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臣 上 第十四章
    忽然間,有一道人影從斜對面的牆上飄然落下,她微征,看著那人蹂手蹂腳地走到她的房間門口,而她因為靠著門板站,又在陰影裡,那人競然沒有看到她。

    於是她就這樣瞧著那個黑影從已經推開的門縫向內張望,心中也不恐懼,反而覺得好笑。

    忽然她身後響起一句低語,「你真是不遺餘力地想逃跑。」

    她急忙回身,「噓!有人滲入。」

    身後的人拉了她一把,她便跌入一具寬厚胸膛裡。另一道人影像箭一樣從他們兩人的身邊竄出,瞬間已經飛至那個黑影後面。

    滲入者發現背後有勁敵到來,急忙回身相抗,閃亮的刀鋒在夜色下寒光逼人,姬明煙只聽到兵器磕碰的聲音,竟然看不清那兩人的身形。

    「還是個高手。」她身後的軒轅策冷笑一聲,接著高聲喝道:「不必留他那條賤命了,殺了也無所謂。」

    聽得他的吩咐,戰團中寒光更織,最後有人悶哼一聲摔了出來,一身的鮮血染紅了衣服。

    另一人是連建澄,他上前幾步,踩住那人的胸口,用手中的長劍指著對方的面門,「什麼人敢來王府行刺?」

    那人沒有回答,頭一歪,競然死了。

    他俯身摸了摸那人的脈搏,納悶道:「王爺,我明明沒有刺他致命的部位。」

    「看看他是不是服毒了?倒便宜了他。」軒轅策冷冷地看著那人的屍體,「查查他身上有沒有線索,若是沒有,就直接剁了餵狗。」

    姬明煙打了個寒顫,在他懷中瑟縮下又偎得更緊了些。

    軒轅策歪著頭看著地上那件被蹂埔得姿慘的披風,用自已的大麾將她裹住。

    「這件衣服以後就留給你吧,免得你又沒有外衣穿。」他抱起她,沒有回到房間,而是去了他的院子。

    「你怕還有刺客會來?」她樓著他的脖子,不知道是因為整個身子都在他的懷中懶懶的不想動,還是因為剛才受了驚,總之有個可以依靠的地方,她全身都懈怠了下來,任他抱著。

    「那裡髒了。」他簡潔地說。

    回到他的寢室中,他擦開她的裙擺,解開裹傷布,看看裡面的傷口,「嗯,都長好了,居然一點都沒撕裂,難怪你這麼大膽,敢從屋子裡面跑到院子口。」

    「就算只剩下一條腿,我也不能做個廢人。」她由裕起他的大麾蓋住了腿。

    空氣太過寒冷,肌膚稍稍暴露在外就會一陣陣的打寒顫。

    「剛才的那個人是來刺殺你的?」她問道。

    「也許吧。」他看著她,「說不定是江北派來殺我的。」

    「哦。」

    軒轅策繼續盯著她,「後悔了吧?」

    「嗯?」

    「後悔不該提醒我,應該把那個刺客放進屋裡,讓他殺了我。」

    她沉默了許久,「我沒想過讓你死。」

    「我死了你就解脫了。」

    姬明煙仰夭苦笑,「是嗎?也許……是吧?」

    望著她這種落然又哀傷的表情,軒轅策幾乎以為這一瞬間的她,心中是愛著他的,所以不希望他死。可是他的奢求又豈會成真?她都以死亡為代價來反抗他了,怎麼會愛他?

    她必定是恨他的,恨得刻骨銘心,恨得沒有一刻願意停留在他身邊。若不是地被剪斷了翅膀,早就遠遠地飛走了,連頭都不會回一下。

    這些夭來,他的內心一直很掙扎,因為大夫再來診療曾和他說,姬明煙的腿還有痛感,說明腿上的經脈沒有徹底斷掉,也就是說她還有希望重新站起來走路,即使不會像以前那樣行走自如,也不裡於在輪椅上度過一生,只要好好加以練習,幫她恢復體力,假以時日,她便可以脫離輪椅,行動自如。

    但是他到底該不該這樣做?

