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嵐,我們走吧……」毅涵摟著夏嵐,快步離開了。
一直坐在角落裡的男人,也掐滅了手裡的煙,起身離開了。
想來老天還是眷顧他的吧,能讓他在新婚前夜遇見他曾經愛過的女孩,更加有幸聽她完完整整的唱了一首歌,只是那首歌中充滿了太多的悲傷……難道這些年她都過得這麼不快樂嗎?難道剛才和她在一起的男孩不是她的所愛嘛?
自從那晚在這裡偶然遇見她一面後,他就一直擔心掛念著她,而今夜,他之所以會鬼使神差般來到這裡,或許為的就是能夠再有幸見她一面吧,既然老天都給了他這個機會,那他是不是也應該抓住這個機會,衝上去問問她,這些年她到底是怎麼過的,為何會如此的不開心。
鍾銳忽然停下腳步,轉身望向舞台,就在他想要邁步時,身後卻想起了另一個甜美的聲音,「親愛的,原來你還是跑來這裡了。」
鍾銳看著早已空蕩蕩的舞池中央,慢慢收緊了拳……直到身後的愛人走了過來,挽上他的肩膀,他才緩緩回過神。
「親愛的,在想什麼?」女孩將下巴抵在他肩上,喃喃地問,「是不是在擔心明天的婚禮?」
「沒有……」鍾銳回過頭,輕輕捧起女孩的臉,告誡自己,這個女孩才是他現在最該珍惜的人。
曾經的他無緣將愛繼續,那就讓他將剩下的愛全部交給這個女孩保管吧……只是他沒曾想,這一次的相遇,卻成了他和夏嵐的最後一聚。
如果他知道事情會變成那樣,那他當時一定會不顧一切的衝出去,一定要大聲的告訴她,他想要守護她,即便是到現在,他都不想失去她……可惜的是,錯過了今日,他就再也沒有機會告訴她,讓她知道,在這個世上,曾經有那麼一個男孩兒真心的愛過她。
酒吧外,一陣秋風吹過,夏嵐不禁打了個寒顫,毅涵立刻脫下外衣,披在了夏嵐身上。
夏嵐沒有說謝謝,只是依偎在他懷中,任由她帶著自己前行,她知道毅涵不需要那兩個字,她也知道自己欠毅涵的太多,太多了,所以那兩個字根本不能補償他什麼。
身後突然響起一聲熟悉的聲音,瞬間劃破了寂靜的夜空,也同樣重重地敲在了她的心上。
「夏嵐!」身後的男人喊著她的名字。
毅涵停下腳步,收緊了摟在夏嵐肩上的手臂。
易軒快步衝了上來,一把拉住夏嵐的胳膊,使她被迫轉身面向自己,「夏嵐,你要去哪兒?」
夏嵐不去看他,垂下眼,低低喚了聲,「學長……」
易軒鬆出一口氣,抓著她的胳膊依然沒有鬆開的意思,「走吧,我們該回家了。」
夏嵐以為自己聽錯了,猛地抬頭,剛好對上了易軒那雙赤紅的眼睛。
她不知道他昨夜因為等她回家,一宿沒睡,她更不知道他剛才是懷著怎樣的心情聽完她所唱的那首歌。
「請你放手……」一直摟著夏嵐的毅涵終於開口了,「她不會跟你回去的。」
「夏嵐,有什麼事,我們回家再談吧,」易軒像是沒聽毅涵的話,自顧自地說:「現在太晚了,你該休息了。」
夏嵐沒作聲,易軒的舉動實在超出了她意料的範圍。
「夏嵐,你放心,我不會怪你的,」易軒拉起她的手,柔聲說:「如果你不想說,我不會追問你昨晚的事。」
「追問!?你有什麼資格追問!」毅涵終於忍不住爆發了,「你連她昨晚去了哪裡,做了些什麼都不知道,就沒有資格站在這裡說怪她!」
易軒愣了,從一開始他就是故意讓自己忽略這個男人的存在,故意讓自己不去想昨晚他們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可偏偏在這個時候,那個摟著他女朋友的男人,倒對他不滿的大吼起來,好像錯的那個的人是他,是他使得夏嵐有家歸不得。
「夏嵐,你……」易軒注意到了夏嵐蒼白的臉,他不想再這樣耗下去,現在的他只想趕快從那個男人手中奪回她,然後帶她回家,因為他害怕,害怕自己下一秒就會失去她。
「跟我回去吧,」易軒幾乎是懇求著說:「回去吧,那裡才是你的家……」
是嗎?真的是這樣嗎?夏嵐看著他有些出神,她多麼希望他所說的一切都是真的,如果可以,她早就把那裡當成了她的家了。
「軒,你在這裡呀。」另一道聲音突然響起,夏嵐也隨即清醒了過來,她看著朝他們這邊走來的女人,眼中剛剛燃起的那抹希望立刻被澆滅了。
夏嵐呀,夏嵐,都到這個時候了,你還在傻傻的幻想些什麼?你怎麼會天真的認為他會為了你,而拋棄了那個女人呢?如果可以,他早就接受你了,又何苦等到現在呢?
