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中與你再牽手,但願人長久 如果不相誤,便可從此不相負
    「上車吧。」毅涵沒多說一句,紳士地打開了車門。

    夏嵐怔怔地看了他半晌,什麼也沒說,微笑著坐了進去。

    這就是他們之間的默契,從小養成的默契,別人不能體會的感應。不用多說,不用多問,沒有太多的言語,一切都是那麼真實而平靜,即便是兩年後的第一次見面,亦是如此。

    毅涵驅車來到一間靜吧,他知道這是夏嵐最喜歡來的地方,也是他沒有出國前,他們經常去的地方,那裡承載著他們太多的回憶……

    「夏嵐,快上來,」毅涵坐在山地車上,拍了拍後座,「帶你去個地方。」

    夏嵐沒有問要去什麼地方,只是笑呵呵地跑了過去,一屁股坐在了後座上,「好了,走吧……」

    也許是相處的太久了吧,久到夏嵐已經習慣了毅涵帶給她的每一個驚喜,習慣了任由他帶著自己去任何地方,無需過問。

    夏嵐坐在車後,靠著毅涵的背,閉上眼睛感受著拂面的春風。

    又開學了,夏嵐感歎,時間過得真快,轉眼間他們就要上高中了,好像已經記不起這是第幾個春天了,但是她知道,她的身邊一直會有他的陪伴。

    和毅涵在一起,夏嵐總是很安心,很自然,雖然她不是個內向的女孩兒,但卻很怕生,陌生的人,陌生的環境,都會讓她感到莫名的恐慌,或許這就是單親家庭給孩子造成的傷害吧。

    夏嵐原本有個很幸福溫馨的家,但由於父親的出軌,使得這個美滿的家庭在她孩童時代就被迫宣告結束。

    那時的夏嵐沒有像其他小朋友那樣又哭又鬧,追著媽媽問,爸爸去了哪裡?而是突然變得很安靜,甚至不和別人說話,就像是把自己封閉在了一個別人不能進入的空間。

    作為世交的兩個家庭,大人們自然希望他們能夠快樂成長,和平相處,可曹毅涵卻比夏嵐晚出生了半年,平日裡總像個跟屁蟲似的黏在夏嵐身後,但自從那件事情發生後,毅涵就變成了夏嵐的保護傘,陪在她身邊,帶她一起玩,陪她一起哭,一起笑,就如同另一個她一樣,形影不離。

    也許正是因為這份不離不棄地陪伴,這份最單純真摯的關心,才使夏嵐能夠走出那片陰影,像正常孩子那樣快樂的成長。

    夏嵐睜開眼,腦袋卻依然靠在那個寬實的背上,從什麼時候開始這麼信任他了?甚至是把他當成親人般看待?夏嵐回憶著……好像就是從他帶她走出那片黑色空間時吧。

    雖然四歲的夏嵐已經不再自閉了,但最初的她還是有些不安,每當毅涵要帶她去玩時,她都會小說地問:「毅涵,你要帶我去哪裡?」毅涵會拉起她的小手,笑著說:「去一個很好玩的地方。」夏嵐一定會不放心地追問,「什麼地方呀?」而他也肯定會回答那句說了千百遍的話,「去了你就知道了。」

    就這樣,久而久之,夏嵐不再擔心害怕了,對於毅涵要帶她去的每一個地方,她都充滿了期待,沒有恐慌,甚至連那句常掛在嘴邊的詢問也省去了,因為她知道,無論去哪裡,身邊都會有毅涵的陪伴,因為他在她心中就是『安全』的替代詞。

