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歎了口氣,她將藥放在桌上,「等他醒了,記得給他喝。」
「嗯。」寒思月點頭。
「思月——」洛紫珊看了她許久,欲言又止。
寒思月抬頭,「洛姑娘,你想說什麼就說吧!」
「別叫我洛姑娘了。」洛紫珊走到她面前,微笑,「我們算起來是堂姐妹,你還是叫我紫珊吧!」
「好。」
「思月——」洛紫珊眼底掠過一絲歎息之色,「我知道,你已經失去了關於幽冥之泉的一切記憶,我也知道,這份責任,你不一定要背負起來,但離幽冥之泉爆發的時間,不到一個月了。」
「我這次出谷,原本是想說服獨孤大哥,讓他告訴我幽冥之泉的下落,然後我們聯手合力,想辦法封印住幽冥之泉,但我沒想到,會遇上你。」
她拉起寒思月的手,眼眸裡寫滿了誠摯的歉意,「我知道,我們洛家欠了你很多。而我也不想眼睜睜看著你去送死。我考慮過了,我會和楚樓主他們商量其他辦法,不過,我希望你幫我一個忙。」
「讓宮主說出幽冥之泉的下落嗎?」寒思月淡淡地問。
洛紫珊點頭,眉宇間的神色漸漸凝重起來,「我們的時間真的不多了,我真的不想這個世間就此被魔界佔領,鎮守幽冥之泉,原本就是洛家人的職責。」
「好。我可以試試。」寒思月點頭答應。
「謝謝。」洛紫珊鬆了一口氣,「那我先走了,你的臉色也不太好看,要注意休息。最近你就多遷就一下獨孤大哥吧,現在最好不要讓他大悲大喜——」她搖頭歎息,轉身走出了房間。
「紫珊——」寒思月忽然出聲喚住她。
她停下了步伐。
「你們真的可以想到其他辦法嗎?」
洛紫珊沒有回頭,揚唇苦笑,「老實說,我沒有把握。」如果幽冥之泉真的可以靠另外一種方法封印,她們洛家就不會付出幾百年的心血。
看著洛紫珊的背影消失在蒼茫的夜色之中,寒思月才緩緩收回目光。
她很清楚,她的身上肩負著怎樣沉重的責任?有些事情,她更不能逃避!
但宮主,又會肯嗎?
第五章 情深不悔
當獨孤寒睜開眼睛的時候已經是清晨了。
窗外,正下著大雪,那鋪天蓋地的白色,讓他眼前陣陣昏眩。
房間裡沒有人,一片清冷寂靜。
「思月——」
他倏然一驚,翻身下床,也顧不得心口那翻江倒海的劇痛,急急忙忙衝到門口。
一打開房門,他就看見了那張熟悉的臉龐。
「宮主——」寒思月眼中掠過一絲淡淡的驚喜,「你醒了?」
沒走就好。
終於鬆了一口氣,他這才感覺到全身軟綿無力,不由靠住門沿。
「我先扶你進去。」寒思月一手端著藥,一手將獨孤寒扶回了床邊,讓他坐好。
「先把藥喝了吧!」將藥遞到他的面前,她又補了一句:「我剛才見藥涼了,怕沒藥效,便重新煎了一碗。」
獨孤寒沉默地接過藥,一口飲盡。
「躺好,我不希望你再受傷。」她讓他回床上躺好,並細心地為他蓋上錦被。
「想不想吃點什麼?」她抬頭問他。
獨孤寒輕搖了搖頭。
寒思月微一蹙眉,「我隨便去弄點東西給你吃吧,不然你的身體怎麼恢復?」她轉身正欲離開,手卻被人緊緊拉住。
「思月——」獨孤寒拉著她坐回床邊,「我什麼都不想吃,只要你在我身邊陪著我就行了。」
「宮主——」寒思月微攏的眉心又深了一分,「你不吃東西怎麼行?」
「我不想再聽見你叫我宮主。」獨孤寒有些落寞地輕閉上眼,但抓著寒思月手卻沒有放開。
寒思月歎了口氣,輕喚:「獨孤大哥。」
思緒彷彿回到了十五年前,那個時候,她也是這樣喚他。
緩緩睜開了眼,獨孤寒一雙黑沉的眼眸裡寫滿了複雜的情愫。
「十五年前,我是不是曾許諾過你什麼?」寒思月看著眼前那雙眸子,額際似乎又隱隱抽痛起來。
「你說只要你在這世上一天,就會陪在我的身邊。」獨孤寒輕咳了兩聲,「這是十五年前,你在幻海答應我的。」
