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疏拿著手機瞥一眼程敬南,說:「這樣吧,林小姐你在哪裡我現在過去接你。」
林順有點莫名胡疏的一百八十度大轉彎,她說:「好,那我在××雜誌社大廈等你。」
程敬南喝得爛醉,眼睛都是血紅的。
林順遠遠的在門口就聞見程敬南一身酒氣,她皺了皺眉看一眼胡疏,這樣,她怎麼和他談那錢的事情?
程敬南也瞧見出現在大門口的林順,站起來正欲走出來卻踢倒牆角一個盆摘,人越發站立不穩,下意識的林順忙上前一把扶助他:「程總,小心!」程敬南順勢卻將她撲到在牆上,曖昧的姿勢,他深深的酒氣讓林順微微不適,她手忙腳亂的推開。
程敬南卻抬頭疑惑的看著她,像個受了委屈的小孩子:「林順,你還說你沒生氣?」
「我沒有生氣,程總……」林順急急的解釋,她從沒見程敬南醉過,從前林順很能惹事,程敬南總是幫她擋酒,那幫人又豈是對付著就過去的,但是程敬南喝得再多林順也沒見他醉過,基本上他總是帶著高深莫測的神情,笑到最後的一個人。所以面前的這個人雖然眼睛裡冒出血絲,雖然滿身的酒氣,但是聽他口齒仍然清晰可辯,她當他沒醉,到底也是亂了陣腳,無暇顧及其餘,就想將她預先準備的一番話說出來,卻只開了個頭。
一句「程總」讓程敬南稍微清醒過來,瞇起眼睛,他的將手臂越過她的肩,撐住她身後的牆壁,低頭牢牢攫住她的眼睛,他通紅的眼睛裡有厚重的陰霾,惱怒的打斷她:「林順,你是不是非得一口一個程總的叫我?」
這個姿勢,帶著禁錮的意味,他的呼吸離得這麼近,氣息危險,她有微微的驚慌,林順垂下眼簾撇過頭不看他:「程總……」話還未落音,她的下巴就叫程敬南扣住扣牢,繼而扶正她的臉,吻撲面而來。
林順照例是無法逃脫的,程敬南帶著他強大的佔有慾猛地含住她的嘴唇不放開,她微微的窒息,剛想開口程敬南靈巧的舌頭便趁虛而入將她的舌葉也席捲過來,輕輕的咀嚼,糾纏,帶給她輕微的痛楚,包圍住她讓她無路可逃,強迫她適應他的氣息,他的侵入。
直到她也癱軟在他懷裡,心跳如擂,氣喘吁吁。
他也氣喘吁吁,這時候卻說話了:「林順,我喜歡你,你要多少錢才肯跟我?」
電光火石間,林順想到那個黃色信封和裡面那兩萬塊錢,原來這就是它的出處?不知哪來的力氣,她突然猛地推開面前的人,卻忘記補上那個巴掌,就這樣掩面走掉!
一路跑,一路流淚,她以為她已經能夠面對,她以為她已經有了足夠的教訓,至少她以為將心裡柔軟的地方藏起來就不會受傷,誰知竟還會流淚,誰知面對他她還是這麼的不堪一擊。她用左手捂著嘴,眼淚肆無忌憚,電梯剛好停在面前,黃巖在裡面驚訝的看著這梨花帶雨的一幕,轉過頭更遠處是被推得倒退兩步的程敬南,怔怔地望著她的方向,一臉的茫然,黃巖心下瞭然。
朱妹瞪大了眼睛看著方纔的好戲,她本是想陪林順一起過來調查事情也好給她做個憑證,誰知竟碰上這樣一場生猛火爆的戲碼,加上前程往事攪和在一起,她心裡慢慢的明白過來,原來這個程總和林順真的!那兩萬塊錢……她不敢細想。
回到雜誌社,朱妹亦步亦趨跟著林順,趁著她上洗手間整理著裝的時候她在辦公時發出警報,離她近的許小風問了聲為什麼,她大概的把事情說了,林順很快又從洗手間出來,於是大家都噤聲。
這個時候許鳴卻進來了,穿著剪裁合體的新西裝,手捧一大束紅色玫瑰,一副風流倜儻的樣子,正左顧右盼同大家打招呼,這人也是個自來熟。
於是就發生了文裡最開先的一幕,程敬南結結實實吃了林順一個耳光。
程敬南酒醒後很長一段時間沒有回想起昨天晚上他喝醉之後發生了什麼,他從浴室的鏡子裡看見臉上清晰的一個掌印,紅的。
程敬南,呆愣了片刻,他沒有處理,摸一下熱辣辣的痛,他皺了眉頭。
胡疏來電話,試探著問:「程總,你今天還去上班嗎?」
「當然去。」
然而辦公室裡謝萌躲閃的目光,胡疏尷尬的神色,他還是也猜出一二,不過他從來不習慣在這些人面前袒露自己,他給黃巖打電話,他記得以往的這個日子裡胡疏向來都是給他找來黃巖,從前在美國的時候就是這樣,他問黃巖:「我昨天晚上怎麼了?」
「你昨天晚上企圖非禮人家,登徒子遭到了報應。」黃巖簡潔的回答。
程敬南這邊沒有回應,他很知道在什麼時候沉默,黃巖等了片刻還是坦白:「你昨天晚上喝醉了。」
「我,喝醉了?」他蹙起眉頭,他怎麼會喝醉?