    靜吧裡播放著悠揚而舒暢的輕音樂,一對男女選擇了靠窗的位置坐下。

    秋日的暖陽穿過樹葉間的空隙,透過晨霧,傾瀉而下,點點金色光斑灑在了女孩身上,使她看起來格外耀人。

    坐在對面的男子雖然將自己置身於背陰中,但身上散發出的獨特氣質,依舊吸引了不少女孩的注目,彷彿只要是觸及到他的視線都久久不能移開。

    從他們一落座,店中的服務生便開始偷偷議論起來,僅是男孩為女孩拉開椅子的這麼一個簡單的動作,就體現出了他們之間特有的默契。有人說,「他們一定是兄妹。」但立刻就被反駁了,「不可能,倆人長得一點都不像。」「那就是相處了多年的情侶?」「好像也不是……因為他們之間好像少了點什麼……」

    夏嵐注視著毅涵,兩年多沒見了,他好像沒怎麼變,雖然比以前清瘦了一些,但眉宇間卻增添了幾分成熟。毅涵也面帶微笑地看著夏嵐,但卻是在尋找她曾經的影子,因為他感受得到她的變化。

    「先生請問您喝點什麼?」服務生的詢問打斷了毅涵的思索。他抬頭看向夏嵐,夏嵐只是笑著眨了下眼,他就讀懂了她的意思,按照她的習慣給她點了一杯鮮果汁,自己要了一杯BLACK LABEL,這同樣是他們之間多年的默契了。

    「打算什麼時候回去?」毅涵先開了口,「她很想你。」

    夏嵐垂下眼,沉默了。為了那個人,她選擇了留在這裡,狠心將母親一個人丟在大洋彼岸,不管不顧,甚至連一通電話都沒有打過。

    其實不是不想打,不是不想她,只是夏嵐知道,就算是打了又能怎樣呢?當初和他在一起時,母親的強硬態度,不就已經說明了一切嗎?

    「你要是和他在一起,就別再回來了,我沒有你這樣的女兒。」

    印象中那好像是母親第一次對她發火,即便是和父親剛剛分開的頭幾年,夏嵐也沒見過母親那麼傷心過,對於母親情緒上的失控,夏嵐確實意識到了這件事的嚴重性,但年少的她依然選擇了背離母親的意願,義無反顧地留在了他身邊,可到頭來呢?兩年多過去了,她的真心付出,換來了什麼?她的苦苦等待又得到了什麼?沒有,好像什麼都沒有……除了那顆完整的心被折磨的支離破碎外,其餘的別無所剩,也一無所有。

    「那邊已經準備好了,」毅涵的話打斷了夏嵐的思緒,「回去後先做個全面檢查吧。」

    檢查,又要做檢查,從小到大,她不知道做了多少遍的檢查,可結果呢?不還是一樣。為了這破身子,她放棄了多少東西,不能和小夥伴們一起玩,一起鬧,學校的體育活動,都沒她的份,她只得遠遠的觀看。

    父母的離異,童年的孤單,這都使得夏嵐更加渴望得到愛。而毅涵給的愛,猶如家人般溫暖親切,但夏嵐渴望的愛情呢?又要由誰來填補?就算是那個人,恐怕也是給不了她那麼多的愛吧。

    可上天還是讓她遇見了那個人,直到那時她才第一次意識到,這一次她無論如何也不要再選擇放棄了,因為在那短暫的人生中,她已經放棄得太多了。

    她想要愛一次,那怕沒有結果,她也要試一試,至少那樣做,她就不會再感到遺憾了。可現在呢?愛也愛過了,傷也傷透了,這是不是意味著她該學著放手了呢?

    「毅涵,我……」夏嵐欲言又止,「我想再等等……」

    「等到什麼時候?」毅涵平靜地問,聲音沒有任何起伏,「等到他愛你?還是等到……」等到你不再愛他了?這有可能嗎?