    讓她重新站起來、讓她可以重新行走、讓她擁有離開他的能p。*。,一若真的到了那一夭,那現在他擁有的一切,不就是一場只能回憶的夢了?

    「王爺,知道那人的身份了。」連建澄忽然在屋外喊了一聲。

    軒轅策看了她一眼,走出房間,才命令道:「說。」

    「王爺,這人似乎不是衝著您來的。」他忽然把聲音壓低,「他的胸口紋著一個短劍的刺青,王爺知道,這是大內高手的標記。」

    「嗯。」軒轅策孤疑地問:「怎知不是衝著我來的?」

    「那人的衣服裡面藏著一張紙,畫著一個人像。王爺猜,畫的是誰?」

    他皺著眉一瞪,很不喜歡手下的故弄玄虛。

    「如果屬下沒有看錯,那畫的是姬姑娘。」見主子不悅,連建澄連忙從袖子裡將那張畫構出來,遞到主子的手中。

    將畫紙一展,紙上的人眉眼分明,果然就是姬明煙。

    軒轅策沉聲道:「這件事不要告訴任何人,尤其不能讓她知道。」

    連建澄自然明白他說的「她」是誰,點了點頭,「但是此人已死,線索斷了,後面該怎樣查?」

    他想了想,沒有回答,等手下離開,轉身又回到房內。

    姬明煙料靠著床欄坐著,見他回來,忙問道:「那人是誰派來的?」

    「你怕是慕容府派來的?」他故意促狹地笑。

    她搖搖頭,「慕容府不會用這種手段的。萬一殺不了你,還要和你翻臉,根本無利可圖。」

    他站在她面前,居高臨下地審視著她。刺客真的是衝著她來的?大內高手為什麼要來殺她?其實若是慕容府派來殺她的殺手,他反而覺得講得通,甚至高興。這說明慕容府以及慕容眉都已經放棄救她,而她若知道是慕容府的人要置她於死地,留在那邊的那顆心也可以死了。

    然而偏偏不是。

    是她幾時得罪了大內高手,結下了私怨?

    是江北認為以她現在在他心中的重要地位,殺了她就足以重創他了?

    還是……這不過是江北設下的一個陰謀?只為了激怒他?

    「我要回江北去給太后祝壽。」他忽然說出的話讓她驚異不已,以為自己聽錯了。

    「回去?你不怕涉險?」

    「我有你陪著……便不怕。」他微微一笑,握著她的手,在她的唇上輕輕落下一吻,發現她全身又變得僵硬糾結了。

    是為他擔心嗎?她該欣喜若狂才對。因為只要踏上江北的土地,她就有無數的機會可以脫離他的桎梏。

    姬明煙思忖著,「剛才的刺客的確是江北派來的?」

    他望著她,點點頭。

    她又想了一陣,「你是要回去揪出幕後主使?」

    軒轅策悠然一笑,「思考太多會老得快!這件事與你無關,你不用操心了。」

    「不會與我無關,因為他剛才的目標是我的房間。」姬明煙深深吸氣,眸光格外的清亮,「也許他要殺的目標是我……」

    他的眉尾一揚,將她緊接入懷中,「不管真相如何,你有我,誰也動你不得。至於我這條命,除了你,也沒有人可以拿得走。」

    他的這白話,似是鄭重的交託,將自己的性命都交託到她的手裡。

    即使接受過更鄭重的托付,她卻從未有如此沉句句的背負感—雖然她背負的只是這個男人的一顆心而已。

    軒轅策計劃三天後上京,不過他的決定剛剛對下屬們說出來之後,反對的聲音就一浪高過一浪。

    「王爺,我們剛剛和朝廷打了那樣一場大戰,您怎麼能回京去?虎落手陽被火欺啊!萬一您一到了江北,對方就扣住您不放怎麼辦?」連建澄最為著急。

    樊世朝思付著說:「太后壽宴之事,明顯是江北人的陰謀。他們知道王爺不會回去,或許是想以此做為借口,好在世人面前說王爺怎樣目無王上,企圖叛亂,下一次待他們準備好了,還會再開戰的。」

