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真是諸事不順。正軒不耐煩地把企劃部送上來的廣告創意掃到一旁。
內測基本上已經結束了,可是企劃部跟廣告公司送來的創意沒有一個能讓他滿意;而初曉在住院處也不忘送上報告提醒他內測時留下溢美之辭的都是內部員工。
還有就是千肢蟲始終也沒有回復他的信。
也許這個才是讓他最近一直處於煩躁不安情緒中的真正理由,可是他真的不想承認,他寧願相信只是工作上的事情讓他煩惱。
正軒撥通內線電話叫來世洋:「不是我要生氣,你來看看這些方案!這是要宣傳我們今年最重要的遊戲的廣告方案!」他把文件砸到世洋面前,「你看吧!」
世洋接過文件,一頁頁地翻看,「要我說實話嗎?其實,我倒覺得還不錯。」他抬頭看到馬上要變臉的正軒,馬上聲明:「我只管負責開發程序,至於要怎麼宣傳那是你們的事,我又不懂!」
「初曉說,根據外聘的內測人員反應平平來看,我們的遊戲想要在短時間內殺進市場,會有一定難度。」正軒把初曉的報告也丟到世洋的面前,「公測馬上要開始了,宣傳如果不夠出彩的話,我們就前功盡棄了,你懂不懂!」
世洋翻了翻初曉的報告,「會不會危言聳聽呀?初曉她一向是謹慎慣了的,可是我倒不這麼看,也許公測的時候會好評如潮!」他抬頭對正軒笑,「不然我們打賭吧!我賭大賣!」
「我也賭大賣!」正軒用材料敲他的頭,「你豬頭啊你!我會詛咒我的遊戲不好賣嗎?我怎麼找了一個白癡來做我的遊戲!」
世洋哈哈一笑,「那不就好了,你還擔心什麼呢?反正市場宣傳的事情交給企劃部好了,你要相信自己啊!」
正軒靜下心想一想,世洋說得有道理,自己最近是太過神經質了,他笑了笑,還是敲他的頭,「你小子真是從來不知道擔心的感覺。」
世洋扶了扶眼鏡,正色道:「怎麼不知道?我現在就很擔心初曉呢——她的傷也該快好了,不知道會不會留下什麼後遺症,我真的很擔心呢!」
「後遺症?」聽到世洋如此一說,正軒一顆心又懸了起來,「會不會很嚴重?」
世洋收起了嬉皮笑臉,深深地望進他的眼睛裡,良久,才又是嘻嘻一笑,「我說不知道呵,所以才擔心嘛。」
「臭小子!」捶了他一拳,真不知道說他什麼好。正軒坐回自己的椅子裡,繼續想著方案的事情。
「喂,生氣了?」世洋用材料敲著桌子,「你不會吧?我不過是開個玩笑嘛,我又沒說初曉一定會有後遺症,你怎麼就生氣了?」
正軒只好把腦子裡方案的事情放下,「首先,我沒有生氣,其實,我也沒有介意你開玩笑;不過,你說實話,你是真的有心要追求初曉嗎?」
「你別兩句話不來就又繞到這個上頭!」世洋霍地站起身,不贊同地對他皺眉,「我告訴你,你已經有曼緹了,你好好要對待她,管別人那麼多幹什麼!」然後徑直走出正軒的辦公室。
哈!什麼世道,好歹他是老闆吧?居然這麼不給他面子。正軒把桌子散落的文件收到一起,悶哼一聲。這傢伙是在他身邊待得太久了,久得已經忘記了自己的身份了,都怪自己太任由他放肆了,得找機會好好讓他瞭解瞭解老闆的威嚴了。
突然地,蟲子的話一字一句浮現在他眼前:在我的心目中愛情是做的比說的多,給的比要的多,甜的比苦的多,回憶的比遺忘的多。
因為我對正軒你,就是這樣的……
正軒淡然地笑,也許他根本就不懂要怎麼去愛人,也不配被人愛;更何況是像蟲子那麼美好那麼正直的女孩。