    「可是我現在不想走。」夏嵐喝了口果汁。

    毅涵歎氣,無意間瞟到她握著杯子的手,心頭一下子緊了起來,語氣也跟著生硬了許多,「但是你不能不走。」

    「但是你不能不走。」回去的路上,夏嵐一直沉默不語,耳邊總是迴盪著那句生冷的話語。

    毅涵生氣了嗎?夏嵐瞥了他一眼,沒敢啃聲,記憶中的他好像從來沒有這麼命令過她,更多的時候是謙讓她,由著她,如果她說向西行,那他絕不敢向東走。

    這麼溫順的一個人,竟然也會有那麼冷酷的一面,看來人真的都會變的,只是夏嵐她知道,就算毅涵再怎麼變,他的出發點也都是為了她好。

    「上去吧,我過幾天再來看你。」毅涵倚在車門邊,目送夏嵐上了樓。

    兩年多的不見,兩年多的退讓,不但沒有消磨他對她的一點愛,反而讓他更加看清了自己的心。

    毅涵掏出煙盒,點了一支煙,修長的指尖,立刻撩起淡淡煙霧。他以前從來不吸煙,只是後來,離開了她後,他才學會了吸煙。

    他雖然很愛很愛夏嵐,但他更多的是希望她快樂幸福,所以他才會隱藏好那份不知沉澱了多少年的愛,忍痛離開,可他的離開,為的是讓她活得更好,更開心,但現在呢?

    毅涵揉了下眉心,緩緩吐出煙霧,她好像並不快樂……

    剛剛見到她時,他就察覺到了她的疲憊,心靈和精神上的折磨,已經讓她的身子不堪重負,更何況,在靜吧時,他無意間掃到了她那白皙的指尖,竟然已經開始泛出淡淡的紫色。

    既然她過得那麼不好,活得那麼不快樂,那就帶她走吧,這一次,他一定要帶她回去,不管用什麼方式,他也要帶她走。

    毅涵深深地吸了口煙,像是做了什麼決定,因為他知道,就算他現在想給她時間,讓她想清楚,她的身子也已經不允許他那樣做了。

    夏嵐掏出鑰匙開門時,卻發現房門沒有鎖,鑰匙只在鎖眼裡轉動了一圈,門就被打開了。

    誰來了?他嗎?夏嵐邊往裡走,邊抬手看了眼表,還不到十一點,他現在應該在公司工作,怎麼會……夏嵐停住,愣在玄關處一動不動,鞋櫃邊平放著兩雙鞋子,一雙是早上易軒出門時,她特意打理過的,而另一雙……是她沒見過的。

    看著那雙血紅色的高跟鞋,夏嵐淡淡地勾了勾嘴角,就算她鞋子再多,腦子再不好使,她也絕不會買那麼一雙炸眼的鞋子來穿,因為那不是她的風格。

    夏嵐打開鞋櫃,彎腰換下鞋子,可就在邁步的一剎那,她卻猶豫了,要不要進去?那個女人知不知道她住在這裡?易軒這個時候帶她回來,會不會是……就在她猶豫時,屋裡的人像是聽到了外面的動靜,緩步踱了過來。

    「你是……」那人女放緩了語速,上下打量著夏嵐,「你是來這裡打掃的保姆吧?」

    夏嵐愣住,一時間竟不知要開怎麼口,想不到那女不但不知道她已經和易軒住在一起,甚至連這世上還有她這麼個活生生的人的存在她都不知道。

    夏嵐站在玄關下,清楚地看到了那女人臉上露出的得意笑容。

    原來易軒還是沒把他們交往的事情告訴她,原來從始至終他想要保護的人也只有那個人而已,而她夏嵐,只不過是他的一件可有可無的附屬品罷了,卑微得連名字都不足掛齒。

    張瑾雙手環於胸前,慵懶地靠在門框上,她太清楚站在自己面前的這個女孩是誰,雖然沒有和她見過面,但易軒卻不止一次的在她面前提到過她,所以,剛剛那一眼,她便認出了夏嵐。可她不甘心,她偏要故意那麼說,因為她不相信自己會輸給這麼個小頭。

    張瑾不由地瞇起眼,偷偷打量起夏嵐,這丫頭好像剛畢業似的,實在是青澀得很,以她對易軒的瞭解,他不應該喜歡這種脆弱得如同瓷娃娃般的女孩兒。

    難不成他現在換口味了?還是說……他其實並不愛她,在他心中愛著的依然是她張瑾一個人?

