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節前,大病初癒的馬東文,終於能依靠枴杖下地行走了,倚著荀染瘦弱的肩膀站著,經歷磨難後,牽手同行的兩個人笑得彌足開心。
在簡曉薇的積極組織下,除了馬東文和荀染,葛安安兩口子,還邀了秦澈和姜琛同行,一行人在中秋前夜出發去山裡過節,住了半山腰一個農家院,圍坐在院子裡,呼燈小酌,觀山賞月。
聊至後半夜,眾人都撐不住了,各自回屋,簡曉薇睡不著,加了件毛線開衫又回到院裡坐下,中秋夜的山裡,夜涼如水,簡曉薇仰著頭寂寂的看著月亮,很想很想那個形容自己有月光氣質的傢伙,很想很想他攏在白月光裡疏淡卻好看的眉眼,很想很想那個溫熱的帶著月光氣息的吻。
秦澈在廊下站了很久,看簡曉薇仰起的側臉,鋪滿夢一樣的月光,他安靜地移步在她身邊坐下。
簡曉薇恍然回頭,沖秦澈綻出比月光還飄渺的笑:「呵呵!秦澈,你那會兒再三地勸我離喬木遠一點,就是擔心我會真喜歡他吧?」
秦澈點頭,復又搖頭:「其實當時心情很複雜,我擔心你會真喜歡他,更擔心他太喜歡你,我們從初中起就是一個班,我很瞭解喬木,我知道曉薇你的性格對喬木有著致命的吸引力,初二的時候我們在同一個畫室,喬木從來都不聽老師的,他永遠都用飽和度很高的色彩,畫紅色的森林、金色的海面……後來我漸漸能看懂,那些顏色裡,有著熱烈的生命力,曉薇,我一開始就看出來,在你身上,有著和喬木的畫同樣的東西,你和他走的越近,我就越擔心,擔心任何一方受傷害。」
簡曉薇聞言,怔了片刻,抬起胳膊輕輕地握了握秦澈的手,說:「秦澈,對不起,謝謝你!」
秦澈的臉上浮起溫和的笑:「曉薇,其實,你比喬木,比我,比我們任何一個人想像的都要堅強。」
「嗯!」簡曉薇十指交叉:「所以啊,你們都不用擔心我,我會快樂地把喬木等回來,嘿嘿!」
月亮皎皎的浮在半空中,照月下薔薇一般的簡曉薇,照天涯的兩端,共一份相思意。
路為光終於騰出空,到悅居小鎮辦理收房手續,請了簡曉薇作陪,途中忽然問:「曉薇,喬木好像很早就把房子收了,他本來沒買,後來不知道怎麼想起來,從我手裡轉了一套,有一陣子好像還裝修來著,不知道那傢伙會把家裡畫成啥樣?」
簡曉薇心裡一動,手伸進包裡,摸出了喬木留給她的那把鑰匙。
15層2單元2號,是一個南向的一居室,正午的太陽投進來,滿噹噹的一屋子都是陽光,簡曉薇用那把鑰匙打開了門,一時緊張的手心都是汗,她啞著嗓子輕喚:「喬木,你在嗎?」
回答她的,只有陽光落在地面上,撲撲簌簌的寂靜。
正對著入戶門的,是一面油畫牆,簡曉薇的背影,簡曉薇的側影,簡曉薇坐在下雨的馬路邊掉眼淚,簡曉薇穿著紅裙子……
簡曉薇被照在牆上的陽光晃花了眼。
門邊櫃上,有一個黃水晶做的發財樹。
餐桌上,有一大束仿真的薔薇花。
餐廳和客廳之間,是一面黃水晶穿成的簾子,陽光在每一個珠子上反射出簡曉薇漸漸朦朧的淚眼。他似乎看見,他皺著眉頭,以極大的耐心,把水晶一個一個穿成了串。
窗台上,是那個景泰藍福壽花瓶,她想起他當時的笑,眼角堆著可愛的笑紋,他說,簡曉薇,祝你福祿雙全,壽比南山。
……
那個人真的是壞了心,他收藏他們的點點滴滴,默默地許她以幸福,不著痕跡地為她收拾麻煩,卻在她發現自己的心時,遠遠地逃走了。
簡曉薇收拾行李,搬進了1502。
積極的生活,拚命的工作,一年後,備受高層賞識的簡曉薇,升任新項目的銷售副總監,迅速的成長為一個優秀的准操盤手。
荀染說:「簡同學,你已經初具女企業家的雛形了。」
