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中與你再牽手,但願人長久 如果不相遇,便可從此不相聚(上)
    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男人坐在沙發上,閉著眼,誰也不知他在想些什麼。

    愛情似乎就是這樣,當它悄無聲息的來臨時,你卻不曾發現,但當你知曉時,卻又不能確定自己是否還抓得住那份無聲的愛了。

    要不要試試?要不要放棄過去,從新開始?男人靠在沙發上,無力地揉著額角,像是在思考著什麼。

    心中彷彿有另一個自己在大聲吶喊,「放棄吧,你們這樣糾纏在一起是不會有結果的,放下她,也同樣過自己!不要再讓無辜的人被受牽連了,你身邊還有更好的人等著你去愛,不要再錯過那個真心疼愛你的人了。」

    不要再錯過了,不要再錯過了,易軒低聲自語,緩緩睜開了眼。

    晨光從窗外照了進來,晃得他眼前一片白茫。

    易軒下意識合了下眼,再次睜開時,眼前已經恢復了正常。牆上的鐘錶,忽然想了起來,易軒不適地皺了下眉,因為他很久沒有聽到這個時候的鐘聲了。

    六點,平日裡這個時候,他應該還躺在溫暖的被窩裡,只有枕邊的人起得這麼早。記憶中的自己好像每次都是被溫柔的聲音喚醒,睜開眼後,映入眼簾的不會是窗外刺眼的陽光,而是那張甜美的笑臉,可此時此刻,家中除了他一個人,再無其他生物,就連平日最常聞到的飯香味也沒有。

    易軒忽然感到恐慌,他害怕就來的每一天都是在這樣的寂寞中渡過的。不,他不要這樣的生活,他要她回來,他要她在這裡,哪怕別人說他自私也好,他還是希望她能夠留在這裡陪他,這種想要牢牢地綁住一個人的慾望是他從來不曾有過的。

    沙發邊的手機忽然響了起來,易軒迅速接起,以至於沒來得及去看來電顯示。

    「喂,夏嵐嗎?你去哪裡了,怎麼……」

    「軒,是我……張瑾。」

    易軒怔了怔,無力地低聲『哦』了下,剛剛坐直的身子一下子又陷進了沙發裡,全身緊繃的神經瞬間鬆弛了下來。

    他閉上眼,無力地扶額,低聲問,「這麼早,有什麼事嗎?」

    電話那頭的人聽出了他的疲憊,沉默了片刻,輕聲問,「軒,你……還好吧,是不是家裡出什麼事了?」

    易軒皺了下眉,輕歎,「沒事,我這裡一切都好,如果沒什麼急事的話,到公司再說吧,我有些累了,想要休息一會兒。」

    是呀,是該好好的休息一下了,這麼多年,他拚命的工作,帶領著大家從一個只有十幾個人的小公司,打拼到現在擁有近千人的大企業,取得的成績也是有目共睹的,現在的他也許真的應該好好休息一下了。

    如果說夏嵐和易軒完全是兩種不同性格的人,一個是溫文如水,另一個熱情似火,他們之間似乎並沒有什麼共同的愛好,可在他們身上,卻恰好擁有一段同樣的揮之不去的童年經歷。

    家庭離異的創傷讓兩個人都更加渴望得到愛情,雖然易軒外表是那種對什麼人都是熱情溫暖的,似乎總有用不完的微笑,但內心卻是極度沒有安全感的人,再加上之前張瑾所作的那些事情,這就使他變得更加不相信愛,對什麼事情都會不由自主的產生懷疑,甚至懷疑自己這輩子都不會再愛了,因為他已經沒有那份心力了。

    「有事嗎?」易軒再次強調,語氣中夾雜了一些不耐,「如果沒有,我先掛了。」現在的他真的太疲憊了,想要盡快休息一下。

    「等一下,軒,」張瑾急忙叫住了欲要掛斷電話的他,「我想提醒你,別忘了今晚的慶功宴。」

    易軒揉著眉心,低聲『恩』了下,便掛斷了電話。

    聽著電話傳來『嘟嘟』的忙音聲,張瑾的心,第一次慌亂了。

    以前就算他再累,心情再怎麼不好,也不會用這麼冷淡的語氣同她講話,更不會這麼不耐煩地去主動掛斷她的電話。張瑾盯著手裡的電話,不安地在家中來回踱步,他到底怎麼了?這幾個小時內到底發生什麼了?怎麼讓他對自己的態度一下子便得這麼冷漠?