當他幻想著蟲子的容顏之際,初曉那個綻開著的花朵一般的笑容無聲地攻佔了他內心最溫柔的一端。
蟲子是蟲子,初曉是初曉;自己究竟在想什麼!正軒揮揮手,試圖揮掉自己心中的茫然。
初曉含笑看著世洋把一大堆的營養品都堆到她的床頭,「世洋,你搶劫了藥品商店嗎?做什麼弄這麼多東西來嚇我。」
「希望你趕快好起來嘛!」世洋笑吟吟地坐到她身旁,「再有幾天就可以出院了吧?到時候我來接你。」
「住院住得我快悶死了。」初曉抿著嘴恬然地淺笑,「真想馬上就回家,不過醫生說要再過三天才行。」腳上的石膏已經拆了,可是仍舊不能下地。
「已經很不錯了,你一定要養好哦,不然變成跛腳的話,會嫁不出去的!」世洋故意板起臉來嚇她。
她拍拍他的手,「謝謝你的好心叮嚀。」然後抬頭衝他感激地笑著。
正軒站在門外看著那兩個人的愉快,完全沒有自己介入的餘地。他默默站了一會,然後轉身悄悄地離開了。
他沿著醫院長長的走廊,緩緩走著,心裡竟有那麼一股不痛快。
不由自主想起了初曉剛來公司時候的情景——
那時候自己身邊已經有了一個女秘書,美貌與曼緹不相上下。初曉她呢,自己闖到他的公司直接詢問是否能給她一個工作的機會。
當時他正和秘書一起從公司門口走過,一身白色套裝的初曉正在和門口的接待小姐交涉,希望能見到經理——也就是他本人。
接待小姐面帶為難地拒絕她,可是她的表情沒有一點慌亂,沒有一點難過,沒有一點不悅,「不要緊,你告訴我他什麼時候回來,我可以就在這裡等他,一定不會妨礙你的工作!」
說話的時候,她整個人恬然自信地帶一點適度的堅持微笑著。
從那一刻起,正軒就知道這個沉靜的女孩一定會成為自己的好幫手。可是她並沒有更大的野心,她只要做他的秘書就好。
「你看到了,我已經有秘書了。」正軒絕對不是想拒絕她,她應該有更好的工作選擇。
「誰規定秘書只能有一個?」初曉的笑容溫柔恬靜,不大的眼睛卻如水般清透,白皙的臉龐透出絲微粉紅的顏色,「之前我曾經在幾個知名的軟件公司工作過。」她認真地給他細數她曾經待過的地方,「如果你肯試用我,我相信你一定會認同我的能力!」
正軒就是被她這種安靜沉穩又自信的笑容征服了。於是讓她進入公司,試用她做他的私人秘書,結果這一試竟然就是四年多!這期間,他換了不計其數的美貌秘書,唯獨平凡的她卻始終留在他的身邊。
那個溫柔若水般的女孩——現在終於有人發現她的好了,但願他能把她捧在手心好好地呵護,她值得任何一個男人花一生時間去寵去疼。只是,這個男人不是自己。為什麼這個認知,竟讓他覺得有些酸楚的感覺?
走出醫院的大門,與曼緹迎面相對。
「你來看小白?」曼緹習慣地伸手挽著他的臂彎,「她怎麼樣了,什麼時候能出院?」
正軒其實並不知道問題的答案,只好反問她:「你怎麼才來?」
「人家去買些東西給小白呀!」曼緹舉起手中的水果籃,「她就快出院了嘛。走,再陪我去一趟!」
正軒剛想開口拒絕,卻被曼緹一路拖著又重新回到了初曉的病房。
看到正軒和曼緹手挽手地進來,初曉笑著點頭算是招呼。
「正軒剛才都已經來了一次了,不過現在又陪我再來看你一次,怎麼樣你不覺得很幸福?」曼緹把水果籃子放到初曉的床頭,「呵!已經有人給你買了這麼多了!我倒多餘了。」
「才不是,你不要亂講。」初曉笑著拉她坐下,心裡卻在想她說的話:剛才正軒已經來過一次了。來過了,那他為什麼沒有進來?是看見自己和世洋說笑,便覺得不好打擾嗎?那麼,他算是認定了自己已經和世洋在交往嗎?