    想到這裡,張瑾似乎又看到了希望,這次她一定要加大對易軒的攻勢,不能再讓這個女孩纏著他了,她一定要得到他,哪怕是不擇手段,她也要得到他。

    「我男朋友還在洗澡,你要不要等他出來?」張瑾得意的勾了勾嘴角,嬉笑著說:「要不我現在進去告訴他一聲?就說家裡的保姆來打掃了,如何?」

    「不需要了。」夏嵐握了握拳,彎腰換上了鞋子,「你們忙吧,我先走了。」說完便頭也不回的走掉了,慌亂中,她竟然忘記坐電梯,幾乎是一口氣衝下了樓。

    她極力穩住自己的情緒,用僅存的意識給易軒發了條短信,告訴他,今晚她有事不會來住了,而後她就什麼也聽不到,什麼也看不見了,唯有那顆疲憊的心,依然在隱隱作痛。

    公寓裡,沐浴後的易軒擦拭著頭髮走了出來,習慣地拿起手機看了一下,續而放回了桌上,因為他並不知道,就在幾分鐘前,已經有人動過他的手機,所以他並沒有機會看到夏嵐發來的那條短信。

    「在想什麼?」張瑾走過去,拿過易軒手裡的毛巾自然地為他擦拭,「在等誰的電話嗎?」

    「哦,沒有……」易軒抬手拿回了毛巾,制止了張瑾的動作,想不到剛剛拿起電話的一瞬,心中竟然有些期待,可他到底再期待什麼?難道不是習慣性的去看看有沒有未接來電或是未讀的短信嗎?如果是那樣,那他為何在查閱了手機後,心中竟有種莫名的失落感呢?或許這種失落感從他一個小時前,進門時就已經產生了吧。

    平日裡,這個時間,夏嵐應該會在家中為他準備午餐的,但今天,他回來時卻沒有見到她。

    她去哪裡了?為什麼不告訴我一聲?莫名地煩躁感夾雜著醫院的消毒水味一起湧了上來,易軒皺了下眉,走進了浴室。

    他向來討厭醫院的消毒水味,再加上自己有些潔癖,所以就更不能容忍自己身上充斥著那種讓人頭痛的味道,更何況,他現在需要一個人靜一靜,好好思考一下他和她們之間的未來。

    對於夏嵐,他希望她將來能夠找到更好的人,而且真心希望她能夠快樂,但現在看來她好像並不開心,是不是自己工作太忙,所以忽視了她的感覺?還是說她對他只有同情和憐憫,她能夠答應他留下來陪他,也只是為了能夠讓他走出那片陰影?可如果是這樣,他現在已經恢復了,但她還是沒有選擇離開……會不會……會不會她已經漸漸愛上他了呢?

    易軒愣住,不禁被自己的這個想法嚇到,他竟然開始盼望她能夠愛上他?!真是太荒謬了,他不是一直都希望她能夠找到更配她的人嗎?可現在怎麼會……易軒無奈地笑了,看來人都是自私的,自私的想要把珍寶是為己有。可她真的是他要找的那個珍寶嗎?還是說……那個女人才是他的軟肋?

    對於張瑾,他並不想再和她糾纏下去,雖然他知道自己已經放手了,但每當她有求於他時,他卻總是狠不下心,對她拒之不理。

    也許是張瑾太瞭解他了吧,所以才會抓到他的軟肋,才會讓他這樣搖擺不定,今天不也是這樣嗎……

    「軒,今天……謝謝你。」張瑾柔聲說,話語間充滿了感激與無奈,「要不是你及時趕到,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了,小澤他……」

    「好了,別那麼客氣了,」易軒打斷了她的話,「一會兒給他買點吃的過去吧,醫院裡的飯估計他不愛吃。」

    「嗯,好的,可你……」張瑾頓了頓,「要不要回公司?還是……」

    「一起去吧,」易軒走進衣帽間,「你等我一下。」

    門被關上的瞬間,張瑾露出了一絲不可察覺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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