「學長……」夏嵐深吸了口,低聲說:「放手吧……我會不跟你回去的。」
易軒愣住,就連毅涵都沒想到夏嵐會親口拒絕他。
「為什麼?」易軒低吼,他想要知道答案,可還是沒有勇氣問出那句『難道是因為他嗎?』因為這個男人嗎?因為這個男人,她才會破天荒的拒絕他,才會突然消失,一夜未歸,甚至連一條短信都沒有傳給他!
這到底算什麼?她怎麼會一夜之間就變了呢?難道說她早就變心了,只是自己沒有注意到罷了?!
可老天憑什麼要這樣對他,在他好不容易想通了,想要再去好好的愛一回時,卻無情的宣判了他的愛情在他還來不及體會時,就已經結束了。
,人的心怎麼能變得這麼快?除非……易軒看著依偎在毅涵懷裡的夏嵐,眼裡閃現一道寒意,除非她從沒愛過他。
張瑾的手挽上易軒的胳膊,故意忽略夏嵐的存在,柔聲道,「軒,我們走吧,該回家了。」
易軒沒有理會張瑾,看著夏嵐終於忍不住低問,「夏嵐,你……你到底有沒有愛過我?」
夏嵐愣住,他居然問她有沒有愛過他!?愛過,她當然愛過他,甚至到此時此刻她的心裡依舊裝著他,只是你讓她怎麼說出我愛你,難道真的要她當著那個女人的面告訴他,她其實已經愛了他十年嗎?
易軒看出了夏嵐的猶豫,心中那最後絲期待也隨之破滅,原來她愛的不是他,原來她只是可憐他,所以才會和他在一起。可既然已經在一起兩年多了,她怎麼又突然說要分開呢?難道她後悔了?不想再這樣浪費時間了?
正當易軒想要開口為她時,張瑾搶在他前面開了口,「軒,小澤還在家裡等我們,」她停頓了下,瞟了眼夏嵐,續而加重了語氣,「軒你別忘了你答應過我的事。」
易軒怔了下,動了動唇卻沒有說出什麼,夏嵐趁他不注意,迅速抽回了手臂,側過頭說:「毅涵,我們……回家吧。」
毅涵點頭,複雜地看了看夏嵐,轉身欲要離開時,易軒卻叫住了他們,「等一下,我……」他看著夏嵐,又看了看毅涵,低聲說:「我能不能……」能不能再抱她一下,就當是最後的告別了。
「學長……還有事嗎?」夏嵐輕聲問,如果他此刻說一句,「我不想讓你走。」那她一定會為他留下來。
「夏嵐,我們的時間不多了,」毅涵覺察到了她的變化,不由地收緊了摟著她的手臂,擔心下一秒就會出現什麼岔子。
易軒看著夏嵐被毅涵緊摟在懷中,臉上沒有什麼不悅,似乎她早就習慣了那個懷抱一樣。
還有什麼要說的,還有什麼資格要求那個男人放開她,就算想要再抱抱她,想來也是多餘的吧,因為她愛的根本不是他。
「好好照顧她……」易軒低聲對毅涵說,抬眼看了夏嵐一眼,便頭也不回的轉身離開了。
如果這是她想要的,他一定會成全她,哪怕自己有千萬般不捨,他也會強迫自己放手,因為他想要她快樂,想要讓她幸福……只是,他心中有些不甘,明明自己是那麼希望她得到幸福快樂,但遺憾的是,能夠給她快樂的那個人並不是他自己。
公寓裡,男人面對著大大的落地窗,一根接一根的吸著煙,身後的女人忽然從他背後環抱住了他。
「軒,別這樣……好嗎?」張瑾有些顫抖地央求:「求你,求你看看我行嗎?」
她從沒如此慌張過,也從沒想到易軒真地會對那個女孩動心了。
可她真的愛他,真得不能沒有他,所以她不後悔自己騙了他,不後悔自己對他們所作的一切,只是她沒想到易軒會如此痛苦,如果她料到會有今天的結局,那她應該更加早些動手,早點把他綁在自己身邊。
易軒熄滅了指間的煙,用力扒開纏在他腰間的手,轉身面對張瑾,「張瑾,我是答應過你會照顧你和小澤,而且我也願意履行我的承諾,」易軒認真地說:「但除此之外,恕我……」
「為什麼?」張瑾打斷他的話,「軒,你告訴我為什麼?你為什麼非要這樣說!」
「因為……」易軒歎氣,像是自言自語,「因為我的心已經不在這裡了。」
