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李氏所有官員皆恢復原職,從牢裡被放出來的他們,第一件事便是前往城東李宅。
此刻,宅院大廳的八扇大門全數掩上,坐在裡頭的全都是李彧炎的親人和好友。
他斂雲往日笑意,神色肅殺威凜。
「我要殺了他!」
話一出口,眾人莫不一震,只因所有人皆知道他想殺的「他」是誰。
「你瘋了?才經過這麼大的事,你居然——」
「我就是瘋了才會一直侍奉這樣的君王!」李彧炎冷聲打斷光祿卿的話,眸色帶著瘋狂,燃著殺氣。「昏君,該死的昏君!」
「你居然為了一個女人要弒君?甚至對皇上口出怒言——」
「小滿兒是我這輩子最愛的女人,是唯一可以讓我甘願拿取所擁有的一切去換取的女人,而他……竟敢傷了她,將他幽禁在冷宮,任她自生自滅……他加諸在她身上的一切,我要他加倍奉還!」
瞪著他狂冷的眸色,眾人莫不面面相覷。
「彧炎,你不能為了一個女人做出逆天之事?」光祿卿語重心長地勸解。
「我為什麼不能?身為天子卻昏庸無道,這樣的君王將引領皇朝滅亡,難道要大伙跟著他一道死?」他不服,更不能忍受。
他骨子裡深鏤的痛,要拿幸寧皇的血來平撫!
「那麼,你是想當皇帝?」好半晌,段詢才開口。
「不,誰當皇帝都可以,我只要殺了他。」他對皇位沒興趣,只是想要回到原本的生活。
「但是,你要怎麼殺他?宮裡有十二衛營,皇上的身邊還有殿外的侍衛跟隨,就算你殺得了皇上,也救不了小滿。」李垂陽理性地分析。
「垂陽,你居然跟著彧炎胡鬧?」
「爹,我已經受夠了這種皇帝!我掌管戶部,最清楚宮內的花度,皇族剝削民脂民膏,心中早已沒有了百姓,就連咱們四大家族,他也能夠挾持威脅彧炎,天曉得有朝一日,他還會如何欺凌咱們!」
三位李家大老聞言,不由得陷入沉思。
「就算如此,彧炎成親的事已經傳了出去,聽說靖王爺打算帶著數萬兵馬上京祝賀。」
「哼,說不準是來剷除咱們的。」李垂陽哼了聲。「這些年,皇上要四大家族的當家皆駐守在京城,這已經擺明了皇上對四大家族不信任。」
現場四大家族的成員對視一眼,眸底有著不用明說的瞭然。
沉默了好一會,李彧炎沉聲問:「你們願不願意幫我?」他問的是烏靈、段詢和傅尋樺,只因他們手上都握有兵力。
「我可以從西防調來二十萬大軍,可是西防軍的兵器由兵部掌管,武器不是,調來再多的兵馬也沒用。」烏靈沉吟,率先表態參與。「況且要是一次調動太多,引起注意,反倒起反作用。」
皇上對四大家族的防心在多年前便愈發明顯,最後終是以太平盛世征戰為由,要求四大家族的麾下將領交出大半兵器,甚至連西防大軍都不允許持有兵器,想要兵器剛愎自用兵部請調。
「九營兵馬也是一樣的狀況,但至少我可以動用京城所有的馬匹。」傅尋樺對當今的皇室同樣心冷到了極點,再加上是自己領命帶走明小滿,此事讓他愧疚不已,如今只想要彌補。
「兵部尚書是皇后外戚,想要請出兵令,恐怕不是件簡單的事,再加上三位皇子手上都各領著最善戰的駐軍,想要攻進皇宮,難上加難。」段詢長指在桌面輕敲著。「彧炎,這事急不得,一急,恐怕只會雪上加霜。」
「不,我可以向泰漠和大涼借兵器,只需要半個月的時間。」李彧炎細忖著靖王爺上京的時間。時間相當緊湊,但是,他寧可孤注一擲,只因小滿兒的身體已經虛弱得不能再拖下去了。
「這樣來得及嗎?」
「跟他拼了,不拼也是死。當然是要拼到底。」他垂眼細忖,「宮裡究竟有多少兵馬,還有北驛站的北防兵數量,這些都必須細究,這樣我才能夠立刻擬妥信,向他國借調兵器。」
「何須這麼麻煩?我可以馬上借兵給你。」
突然廳門被人推開,外頭站著的高大男人正是穆納岳,他一身輕裝,身邊只跟著幾個貼侍。
「……太子?」