為什麼他不問問她的想法呢?努力讓自己不要流露出哀怨的表情,初曉只能可憐兮兮地笑著,手緊緊地攥著拳。
初曉出院沒幾天,遊戲的公測就熱火朝天地開始了。報紙,雜誌,電視,廣播到處都能找到新遊戲的廣告,宣傳力度可見一斑。
初曉為了不再耽誤工作,堅持拄著單拐上班。
「你多休息幾天,養好傷再來。」正軒皺著眉,看她那麼辛苦心裡十分不忍。
可是她自己卻好像沒有一點自覺,「不要緊的,醫生也說了,我需要多運動多鍛煉才能早點恢復!我沒事的,再不找點工作來做我也閒不住了。」
她的笑容溫柔卻堅持得不容反駁。正軒只好順著她,可是每天見她艱難地上下班,他的心就緊緊地揪著。
可是他什麼也沒說,也來不及說什麼。
新遊戲的公測已經如火如荼地展開,他把這一年的利潤全押在這上面了。現在不是想這些的時候,他的事業才是最重要的。
「我覺得應該早做新的打算。」拿到最新的公測反饋資料,初曉第一時間來找正軒匯報,「現在可能還看不出什麼,但我覺得如果就這樣下去,未來可能不太樂觀。」她堅持自己的意見,新遊戲現在人氣雖然還算可以,但一旦公測時間結束進入收費階段,恐怕就沒這麼好的情況了。
「那依你說呢?」雖然並不這麼想,正軒還是想先聽聽她的意見。
「一向都先有單機遊戲,然後再有網絡遊戲,大家都是這個路數;可是這次我們應該反其道而行,先推出網絡遊戲,再發行相關的單機遊戲;畢竟以往我們家最熱門也最拿手的,還是單機遊戲,所以,我們不應該放棄這塊蛋糕。」初曉誠懇地建議。
正軒點點頭,但心裡卻不以為然。好,就讓她說說好了,不過要不要實行還得是他拿主意。
看出他是有意敷衍並非同意自己的觀點,初曉十分失望。
她的眼神一下子變得黯淡,讓正軒看了都覺得不忍心,「初曉,我會讓設計部抽空去做單機版的『時空』;不過他們現在都很忙,未必能抽得出人手。」時空,是他們這款網游的名字。
「抽不出人手也要抽!」初曉皺著眉,決定就算惹他生氣也要堅持。她還是第一次在正軒面前表現出決不妥協的頑固,讓他一時怔忡了。
她急蹙雙眉,臉頰因為太過激動而漲得緋紅,紅潤的嘴唇也微微在顫抖著。
好想吻她。
被自己突然冒出來的念頭嚇了一跳,正軒馬上坐正,「好,那你現在就到設計部去找世洋吧!」語氣生硬得不像是自己的聲音。
初曉怔怔地站起來,不知道他為什麼突然態度變得如此奇怪,但仍是微微笑一笑,「好的,我過去跟他協商一下。」
自己是怎麼了?正軒雙手插到頭髮裡,緊緊地抓著頭髮,閉著眼睛還在回味剛才那張近在眼前的臉——
緋紅的臉頰,微張的雙唇……
完了,自己真的變成徹頭徹尾的色情狂了!他狠狠地敲自己的頭。
如果自己對初曉也有這種邪惡的用心,那自己成了什麼人?連世洋自己還會擔心他會傷害初曉,那自己呢?
像自己這種惡行纍纍的人,一定會讓她哭得很傷心。
何況,自己已經有了蟲子;不是曼緹,不是任何他的一任女朋友,是千肢蟲,是那個在網絡上已經和他終身相許的蟲子。
她愛他。她這樣說過的;她才是自己最珍惜的,最寶貝的。
所以,無論如何,初曉,初曉不是他能動的。
他不能,不能。
「在想什麼?」不知過了多久,曼緹走進來,打開辦公室的燈,「怎麼也不開燈,還以為你不在呢,你在幹什麼?」走過來,貓一般偎進他懷裡。
他不說話,只捉住她的肩膀將她緊緊地扣在胸膛裡,然後狠狠地吻住她的唇。
「唔!」曼緹被他弄痛了,伸手捶他的後背以示抗議,只幾下,但徹底宣告投降,捶他的拳張開了,緊緊摟住他的脖頸;微張開唇,與他更深地交纏在一起。
原來以為自己已經百毒不侵了,現在才知道自己根本脆弱得可以。初曉本是想哭的,可是一抹微笑卻爬上她的嘴角。在腦袋裡想像那兩個人的親密也許還不算什麼,但如今是親眼看到,那衝擊可比想像一百次還要來得更強烈。
她垂下頭,想沉默地離開,但世洋卻一下子捏緊了她的肩膀,他用眼神制止她逃跑的行為。
世洋伸手在虛掩的門上重重地敲了兩下,「經理,有事找你!」
曼緹意猶未盡地結束這個吻,然後從正軒的身上跳下來,揉著被吻得紅腫的唇,走到門邊打開辦公室的門,「請進,徐工程師。」
