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中與你再牽手,但願人長久 如果不相遇,便可從此不相聚(中)
    酒吧裡,昏暗的燈光,人影閃爍,毅涵陪著夏嵐坐在角落裡,看著舞池中激情四射的男女。

    再過幾個小時,他們即將離開這裡,離開這片承載了他們太多回憶的土地。

    「夏嵐,少喝點吧。」毅涵抬手制止。

    夏嵐笑著揮開毅涵的手,「沒關係的,我沒事,真的,我就是開心而已。」

    「開心?!」毅涵皺眉,你要是真的開心還會要求我帶你來這裡?

    一個小時前,夏嵐從那棟公寓走出來後,只丟下一句話,就一直沉默不語。

    「我今天太開心了,」夏嵐像是有些醉了,迷離地看著毅涵傻笑,「毅涵,我們馬上就要離開了,我真的好高興呀,我終於可以回家了,你說,媽媽會不會也很高興呀?」

    「會的,阿姨一定會很高興的。」毅涵看著夏嵐,心裡一陣抽痛,「夏嵐,如果你不高興,就不要勉強自己,在我面前……你不需要偽裝。你可以……」可以哭出來的。

    「不開心?!我為麼要不開心?」夏嵐歪著腦袋看他,「我開心,而且是很開心,因為我們馬上就回家了,不是嗎?」她則過頭,萎靡地靠在沙發上,她都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這樣做。

    偽裝嗎?她在毅涵面前從來不需要掩飾自己的情緒,可現在,她卻極力地想要讓自己表現得開心一些,甚至連自己都沒有察覺到自己的刻意表現。

    或許是習慣了吧,這兩年多所經歷的事情,早就讓她習慣了將自己的情緒掩飾起來,流露出的永遠是那個快樂的,甜美的樣子,可就算是這樣,就算她蒙騙了所有人,卻也逃不過毅涵的眼睛,想必在這世上,也只有他才會這麼珍惜她,這麼懂得她吧。

    舞池中的男女已經散去,樂隊的演奏換成了一首舒緩的爵士樂曲,她抬起胳膊搭在額頭上,遮住了那僅有的微弱光線,眼前漸漸浮現出一個男子微笑的樣子。

    在他面前,夏嵐永遠是開心,快樂的,似乎從他見到她的那刻起,她的臉上就永遠掛著揮之不去的笑容,不管是開心的大笑,還是淺淺的微笑,總之,留在他腦海中的夏嵐,永遠是笑著的樣子。

    或許這樣也好,讓他能記住自己的笑容就夠了,就滿足了。夏嵐勾了勾嘴角,忽然覺得她這一生還不算太悲哀。即便這個笑容多半是強裝出來的,那也未必是件壞事。

    夏嵐想起了下午回到那個『家』中收拾自己東西時的情景。

    打開房門時,她甚至還在心中懷有一絲幻想,幻想那個人就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等她,然後問問她為什麼昨天只留下一條短信,就沒有回來,可結果呢,結果當然是違背了她的期望。

    屋子裡猶如往常一般安靜,臥室的床單整齊得像是她清晨剛剛打理過一樣,她知道那個男人是不會把時間浪費在這種整理床鋪的小事上,所以唯一的可能,就是他昨夜根本就沒有回來。

    原來是這樣呀,原來他也是一宿沒有回來,夏嵐在臥室門口站了好一會兒,最終還是沒有勇氣走進去,轉身去了衣帽間。

    打開衣櫃,一股柔軟濟的清新味道迎面撲來,這是她再熟悉不過的味道,只可惜,那味道也只屬於她自己,易軒不喜歡衣服上留有任何洗滌劑的味道,所以他們的衣服都是分開來洗,分開來放,這樣就不會影響到他噴上香水後會與其他味道混合。

    夏嵐看著衣櫃裡為數不多的幾件衣服,同樣的款式,同樣的顏色,單調得猶如她這兩年的生活一般,乏味無趣。

    是該回去了,是該換種活法了,夏嵐伸手取出衣服,隨手將它們放在了行李箱裡,不需要整理,不需要小心翼翼,因為它們同她一樣,變得不再那麼重要了。

    轉身離開前,她還是忍不住打開了旁邊的那個衣櫃,那裡掛著她愛了十年的男人的衣服,再走之前,她還是想要再看看,哪怕看不到衣服的主人,看看它們也是好的。

    夏嵐抬手,指尖掃過一排排整齊的西裝,顏色由淺到深,款式由休閒到正式,這些都是她曾經親自拿去送洗,取回後又一一擺放好的。

    拉開抽屜,裡面平放著各種顏色花飾的襯衫,就如同易軒的性格一樣,他喜歡結識新的朋友,喜歡熱鬧的場所,不喜歡安靜的,一沉不變的事物,或許這就是他們之間最大的差別吧。夏嵐記得,不管易軒每晚回來多晚,他都會在洗過澡後,挑出第二天要穿的襯衫,這樣她清晨醒來後就可將它們運平整,掛在衣櫃前,等著他去穿戴。