「我處理好礦場的事後就聽到你出事的的消息,隨身帶了兩萬兵馬守在邊界的屠靈山,只要你開口,泰漠兵便可立即轉由你遣使。」
黑沉的天空不斷飄落綿密雪絲,不見星光,沒有月色,漆暗的冷宮裡,只有訴不盡的荒涼。
但北邊院落的寢房內卻和外面的寒冷不同,不僅擺了幾盆火,還添了些御寒的暖被和裘襖。
李彧炎摟著明小滿半躺臥在床上,她看著窗外飄零的飛雪,任由向前人不斷在她臉上抹藥。
「……疼嗎?」他低聲問。
「不疼。」她舒服地把臉枕在他肩頭上,「哥哥,我的臉是不是變得很醜?」
這裡沒有銅鏡,她看不見自己變成什麼樣子,但是當她摸自己的臉時,也可以感覺已經結痂的傷口幾乎密佈雙頰。
「一點都不醜,還是最美的小滿兒。」
明小滿勾笑,回頭睇著他。「哥哥今兒個嘴真甜,是不是發生什麼好事了?」
「就說我的小滿兒很聰明。」李彧炎難得地勾動唇角。「不過,現在還不能告訴你,等到那天……你就會知道了。」
這些天,只要一入夜他便進宮陪伴玉凝公主,將人迷昏之後,再抓緊時間潛入冷宮陪伴她,不只帶著膳食和所需的暖具,也帶來凌特地交待的數種藥,幾夜下來,她身上的高溫果真消退,如今就連用臉上的傷也都已差不多收口。
「這麼神秘?」
「非得神秘不可,這可是一件天大的事。」今兒個一早,他便收到大涼皇帝的親筆信,得知對方故意無酬出借兵器。推算了下日期,兵器應會在三日之內由李家軍運至京城。
而靖王爺的兵馬王天前剛出發,經青州赤林山的話,時間約莫在兩天內,不能早一步拿到兵器,讓皇室佔盡先機倒也無所謂,如此一來,剛好可以讓他將皇室所有成員一網打盡。
這是一大喜事,要他怎能不開心?
明小滿聞言,濃眉不禁微皺。「哥哥,你不會是要做什麼危險事吧?」
李彧炎輕撫她額間的鳳凰刺青。「放心,不危險的。」
「不要再為我費心,我在這裡就好,別為我掛心。」
她要怎麼說,才能讓他別再把心思放在她身上?
「你在說什麼渾話?什麼叫做過得很好?」他沉下臉,面色不快。「這冷宮根本像座廢墟,沒半個人伺候你,也不給茶水膳食,不是存心要把人活活餓死嗎?」
他親眼見過其他院落裡的白骨,那景象彷彿在告知他,要是不將她救出,未來她的下場就是化為枯骨!
「可、可你每晚都到這兒來,你……到底是怎麼來的?」她心裡有太多不解,前些日子因為體弱才無法問出口,如今不問,她怕往後就沒機會問了。
被幽禁在冷宮,她完全不知道外頭發生什麼事,但她不是傻子,怎會不知道後宮不是能夠輕易來去的地方?
況且,皇上擒住她的用意,不就是為了要控制他嗎?如今他可以來到她跟前,必定是答應了什麼,對不?
「有什麼難的?」他哼,「我買通了內務總管,要底下太監別再到冷宮探視,如此一來,我想來便來,誰能擋得住我?」
話雖這麼說,可近來他以納採下聘之禮為由,讓旗下馬隊馱著兵器入關,可想而知所有細節都不能馬虎。否則就會功虧一簣。因此,此刻,他該是是宅裡運籌帷幄。然而想起她一人獨自在這冷宮裡,他便心疼得百前來陪伴她不可。
「這可是在後宮裡頭,除了皇上以外的男子,不是不能踏進?」她好怕,怕自己牽累他。
她不在乎自己未來會變成什麼樣子,只擔心他。
「多的是法子。」他歎口氣,沒打算告知他是假借和公主成親一事而混進宮。
「小滿兒,你無需擔憂,我說過了,天塌下來都還有我頂著,你只管想等你離開冷宮之後要往哪去,咱們便住哪走。「
「去哪呢?還能去哪?「她笑得淒惻。
「小滿兒?」她的笑容莫名教他心口一顫。
「……哥哥,你答應我,造成別為了我做傻事。」
「我向來不做傻事。」
「是嗎?既是如此,你就回去吧,別再來了。」她緩緩起身,不再貪戀他溫暖的體溫。
李彧炎立即抓住她的手。「不許趕我。」
明小滿直瞅著他,淚水在眸底閃動。「我不要連累你……」要是被人發現他在這裡,該如何是好?