「對,喝醉了。」
「巴掌是你給的?」他問。
很多年前黃巖就說過,程敬南欠她一個耳光。程敬南也認了,也許這些年來讓黃巖在他身邊離得他這麼近,破了他的先例,他也是心存愧疚的吧。
「不是我,是林順。」黃巖雖然很不想提起這個名字,但是她還是說出來。
他在辦公室裡想了一天也沒有想起來到底昨天晚上發生了什麼事,他涵養很好,自制力一流,酒量也很好,幾乎從來不喝醉,喝醉之後他也不相信自己能醉到哪裡去。程敬南面對鏡子左看右看,想不起來是什麼讓林順對他下這麼大的狠手,而且他不相信這是現在的林順能幹出來的事。
黃巖在電話裡冷笑一聲,將電話掛斷。
「程敬南,你瞭解你自己嗎,你知道你到底想要什麼嗎?」
黃巖見過程敬南最冷酷的一面,那就是當她以為他也愛上她的時候,他卻隔得遠遠的,生生的看著她哀哀痛哭,看她掙扎彷彿在看一場表演,彷彿他就是看電視的人,人人都知道劇情的發展,只有她這個劇中人還不知情,傻傻地將劇情繼續下去。如果可以,她當然寧願自己還是那個對著他哀哀痛哭的乞愛的人,而不要像現在這樣,可是她也深深明白,如果她不將自己送到這樣的高度,那麼他又怎會允許她同他比肩?
永遠只有利益,永遠只有利用,永遠只有目標,永遠只有算計,永遠清醒過人、滿腹城府、處變不驚的程敬南,想不到也會有喝醉的一天,想不到也會有這樣想愛不敢愛的一天吧。
也許只有在醉成那樣的時候,也許只有在意志最薄弱的時候,他才敢面對自己,那個女人,他是想要得到的。但是清醒的時候永遠是郎心如鐵的程敬南,這個女人需要你同等的付出,這樣你該怎麼去得到?哪管你多麼的有錢?有城府?有算計?
黃巖掛斷電話時,心裡是十分解恨的。
她曾經聽人說過,一個男人最致命的時刻,便是他說不愛你的時候,最毒,這個男人不止一次的提醒過她,但是她偏偏無法戒毒,就算這樣不勝寒的高處她也願意陪著他呆。高處不勝寒,同樣的也是孤家寡人,她有今天的地位但是她也付出了同等的代價,她不顧一切,只是因為不願意敗給他,然而更要命的是,她只是為了跟上他的腳步。就算不能站在他身邊,她也希望站在離他最近的地方,看著他才好。
儘管程敬南跟她在一起的時候想得更多的是如何利用她,黃巖也願意陪在他的身邊,願意自己能夠被他利用,每年的這個日子她都記得清楚,胡疏會打電話給她,其實她壓根就沒出外景。黃巖並不是下賤,只是她愛他,愛上了戒不掉,眼睜睜的看著程敬南為了別的女人喝酒,失態,掙扎,變得不再是自己。媒體上是這樣形容她的成功——這樣一個人不達目的永不罷休的女人,上帝該怎樣拒絕她的成功?可是唯獨這件事,她永遠成功不了。
就這樣過了很久,程敬南下意識的不去注意林順的一切消息。
他約了幾個領導去度假村泡溫泉,很多事他精心佈置,不能允許在這個風口浪尖處有失誤,當然也是約了黃巖。
下山的時候,胡疏開著車在後面跟著他,黃巖坐的是他的車,副駕駛的位置。
「敬南,你看什麼呢?下坡小心路況,前面那可都是領導。」
程敬南冷笑一聲。
這個坡,他想起林順以前在這裡被人攔劫,今天來的都是大領導因此一路下坡都被交警清了路,沒有再看見那幾個『攔路虎』。
忽然想起什麼,他自後座拿出一個信封遞給黃巖。
黃巖遲疑了一瞬間,還是苦笑一聲接下來。
「那幾個領導在敬酒的時候還跟你說什麼了?」
「沒什麼,意思就是就算曹邦死了,一切還照舊,當然只要懂規矩就好。」