「我可以答應你,我會實現十五年前的諾言。」寒思月淡淡地道,「這一次,我是心甘情願,不會再離開你的身邊。」
獨孤寒抬頭,眼底掠過一絲無法掩飾的驚喜。
「思月——」
驀地,他緊握著她的手一緊,臉色煞白。
「你胸口又痛了嗎?」寒思月連忙伸手按住他的胸口,略施真力為他搓揉。
這是洛紫珊教她的方法,可以將他的疼痛減至最低。
她指間的溫柔瞬間驅散了長久以來堆積在心底的傷痛。
他突然發現,其實自己要求的,並不多。
只要她可以留在自己身邊,只要她可以這樣溫柔地對自己,他就真的心滿意足了。
獨孤寒平靜地輕合上了雙眼,一種滿足的幸福頓時填滿了心間。
「思月,你不怪我封印你的記憶?」心頭湧上一陣陣淡淡的倦意,但他強撐著,不想讓自己錯失這來之不易的幸福。
「我知道,你是為我好。」寒思月的語氣依舊淡然,卻已經不再疏離冷漠了。
她真的不會再離開他了吧?
「思月,不要再違背你的諾言,不然,我可能真會恨你——」終於抵不過那越漸強烈的倦意,他沉沉睡去。
直至完全沉入夢鄉的那一刻,他的手,自始至終都不曾放開過她……
第56節:第五章 情深不悔(2)
有人說,愛上一個人其實是一件很簡單的事。
她並不知道這個時候,自己究竟有沒有愛上獨孤寒,但她卻是真的被他感動了。他為她所做的一切,他為她付出的一切,即便是心腸再硬的人也會為之動容吧?
對於十五年前的記憶,她已不想去追究了。
那個時候,年僅十歲的自己,竟然答應了他,只要在這世上一天,就會呆在他的身邊。也許,他們之間曾經存在過很深厚的感情。
所以,十五年後,他才會執著如斯。
這世間,有太多的人看不破「情」字,楚夢非如是,獨孤寒如是,自己也如是。
既然看不破,她就要嘗試著接受。
能被這樣的男人愛著,其實也是一件幸福的事吧?
只是,這份感情,她又可以維持多久呢?
洛芸……洛芸這個名字早就深刻在她的心底了,不管是不是已經遺忘,她的身份是永遠也無法改變的事實。
今夜,並沒有下雪。
清冷的夜空之上,點點繁星璀璨,皓月當空。
紫薇小築的夜一向安靜。
獨孤寒早已睡了,她一個獨坐在庭院裡,只有豹兒陪著她。它正安靜地窩在她的腳邊,似乎沒什麼精神。
豹兒好像已經感覺到了主人的危機,心情也很低落,這幾日經常窩在獨孤寒的床邊,悶不吭聲地陪伴著主人。
「豹兒,別擔心,他會沒事的。」寒思月微彎下身子,輕撫了撫豹兒毛茸茸的腦袋,安慰它。
豹兒抬起頭,伸出舌頭舔著她的手。
似乎它也在試圖安慰自己。
寒思月笑了,心底有陣陣暖意湧上。
「思月——」一道熟悉的身影忽然出現在她的面前,寒思月抬起了頭。
月光下,那道修長的身影隱隱帶著一絲落寞。
「劍宇?」寒思月微感驚詫。
原本溫順的豹兒看見石劍宇卻像是看見了仇人一般,全身的毛髮瞬間倒豎,一雙眸子裡露出了凶光。
「一邊去,我沒空跟你玩。」石劍宇也毫不示弱地瞪了它一眼。
寒思月不覺莞爾,伸手拍拍豹兒的頭。
豹兒心不甘情不願地垂下頭去,繼續睡覺,但一雙圓眸卻半睜半閉,似乎隨時準備出擊。
寒思月歎息。
與石劍宇相處也有一段時日了,豹兒也知石劍宇絕不是敵人,但它就是對他充滿敵意。
「劍宇,這麼晚了找我何事?」將心神從豹兒身上收回,她抬頭看向石劍宇。
「他——」石劍宇遲疑了下,還是問出了口,「他怎樣了?」
寒思月搖頭,神色有些沉重,「最近這幾日,他一直在昏睡。」
石劍宇安慰道:「你不要太擔心,那個洛紫珊不是說只要他不再妄動真力,休養一段便會恢復嗎?」
「希望會吧!」寒思月苦笑。
沉默了片刻,石劍宇突然道:「輸給他,我心服口服。」
寒思月不由一怔。
石劍宇尷尬地別開眼,「原本我很討厭他老是鎖著你,就好像你是她的附屬品一般。不過,現在,我終於明白了他的心情。如果我是他,我也會這麼做。」