    「再開戰也不怕!」宋石龍拍著胸睛道:「我的紅衣大炮一定會讓他們嘗到厲害!」

    金滄海也皺緊眉頭建議,「王爺,若是一定要上京,也要我等屬下陪同才行。咱們點齊人馬一起去,少說也要帶一萬。」

    軒轅策一直默不作聲地聽著眾人發表議論,直到金將軍說完,才淡淡地開口打斷,「又不是入朝籃國,我帶那麼多人馬去,反而招人議論。不用那麼麻煩,讓建澄挑十幾人陪我同行即可。這邊,文事問世朝,武事問滄海,你們兩人商議著,全權負貴。」

    宋石龍驚道:「王爺,您一定要去?為什麼啊?您不去又會怎樣?」

    「你們最近難道不覺得奇怪!」他目光灼灼地盯著眾人,「上次怒江一戰,慕容家丟了慕容眉,但我們在江中打撈了三夭,撈起來的屍體沒有一個是他。那他人呢?建澄,慕容家給慕容眉力喪事了嗎?」

    他一愣,「好像……沒聽說。」

    「連衣冠塚都沒有給他立。」軒轅策冷笑道:「這只能說明,他很有可能已經偷偷替回了慕容府。」

    「那……就算是他回去了又怎樣?他是王爺的手下敗將,不敢聲張自己還活著的這件事,大概是怕遭受朝廷對他兵敗的貴難,所以他老爹把他藏起來了吧?」宋石龍如此分析。

    「不要因為他曾是我的手下敗將就看扁了他。」他幽冷地笑著,「我倒覺得他會是我此生的一大勁敵。所以他是生是死這件事,我必須知道。」

    「這件事就交給我去力。我會讓京裡的探子全才查找慕容眉的所在!」連建澄扮回應,「這點小事,還要勞煩王爺親自進京嗎!」

    「我進京不全是為了他。」軒轅策沉吟著說:「昨天有刺客滲入王府,這件事你們都應該知道了。這未吐客的來歷有些蹊蹺,我懷疑與京中的什麼大人物有關。而太后的壽宴就在這幾日,是我入京調查的好機會。」

    樊世朝看著他,「王爺是為了姬姑娘嗎?聽聞那刺客原本是要滲入姬姑娘的房間。」

    宋石龍冷笑一聲,「沒準是慕容府的人派來天口的,那女人既然原來是慕容眉的老婆,必然知道許多慕容府的秘密,慕容家見她逃回去無望,於是就派刺客來滅口了。」

    他的話引得眾人一片附和之聲,而金滄海算是眾人中年紀比較大的一位,也是看著軒轅策長大的,耳聞目暗了軒轅策和姬明煙的種種愛恨糾葛,一直沒有機會勸他,現在終於忍不住開口。

    「王爺,女人心海底針,若她原本就是故意留在您身邊做慕容家的間諜呢?王爺對她不能不防。我沒見哪個女人,被王爺這樣的男人如此的細心呵護還如此不識好歹。王爺,恕屬下說一句也許不該說的話,天涯何處無芳草,您又何必一」

    「散會了吧,三天後準備上京。」軒轅策把臉一沉,轉身拂袖而去。

    樊世朝對金滄海笑了笑,「金將軍,王爺對姬明煙是鐵了心的,您就不要再勸他了。你我還是好好想想,這一次入京如何保護王爺吧。」

    「王爺剛才說只要十幾人隨行,是在開玩笑吧?」連建潛額上冒著冷汗。除了戰時,他一直是負貴貼身保護王爺的,但是要十幾人保護王爺在此次上京、回京的路上全身而退,真的是難上加難。

    看他一眼,樊世朝解惑道:「王爺只說讓十幾人隨行,可沒說除了這十幾人之外,江南的其他人不能入京吧?江北、江南貿易頻繁,鼎盛之時,光是江上船隻往來的人數就能多達上千,涉及的錢款也多達百萬兩。如今王爺要入京給太后賀壽,去看熱鬧、尋找商機的生意人,應該也會不在少數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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