「你沒有連累我,也連累不了我。」他歎口氣,將她重新擁入懷裡。
他歎口氣,將她重新擁入懷裡。「這一輩子要是沒有遇見你,真不知道我會變成樣子,是你成就了我……」
「哥是天之驕子,不該跟我這種玄人在一起。」儘管滿心不願,但事實上,他確實值得擁有更好的。
而且這些事確實是因她而起,只要她不存在,誰都威脅不了他了。
「胡說什麼?」他緊緊地摟著她,恨不得將她嵌進體內,帶著她四處翱翔。
「那一年,我看見了鳳凰,是鳳凰引導著我去見你……鳳凰保不了你一生寶貴吉祥,就讓我成為你的鳳凰,讓我帶著你一起飛,要走……就一起走。」
他的心念從未改變過,想法一旦落定,誰也無法更改。
「可是,我身上有黑影……」明小滿將埋在他的懷裡,淚水無聲滑落。
那晚,皇上要她侍寢,她清楚看見鏡中的自己和皇上同時被黑影包圍,那一瞬間,她便知道了自己的未來。
她不怕,可是他呢?若他知道了……他怎麼辦?
「黑影?什麼意思?」他愣了下。
發現自己不意將秘密說了出來。明小滿隨即揚笑掩飾。「我是說,我現在就像是被黑影籠罩。」
李彧炎看似被她說服,卻暗記下她的異樣,軟聲哄著:「小滿兒,你再忍耐幾天,很快的,我就可以帶你離開冷宮,到時候咱們遠離射日,去陵蘭吧。」
「陵蘭?」
「那裡是亞域最西的國家,那裡對玄人最為和善,沒有種族之分,更不像射日有著種姓分別。而且那裡四季如春,你就再也不怕冷了。」他一嚮往地說。
那是個偏遠的國家,比不上其他國家強盛,但的人民擁有最純樸且無分級的心。
射日皇朝百姓大多有著優越心,自然看不起玄人,一般平民之上還有四大家族,只要是李、段、烏、傅四姓的人,便是高人一等。
那樣的階級沒完沒了,他要給她一個沒有階級分別的國家,讓她可以開心揚笑。
「真的?」她心生憧憬,卻也無比唏吁。
因為來不及了,她沒有時間了。
「你一定會喜歡那裡。」
抬眼對上他笑得柔情似水的深邃瞳眸,明小滿幾乎要生出衝動地我成為你的他一切,要他別再抱持希望,然而一對上他的眼,看見他那麼開心、對未來那麼期盼,便什麼話也說不出口。
「怎麼了?」
「……沒事,哥哥,集體舞到外頭直走好不?」
「不,外頭太冷了。」
窗外不著燈火,沒有月光,然而視野所及儘是淒迷的雪花,如雨疾落。她的身子才剛復原,他可不希望她因為冷意而再染上風邪。
「好可惜,那一天沒能在京城裡逛逛,怕是往後也沒機會了。」她低聲道,因為藥性漸漸發效而感到倦意,窩在他的懷裡。
「波羅的京城也不錯,離開這裡,咱們就先到波羅,那裡有不少稀奇古玩,最特別的是,那裡的人擅長雕刻,你一定會喜歡。」
「是嗎?」她倦極地閉上眼,將淚水悄悄甜吞進心裡。
李彧炎一方面和皇室交好,甚至連水山凰印都交出,只為了讓皇室對他放下防備,另一方面則積極部署所有兵力,並和參與的夥伴們細論,這竟是叛變,不成功便會成仁。
「成親當日,所有禁衛會嚴守四大城門,人數約莫有一千,雖說人數不多,但全部是一時之選的高手,有征戰多年的經驗,恐怕委難應付。」
李宅東廂的書記裡,池燈燦爛,身為雪都都尹的段詢開始講述兩天後婚禮的兵備狀況是如何,以及靖王爺帶來的一萬兵馬即將進駐在城南郊外山間行宮的消息。
李彧炎已經叛變之日定在婚禮當天,只因上官凌占卜之後,發現那日是最適當的時機。
「西防兵呢、」李彧炎問向烏靈。
「我已調動一萬兵馬守在城南外的烏桐巖,那裡夠隱密, 會有人發現。」烏錄說完之後反問:「大涼的兵器可會在明天準時送至?」