寒思月不知自己該說些什麼,只能沉默。
其實,劍宇也是個好男人,雖然他有時衝動一些,狂妄一些,但畢竟是個性情中人。
「思月,你幫我轉告他,我輸給他雖然心服口服,但我是輸在沒有機會,沒有機會為你做任何事。」
他眼中的深情與傷痛,讓寒思月不忍再看下去。
她這一生欠了這兩個男人太多太多。
「劍宇——」她站了起來,「我不值得你這樣為我——其實——」
石劍宇情不自禁地扣住了她的雙肩,雖然他認輸了,但他還是依然愛著她啊,在沉沙樓第一次看見她開始……
忽然,旁邊傳來一聲低吼,緊接著一道龐大的身影已擠進了兩人中間。
他不由鬆了手,寒思月也退了兩步。
石劍宇低下頭,死死瞪著那只不知死活、硬擠進來的雪豹。而雪豹也不甘示弱地朝他呲著牙,一副準備隨時撲上去咬斷他脖頸的模樣。
「既然認輸了,又何必來糾纏思月?」
黑暗裡忽地響起了一道冰冷的、隱含著怒氣的聲音。
石劍宇面色一變,已佈滿鐵青。
寒思月詫異地回過頭,就看見獨孤寒竟就站在她的身後。
「宮——」看見獨孤寒神色一沉,她只能改口,「獨孤大哥,你何時醒的?」
獨孤寒走到她的身邊,佔有性地攬過她的肩頭,眼神冰冷。
「我只是覺得應該醒了,便醒了。」
原本攔在石劍宇和寒思月中間的豹兒早就跑到他的腳邊,仰高了脖子邀功。獨孤寒淡淡地看了石劍宇一眼,含笑輕拍了拍豹兒的頭。
「豹兒,做得好。」
石劍宇臉上的神色頓時又難看兩分。
真是有怎樣的主子,就有怎樣的寵物,總有一天,他要把這只雪豹扒皮烤了吃。
面對兩人之間的暗潮洶湧,寒思月只能在心底暗暗歎息。
沒想到這兩個同樣自負、同樣狂妄的男人,此時此刻竟像兩個孩子般鬥氣?
「三更半夜的,怎麼這麼熱鬧啊?」原本僵持的局面,因為一個人出現而打破了。
洛紫珊也不知道從哪個角落冒了出來,好笑地看著眼前的情景,然後挑了挑漂亮的柳眉,「原來是兩個情敵在這裡爭風吃醋啊。」
她這一句話,讓寒思月感到不自在,想要掙脫獨孤寒的懷抱,卻沒能掙脫。
第57節:第五章 情深不悔(3)
石劍宇冷哼了一聲。
「看起來有精神多了。」洛紫珊看了獨孤寒一眼,「未婚夫大人,既然你身體好多了,我們也該談正事了。」
獨孤寒看也不看洛紫珊一眼,竟攬著寒思月就要離開。
洛紫珊連忙收起來玩笑的神色,喚住他:「獨孤大哥,你身為寒月宮的宮主,不能這樣推卸責任,什麼都不管。」
獨孤寒冷冷地轉身,「那你告訴我,我該怎樣負起這個責任,將思月親手封印在幽冥之泉的泉底嗎?」「我們可以想想其他辦法。」回答獨孤寒的,並不是洛紫珊,而是楚夢非,他的身邊跟著沙雨幽。
「看來今夜注定是個無眠之夜。」獨孤寒冷笑,「但很抱歉,我沒時間跟你們奉陪。」他丟下話就要帶著寒思月離去。
「獨孤大哥。」寒思月阻止了他,「獨孤世家數百年來鎮守幽冥之泉,耗盡了數十代的人心血,我知道,你不會就這樣什麼都放棄了,是不是?」
獨孤寒低下頭深深凝視著她,「你是想我負起這個責任嗎?」
寒思月回視著他,神色一片淡然篤定,「你從來都沒想過要放下這個責任,不是麼?」
獨孤寒微微一怔,繼而輕笑。
「原來你很瞭解我。」
「我只知道獨孤寒並不是個輕易服輸的人。」寒思月微笑,「獨孤大哥,我知道你不願我就這樣枉送性命,但幽冥之泉爆發之事迫在眉睫,我們必須同心協力,結合我們五個人的力量,遠比你一人孤軍奮戰要來得強,不是麼?」
「你是要我說出幽冥之泉的下落?」
寒思月點頭。
獨孤寒注視了她良久良久,「好,我可以說出幽冥之泉的下落,也可以同他們合作。但你絕不能知道,而且這件事,你也不可以參與半分。」
寒思月苦笑,「你是不相信我嗎?」