    夏嵐取出一件襯衫,湊過鼻子,輕輕地聞了聞,沒有,還是沒有味道,這麼多年,他們的櫃子明明靠得那麼近,他們的衣服明明都是出自她的手,可它們的味道卻還是沒能相互感染,相互交雜。這就如同他們一樣,雖然同住在一個屋簷下,甚至同睡在一張大床上,但他們之間仍然沒有任何交集。

    怎麼會是這樣呢?到底是誰的問題?到底是哪裡出了差錯?夏嵐思索著垂下眼,撫平了手裡的襯衫,正當她小心翼翼地將襯衫放回去時,她卻發現了一張照片,靜靜地躺在那幾件交疊的襯衫下面。

    那一刻,夏嵐心中的所有疑問全部解開了。原來並不是自己做得不夠好,也不是他不想接受她,只是他心中早已住進那個女人,在也容不下別人了。

    夏嵐看著照片中女人開心的笑臉,像是想起了什麼,淡淡地勾了勾嘴角,腦中不斷閃過她在醫院裡看到那『一家人』的幸福畫面。

    男人抱起病床上的小男孩,讓他坐在自己的腿上,開心的逗著他說笑,坐在一旁的女人含笑地低頭削著蘋果,時不時地抬頭插上幾句話,然後三個人一齊開心的大笑。這樣的場景,這樣的畫面,在別人眼中是多麼幸福美滿的呀,就連無意間經過病房門口的夏嵐也忍不住為之駐足。

    羨慕嗎?想必是羨慕的吧。夏嵐站在門口,注視著屋裡的人,幸福嗎?想必是幸福的吧。開心嗎?想必是開心的吧,不然自己臉上怎會一直掛著笑容。可是心呢?心裡為什麼那麼難過,那麼痛苦不堪,甚至有些嫉妒,嫉妒那個男孩能夠在生病時,有母親的陪伴,有他的陪伴,而她自己呢?她甚至都不知道是哪個好心人把她送到醫院來的。

