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殺!殺!
永無止盡的殺戮,讓他筋皮力竭!
已經無法再支撐下去了。
他要離開這個地方,無論付出怎樣的代價,他都要離開這個地方!
然後,殺了獨孤寒,將他碎屍萬段!
「只要你將身心交託於我,你就可以離開。」
恍惚間,似乎有一道邪惡的聲音在耳畔徘徊不去。
「不想答應嗎?難道你想永遠留在這裡,永無止盡地殺戮下去?」
「不,不要,我要出去,快放我出去。我要把獨孤寒碎屍萬段!」纏綿入骨的恨意,蒙蔽了他的心志。
此時此刻,他的心中,只有恨火在燃燒著,他看不清眼前的一切,也不願去想以後的一切……
「那就把你的身心交給我,我會讓你得到你想要的一切。」那道聲音再度響起,充滿了誘惑。
「我想要的一切?」
「權力、財富……還有仇人的性命……這些不都是你想要的嗎?」
眼前忽然間清晰了起來,他看見了一團紅色而模糊的影子,正朝他露出猙獰可怕的笑臉。那一剎那間,眼底心間滿滿都是這紅色的影子,似為某種力量所牽引著,他緩緩放下了手中的長劍。
「好,我答應你。只要我可以出去,我什麼都答應你。」
最終,他還是出賣了他的靈魂……
雖沒有下雪,但天地間卻還是一片冰冷的寒意,沁人心骨。
漆黑的夜幕之中,一彎明月高掛,皎潔的月光襯映著雪地上的層層白雪,一片晶瑩剔透。
在這樣寧靜的夜色裡,忽然一曲簫音響起,優揚靜謐,落英繽紛的梅林之中,那一襲白色的身影依舊那樣的飄逸出塵。
寒思月靜靜地站在梅林之外,聽著那曲熟悉的簫音,神思彷彿回到了多年前,在沉沙樓那一段金戈鐵馬的日子。
那個時候的楚夢非,無法不讓她心痛。
為蒼生犧牲一切,卻為世人唾罵;為道與愛人反目成仇,最終甚至要選擇死在心愛之人的劍下……幸然,那一條不歸之路,終於在凌雲崖畫下了完美的句號。她為他感到慶幸,也為他感到開心。
然而,現在的這一切全是他用生命的代價換取來。
——「為什麼不試著放開自己的情感呢?無論以後的結局是什麼,至少你曾經擁有過。對你,對他都好。」
腦海中迴響起沙雨幽的話,她不由微笑。
樓主現在想必也是這樣的想法吧?即使他與沙姑娘只能相處很短暫的一段時間,只要曾經擁有,他們就無怨無悔了,不是嗎?
那麼她與宮主呢?
又是否能做到與他們一樣?
簫聲驀地戛然而止,寒思月一怔,就見楚夢非正一手撐扶著梅樹,一手掩唇劇烈咳嗽著。
「樓主——」她一驚,連忙奔至他的身旁。
「我沒事。」楚夢非勉強壓抑住咳嗽聲,卻將掩唇的那只右手不著痕跡地悄然藏到了身後。
寒思月沒有錯過他的異樣,不禁蹙起了雙眉,目中露出了擔憂之色,「樓主——」
「不要告訴雨幽。」楚夢非淡然一笑,「我不想她擔心。」
「嗯。」寒思月歎息地點頭。
自從前兩天跟宮主從寒月宮回來,楚夢非的身體竟一日比一日差。劍宇曾私下裡告訴她,樓主那日又被雪痕刀上的妖氣反噬了,但他卻要他們瞞著沙雨幽。
其實沙雨幽應該很清楚樓主的情況吧?他們朝夕相處,又有什麼可以瞞得過沙雨幽的眼睛?這兩日每當沙雨幽獨自一人的時候,自己常見到她傷痛的眼神。
他不想告訴她,她也就不揭破,依舊在他面前露出平日裡那抹溫暖動人的笑容。
「劍宇不應該把你們找來。」寒思月低低一歎,他們好不容易走到一起,若是樓主因這件事而又遭到什麼意外,她會愧疚一輩子。
「思月,你還當我是你的朋友嗎?」楚夢非輕靠著樹背,雖然神色很疲倦,那雙燦若星辰的眼眸卻很堅定。
「若是朋友,就不要說這樣的話。當初你可以為我和雨幽放棄自由,現在我們為什麼不可以?」
「樓主——」寒思月心頭一暖,「好,我不說。」
在親情與愛情之外,還有一種感情叫做友情。
這幾年來江湖中奔波沉浮,也看盡了人世間的冷暖情仇,也許唯一值得她珍藏的,就是眼前這份珍貴的情感。