獨孤寒的態度很強硬,「你若不答應,這件事就免談。」
洛紫珊連忙打圓場:「思月,就按獨孤大哥所說的做吧!剛好最近他也需要人全心全意地照顧——」
「好。」寒思月無奈地垂下眼簾,「我答應。」
回房休息的路上,寒思月都沒有說話。
豹兒似乎感應到主人之間沉默窒息的氣氛,時不時在獨孤寒和寒思月兩人身邊繞來繞去,想引起他們二人的注意,可惜,並沒有人理它。
一路上,它也只能聳拉著腦袋。
「豹兒,很晚了,去休息吧!」
走到房門口的時候,獨孤寒終於正視到它的存在,輕拍了拍它的頭,示意它回自己的窩裡休息。
豹兒轉身,但才走出兩步,卻又回過頭朝獨孤寒低吼了一聲,才心不甘情不願地離去。
目送著豹兒矯健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獨孤寒回過頭看了寒思月一眼,「知道它剛才跟我說了什麼嗎?」
寒思月搖頭。
「它叫我不要惹你生氣。」
寒思月不由莞爾。
癡然凝視著她唇角的微笑,獨孤寒輕聲地道:「思月,我並不是不相信你。」
「我知道。」寒思月將他扶進屋裡,「我們先進屋,這裡風太大,你身體又還沒好。」
獨孤寒安靜地看著她為他脫衣蓋被,為自己忙這忙那,直到她停下動作,才淡淡地問:「思月,你是不是還在生氣?」
寒思月抬頭,神色很平靜,「我沒有生氣。我知道,你是怕我參與其中,到最後萬一你們沒有辦法,我會瞞著你們去封印幽冥之泉,是嗎?」
獨孤寒沉默了。
「獨孤大哥,我不是答應過你嗎?」寒思月在床邊坐了下來,「我答應過你,會留在你的身邊。」
「思月,你能不能回答我一個問題?」獨孤寒抬起頭。
「什麼問題?」
「你愛我嗎?」
面對那雙灼熱的眼神,寒思月微微別開眼,「我不知道。」
獨孤寒微閉上眼,掩去了眼中的落寞之色。
「你去休息吧!」
寒思月看著他,無奈一歎,只能站起了身。
「那你也好好休息吧!」
聽到房門掩上的聲音,獨孤寒緩緩睜開了眼。
其實封印幽冥之泉還有另外一個方法。
萬一到最後,事態超出了他所控制的範圍,他寧願用這最後一個不得已的方法,也不願思月犧牲。
——思月,到那時,你就可以得到你想要的自由。
寒月宮——
這裡金碧輝煌、雕樑畫棟,一片富麗堂皇,這裡有著揮霍不盡、堆積如山的金銀財寶,這裡種植著世間鮮有的奇珍異寶……這座傳說中的宮殿是江湖中人夢寐以求的地方。
他得到了。而且很輕易地,就坐上了宮主的位置。
原以為坐上這個位置,他就可以擁有天下的一切。他可以利用這裡的財寶奇珍換取他所想要的東西,他可以利用這裡最精銳的殺手組織操縱別人的生死。
可惜,他錯了。
大錯特錯。
月沉殿——是獨孤寒平日居住的宮殿,這座宮殿裡藏著獨孤寒所掌控的一切,包括代表權力的修羅令。奪得宮主之位的那一日,他迫不及待地趕來月沉殿,迫不及待地想拿到那塊象徵著權力的令牌,然而,他一踏入月沉殿,才知道自己進入的並不是一間能給予他一切的宮殿,而是一座萬劫不復的人間煉獄。
他萬萬沒有料到,這座宮殿裡雖然藏著操控生死的令牌,卻也藏著無數妖魔。
踏進宮殿的那一刻,他就再也出不去了。
殿外很顯然被人施布了結界,進入這裡的人,永遠都出不去。
第58節:第五章 情深不悔(4)
他被困在了月沉殿裡。
日以繼夜地不斷揮劍砍殺。
他不知道這些被困在月沉殿裡的妖魔是從哪裡冒出來的,它們就像是不斷湧出的泉水,除非源頭枯竭,否則永遠也不會停歇。
他忽然間有些明白了。
為什麼孤獨寒會這麼輕易就認輸,甚至不見他作何反擊。原來這座宮殿早就被妖魔佔據,只是因為被人施布了強力結界所以暫時沒有出去擾亂世間。
獨孤寒怕是早就算到自己會來月沉殿拿修羅令吧?