世洋瞪著她,一絲複雜的色彩在他眼中一閃而過。初曉剛想要捕捉什麼,但他卻已經轉身走向正軒。
曼緹衝他一聳肩,然後對初曉眨眼一笑,閃身從辦公室裡出去。
初曉木木地站在那裡,像個傻瓜似的。
「我記得你一向很注意自己在公司裡的形象。」世洋大咧咧地坐到正軒的對面,眼鏡後面反射著深不可測的光芒,「怎麼了,你預備改變形象了嗎?」
「別說那些沒用的話,什麼事找我?」正軒不去理窘得要死的初曉,只用冷淡的語氣問世洋,「別告訴你只是沒事來找我閒聊天。」
「初曉說的單機版的『時空』我很感興趣,就算未雨綢繆吧!我打算最近馬上弄這個!」世洋用公事公辦的樣子來表達自己的不滿。
那麼,他到底在不滿什麼呢?初曉不由得深思地看著他的背。難不成……
「好,既然你有興趣,那事情就好辦了;交給你做我最放心。」正軒仍舊是淡淡的,眉毛也不動一下。
世洋側過頭看初曉,「你看怎樣?」
「呃?」初曉愣愣地抬起頭,清朗如星子的眸迎上正軒的眼,「我沒意見。」
「那就這樣吧,如果沒什麼事的話,你們去忙吧。初曉!」正軒垂下眼不去看那二人,繼續吩咐:「你去企劃部,要林經理馬上再擬一份『時空』的平面宣傳過來,下個月要登在電玩雜誌上的;我希望可以看到驚喜。」
「好的。」每次有工作初曉的第一反應就是馬上回答,立刻執行,她點下頭,隨即轉身出了辦公室直奔企劃部經理辦而去。
世洋搖頭,無奈地歎氣,「初曉會被你嚇死的,你這個死人脾氣。」
「我哪裡不對了?」正軒抬眼,漠然地與他對視,心裡有點生氣,「你又要教訓我什麼?」
「如果我是你呢,我就會好好把握自己所擁有的。」世洋似是玩笑又似是認真的,邊說邊站起身子,「有些東西,並不是得不到的才最好,珍惜眼前也是很重要的。」
「你這傢伙犯什麼毛病?」正軒皺眉看著他晃出辦公室,「跑來跟我打什麼啞謎!」
世洋背對著正軒擺擺手,「佛曰,不可說,不可說!」
「神經病!」正軒氣極反笑,搖搖頭,不再理會他。
快要下班的時候,突然想要喝杯咖啡,正軒打電話給秘書處,卻是曼緹守在那裡,「小白在設計部,我去幫你叫她。」
「不用了,我自己去。」正軒掛上電話,心裡有絲不悅。
「你就那麼認定,我們的遊戲一定不行嗎?」把她從設計部拉出來,正軒雙手支著牆將她定在自己的雙臂之間,居高臨下地逼視她,「你覺得我一定會失敗,對嗎?」他很生氣,非常生氣!為什麼她對他這麼沒有信心?
「不是的。」初曉辯駁的聲音如此虛弱,「總經理,你不要生氣,我不是說遊戲不行,更不是說你會失敗……」
「那麼你為什麼那麼熱心在開發單機遊戲上?」正軒實在不爽極了,已經窩火很久了,真想把所有的脾氣一股腦都發到她身上。
「我不是這個意思……」初曉害怕地看著他憤怒的臉,她不懂他為什麼突然對她發火;她只知道必須對他解釋清楚,於是一口氣地說道:「我知道時空是你的心血,你把公司未來的命運全賭在這上頭,我怎麼可能認為你會失敗?」
從不曾用如此激烈的方式表達自己的思想,初曉的胸膛隨著她的氣息而急促地起伏,她喘口氣繼續說:「總經理,我不覺得開發單機『時空』就是對網絡『時空』的否定,你一定是誤會了。」
正軒低頭看著這張急於辯白的臉,因為連日來的忙碌奔波而顯得有些蒼白的臉,明明就是自己內心的不安,而此刻自己居然還在對她莫名其妙地發作。
正軒忽然驚覺兩人現在的姿勢竟如此曖昧,馬上放開雙手,站直身,「對不起,我最近都有些神經質了,我不是在生你的氣,是我莫名其妙。」他煩躁地伸手扯了扯領帶,「你別在意我的話。」說完就丟下初曉,一個人走掉了。
初曉把全身的重量都壓在那只單拐上,眼睛睜得大大的,生怕一眨眼裡面的淚水就會掉下來。
也許自己真是太無聊了,初曉心內黯然,好端端的為什麼要給他潑冷水,明知道他對這個案子是勢在必得。可是,有一個微弱的聲音在喊,可是就是因為知道這個遊戲對他的重要性,才更希望他萬無一失呀。
難道他不瞭解自己的苦心嗎?她比任何人都不願意看到他失敗,難道他不知道嗎?