    難道是因為……她?張瑾驟然駐足,抬頭看向窗外,眼前浮現出一張少女清秀的臉龐。

    易軒真的動心了?真的愛上那個女孩了?張瑾站在窗前,有些煩躁地點了根煙,就是因為那個女孩,他才會這麼厭煩聽到自己的聲音?他的態度才會有這麼大的轉變?

    濃濃的煙霧夾雜著清晨的陽光,迷幻朦朧地繚繞在她四周,張瑾緩緩吐出一口煙霧,轉頭看向臥室,床上的孩子依然睡得很熟。

    這麼多年了,她一個人撫養著小澤,已經很累了,她不想再這樣繼續下去,她不想再過這樣的生活了,所以就算是為了自己,為了小澤能有一個完整的家,她也一定要堅持下去,一定不能放走他。

    醫院的走廊裡,英俊的少年懷中依偎著一個清秀的少女,那女孩的臉色看起來像是透明的,大大的白日燈照在她臉上,顯得格外刺眼。

    少年像是在保護著自己這一生中最重要的珍寶般,緊緊地摟著懷中的女孩,生怕有什麼閃失。

    原本不算很長的一段路,卻被他走得像過了一個世紀那樣漫長,其間,少年不斷地停下來休息,觀察女孩的臉色,時而抬手輕柔地撥開女孩額前的碎發。

    他們之間沒有任何語言的交流,但彼此間的動作卻是十分的默契,周圍的人紛紛向他們投來羨慕的眼光,有些知情的小護士們早已竊竊私語起來。

    「喂,小麗,快看,那個就是曹院長的孫子。」

    「啊?是他呀!」旁邊的小護士一臉驚訝,「張得這麼帥,實在太可惜了。」

    「說得是呀,真的有些可惜了。」

    兩個小護士不禁搖頭歎息,她們都明白對方口中的『可惜』二字的所指。

    作為本市最大的三甲級醫院,這裡不僅擁有全國最好的醫療設備,更是聚集了所有的醫學界的精英,而領導這一強大醫療團隊的人物正是曹毅涵的爺爺曹孟仁。這個背景使得原本就很出名的毅涵,更增添了幾分傳奇色彩。

    高考狀元,醫學院的榜首,破格錄取,這些令人羨慕的成績都是由一個年僅十六歲的少年創造的,可就在大家期待著他能再有所作為時,他卻像是人間蒸發了一樣,沒有任何預兆,悄無聲息的離開了這片土地。

    沒有人知道這期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也沒有人知道他去了那裡,各種各樣的傳言隨即而來,不過最後大家可以確定的也只有一件事,那就是他曹毅涵沒有在從事有關醫學方面的工作,這也正是大家口中『可惜』的由來。

    這麼多年,這個故事一直流傳在醫學界,不知有多少小護士們為之感歎,惋惜醫學界又少了一位相貌出眾的奇才。

    七年的學習,並沒有給毅涵帶來更多的快樂,這就像是一個越要接近成功的人越是害怕成功。

    他學得越多,就越是清楚,人的生老病死並不是誰都可以操控的,更何況是夏嵐得的那種病,可他想要救活她,也答應過一定會治好她,所以他才會竭盡全力的學習,只要有相關的手術,他都會積極爭取參加,為的就是要多積累一些實戰經驗。