程敬南把黃巖送回家,經過一家報刊亭的時候停了車,胡疏從後面那輛車走下來問,他說:「去買張報紙。」他想知道曹邦到底是怎麼死的,雖然這個人的所作所為死一萬遍都夠了,但是遽然死亡讓他原來的計劃都打亂,給他添了許多麻煩,而且死得也太突然了,據說是被情婦謀殺在雲南大理的別墅裡。
胡疏去買報紙,程敬南也走下車來,在胡疏身邊翻著一沓雜誌。
「老闆,請問××雜誌都賣光了嗎?」他剛問完,視線很快就被另外一本雜誌給吸引過去了,那是一本小雜誌,印刷和裝訂都有些潦草,但是偏偏封面上是他的照片,林順給他照的照片,上次林順不是說她們雜誌打算用作封面,怎麼會讓這家小報紙捷足先登。
他隨意的翻了翻,那篇他看過的報道竟也刊登在上面,配的圖,無一不是林順送來給他過目的。反而老闆給他找來林順雜誌社的那本,上面竟沒有他的專訪,上次她們不是說好要在這期刊登的,到底出了什麼事?
「胡疏,你幫我去查一查這家雜誌社,還有這篇報道專訪,順便接觸一下××雜誌社。」胡疏看他皺起來的眉頭便瞭然,他一般不皺眉,除非是碰上什麼棘手的事,看來也只是關心則亂。這個林順——
「你好,麻煩你幫我轉接攝影部的林順。」林順的電話被他打了好多次都不通,他心裡忽然又有一種擔心湧上來,那種感覺竟跟林順那個遇險的早晨一樣,攪得他心神不寧,忐忑不安,只得打到雜誌社來。
「先生,對不起,林順她已經辭職不在我們雜誌社。」
「辭職,什麼時候的事?」他開始緊張。
「上個月底。」
他的語氣竟是他自己也沒有想到過的急切:「她為什麼辭職,現在又去了哪裡?」
「先生,對不起,我是新來的也不大清楚這些事。」新來的攝影師也是大學剛畢業,在辦公室裡兢兢業業,但是不知道為何,大家看她的目光總是怪怪的,彷彿她侵佔原本不該屬於她的東西似的。慢慢的她開始瞭解,彷彿和她的前任攝影師有關,她也不方便探究,只能更加勤奮,倍加努力。
得不到想要的答案,結束通話,程敬南再撥林順的電話,一遍一遍的總是接不上,沒有信號,她到底去了哪裡?這個女孩又讓他產生了一種不好的預感,又讓他這樣擔憂害怕,他忽然狠狠的把電話摔到地上。
「程總,你……」謝萌聽到聲音擔心發生了什麼事,從秘書室急急忙忙趕過來,連門都沒來得及敲,看見這一幕,目瞪口呆的僵在門口。
程敬南卻管也不管她的神色,拿了車鑰匙連外套都沒來的及拿,對她交代:「我先出去一下,文件你就放我桌上吧。」說完徑直繞過她,走出去。
開著車在街上兜了一圈又一圈,從遊樂場,到夜未央的門口,她常去的咖啡館,甚至她從前住過的地方,到處都是人聲喧囂,卻唯獨沒有林順的影子。這些地方都是她來過的,都是他陪她來過的,想到這裡他才驚悟,他這樣滿大街的亂轉竟只是為了搜索她的身影。這樣大海撈針的蠢事竟然是他在做的。
天已經全部黑了,他不得不開車回到自己的公寓,沒有進去,而是一個人靜靜的呆在車裡,一根接一根不停的抽煙。
忽然他又把車開回中庭大廈,門衛拿鑰匙來給他開門:「程總,這個時候您怎麼來了?」
「來找點東西。」
記得跟林順一起來採訪他的那個紮著兩支辮子的女孩曾經給過他一張名片,這個女孩看起來好像跟林順關係很是要好。
他在辦公室裡翻箱倒櫃。
「程總,您有什麼重要東西嗎?」門衛一路跟著他上來,疑惑的問,從來沒見程總這樣忙亂過。
「嗯,一個重要的東西,你先下去吧,等我走的時候叫你。」
他從一疊厚厚的文件裡翻出朱妹的名片,毫不猶豫給朱妹打了電話過去。
時候不早,朱妹正在酒吧跟人一塊兒喝酒。