易軒轉身看向窗外,夜空中刮起的陣陣秋風,掃落一地枯葉,捲起無限淒涼……
耳邊響起了那首《心如刀割》
我是真的為你哭了
你是真的隨他走了
就在這一刻
全世界傷心角色
又多了我一個
我是真的為你愛了
你是真的跟他走了
能給的我全都給了
我都捨得
除了讓你知道
我心如刀割
四年後……
毅涵終於再次踏上這片土地,不同的是,這一次他不是一個人回來的……
花店裡,老闆娘熱絡招呼著每一位客人,門口的感應器中,忽然發出提示,「您好,歡迎光臨。」
伴著那聲清脆的聲音,一個男子走了進來,小店裡的客人尋聲望去,似乎所有人都在見到那個男子時,愣了一下,店內的談話聲也隨之降低了一個高度。
男人沒有過分的裝扮,只是穿了一身黑色的西裝,黑色的襯衫,就連袖口的顏色也是黑色花紋。
他的臉上分明很白皙俊朗,但週身散發出的氣質卻是那麼清冷,讓人有與世隔絕的感覺。
幾個正在買花的小女孩,已經忍不住偷偷耳語起來。
「哇賽,長的好帥耶。」
「是呀,是呀,真的很有氣質。」
「對對對,氣質好獨特呢,」短髮女孩一臉的崇拜,「那樣子就像是早已看破紅塵,世間一切事物在他眼中都不過如此而已。」
「嗯,嗯,說得對,可是……」另一個女孩看了眼男人懷裡抱著的孩子,「真的有人可以看破紅塵嗎?」
「應該沒有吧……」短髮女孩立刻否定了自己剛才的話,如果有,那男人懷中那個和他長得很像的孩子又是從何而來?
「Daddy,are we gonna see mommy?」男人懷中的女孩兒突然發問。
「sure!」 男人抬手寵溺的點了點孩子的小鼻子。
「Buy some lilies?」女孩兒繼續奶聲奶氣地問。
「 Yes,your mother liked it.」
女孩眨了眨眼睛,轉身對著站在他們身旁的花店老闆說:「Madam,could l some lilies ?」
老闆立刻呆掉,傻愣地看著那個不過三歲大的小女孩兒,周圍的人也驚訝這個孩子怎麼能說出這麼一口字流利英語,而且還帶了濃濃的美國腔兒。
男人尷尬地朝老闆笑了笑,扭過女孩的身子,一臉嚴肅地說:「baby,say chinese.」
小女孩兒朝男人吐了下舌頭,轉頭對老闆說:「阿,阿姨,我要花花。」
老闆笑著問,「好呀,寶貝想買哪種花?」
「lily」女孩脫口而出,抱著她的男人馬上解釋,「百合花,麻煩您給我們包一束最好的百合花。」
「還有,要白色的。」男人不放心的叮囑。
「好,好,知道了,你放心吧。」
「阿姨……」小女孩突然叫住了轉身欲走的老闆,朝她伸出雙手,嘴裡不停地嘟囔著,「抱抱,我要抱抱……」
老闆立馬樂了,伸手接過她,笑著說:「走嘍,阿姨帶寶寶去挑花,好不好?」
女孩兒笑咯咯的點頭,主動樓上那女老闆的脖子,樣子看起來親暱極了。
男人看著女兒如此開心,他的心裡卻有種說不出的滋味。
這孩子雖然從小是他帶大的,但每次見都中年女性,都似乎有一種超乎於對他的親暱感,男人想,這或許是出於人類尋求母愛的本能吧。
正當大家把注意力全都集中在那個小傢伙身上時,門口的感應器再次響起,這回走進來的同樣是一個男子。
大家立刻眼前一亮,不由地將這兩個男人暗自比較,雖然他們都有著英俊的外表,但氣質卻截然不同,此時正在緩步走來的男人,彷彿歷經了人世滄桑,顯得更加沉穩,更加鮮活,給人一種很自然的親和力。
有些常來光顧這家花店的客戶一眼就認出了這個剛走進來的男人,因為他也是這裡的老顧客了,而且每天都會在這個時候來買花。
兩個男人彼此望了下,眼神交匯的瞬間,兩人同時愣了下,隨後朝對方點了下頭。