不管是楚夢非,抑或是石劍宇,她這一生一世都不會忘記他們。
楚夢非笑了,「其實這一段日子,我已經過得很開心了。無論我還可以活多久,只要雨幽陪在我的身邊,我也心滿意足了。」他轉過頭,看向寒思月,「思月,有很多東西,你也應該放下了,不是嗎?」
寒思月微笑,「該放下的,我也都放下了。」
第61節:第六章 放你自由(2)
「是嗎?」楚夢非眼中的笑意更甚,「那就好。看來你已經做出選擇了。」他又掩唇輕咳了兩聲,「其實我應該為劍宇說話,但感情一事卻是不可勉強的。」
「劍宇是一個好人。」寒思月唇角微牽,露出了一抹淡淡的笑容,「他可以當人一生的朋友。」
「是啊,人生得一知己夫復何求!」楚夢非輕撫著手中的玉簫,憶起昔日與劍宇他們在沉沙樓的那一段日子,「只希望我們可以渡過這一場大劫,然後痛痛快快地把酒言歡。」
寒思月不由輕笑,「原來樓主也會喝酒?!我從來沒見過你喝酒。」
楚夢非抬眼看向遠處的天空,「我曾經醉過一次,但也是生平唯一一次。那已是很久以前的往事了。」「好。到時我們可都要不醉不歸。」心底多日來的抑鬱之情忽然間得到抒解,寒思月抬頭看向天際那輪明月,就連眼睛裡也寫滿了笑意。
獨孤大哥自那日寒月宮回來後就一直昏睡。
等他醒來,她該要怎樣告訴他,她已經決定心甘情願留在他的身邊,不離不棄!
他為她所做的一切,真的已經夠了。
而她也應該放下一切,心甘情願地還他這一世的情。
至少曾經擁有……她和他真的可以擁有嗎?即使,只有非常短暫的時光,也足夠讓她心滿意足了!
驀地,林間忽湧現出一股怪異的氣息,四周的一切陡然間安靜了下來,只有風聲在冷冷地呼嘯。
幾許危險的氣息開始漫延,然後一寸寸地擴張著它的領地。
楚夢非臉上不由微一變色。
他太熟悉這種感覺了。
與當年封印血魔時的感覺一樣。
冷風,忽然間停止了,就好像從來都沒有來過這個世界般,四下裡,一片寂靜如死。
梅花林裡,似乎有什麼東西正朝這裡一步步地接近著,每一步都走得很慢,但每一步卻又都走得很沉,就好像每一踏足,都會深陷進雪地裡,然後帶起一片片沉重的血腥味。
那壓抑的氣息,讓人的呼吸也漸漸變得渾濁起來。
「是什麼東西?」寒思月警備地看向梅林深處。
「思月,退後。」楚夢非淡淡地吩咐。
就在這時,一道青衫人影已從梅林裡緩緩步出,五官俊朗,然而那一絲眼眸卻隱隱透著一絲邪魅的紅芒。
「寒朝。」
寒思月不由暗暗扣緊了袖中的菱鏢。
寒朝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不是說宮主已經把他困住了嗎?
「寒思月!」寒朝狠狠地盯著寒思月,那眼眸中的神色就似乎要將她生吞活剝一般,「沒想到我們還能碰面吧?」
他話語一頓,血紅的眼眸露出了殺意,「我要先殺了你,讓獨孤寒先嘗一嘗失去至愛的痛苦,然後再將他碎屍萬段。」
不對,寒朝已經不是以前的寒朝了。
寒思月悄悄後退了一步,護住了身後的楚夢非。
如今樓主舊病復發,絕不可再用雪痕刀。
「思月,他已被魔物附身了。」楚夢非星眸一沉,冷若刀鋒。眼前這個人的情形,與當年血魔為禍人間之時,如出一轍。
難道是幽冥之泉的缺口再度裂開了嗎?
楚夢非心中湧上了一絲不祥之感。
「楚夢非,你果然好眼力。」寒朝仰天長笑,眸中紅光閃爍,「但我可不像血魔那般好對付,更何況,如今的你,有能力封印我嗎?」
林間忽然冷風大作,有絲絲魔氣滲了進來,攪得人胸口陣陣血氣翻騰。
楚夢非的神色有些微微發白,又忍不住低低咳嗽起來,然而,手中卻寒光一閃,雪痕刀已緊緊握於手中。
「思月,你快走。」
話音方落,那道白色的身影已與刀光化為了一體,直襲寒朝。
「樓主——」寒思月阻止不及,眸中神色一凝,也毫不猶豫地欺身而近。
她絕不可能在這個時候丟下樓主?