    在這期間,他曾接到過夏嵐的很多次來電,詢問也好,聊天也罷,他都沒太在意,因為那時的他,一心都撲在了醫學上,為的就是要和時間賽跑爭取盡早治癒夏嵐的病,可直到,直到他們之間每次的談話中出現了一個必不可少的人,他才逐漸意識到,自己的行為是多麼的可笑。面對夏嵐的質問,他幾乎無所適從。

    「毅涵,我問你,你能治好我嗎?」

    「我……」毅涵握著電話的手緊了下,低聲說:「也許,現在,還不好說……」

    「是哦,那我還要等多久?」

    等多久?他也不知道還要讓她等多久,但他始終相信,她會好起來的,他一定會治好她。

    「夏嵐,你要相信我,早晚有一天,我一定會治好你的。」

    「嗯,是呀,我是該相信你,」夏嵐的聲音出奇的平靜,「但我不相信我自己。」

    電話兩端的人同時沉默了,他們知道這是誰也不想面對的問題。

    許久,夏嵐才再次開口,「毅涵,我還能活多久?你口中的『早晚』又代表多久?」她頓了頓,繼續問,「毅涵,你可不可以誠實的告訴我,我還有多大的機會可以等到你所謂的『早晚有一天』?我真的可以盼的來那麼一天嗎?」

    這麼多年,夏嵐已經聽夠了那些醫生們的善意謊言,最初得知毅涵考上了醫學院時,她似乎真的又看到了一絲希望,但夏嵐不是傻子,她不會一味等下去,隨著年齡的增長,她多少也瞭解一些自己的病了,更何況她也背著他們偷偷地上網查詢過。

    「毅涵,我累了,不想再這麼等下去了,」夏嵐深吸了口氣,緩緩吐出,「我現在有愛的人了,我想為自己活一回,可以嗎?」

    以前我總以為這輩子這樣平淡安靜得過下去,也不是件壞事,可到現在我才發現,原來我錯了,我還是那麼嚮往自由,那麼嚮往愛情,"夏嵐頓了下,「所以這一次,請你答應我,不要再管我,不要讓我再成為你們的負擔,讓我好好的,真真切切得活一回吧。」

    面對夏嵐的請求,毅涵沉默了,他不知要如何回答,他這麼多年的努力,這麼多年的付出,彷彿一瞬間就崩塌了,流失了,毫無意義了。

    心愛的人終於有了愛的人,只可惜……那個人不是他自己。曾經的誓言像風聲一樣,再次飄過他的耳邊。

    「毅涵,長大了我要做你的新娘子。」

    「哼,才不要呢!」

    「為什麼不要?!」

    「因為……因為……」因為他還要等很久才會長大,如果可以他希望她現在就成為他的新娘子,這樣他就可以時時刻刻的陪她玩,帶她去冒險,守在她身邊照顧她。

    「切,你不說話,別以為我不知道是為什麼,」夏嵐很生氣,很生氣地瞪著毅涵,「你嫌棄我有病,是個病貓,所以你才不要我對不對?」

    「不,不是這樣的,」毅涵緊張的解釋,他根本想不到夏嵐會這麼想。

    「哼,瞧你那緊張的樣子,你要是不心需,怎麼會這麼緊張!」夏嵐插著腰,嘟著嘴,「我告訴你曹毅涵,我夏嵐以後一定會有人要的,我才不稀罕你。」

    我才不稀罕你,我有喜歡的人了,我一定會有人要的。毅涵不由苦笑,其實他很想告訴她,就算沒人要她,就算全世界的人都放棄了她,他依然會陪在她身邊,不離不棄,因為他要她,因為他愛她。