一切都已在他的算計之中了。
是自己太輕敵了啊!
原以為利用石劍宇與獨孤寒兩敗俱傷,他再給予最後一擊,便可以輕易地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
但他低估了獨孤寒,像獨孤寒這樣自負狂傲的人,又怎麼如此輕易就敗下陣去?
已經十多日了,他被困在這座如煉獄般的宮殿,機械般地斬妖除魔,已經筋疲力盡。
究竟什麼時候才是個盡頭啊?
他不甘心,不甘心自己就這樣葬身於群魔之腹……
「獨孤寒,你給我出來!」
用盡了最後的力氣,他砍殺了又一隻撲近身旁的妖魔,絕望地大喊。
他努力地朝殿外張望,但看不到半個人影,只有迷迷濛濛的一片。
他並不知道,在他所看不見的月沉殿外,他想見的人,此時此刻,就站在離他不遠的地方……
「獨孤大哥,幽冥之泉就這在這月沉殿下?」
洛紫珊目瞪口呆地看著被妖氣魔障包圍的月沉殿,原來,幽冥之泉的情況,比她想像中的要糟上十倍。
「那個缺口什麼時候竟擴大成這個樣子?!」
獨孤寒淡淡地道:「十年前。」
「十年前?」洛紫珊不由掩住唇,驚異地看著獨孤寒,「你別告訴我,你一直在這樣的宮殿裡住了十年之久?」
獨孤寒冷冷一笑,眸子裡一片桀驁不屑之色。
「獨孤世家的人世代鎮守幽冥之泉,你以為就憑這些小小的妖魔也想傷我?」
洛紫珊放下手,微一挑眉,果真是個自負的男人啊!
「這個結界已經維持不了多久了。」一直沉默的楚夢非忽然淡淡地道,「看來這就是獨孤宮主故意受劍宇一劍破解了心之結界,帶思月離開寒月宮的真正原因吧?」
獨孤寒看了楚夢非一眼,這一次並沒有敵意,「楚樓主果然是個聰明人。」他又將目光調轉向月沉殿內,看著正揮劍斬殺妖魔的寒朝,眼中掠過一絲冰冷。
「他既然這麼想得到這座宮殿,我送給他又何妨?」
想當日,他將思月帶回寒月宮後以心之結界困住,原本是想一生一世都將她困在自己身邊,然而,就連他也沒想到,幽冥之泉的缺口竟越發擴大,就連封印在月沉殿外的結界也開始漸漸失去了法力。
他害怕結界一旦崩潰將有可能波及到思月。
所以,他便藉著寒朝的背叛,故意受石劍宇一劍,解開了心之結界,帶思月遠離寒月宮。一來可以保護思月並且留在她的身邊;二來也可以懲罰叛徒,讓他代替自己在月沉殿裡斬殺妖魔……
「還真難為獨孤宮主了,如此耗盡心機。」石劍宇冷哼了一聲,沒想到就連他也被這個傢伙給利用了。
「不知獨孤宮主可有想到什麼對策?」楚夢非神色微沉地打量了眼月沉殿四周的情形。
「這裡有青衣十二衛守著,暫時不會有事。」
洛紫珊插嘴道:「但距離幽冥之泉爆發不到一個月的時間了,我們必須——」她話音未落,忽然「轟」的一聲,不知什麼東西撞上了結界,竟撞開了一道銀色的裂口。
頓時,結界之內有可怕的呼嘯聲傳來,一陣強烈過一陣,被困在裡面的妖魔似乎感應到了界外人的氣息,如潮水般往裂口蜂擁而來。
「糟了。」洛紫珊面色已變。
身旁一道白影如風,如夢刀光劃過雪地。
楚夢非已然出手。
雪痕刀的刀芒已封住了裂開的缺口,然而,已被久困的魔怪早已瘋狂,不到片刻工夫,就連雪痕刀也有些鎮壓不住了。
那些反噬的妖氣,讓楚夢非只覺胸口一陣氣血翻湧,開始低聲地咳嗽,但他始終沒有放下手中的雪痕刀。
「樓主——」石劍宇焦急不已,可是他只會一身武功,又不懂任何法術,又如何幫到楚夢非?