「該是在明日中午前就會抵達,兵器有兩萬,已經夠用。」他沉吟著,「加上尋正反一萬兵馬,人數應該已經足夠。」
「婚禮當日,同訂,我會調配一些人在裡,以免百姓在之中受到波及,所以我手邊的人人手可能會再少個三千。」傅尋樺低聲道。
「……是嗎?」李彧炎閉上眼。
他是個商人,習慣計算如何一本萬利,如今要他把腦袋運用在叛變的各方細節上,也許數字掐得准,但實際操作時,風險可不小,要是人數再威少,就怕勝算會更小。
「你為何不跟泰漠借兵?」開口問的是烏靈。
他緩緩張開眼,「那是引外族嗎?」
「那可不妥,要是泰漠太子到時候駐軍不退,豈不是等於引狼入室?」段詢皺起眉。
「那又如何?泰漠借兵不過兩萬,要是真能掌握皇權,還怕趕不走他們?」烏靈畢竟是征戰多回的將軍,自有自己的見解。「況且,泰漠兵皆有上戰場的經驗,京城兵瑞怎麼訓練有素,還是在京城,根本不懂如何作戰。」
「但也不能向他國借兵。否則就算真能夠推翻皇室,也會留下污名。」
「又不是你當皇帝,管他是旁門左道還是差鬼引兵,都無妨。」
「烏靈!」
「好了。」李彧炎伸手制止兩人爭論。「不管怎樣,我都不向泰借兵,這裡頭牽扯太多,我不想因此打壞和穆納岳之間的兄弟情。」
段詢聞言,高傲地看了烏靈一眼,只見烏靈一臉無謂地軟進倚背,探手抓住始終不語的上官凌的手。
「要是能夠想法子讓靖王爺的兵進不了南城門,倒也是一種做法。」李彧炎想著,看向舒服尋樺。「能否在那晚關上南城門?」
「這有點困難,但不是不能。」
「喔?」他感興趣地挑起濃眉,正要細聽,外頭忽地有人喊——
「爺,戶部尚書李垂陽大人求見。」
「請他進來。「
書房的門隨即打開,李垂陽興高采烈地走了進來。「宮裡傳出一個好消息。」
「什麼好消息?」
「聽說靖王爺的一萬兵馬在來京城的途中,於幾天前在赤林山遇見山崩。」李垂陽笑得雙眼發亮,「無風無雨,竟然發生山崩,而且偏巧就在他們經過進才崩,你說,這是不是天助咱們?」
李彧炎聞言,不由得看向上官凌,兩人不約而同地勾笑。
「我在想,也許不是天意,而是民意。」他可不認為是老天爺會助他叛變。與其說是天意,他倒比較願意相信,那是赤林山上的山賊所為。
也許,他們一直注意著京城動向,亦知道皇上對李家提出什麼要求,於是挺身助他。
「喔?」
「這可真是個天大的好消息,如此一來,還怕不將幸寧皇手到擒來?」李彧炎目色堅定,彷彿已勝券在握。
一想起兩天過後,他便能夠帶著小滿兒離開,他的笑意不禁更深,然而又突然想起小滿兒古怪的言語,他立即問向上官凌。
「凌,昨日我去見小滿兒時,聽她說什麼黑影,我想再問清楚,她又不肯說,你可知道黑影是什麼意思?」
上官凌聞言,心神微動,表面上卻如平常慵懶。「她可有說在誰身上瞧見?」
「沒,但她在宮裡能遇見的幾個人,數也數得出來。」
上官凌垂眼想了下,隨即取出隨身攜帶的鼂器,他站走向閉上眼雙眼,口中念著玄人的語言之後,輕搖兩下,發出咚咚聲,從狹小的出口倒出兩片獸牙骨,隨即臉色一變。
「糟了!」
「什麼事糟了?」李彧炎聚精會神地注視著他。
「……大地遞嬗。」上官凌頹然地坐回位置上。
「什麼意思?」
「江山要易主。」
「這不是件好事?」烏靈不解,「這不正是咱們現在在做的事?」
「不對,這卦象代表的是……皇帝駕崩,皇子爭權。」上官凌臉色凝重,握著鼂器的手微顫。