    這一刻,她知道他忘不了,也放不下那個女人,她知道原來自己從未走進他的心中。

    「毅涵,想聽我唱歌嗎?」不等他回答,夏嵐已經站了起來,跌跌撞撞地朝舞池中間走去。

    酒吧另一端的半開放式包廂內,一群男女正在嬉笑雀躍的開著小型PARTY。

    「來來來,大家舉杯,一起敬我們最最偉大的大Boss,」一個小伙子站了起來,舉杯示意,「祝我們公司今後的業績更加輝煌。

    「對,說得好,」另一個男子也隨之而起,朝坐在老闆身邊的女人舉了舉杯,「同樣祝賀我們和張姐這次的合作非常愉快。」

    「嚄……」大家立馬哄了起來,看了看他們的老闆,又掃了掃老闆身邊的女人,別有深意的將紅酒一飲而盡。

    「老闆,下一步您有什麼打算?」

    員工問出這話時,易軒剛好探身將杯子放回桌子上,他頓了下,緩緩收回手,屋子裡一下子靜了下來,大家都在等著老闆的回答。

    這是一個讓所有女人都會為之心動的男人,工作時他一絲不苟,生活中他談笑風生,他就像大家的靈魂,公司的核心。

    只要有他在,似乎就沒有完不成的業務,辦不成的事情,大家都情不自禁地想接近他,但同時又都和他保持著一定距離,因為他們清楚,這樣的男人太可怕,這樣的男人太危險。

    易軒沉默了片刻,抬頭環視四周,淡道,「我想……應該休息一段時間吧。」

    「休息?!」大家像聽到了天外來客的答案,難以置信的面面相覷,其中一個女孩最先反應過來,不確定地問,「大,大Boss,您的意思是……要給我們放假休息?!」

    易軒想了想,點頭說:「這是個不錯的提議。」

    屋裡一再靜了下來,隨後便爆發出無數聲刺耳的尖叫。

    「啊,太好了,老天開眼了。」

    「噢……我們的幸福日子來臨了!」

    「哈哈,我們終於有出頭之日了!!」

    不只是誰帶了個頭,大家隨即統一了口號,異口同聲地齊喊,「老闆,英明!老闆,萬歲!」

    半開放的包廂內,氣氛一下子嗨到了極點,沒有人注意到場外的變化。

    「夏嵐,別這樣,」毅涵扶著有些站不穩的夏嵐,「咱們該回家了。」

    「不,不嘛……」夏嵐推搡著毅涵,「你放手,我,我唱完一首歌,就,就跟你走,還不行嗎?」

    台下的人看著台上推來搡去的兩個人,忽然有人吹了聲口哨,大聲喊,「放開她,讓她唱……」接著便有人跟著一起起哄起來,「對,放開她,我們想聽歌,想聽她唱歌。」

    毅涵沉下臉,轉頭往向黑壓壓的人群,他想要找到那幾個起哄的混蛋,然後將他們狠狠地痛揍一頓。

    夏嵐趁他走神的瞬間,立刻抽出了手,轉身走向樂隊,「大,大叔,麻煩您配合一下,我,我想唱首歌。」

    「這個……不太好吧。」樂隊的吉他手看著夏嵐,猶豫地說:「美女,你好像打擾到大家了。」

    「怎,怎麼會呢!」夏嵐搖晃地拉著他的吉他,「你聽,他們剛才都說要聽我唱歌呢,」接著轉頭看向台下,放聲大吼,「你們說,你們是不是很想聽我唱歌!」

    「對!沒錯!」

    「讓她唱,讓她唱!」

    台下的人群立刻沸騰起來,毅涵走過去,一把摟住了夏嵐,「走,我們該回家了。」

    「不,求你,不要,」夏嵐努力掙脫著,「求你,求求你,好不好,毅涵,我就剩下這麼個心願了,你就讓我唱完再走吧,我答應你,唱完了我馬上跟你走,行不行?」

    毅涵停了步子,看著夏嵐撒嬌懇求的樣子,心裡一下子軟了下來,他知道,這輩子他都拒絕不了夏嵐。

    慌亂中,誰也沒有注意到舞台後柱邊上一直站著一個男子。

    「銳哥,有人鬧場。」黑衣男人站在男子身旁,指了指台上的兩個人,「那個女孩……」

    「沒關係,讓那個她唱。」

    黑衣男像是沒聽懂,愣著半天沒回話,在他的頭腦中,他身邊這位年紀輕輕的老闆雖然不常光顧這裡,但大家都知道他可不是那麼好說話的人。

    男人看了看台上,又瞟了眼台下那幾個起哄的人,則頭吩咐了黑衣男幾句,便轉身離開了。

    他想,這是他唯一能夠再為她做的最後一點事吧,因為過了今夜,明天的他就要全心全意的去迎娶他的新娘了。

    鍾銳找了個幽暗的角落坐了下來,他想要好好聽聽那個女孩的聲音。

    四年的大學生活,好像只有和夏嵐在一起時,他才是真正快樂的,雖然他們認識的晚了一點,但畢竟他們曾經那麼『密切』的接觸過。

    身為主席的他,曾半開玩笑的對夏嵐說:「我需要一個秘書。」

    「還需要秘書?我不就是你的秘書,」夏嵐不解地看他,「是不是我哪裡做得不夠好?所以……」

    「沒有所以,你做得很好,」鍾銳抬手胡嚕著夏嵐的頭髮,「我所說的『秘書』是生活中的『秘書』,不是你這種工作上的夥伴。」

    「生活秘書?!」夏嵐小聲嘀咕著,臉上突然露出兩朵可愛的梨渦兒,「哦,我知道了,你是想找女朋友了吧,哈哈……沒問題,包在我身上,我這個秘書很稱職,一定給主席介紹個漂亮的。」

    「不需要,不需要太漂亮。」

    「不要漂亮的?」夏嵐納悶地問,「你們男人不都是喜歡漂亮的嗎?那你說,你想要個什麼樣的?」

    「恩……要個像……」像你一樣的就好,鍾銳看著夏嵐始終沒有說出那後半句,「這事你別操心了,一切順其自然就好。」

    一切順其自然就好,鍾銳喝了口酒,不由地苦笑,想不到現在真的應了自己那句話,所有的事情都那麼順其自然,就連他失去了她都顯得那麼順其自然。

    包廂內,一個女孩藉著酒勁突然發問,「老闆,我們大家都說了自己休假後的想要去旅遊的地方,現在該輪到你了吧。」

    「就是,就是,快說說吧,你想去哪兒?」另一個女孩跟著起哄追問。

    「這個嘛,我還沒想好。」易軒誠實的回答引來了一片噓聲。

    「老闆,不要這麼小氣啦,這又算不上什麼隱私。」

    「就是呀,我們可沒打算偷偷地跟蹤您呀。」

    易軒笑了,他是真的不知道自己想去哪裡,如果非要說出一個,那他此時最想去的就是他和夏嵐共住的那棟公寓吧。

    「您打算和誰一起去呀?」其中一個壞小子不懷好意地邊說邊看了眼易軒身邊的張瑾,「別告訴我,這個您也沒想好呀。」

    「對對對,peter問得好,快老實交代,您準備帶哪個美人一起去哈皮呀?」說到這裡大家又是一陣大笑。

    易軒怔了下,腦中閃過夏嵐的笑臉,好像很久沒有出去帶她走走了,唯一的那次也是他們剛剛交往不久後的那個夏天,他帶她去了海邊,她給他抓了好幾隻螢火蟲。他不知道的是,在他摟著夏嵐一起看著她手中的螢火蟲飛上天空時,她曾許下了想要和他在一起的願望。

