕不興,並沒有閃為見到昔日的夥伴而有所動搖。
隱藏在披風下的健壯身軀,即使沒有擺出任何防禦動作,仍然強悍得讓人找不出絲毫破綻。
「為什麼要把我引到這兒?」他緊握手中的大刀,低聲問。
「見到我,你似乎一點也不意外。」男人沒有回答,只是將嘴角拉得更高,一步接著一步的朝著灰明前進。
灰明抿緊薄唇,始終文風不動,沒有忽略他的雙手始終負在身後,似乎隱藏著什麼,而藏在竹林裡的那些刺客也一樣按兵不動,不知是受了指示不准輕舉妄動,還是們算趁他不備之時進行突擊。
但無論如何,事實證明,眼前的男人果然就是闇玄門的新任門主,那些刺客之所以清楚他的要害,全是受他扮使。
「你特地給了我不少提醒。」他低聲回答。
男人低笑出聲,終於在他身前三步遠的地方,停下腳步。
「看來,你並沒有忘記我背叛你的事,正巧我也沒忘,所以我一直以為你應該死了,死在我的那一刀之下。」他忽然斂下笑容,露出極為失望的表情。「這麼多年了。我一直深信己親手殺了你,可我萬萬沒想到你竟然還活著,甚至就一直藏在那皇宮之中。」
黑眸掠過一抹暗光,灰明沒有錯過他臉上一閃而逝的憎恨。
「那都是過去的事,我和你之間,應該沒有仇恨。」他不以為他如此大費周章的將他引到這兒,只是為了與他敘舊。
「沒有仇恨?」男人飛快揚眉,語氣變得更譏誚了。「呵,我就是討仄你這雲淡風輕的態度,即使我曾經親手致你於死,你也從未將我放在心上,而那該死的門主也一樣,無論我如何為他做牛做馬,他也從來沒有將我看在眼底。」
灰明盯看他看似平靜,卻隱約瘋狂的神情,忽然有了某種想法。
「是你殺了闇玄門的門主?」他一針見血的問。
「不錯,他以為將你除掉就能高枕無憂地統治闇玄門,卻沒想到我會背叛他,就因為我技不如你,不會對他造成威脅,所以他將我當成了狗使喚,甚至到死的時候還不清楚我為何會殺了他,簡直愚蠢至極。」男人大笑承認,一點愧疚也沒有,反倒顯得得意洋洋。
灰明瞇起黑眸,總算確定他不大對勁。
他的神情不對,眼神也不對,就連說話的情緒也過丁起伏;一流的刺客絕不會洩漏真正的心緒,更不會浪費機會,他有太多致他於死的機會卻始終沒有出手,更沒有讓那些藏身在竹林裡的刺客現身。
「既然你已經達到目的,為何還要把我引到這兒?」他重複問題,不看痕跡的觀察他每一個細微的變化,同時也戒備著竹林裡的刺客。
「因為我想證明門主是錯的。」男人高聲回答。「即使門主始終認為我不如你可我卻不這麼認為,尤其你壓根兒無法應付我派出去的刺客,甚至因此差點喪命還好有人救了你。」
當男人提及蘇柔柔時,灰明的目光兒不可察的閃爍了下,所幸男人自顧自的繼續道,並沒有發現到這點破綻。
「那人相當聰明。不但抹去了所有線索,還製造出假的輪痕,混淆方向,徹底將你藏了起來,讓我差點以為你逃回京城了。」男人緊緊皺眉。「要是你逃回了京城,那我做的一切就白費了。」
灰明目光一瞬,沒錯漏他話間的語意。
「你先後刺殺八名官員,就是為了將我引到江南?」
「放心,我還不至於笨到與朝廷作對,我只是討仄在追查你的消息時,沒有人願意回答我的問題,你明明是朝廷裡的人,那些人不可能不識得你,卻沒有一個人能清楚回答我的問題,所以我才將他們通通殺了。」男人兩手外攤,將殺人視為理所當然,完全不將人命當作一回事。
灰明緊緊皺眉,再也不願詢問更多,而是舉起手中的大刀對準眼前的男人。
「御風。」他喊出他的名。「雖然你並不打算與朝廷作對,可惜我就是泰了朝廷的命令前來剿滅闇玄門。」
「是嗎?」被稱為御風的男人沒有被激怒,反倒露出愉悅的笑容。「那我的運氣還真好,只殺了八個人就找著了你,最後的那個縣太爺,只能怪他運氣不好,誰教有人將你藏了起來,我只好又出手了。」語畢,男人也終於有了動作。
只見他雙手疾揮。朝灰明射出無數毒鏢,淬毒的鏢混在風雪之中,讓人難以清算數目,更是難以防範。
灰明只好當機立斷,瞬間拔地躍起,並迅速往前空翻,高大身軀宛如急轉的車輪,輕盈得不可思議,不僅讓所有毒鏢全撲了空,更在轉瞬間欺到男人上空,手中大刀猶如大斧劈柴,直落男人腦門。
「哪」!