「兩人一起來送死嗎?」寒朝眼裡紅光更甚,「那我就一起把你們送到地獄裡去吧!」
他騰空而起,雙掌緊接著一推,凌厲的掌風直直拍向楚夢非的心口。
心口,忽然躥上了一陣劇痛。
獨孤寒睜開了眼,坐了起來。
幽冥之泉……出事了?
「宮主。」
黑暗裡,一道身影如同鬼魅般出現,跪在床頭。
「發生什麼事了?」獨孤寒勉強抑制著胸口翻騰的氣血,冷冷地問。
「寒朝打破了月沉殿外的結界逃了出來,青衣十二衛——青衣十二衛,現在,現在只剩我一個人了。」來人氣息不穩,顯然受了極重的內傷。
「他竟然走出結界了?!」獨孤寒冷凝的眼眸中掠過一絲寒光,以寒朝的修為不可能走得出結界,更何況令青衣十二衛全軍覆沒?
除非……他心中陡然一沉。
「宮主,如今的寒朝已不是往日的寒朝,宮主又有傷在身,不可——不可——」
那道黑影話未說完,便垂下了頭去。
「暗玄。」獨孤寒伸手一探,發現他已斷了氣息。
窗外的天空,似乎有什麼異流在湧動。
心口猛地一痛,他連忙撐扶住床沿。
獨孤世家的結界通常與心血相連,只要稍有異動,他們都能感應得到。
「思月!」
他神色一變,已衝出了房門。
「樓主,小心!」
面對那致命的一掌,寒思月想也不想,傾身攔在了楚夢非的身前。
「彭」的一聲,那一掌重擊在她的胸口,一口鮮血頓時從她口中狂噴而出。
第62節:第六章 放你自由(3)
「思月——」楚夢非駭然,伸手就想接住她軟倒的身軀,然而,指間方一觸及她的衣襟,那殘留的勁風竟硬逼著他向後連退了三步。
一口鮮血隨之溢出了唇角,但楚夢非依舊站得筆直。
「思月。」擔憂地低下頭,發現懷中之人早已昏了過去,神色敗灰,看來這一掌幾乎震斷了她的心脈。「楚夢非,寒思月可是為你而死。哈哈哈——」寒朝得意地狂笑,再度舉起一掌,面目猙獰地盯著楚夢非,「現在,你就下去陪她吧!也好一了她這麼多年來的心願。」
楚夢非緊自扣緊了手中的雪痕刀,正欲迎上那猛烈的一掌,驀地,一道黑影已如閃電般插身而進。
竟是獨孤寒。
「彭!」
他一掌迎上了寒朝。
林中頓時狂風大作,眾人衣揚皆揚。重傷的楚夢非只覺心口一痛,劇烈地咳嗽起來,眼前一黑,沒能再扶住懷中的寒思月。
「思月——」
獨孤寒身形一掠,飛撲而來,然後雙臂急急一攔。
「思月——」
接住奄奄一息的寒思月,獨孤寒幾乎肝膽俱裂。
她的臉色是那樣的蒼白,唇角所溢出的鮮血,更是灼痛了他的心。
他趕到梅林的那一刻,剛好看見她捨身攔在楚夢非面前為他擋下了致命的一掌。
——思月,為了楚夢非,你竟然甘願付出自己的生命?!
心口又開始火燒般地劇痛,他無法分清究竟是傷口在痛還是因為思月而痛?
「哈哈哈,獨孤寒,你所愛的女人,竟是為了救其他男人而死——獨孤寒,枉費你曾為一代宮主,你掌控得了天下的一切,卻掌控不了一個女人的心——」
寒朝瘋狂地大笑,那雙眼眸紅得就像血。
他已經完全被心魔控制住了。
「樓主——」
不遠處,聞聲趕到的石劍宇正急急趕來。驚見此刻的情景,不由大駭,慌忙扶起地上的楚夢非。
楚夢非早已咳得幾乎喘不過氣來,他緊緊扣著胸口,喘息著道:「快——快去看看思月——」
「思月?」石劍宇驚駭地轉過頭,就見寒思月氣息微弱地躺在獨孤寒的懷中。
「思月——」
他攙扶著楚夢非,趕到寒思月的面前,發現她幾乎沒有了氣息,一顆心幾乎停止了跳動。
「她——她怎麼樣?」
他顫抖著聲,問獨孤寒,卻見獨孤寒緊抿著雙唇,一句話也沒有說,但那神色陰沉得可怕。
驀地,懷中一沉,獨孤寒竟將寒思月塞進了他的懷中。
「寒朝!」
獨孤寒冷冷地站起身,那一雙眸子如刀。
他不會讓這個人再活在這個世上!