「好久不見……」易軒先開了口,看著面前的男子,想起了很多事,他似乎比當年成熟了許多。
那個人過得好嗎?現在的她是否幸福?易軒忍不住開口,「夏嵐,她……」
「爹地……」一個稚嫩的聲音打斷了他後面的話,易軒側頭,只見花店老闆抱著一個小女孩兒笑著走了過來。
毅涵微笑著伸手,接過了女人手中的孩子,「乖寶寶,挑好了嗎?」
「嗯,我們選了好多支呢……」女孩樓上毅涵的脖子,親暱地說:「爹地,我們走吧,不然媽咪要等著急了。」
「好呀,」毅涵笑著摸了摸女兒的頭髮,隨手整理著她的黑色公主裙,「等爹地付了錢,咱們馬上走,好嗎?」
他望著她的眼神是那麼溫柔,他對她說的每一句話都充滿了寵愛,易軒站在一旁,將這一切收入眼底。
看來是自己多慮了,易軒輕歎,想不到他們都已經結婚了,想不到心愛的女孩如今已經為人母了,他勾了勾嘴角,想像出一幅一家三口幸福生活的美好畫面。
還需要多問什麼?還需要再說些什麼?彷彿所有答案都在這一瞬間全部揭曉。
這四年來的擔心,這四年來的牽掛,就在此刻全都消散了……
「易先生,不好意思,讓您久等了,」老闆拿著一束鮮花,遞給易軒,「這是您要的花。」
易軒低頭看著那束鮮花,有些出神……
「易,易先生,」老闆小心地喊了聲他,不知所措地看著他,難道是自己拿錯了花?不應該呀,他想要的應該就是自己手中拿著的這束粉色的香水百合呀。
老闆回想著,自從四年前的一個大雨天,這個男人無意經過這裡,在他看到櫥窗裡擺放著大簇大簇的香水百合後,他整個人像是陷入了無限的沉思中,直到她忍不住走過去詢問,看看他是不是想要買花,可讓她沒想到的是,這個男人真的買了她的花,而且一買就是整整四年。
頭幾次,她還以為這個男人是為了和女孩約會,討姑娘們欣喜才會來買花,可日子久了,她就發覺事情似乎有些不對,因為這男人每次買的都是同一種花,難不成都是送給同一個人的?她暗自猜測,可到底是什麼樣的女孩,竟然這麼難追,害得他每天都要來這裡買花,哎……她不由感歎,現在的姑娘還真是難追求呀。
日子就這樣一天天的過著,那個男人依舊每天都來這裡買花,她逐漸意識到自己之前的猜測是多麼可笑,哪裡有人會為了追求一個女孩不惜下這麼大的功夫,看來他是有心愛的人了,而且那個人在他心中一定很重要,很重要。
起初她還打趣地問過他,是不是要買給心愛的女孩,男人猶豫了下,孤寂的臉上終於掛起了一絲掩飾不住的笑容,可後來,當她追問那個女孩是不是他的妻子時,他卻沉默了。
從那時起,她就知道了原來這個男人是個有故事的人,只是到現在她都沒有見過故事中的女主角。
毅涵看了眼老闆手中的花,想不到他到現在還掛念著夏嵐,只可惜他還是不夠瞭解她。
雖然易軒知道夏嵐喜歡的是百合花,但他卻記錯了顏色,搞混了品種……
「爹地,我們走吧……」小女孩兒不停地催促著,「爺爺奶奶還在外面的著呢。」
「嗯,知道了,」毅涵親吻了下女兒的臉,隨即又朝易軒望了眼,對著女兒說:「憶嵐,跟Uncle,say goodby.」
小女孩看了看易軒,羞澀地說:「Uncle,bye bye.」
易軒笑著點頭,卻不知要說些什麼,如果時間可以倒退,如果當初不放開她的手,那麼現在會不會也有一個孩子喊他『爹地』,而不是『Uncle』了……
看著毅涵一手抱著女兒,一手捧著百合,轉身離開,易軒低頭看了眼自己手中那束同樣的百合,心中有種說不出的滋味……
小女孩看著百合花,咯咯地笑出了聲,易軒望著他們離去的背影,久久不願離開,只因他捨不得那縈繞在耳旁的銀鈴般笑聲,宛若當年他在身邊嬉笑的夏嵐。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