可惜就在千鈞一髮之際,男人突然轉移位置,保住一命。
「我早就想證明,究竟是你有真本事,還是門主看走了眼。」語未竟,男人又疾射出數枚毒鏢。
灰明以刀而擋下所有毒鏢,高大身軀同時無聲落地,全身上下毫髮無傷。
男人皺眉,露出失望的表情,隨即掏出藏在腰後的雙鉤,初他欺襲而去,眼看大刀凌厲揮來,他眼明乎快的以右手鉤頂鎖拿住刀身,阻止他的攻勢,左手卻是反轉鉤身,以底部尖銳的鉤尖刺向灰明的右心窩。
灰明黑眸一瞬,雄勁內力瞬間自身內輻散而出,共主通過彼此交纏的兵器,瞬間震斷男人的右手臂。
「啊啊啊--」男人放聲慘叫,瞬間被那股內力震退了數步,整條右臂癱軟下垂,再也握不住兵器,甚至差點跪到雪地上。
那股內力實在太驚人。威力猶如排山倒海,更似地牛翻身,將周圍的積雪全埋揚了起來,甚主形成一個圓圈向外墉漫,將兩人的身影盡數籠罩。
隱身竹林裡的刺客們,因為這不可思議的一幕而產生些許動靜,灰明卻始終穩穩橫舉著大刀,全身上下防備得固若金湯,讓人無可乘之機。
可縱然如此,仍然有四名刺客衝出竹林,飛奔你漫的風雪之中,吃快來到男人身後,朝灰明射出毒鏢。
「是誰允許你們出乎的!」男人轉身高喝,表情猙獰如鬼。
「門主,情勢太危險了,您快跟我們走吧!」其中兩個人無暇解釋,只能快速伸出雙手,攙扶起腳步不穩的男人,打算帶著他逃命。
不料男人卻不領情,反倒碎不及防舉起手中的利鉤,以鉤刃斷兩人的咽喉,猩紅鮮血瞬間猶如泉噴,濺得一地都是。
「門……門主?」其他兩名刺客重重一愣,本能迅速後退,卻仍然逃不過男人的追殺。
當驟起的風雪消散,就見四人的屍體橫躺在雪地土,一地白雪淌滿無數刺目的猩紅。
「違抗我的人,一律都得死!」男人對著前方竹林憤怒咆哮,一身的殺氣,在一瞬間消弭竹林裡所有的騷動。
竹林裡,所有刺客震懾無言,簡直不敢相信四人的一片忠誠竟會換來殺身之禍!
為了與朝廷作對。門主接連刺殺官員,如今甚至不分敵我,連自己人都殺,接下來,門主又要犧牲誰了?
雪花飄下,竹林裡外皆是一片死寂,氣氛愈見詭異,灰明卻始終沉穩的佇立在原地,並沒有乘機趕盡殺絕。
然而他的這份寬容卻讓男人更憤恨了,只見他氣息不穩的轉過身,滿臉猙獰的瞪著灰明,那蘊滿殺氣的眼神比淬毒的鏢還要狠毒。
「原來這麼多年來,你始終隱藏真正的實力,即使有機會殺了我,也刻意對我手下留情,你竟敢如此瞧不起我?」
「我確實必須殺了你,但我也得防備竹林裡的那些刺客。」灰明低聲解釋。
男人卻不肯相信,急怒攻心,反而扭出一抹歪斜的笑。
「哈哈哈,莫怪當年門主非要我殺了你不可,你的內力確實太過深不可測,即使在傷勢未癒的情況下,仍然輕易的就傷了我,而我卻以為能夠打敗你,原來真正愚蠢的人竟然是我……」男人愈笑愈大,愈笑愈狂,神情再也不復正常。
「無論你相不相信,我已經盡力。」灰明握緊大刀,再次擺出招式。「來吧,就讓我們之間的恩怨。到此為止。」
男人卻仍然大笑。並沒有出招。
「灰明啊灰明,你贏我一輩子又如何?就算我殺不了你,至少可以殺了你身邊的人陪葬。」
黑眸驟縮,灰明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聽見的。
柔柔!他想對柔柔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