「這是好事,要是皇帝真駕崩的話,皇子為奪帝位自相殘殺,咱們殺入宮去,反倒是為民除害,叛變有據,這麼一來,想要趁亂將明小滿帶離冷宮,豈不是更容易了?」傅尋樺喜出望外,卻見李彧炎同樣冷凝臉。「……我說錯了嗎?」
「皇帝一旦駕崩,後宮所有嬪妃宮女全部都要跟著一道殯葬。」段詢小聲說。
「皇帝入殮之後,所有嬪妃都必須先押進城北的皇陵。」
傅尋樺驚愕的閉上嘴,瞅著李彧炎更加詭譎森冷的面容。
「凌,可知道時辰?」他沉聲問。
「快了。」上官凌無力地閉上眼。
霎時,書房鴉雀無聲,前一刻振奮的氛圍消失得無影無蹤。
「這只是人卦象,又不代表肯定如此,大伙又何必自己嚇自己?」李垂陽試圖緩和氣氛,但瞬間便聽見外頭傳來不尋常的鐘聲。
那鐘聲又沉又重,震到數里遠,打進每個人的心裡。
聞聲,李彧炎快步沖以外頭,直奔宅外,朝皇宮的方向探去,確定鐘聲是從宮中傳來,心頓時一緊。
皇宮敲大鐘,只有三件事:皇帝登基、元旦、帝歿……
皇帝駕崩,打亂了李彧炎的計劃。
京城立即下令宵禁,皇族開始爭奪皇位,私下調兵遣將,動作頻頻,因此李彧炎連皇宮都進不去,只能在宮外心急如焚地等待李垂陽的消息。
直到二更天,才見他一身白袍而來。
「情況如何?」一見他,李彧炎便抓住他問。
李垂陽疲憊地搖了搖頭,「不行,你進不了宮的,現在宮裡一團亂。」
「小滿兒呢?」他急問。
懸在他心上的,自始至終,唯有一人。
「後宮的情況我不清楚,現在知道的是,皇上已經入殮,預定明天午時前送入天陵。」
李彧炎心口一窒,隨即瞇緊黑眸。「計劃改變,將所有兵力部署在通往在陵的官道上,我要攔棺!」
「彧炎,這會遭天遣的,萬萬不可啊!」李垂陽急喊,「叛變已是大罪,你要是膽敢攔下帝棺,那是會遭天遣,會禍延後代的!」
「那又如何?我不承認幸寧皇是應天而生的天子,他既不是天子,就算我砸他的棺又如何?」李彧炎哼笑,神色遽變。「小滿兒要是真被殯葬,我對天起誓,必定毀他射日數代的天陵!「
「……你真的瘋了?」
李彧炎眸色癲狂地望向他,「我不是瘋了,只是煉心成鬼。」
他的心被剜著、燒灼著,日夜不得安寧,要他怎能不成鬼?
四大家族的當家,依皇律必須前往宮是決策皇帝遺旨,然而此時宮中正亂,由於皇帝猝死在燕好之中,並未留下遺旨,於是三位平時看似交好的王子立時露出真面目,爭鬥四起,他們壓根進宮,比擬想進宮膛這淌渾水。
一時間,三位皇子莫不拚命拉攏人馬,整頓兵力,想要佔領皇宮,以利登基,朝堂文武百官也被迫靠邊站,陷入一陣兵荒馬亂這中。
然而這一切,似乎都與李彧炎無關。
他強迫自己沉住氣,等待天亮,等待著他的戰友的到來。
五更天,天色依舊暗如深夜,烏靈和傅尋樺歸來,告知三位皇子已備好兵馬,戰爭即將引爆。
「可有見到小滿兒?」李彧炎啞聲問。
「後宮由內務大總管點數,正準備將她們殯葬,眾人早已哭成片。」烏靈神色疲憊地道,「我沒辦法進入後宮,但帝棺確定是要在午時前就得抵達天陵。」
一夜未闐眼的李彧炎黑眸佈滿血絲,立即決定:「召兵。」
「可是大涼的兵器未到。」
「不進宮,我要攔帝棺。」
此話一出,傅尋樺臉色霎青,而烏靈也提出質疑。
「棺由森衛護送,人數不多,卻是精銳,我的兵馬持武器者不過一千,要如何應戰?」
「管不了那麼多了,一千就一千,由我帶兵前往,只要救得了小滿兒就好!」
「彧炎,你是想找死嗎?」烏靈低斥。
「我——」
「爺兒,馬隊以了!」褚善從外頭跑了進來,激動地揚著手中數塊火風令。