    想不到這句話還沒等他說出來,甚至還沒等夏嵐拒絕,就已經無緣再說了。

    「 毅涵,謝謝你……」夏嵐輕聲說,「謝謝你這麼多年的陪伴,謝謝你為我做的一切,現在我找到了我的幸福,我希望你也能找到你的幸福。」

    他真的還能再找到他的幸福嗎?毅涵抿著嘴,握著電話的手指已經泛白,他知道從這一刻起,他再也不能幸福了,因為他早就將自己那顆真摯的心,完完全全地交給了她呀,她才是他這一生想要的幸福呀。

    可她呢?彷彿永遠都看不到他的好,永遠也感覺不到他的心,那顆曾經因為她的點點快樂而喜悅的心,因為她的點點悲傷而難過的心,這些她好像統統都不知道,不明瞭,不想要,更不會明白他那顆只願為她跳動的心……

    「毅涵,不要再把時間浪費在我身上了,你我都清楚,就算我的病能夠治好,那個幾率也是很小的,更何況……我也許連手術台都下不來,就……」

    「好了,別說了,」毅涵終於開口打斷了夏嵐的話,她說的這些都是他最清楚不過的,亦是他最難以接受的事實。

    毅涵曾經不止一次的問過自己,他真的有勇氣去給夏嵐做那個風險極高的手術嗎?看著自己心愛的女孩像個屍體般擺在他面前,還要用擴胸器,敞開她的胸部,露出鮮活的內臟,這些他都忍受的了嘛?他敢說他曹毅涵不會緊張到手抖嗎?

    就算那些他都能克服,可他還是不能保證她能夠活著走出手術室,因為這個幾率實在是太小了……所以他猶豫了,他害怕了,他真的害怕自己心愛的女孩就這樣喪生在自己的手中。

    所以他選擇了讓她自由,讓她去飛,讓她去愛,那怕最後的結果是不好的,他也不想再對她說半個『不』字了。

    因為夏嵐這一生已經承受了太多的『不』字。不能爬山,不能游泳,不能去遊樂園,甚至不能去好好愛一個人,因為她沒有那個資格,她不是一個健康的人……

    「就定在這裡吧。」夏嵐柔聲說,嗓音有些沙啞。

    「真的……不用我陪你上去嗎?」毅涵不放心的問。

    夏嵐轉過頭,擠出一個淡淡的微笑,毅涵看著她,心裡不由得抽痛,他再清楚不過夏嵐的性格了,他怎會不知道這個微笑是為了讓他安心,才拚命裝出來的。

    「夏嵐……」毅涵忽然抬手,撫上了那張蒼白的臉,「你不要……」不要再這樣為難自己了,你知不知道,這樣的你會讓我心碎。

    「放心吧,我一會就下來,」夏嵐輕輕覆上毅涵的手,如許諾般,緩緩道來,「然後……我們就可以回家了,回到那個屬於我們的家……」然後,就再也不回來了。

    「好……我們回家……」毅涵猛地伸手,將夏嵐一下子帶入懷中,緊緊地摟著她,這一次他真的不要再放開她了。

    夏嵐感到了毅涵的不安,抬手回抱住了他,輕柔地拍了拍他的背,「毅涵……謝謝你……」謝謝你這麼多年的照顧,謝謝你這麼久的守護,更要感謝你在這個時候能夠陪在我身邊。

    在夏嵐眼裡,易軒的愛太大,太博愛,她得到的那一點愛,似乎和他分給別人的一樣多,對於女人,他好像總能做到一碗水端平,這亦或許是他與毅涵之間最大的不同吧。

    在毅涵眼裡,夏嵐是特別的,也只有她一個人在他心裡是那麼特別的,他不像易軒那樣,可以對每個人微笑,可以和每個人相處得猶如一家人一般親切,這樣的本事,是他永遠都學不會,永遠都做不到的。

    他的愛只給了一個人,從小到大,他只願意對著一個人微笑,陪著一個人哭,那怕他知道她愛的不是他,也仍然抑制不了那顆想要疼愛她的心。

    或許是天意吧,讓他遇見她了,便注定了今生的相欠,相離,亦相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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