洛紫珊眼看楚夢非無法堅持,正要出手,忽聽獨孤寒冷冷地道:「等等,這種結界除了我們孤獨世家的人會修補,誰也沒有辦法。」
「可是,獨孤大哥,現在你不能隨便動用真力——」洛紫珊心中一沉,想要阻止,眼前驀地寒光一閃,還未及反應,腕上竟是一陣劇痛。
「你——」她捂著受傷的手腕,怔然看了眼指間滲出的鮮血,又抬頭看向手執匕首一臉冷漠的獨孤寒。
他為何無故傷她?
紫薇小築裡,寒思月正安靜地等著獨孤寒他們回來。
豹兒就睡在她的腳邊,它奉了獨孤寒的命令,守在自己身邊,寸步不離。有時候,她真覺得豹兒就像是獨孤寒的另一個化身,在他不在的時候,代替他守在自己身邊,不離不棄。
這份深摯的情感,讓她無法不動容。
昨天夜裡,他眼裡的落寞失望她看得分明,但她真的不知道,她是否愛他?
人們常說,處身在迷局的人往往看不清自己的心,那她也應該算是那一種人吧?
眼看天色漸漸黑了下來,但他們卻都沒有回來。
第59節:第五章 情深不悔(5)
寒思月心裡不由湧上一絲擔心。
他身上的傷還沒好。
「思月——」耳畔響起一道溫柔的輕喚,她抬頭,就看見了沙雨幽那張美如月神般的臉龐。
他們都去了寒月宮,而她竟然破天荒地不跟在楚夢非的身邊,而是留下來陪她。
沙雨幽還是她所認識的那個沙雨幽,歷經了這麼多風雨,她依舊那樣善良溫柔。
「你一整天都沒怎麼吃東西了,總要喝點熱湯吧?暖暖身子也好。」沙雨幽放下手中端著的熱湯,含笑在她身邊坐了下來。
她的笑容一如既往的溫暖動人。
「謝謝。」寒思月端過熱湯小飲了一口,一股暖流頓時驅散了身體裡的寒意。
放下碗,她卻發現沙雨幽正望著庭院之外發呆。
「沙姑娘——」寒思月輕歎,「其實你應該跟樓主一起去,免得這樣擔心。」
沙雨幽回過頭,淡淡一笑,反問:「你不也是在擔心獨孤宮主嗎?」
寒思月無奈地苦笑。
「其實,這一段日子我能過得這樣開心,我應該感謝你。」回想起往的一切,沙雨幽的心口還在隱隱作痛,「那個時候,若不是你點醒了我,我怕是永遠失去師兄了。」
「所以,我希望你也可以這樣幸福。哪怕時間很短暫。」
看著那雙誠摯的眼眸,寒思月心口微微一熱。
「有時候我覺得你的心裡並不是完全沒有獨孤宮主,只是你自己不知道罷了。他受傷的時候,你也會為他擔心,為他著急;他不在你身邊的時候,你也會為他牽掛,這不就能很好地證明,你的心裡有他嗎?」
寒思月撫著豹兒毛茸茸的身子,神思似乎有些飄遠,「也許你說的沒錯吧?只是,就連我自己也說不清,我到底在抗拒什麼?」
沙雨幽眼底閃過一絲歎息,「我總在想,是不是你潛意識裡,還打算去封印幽冥之泉?所以,你不想接受任何感情,傷害任何人?」
「為什麼不試著放開自己的情感呢?無論以後的結局是什麼,至少你曾經擁有過。對你,對他都好。」寒思月一怔,心底似乎有某根深埋已久的心弦被觸動了。
忽然,庭院之外響起了一道熟悉的低咒聲:「該死的獨孤寒,他簡直是個瘋子。」
是石劍宇的聲音。
寒思月和沙雨幽不約而同地站了起來。
不一會兒,就見石劍宇一臉鐵青地走了進來,他的手上還抱著另一個人——竟是洛紫珊。
她的臉色很蒼白,雙目緊閉,似乎已經昏過去了。她的右手腕上纏著厚重的紗布,滲出了可怕而鮮紅的血跡。