「爺兒,李氏話旗下的馬隊全到場了,還有那個山賊,他護送著大涼的兵器到了!」
李彧炎聞言,急步走到外頭,便見宅外站了十數個馬隊隊長,那是分佈在全國,甚至他國的馬隊。
「爺,馬隊認人不認印,只為爺兒效勞,願為爺兒獻出已命。」其中一位馬隊隊長拱手道。「馬隊駐防在城西,共有千餘人,隨時聽候爺兒的差遣。」
「你們……」李彧炎瞳眸燒燙。「你們可知道我現在的處境?」
「要是沒有爺兒相護多年,說不準咱們早就沒了命,如今隨時都能為爺兒獻上性命。」眾馬隊隊長如是說。
這些人有的是落魄的他國子民,蒙他幫助才成為馬隊一員,雖說李家產業向來只認令牌和印,但他們真正認定的是李彧炎這個人,一知道他受射日皇帝威脅,便自動自發趕來。
「就算會讓你們命喪此地,你們也不怕?」李彧炎啞聲確認。
「只怕護不了爺兒!」
他動容地看著眾人,好半響才說得出一句感謝。「謝謝你們。」
「咱們這就整隊去。」馬隊隊長們立刻告辭。
「還有我,我將大涼的兵器全數送到,如今放在城東外,還請爺兒點數。」站在一旁好一會的兵從戎,待人都離去才沉聲開口。
「你怎會……」李彧炎直睇著他。
「中州的山道坍了,大涼的兵不知道要怎麼由青州過中州,我乾脆拿出了火風令,讓大涼的兵知道我是友不是敵。現粉煤灰我押兵器北上,畢竟青州和中州一帶的小道,我是最清楚的。」他淡淡勾笑,臉上卻有掩不住的疲憊,可以想見他為了這批兵器,幾乎是馬不停中蹄的趕路。
李彧炎感動地瞅著他。「好兄弟,是你擋了靖王爺的兵馬,對不?」
「不過是小事一樁。」
「謝謝你。」
「不用謝。我說過,願聽爺兒差遣。」
搭上他的肩膀,李彧炎信心大振,「走,陪我去清點兵器。」
早該大亮的天空如今陰霾如夜,暗沉得必須點火照路,空中則不斷飄落凍人筋骨的霜雪。
整頓所有兵馬後,由傅尋樺帶著兵從戎掌領兩萬精銳,觀察宮中情況變化,待段詢發出信號施令,便要一舉清除皇族。
而李彧炎則是跟著烏靈和上官居凌領著一萬兵馬,趕往城北通往天陵的宮道。
然而待他們抵達,卻見禁衛軍早已部署在官道上, 這代表帝棺已經通過。
「這些禁衛軍交給我,你和凌帶一千馬隊前往天陵!」烏靈邊說邊拔出腰間長劍。
李彧炎點點頭,隨即一騎當前,破開禁衛陣列,如風般衝往已經抵達天陵的移柩馬車。
頓時,騷動四起。
李彧炎揚開長劍,擋路者即殺。
他是商人,儘管有一身武學,卻從未真正取人性命,但如今揮舞長劍,血濺上他的衣裳,眼角,他卻眨也不眨,沒有關點膽寒和後悔,只因他滿心只想奪回最心愛的女人。
賦於他的人馬皆視死如歸,護送帝棺的上百禁衛軍竟被鐐得死傷無數,其餘的傷兵敗將則是逃之夭夭。
李彧炎火速下馬,推開帝棺,一旁的太監嚇得臉色發白,直喊,「膽敢開帝棺,你不得好死!」
他橫眼瞪去,抓著太監冷問:「明小滿呢?」
「誰是明小滿?」太監嚇得抖如秋葉。
「被打入冷宮的鳳貴妃!」他怒咆,神色詭懾如惡鬼,
「嘎?鳳貴妃……應該已經封入石棺了。」
「……石棺?」他一震。
沒有品階的嬪妃和宮女一律無棺,直接丟進上池掩埋,而小滿兒雖已廢,好歹仍有個貴妃之名,依律,的確會按品階封棺,葬在帝寢四周。
而封入石棺前,必會先被下藥,使之昏迷,一旦封住石棺,不管是從裡或外部都打不開,要是嬪妃在棺中醒為,也只能在窄小的石棺中被活活餓死……
他怒目暴瞠,大喊,「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