看了來電顯示的號碼,不認識,她接了,聲音卻軟綿綿的卻有點夾纏不清:「喂,你好,哪位?」
「你好,我是程敬南。」
「程敬南是哪位?」朱妹笑嘻嘻,說完之後猛的領悟到,她心裡打個突「程……敬南?程總?!」
看了來電顯示的號碼,不認識,她接了,聲音卻軟綿綿的卻有點夾纏不清:「喂,你好,哪位?」
「你好,我是程敬南。」
「程敬南是哪位?」朱妹笑嘻嘻,說完之後猛的領悟到,她心裡打個突「程……敬南?程總?!」
程敬南把朱妹從酒吧裡找出來,兩人在一家咖啡館坐著,朱妹把林順的事說了說。
程敬南有點怒不可遏,聲音不覺就高起來:「所以那兩萬塊錢她認了?」
「我也不知道,那天你在辦公室裡問她要多少錢才肯跟你,她回來就跟李主編坦白了。」朱妹顯得有點無辜。
「你們雜誌社也不調查,就這樣接受了她的辭呈?」他眼神凌厲,不覺聲音就高起來。
朱妹宛若一個犯錯的孩子挨訓,聲音低低的,頭也沉著,被他的氣勢所攝:「不是沒有調查,只是……只是我們的圖片和報道向來都是直接對總編負責,互相獨立,那天只有你說要看,她從總編那裡調用了稿子和圖片,她還說……她還說……她還承認了稿子和圖片曾經有一段時間離開過她的視線,所以……所以……」
她還記得那天她到總編辦公室去,在門外聽見的一席話,本來聽見那麼多「頭兒」的聲音,她是應該自動迴避的,但是偏偏讓她聽見林順的聲音,她就躲在一邊不覺聽下去。
一眾領導的聲音,有人堅持要徹查,有人堅持相信林順,當然免不了有落進下石之人。
最後副總幾乎和李姐以及其他主編槓上了,副總一勁兒的咄咄逼人,得理不饒人。
鬧哄哄的,這才聽見林順不卑不亢的聲音從中間傳來:「各位領導對不起,但是這件事我並不知情,那兩萬塊錢我更加不知道來源,可我確實私人調用過圖片和稿件,如果有什麼紕漏我也有不可推卸的責任和嫌疑,這是很正常的,我可以接受調查,如果確實是從我這裡洩露出去的,我可以引咎辭職。」
這個聲音說完之後,辦公室就靜下來。
接著門輕輕一響,朱妹閃身避開。
李姐追出來,拉著林順的手說:「順順,你怎麼就那麼笨,這事可大可小,你以為你辭職了就能表明你的清白,人家只會認為是你是畏罪潛逃認為你心虛,你在雜誌社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大家還不瞭解你嗎,你怎麼還是這樣衝動。更何況你是一萬兩萬就能打發的人嗎?這事大家也不好說,偏偏……」
林順深深委屈,她略微埋著頭:「李姐,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是被這樣質疑,這麼多領導當著她的面爭吵,她還是下不來台,雖然她也明白副總針對她更多的是公報私仇。
「你不是說那個圖片和稿子你只給程總看過嗎,而且當時你也只是把筆記本遺忘在他辦公室裡了,你可以去問問他,程敬南你從前不就是認識嗎?你去問問看,咱先把那錢的問題解決……」
林順聽見李姐的話猛地抬起眸,滿含深意的看一眼,原來一些事情早就不是秘密,她默然。這份沉默卻讓李姐感覺到林順異常的敏感,她也不好說什麼,想朱妹平時雖然大大咧咧但是好在很多事經她胡攪蠻纏之後也大多能這樣過去,更加之朱妹與林順關係好,因此她悄悄告訴朱妹讓她陪林順去中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