寒思月臉色微微一變,趕到石劍宇面前,「發生什麼事了?紫珊她怎麼了?」
石劍宇冷哼了一聲:「去問問你那個好宮主。」
「宮主?」寒思月一驚,抬頭就看見獨孤寒和楚夢非也已回來了,就站在庭院大門之外。
「師兄!」沙雨幽飛奔至楚夢非面前,一臉不解,「究竟發生什麼事了?」
「什麼事?」石劍宇冷冷地替楚夢非回答,「獨孤寒差點殺了洛紫珊。」他轉頭看向寒思月,「思月,你看看她的手,就是給你那個好宮主劃傷的。」
剛才在月沉殿外,眼看雪痕刀鎮壓不住結界內的妖魔,獨孤寒竟二話不說,一刀劃開了洛紫珊的手腕,然後將洛紫珊拉至結界面前,用她身體裡的血修補結界。
如果不是他及時阻止,可能洛紫珊早已失血而亡了。
石劍宇說完,狠狠瞪了眼獨孤寒便抱著洛紫珊朝屋內走去。
楚夢非低低咳嗽了兩聲,朝沙雨幽道:「雨幽,我們也先進去。」
庭院裡,頓時只剩下了寒思月和獨孤寒兩個人。
從頭至尾,獨孤寒都只是輕靠著石壁,緊抿著雙唇一直沒有說話。
「獨孤大哥——」寒思月才剛剛開口,就被他出聲打斷。
「我累了。」獨孤寒淡淡地丟下話,就邁開步伐朝自己的房間走去。
寒思月輕歎了口氣,靜默地跟在他的身後,什麼話也沒說。
就在踏入房間門口的時候,獨孤寒終於再也堅持不住,眼前陡然一黑。
一雙柔軟的手臂及時接住了他,他疲倦地倒入了那具溫暖熟悉的懷抱之中,忽然之間,不想動,也不想說話。
寒思月將他半扶半抱地攙扶到床上,然後在床頭坐了下來,讓他舒適地枕著自己的雙膝。他的身體很冷,臉色也很蒼白,微蹙的眉心表明他正隱忍著某種痛楚。
「我知道你累了。」寒思月為他輕輕搓揉著胸口,「你好好睡吧!」
「思月——」獨孤寒閉著眼,聲音也很疲倦,「我現在不能受傷。」
「我知道。」
「我再受傷,幽冥之泉就無法封印了,到時你一定會犧牲自己。」
「我知道。」
「我借了洛紫珊的血,以後一定十倍還她。」
「嗯,我都知道。」
「思月,你不怪我嗎?」他的聲音漸漸低弱下去,已有些聽不清了。
「我從來沒怪過你,好好睡吧,我就在這裡陪著你。」
有了她這句話的保證,他終於放任自己陷入黑暗。
她知道,他真的很累了。修補結界雖然用的是洛紫珊的血,但他應該也用了真力了。
在石劍宇跳起來說他傷了洛紫珊的時候,他沒有反駁一句話。那個時候,她有些吃驚,卻不信他會做這樣的事。
獨孤寒是個孤傲自負的人,他寧願拼上自己的性命,也從來不屑做借助他人力量的事。
她就知道,他這樣做一定有他的原因。
在寒月宮呆了近十五年,對於獨孤世家所擅長的結界她也都很清楚瞭解。通常情況下,獨孤世家的人會以血施布結界,而修補結界的時候,也需要他們的血。
但他這次卻借了洛紫珊的血。洛家人的血應該與獨孤家的有著相同的作用吧?在那千鈞一髮的時候,他卻放下了自己的驕傲,為的只是保留住最後的體力,封印幽冥之泉……
這個男人為她做了太多太多的事,也許沙雨幽說的沒有錯,她應該試著放開自己的情感,不要去管將來會如何。
即使以後她真的無法守住這份幸福,但至少,曾經擁有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