    大家沒注意到易軒的變化,繼續肆無忌憚地開他玩笑,「咳咳,那個,老闆呀,如果你沒有合適的人選,不如就……」說著便瞥了瞥易軒身邊的張瑾,似有所指的暗示,「不如就來個近水樓台先得月吧。」

    在場的所有人都立刻領會了此人的意思,就連張瑾都側過頭有些期待地望著他,似乎很想知道他的答案,可令人差異的是,一向為人圓潤精明的他,卻像是大腦短路了一般,言簡意賅的說了句,「我有人選了。」

    張瑾愣住,剛要攀上他胳膊的手,尷尬地停在空中,她從沒想過易軒會在這麼多人的面前拒絕她,就算是像今天這樣間接拒絕也是沒有過的。

    一切都該結束了,從明天起他就自由了,易軒低頭思考著,或許他現在應該趕快回家,回家去找那個讓他牽掛了一天的女孩,然後告訴她,從明天起,不,從今天起,從今夜起,他都不想再和她分開了。

    屋內瞬間冷場,熱鬧的氣氛一降到底,周圍的人都察覺到了張瑾的變化,唯獨易軒依舊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全然沒有察覺。

    他要帶她去旅遊,他要陪她去她想去的地方,給她買她喜歡的東西,只要他還來得及…想到這裡,易軒猛地起身,剛要開□代幾句,耳邊便傳來了一陣熟悉的聲音。

    雖然他從沒聽過夏嵐唱歌,但他敢肯定,此時這個特有的輕柔嗓音一定是出自她之口。

    易軒轉身向包廂外看去,舞池中站著一個女孩兒,刺眼的聚光燈打在她的臉上,使原本就很清秀白皙的臉,顯得更加蒼白。

    女孩兒閉著眼,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宛如沉睡中的嬰孩,唯一不同的是,那張平靜的臉上少了一絲鮮活的血色,多了一抹撫不平的憂傷。

    我們都曾經寂寞,而給對方承諾

    我們都因為折磨,而厭倦了生活

    只是這樣的日子,同樣的方式還要多久

    我們改變了態度,而接納了對方

    我們委屈了自己,成全了誰的夢想

    只是這樣的日子,還剩下多少已不重要

    時常想起過去的溫存,它讓我在夜裡不會冷

    你說一個人的美麗是認真,兩個人能在一起是緣分

    早知道是這樣,像夢一場

    我才不會把愛都放在同一個地方

    我能原諒,你的荒唐

    荒唐的是我沒有辦法遺忘

    早知道是這樣,如夢一場

    我又何必把眼淚都鎖在自己的眼眶

    讓你去瘋,讓你去狂

    讓你再沒有我的地方堅強

    讓我再沒有你的地方療傷

    …………………

    夏嵐怎麼也想不到,她自己這一生嚮往追求的愛情,竟然用一首《夢一場》就可以詮釋了。

    此時的她,真不知道自己該哭該笑,或許是該慶幸吧,慶幸至少自己曾經還真真切切地做過那麼一場夢,可惜的是,不管在夢中,還是現實裡,她從始至終,從頭到尾都沒能完完全全的擁有過那個人……但這不正是人生嘛,人生中不就是該有遺憾,只是與夏嵐這短暫的一生相比,似乎她生命中的遺憾比別人多了太多,太多。

    如果還有來世,她一定要做一個健康的人,一定要去實現她未完成的夢想,一定要去嘗試她今生錯過的許許多多的事情,當然其中也包括一場她期盼已久的愛戀。

    毅涵靠在舞台邊的柱子上,靜靜抽完了指間的涼煙,他知道夏嵐為何要唱這首歌,也知即使到了現在,夏嵐還是放不下那個人。

    曲畢,他立刻直起身,快步走向了舞池,他要盡快帶她離開,因為就在剛剛,就在夏嵐演唱的時候,他無意間瞥到了站在那間包廂門口的男人。

    毅涵知道那個人一定是夏嵐口中的『他』,雖然他們未曾謀面,但這兩年中,夏嵐已經寄了不少那個人的照片給他,所以就算是第一次見面,就算是離著這麼遠地距離,他還是一眼認出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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