絕對不會!
手中華光一閃,幻劍已出,尖銳的劍嘯聲劃破了長空,萬道華光映紅了天空。
「獨孤寒,你不可以出手!」
楚夢非想要阻止,卻是力不從心。
那道絕決狂怒的身影已閃電般地朝寒朝疾掠而去,猶似夾帶著萬鈞雷霆。
寒朝!
是寒朝傷了思月!
即使與之同歸於盡,他也要寒朝付出代價!
「獨孤寒,你以為你贏得了我嗎?」
寒朝冷冷地站在那裡,他就不信,以獨孤寒重傷之軀,還可以戰勝身附心魔的自己。
只要殺了獨孤寒和楚夢非,這世間誰還能與他爭雄?
然而,他唇角的冷笑還未落下,便已凝結。
眼前的光芒太過強烈,讓他幾乎睜開不眼來。
獨孤寒分明只出一劍,但在他的眼前,卻似乎有萬劍齊發而來。
幻劍!
那便是獨孤世家獨步天下的幻劍嗎?
他大驚失色,沒料到此時的獨孤寒竟還能使出幻劍,想退,已是不及。
心口,驀地一陣冷痛。
他不敢置信地低下頭,睜大雙眼茫然看著那般夢幻般的長劍貫穿自己的胸膛,鮮血淅淅瀝瀝沿著劍鋒蜿蜒滴下……
怎麼可能?
他還沒有得到這個天下?
他怎麼可以死?
「寒朝,我要你永世不得超生!」
眼前之人,衣發在風中激揚,此刻的獨孤寒簡直就是地獄修羅的化身。
不,不可以!
他不可以死!
寒朝恐慌地後退,然而,心口又是陡然一涼。
幻劍已然拔出,在漫天的血霧之中,寒朝「啊——」的一聲慘叫,早已化為魔魅的身形頓時在風中灰飛煙滅。
「我說過,要你永世不得超生。」
獨孤寒忽冷冷笑了起來,掌間一翻,收起幻劍的同時,身形也不由一晃。
「獨孤寒——」
石劍宇心中一沉,卻見獨孤寒穩住了身形,轉身走了回來。
他慢慢地走到石劍宇面前,俯下身子,從他懷中接過了寒思月,一聲不吭地轉身就走。
「發生什麼事了?」
此時洛紫珊和沙雨幽也匆匆趕了回來,看到眼前的情景,不禁驚呆了。
「師兄——」
看到正彎腰劇烈咳嗽的楚夢非,沙雨幽焦急地飛奔過去,扶起他,滿目驚惶。
「師兄,你怎麼樣?」
「沒事。」楚夢非沉痛地搖頭,目光卻是望向獨孤寒,「洛姑娘,思月她——」
洛紫珊神色一變,連忙飛奔至獨孤寒面前,雙臂一伸,攔住了他的去路。
「快給我看看思月!」
「滾開。」獨孤寒的神色蒼白如雪,眼神卻是冷凝如霜。
那是一種幽沉不見底的冷,是一種心灰意冷的寒,幾乎能令人的血液為之凍結。
第63節:第六章 放你自由(4)
「獨孤大哥,快放下來,我還可以救她——而且你也要穩定心神——」洛紫珊焦急萬分,她一眼便已看出,獨孤寒此刻元神已有些渙散,剛才他肯定用了幻劍。
「不用你們救。」獨孤寒低下頭深深凝視了昏迷中的寒思月一眼,唇角牽起了一抹淒惻的笑容,「我自己可以救她。」
他不會再求任何人了!
他只想再為思月做一件事!
最後一件事!
「獨孤大哥你不能——」
「讓開,否則我一樣殺無赦。」
面對那冷冽的殺氣,洛紫珊只能後退了兩步,讓開了道路。
獨孤寒面無表情地抱著寒思月離去。
「洛紫珊,你怎麼可以這樣放他走?」石劍宇心急如焚地趕過來,「他又不是大夫,他怎麼救思月?洛紫珊你是存心要害死思月嗎?」
「寒月宮裡有一處溫泉,叫聖泉,專門療傷之用。」望著獨孤寒離去的方向,洛紫珊深深地歎息,「其實,剛才看思月的樣子,我並沒有把握救活她,所以才沒多加阻攔。現在可能只有獨孤大哥可以救她了。」只是聖泉之水需要借助大量真力才能達到最好的治療功效。
獨孤寒這樣做,看來是已經決定以命換命了吧?