「想哭就哭出來吧。」世洋出現在她背後,「沒人會笑你的。你現在這種勉強的模樣讓人看了更難受。你放心吧,不管正軒說什麼,時空的單機版我一定盡快拿下來。」
「誰說我要哭了?」初曉牽強地笑,不過給他這樣一說,眼淚倒真的沒有了,「我是在難過沒錯,可是,誰說難過就一定要哭了?」
世洋笑著走到她面前,「你呀,平時一副溫溫柔柔的小女人模樣,可是一旦有事發生的時候,強得像頭牛。請你記住,女人要懂得依靠男人,那樣才更可愛!」
「像曼緹那樣?」初曉和他面對面,眼睛亮亮的,笑了,「是不是?」
世洋撓撓頭,「就知道你會這麼說。是的,像曼緹那樣,懂得進退;這是做好女人的必修功課!」
初曉抿著嘴,「你倒比我還知道如何做一個好女人呢?」
他改去揉她的頭髮,「我能知道什麼?不過,看你這麼辛苦呢,我倒真的替你不值了。」
「我知道你其實並不是真的喜歡我。」初曉握住他的手,漆黑的眼睛深不見底,「我也替你的辛苦不值。」
「那麼,你會覺得不值嗎?」感覺兩人的對話好像偈語般玄奧,讓世洋忍俊不禁。
「我覺得值。」初曉肯定地點頭。
「我也是。」世洋收起笑容,正色地回答她。
真是傻瓜!不過,看來這世上的傻瓜還不止她一個人呢。
曼緹手握著酒杯,透過五光十色的酒看著對面的正軒。
她從鼻子裡哼一聲,好難得才陪她一起來酒吧;可這會他卻自顧自在那裡喝悶酒,完全把她當成了擺設。
「軒,你都不想跟我說說話嗎?」用拇指和食指夾著酒杯,曼緹歪過身去,膩到正軒的身畔,輕輕搖晃著酒杯酒杯,裡面的冰塊相互碰撞著,發出輕微細碎的聲響。
「說,你說吧,你想要說什麼?」幾杯酒喝下來,正軒已經半醉,全沒了平日裡的嚴肅刻板,瞇著眼邪氣地笑,「說吧!」
曼緹洩氣地推開他坐直,「你總是這樣!到底在你心裡我算什麼?你有什麼煩惱的事從來也不會對我說一個字;你永遠把我隔離在你的世界之外,你這樣子,我會傷心的!」
「呵呵。」正軒笑著又乾了一杯,然後捉住曼緹的肩膀將她整個人拉到自己的懷裡,「不要傷心,你要高高興興的才好看。」
然後,摟著曼緹的肩膀,閉著眼尋找著她的嘴唇。曼緹皺緊了眉,終於還是沒有拒絕他這個充滿酒味的吻。
好容易回到家,正軒已經完全醉倒了。曼緹費力地先將他安置在客廳的沙發裡,然後氣呼呼地出去把車駛進車庫。
再回來的時候,那個傢伙已經睡死了。曼緹抱著臂咬著下唇,站在旁邊瞪著他的臉。半晌,她才上樓取了一條毛毯下來,給他蓋上。
手指輕輕拂他額前的發,拂過他的眉骨,他有一張稜角分明的臉,睡著的時候有那麼一點孩子氣。曼緹蹲在他的面前,仔細地端詳他的臉。
正軒翻了個身,嘴裡含糊不清地嘟嚷著:「會上升的……一定……」
曼緹凝神去聽,彷彿是在說工作的事情,聽了半天也摸不清頭腦,便歎了口氣,搖搖頭,將掉下來的毛毯給他蓋好。
「蟲……蟲子,蟲蟲……」這次的囈語卻是十分的清楚,曼緹皺了眉,什麼蟲子?他在做什麼奇怪的夢?難道竟然夢見了什麼蟲子不成?
「不要不理我,蟲蟲……不要……」聲音漸漸小了,正軒抱著胸前的毯子歪著頭沉睡了,不再說話。
曼緹卻定定地站在那裡,一動也不能動:蟲子,蟲蟲,竟然是一個人,一個讓他在夢裡也念念不忘的人。
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