洛紫珊抬頭看向遙遠的天際,眼中掠過一絲歎息。
希望老天爺不要這麼殘忍。
昨天聽雨幽說,思月似乎剛剛決定了,要永遠留在獨孤寒的身邊……
風,吹散了凝聚在半空中的薄霧。空氣中,飄散著淡淡的清香。
寂靜的山洞裡,淙淙泉水流淌,潔淨澄碧。
這裡,便是寒月宮的聖泉。
傳說,這裡的泉水可以使人起死回生。但傳說,總是太過美麗,要一個人生存的代價,必是另一個人的死亡。
很多年前,父親就曾告誡過他。
不要輕易用聖泉裡的水救人,因為沒有人知道,它要你付出怎樣的代價?
但那又如何?他已經不再在乎,會付出怎樣的代價了……
抱著已經昏迷過去的寒思月,獨孤寒一步步地走入了泉水之中。溫暖的泉水暖濕了身上的重衣,卻暖不到他的心田。
心已灰,意已冷,但他……還是無法放下她啊!
「思月,你放心,我不會讓你有事的。」
她的氣息好微弱,似乎隨時都會離開這個世間。
為什麼,你總是這樣甘心為楚夢非?
即便是為他而死,你也甘願?
但思月,我不會讓你為了楚夢非而死。
淒惻一笑,他俯下身,在她蒼白的額際印下一個輕輕的吻,然後,讓她盤膝坐好,再以手抵住她的背心,輸以真力。
時間在靜寂中一分分地流逝,隨著寒思月的臉上的神色越見紅潤,獨孤寒的臉色卻越見蒼白。
終於,他收回了掌力,讓她靜靜地靠在他的胸前。
「原來,你一直都忘不了楚夢非,是嗎?」他伸出手,輕輕撂起她額際汗濕上的髮絲,眼底凝滿了痛楚。
「你可以為他而笑,可以為他而哭,甚至,可以為他而死——思月,我究竟要怎樣做,才可以讓你心甘情願留在我的身邊?」
心口湧上一陣火燒般的劇痛,他眉峰微微一蹙,閉起眼,強嚥下他滿口的腥甜。
「思月,如果你真的想走,我不攔你。」
緩緩睜開了眼,他淒惻一笑,「你給我三天的時間好不好?我只要三天,單獨和你在一起。然後,我會徹底封印幽冥之泉。」
「你放心,我會放你自由。無論是楚夢非也好,石劍宇也好,只要你可以幸福,我別無所求了。」
醒過來的時候,滿室飄香。
寒思月睜開了眼,看著那熟悉的房間擺設,不由從床上驚坐了起來。
寒月宮?
她什麼時候回寒月宮了?
抬起頭,她發現窗前站著一道黑色修長的身影,正眺目凝望著窗外的大雪,是那樣的落寞而哀傷。
「獨孤大哥——」她心裡猛地一陣揪痛。
獨孤寒轉過了身,深深凝視著那張蒼白美麗的臉龐,「還有沒有什麼不舒服?」
寒思月搖頭,撫著隱隱作痛的額際,「我——我怎麼會在這裡?」腦海中驀然浮現出林中對決的情形。
她倏然一驚,「樓主呢?樓主在哪?」她心急如焚地翻身下床,然後腳下一軟,竟差點栽下床去。
一雙冰冷的手及時扶住了她。
「他沒事。」獨孤寒的聲音很冷漠,神色甚至有些疏離,「他的身邊有一個神醫洛紫珊,你又何必擔心?現在,你最好管好你自己。」
「獨孤大哥——」寒思月察覺到他面色不對,心中不禁湧上了一絲不安。她記得自己受傷了,但現在醒來除了身體有些乏力,竟是毫髮無傷。
「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如果你想叫宮主,就叫宮主吧!」獨孤寒忽然淡淡地說,然後扶著她在床頭坐下,「我不會再強迫你了。」
「獨孤大哥,你怎麼了?」他的異樣,讓她不安。
「沒什麼。」獨孤寒微微別開了眼,「好好休息,只要你在我身邊呆滿三天,我就會放你走。你想去哪裡,我都不會阻攔。」
「到底發生什麼事了?」寒思月胸口微微一窒,她從來沒見過這樣的獨孤寒,就好像突然間,他離她很遠很遠,遠到她再也無法觸及他的身影。
是她做錯了什麼?還是發生了什麼她所不知道的事?
「傷口還痛嗎?」
耳畔響起了獨孤寒淡淡的詢問聲,她輕搖了搖頭。
「那陪我去幻海吧!我在那裡建了一座小木屋子。」獨孤寒忽然笑了,那抹笑容卻很哀傷,「那是你的願望,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