簡曉薇笑而不答,她只想證明給那個傻喬木看,她愛他,這一刻是,下一刻是,也許永遠是,但是她是他堅強的小薔薇,即使生離死別,即使有一天,她真的沒有了他,她依然能做堅強耀眼的小薔薇。
喬木,這個世上,愛情有許多種:
秦澈和姜琛是相依為命,
而你和我,你是喬木,但我不是絲蘿,我是薔薇。我愛你,卻不會托與你,我們是兩棵獨立的植物,一半在泥土裡沉默,一半在陽光裡喧嘩,如果有一天灰飛煙滅了,還有愛,會在泥土裡、在陽光下永恆。
簡曉薇發的郵件,打印出來大概已經能出本書了,雖然郵件一封封都顯示著已閱讀,然而那個天天等郵件的喬木,卻依然在某個角落裡固執地守著自己畫的圈子裡,不肯露面。
而馬東文和荀染的婚期終於提上了日程。
簡曉薇的一切空閒時間都貢獻出來陪著荀染滿世界採購,最後又決定把她的小屋借給荀染做娘家用,心裡歡喜又失落。
「曉薇,過來過來,我剛剛幫你想了個辦法,保證能把喬木騙出來。」試衣間裡的荀染婚紗剛套上一半,忽然推開門探出頭來,激動地呼喚簡曉薇。
簡曉薇看她酥胸半露,春光旖旎的樣子,連忙奔過去把她推回試衣間,無奈道:「行行行!別激動,您先穿好了出來再說。」
「你也挑一套婚紗進來穿,快點快點」荀染把著門不放,嘴上不停地催促著。
「我暈,您現在腦袋空就算了,也不用裝水充數吧」簡曉薇扒拉開她的手,把門帶上「我是伴娘,伴娘穿小禮服。」
「不是,我的意思是,等會我給你拍幾張婚紗照,回去再隨便ps上一帥哥,然後發到喬木郵箱裡,告訴他,不等他了,你要結婚了,讓他放心的來參加婚禮吧,嘿嘿!簡直了,我這主意真絕!」荀染在裡間,快被被自己的聰明才智給驚著了。
簡曉薇無語。
「對了,直接告訴他舉行婚禮的酒店,到時候,我們全部準備好,等他一出現,就把他綁架了給你做新郎,怎麼樣?到時候就由不得他了,完了再給他灌點藥,直接洞房,哈哈!」荀染想像著那幅喜感畫面,激動地半天都沒能把腰側的拉鏈拉上去「哎呀,曉薇,拉鏈好像卡住了!」
簡曉薇拉開門,把她拖出來,抬手敲了敲她的腦門,說:「你以後沒事少看口水劇!」
「要不,說你發生車禍了?你家水管爆炸了?有流氓天天跟蹤你了?」
「你看要不要請他來參加我的葬禮呢?」簡曉薇建議。
「那不妥,喬木心臟不好,這太猛了,會嚇著他的」荀染很認真地反駁。
簡曉薇無奈至極地搖搖頭,笑著說說:「別瞎操心了,我會等到他自己想通的那一天的,放心吧,他扛不過我,嘿嘿!」
荀染看看堅定地跟王寶釧似的簡曉薇,抗議地扁了扁嘴,沒再說話。
喬木,從你離開那天早晨算起,到現在已經一年零五個月又十二天九小時,我也不知道這個時間還要持續多久,我想我已經習慣了這樣安心的等待,知道你仍在這個世界的某個角落裡想念著我,我依然可以在每天早晨充滿勇氣的醒來,所以,你見或者不見我,我都在這裡,不悲不喜。
再過幾天,荀染就要正式的嫁給老馬了,荀染她將從我們的小屋出發,這裡是她幸福的起點,也會是我幸福的終點,我相信,一直都相信。
對了,老馬的腿恢復的挺好,走路幾乎看不出來受過那麼重的傷了,老馬說,那天他躺在重症監護室,被大夫宣佈有生命危險時,他曾做了一個很長的夢,夢裡好像要收拾啟程去很遠的地方,也不知道歸程,但是他卻記得跟荀染約好了要去領證,於是就掙扎著要找荀染,這一掙扎,就醒了……
所以,這讓我相信,愛是一種信念,它凌駕於生命之上。
很多事情,如果因為預知結局就不開始的話,那荀染也許就不會一路追著章笛音,而我,也許不會跟秦澈有開始,可是,你要問荀染,或者問我,後悔嗎?
答案一定是否定的,為什麼要後悔愛過呢,即使最後會痛,那至少也擁有了過程的快樂,喬木,就因為你害怕有一天會留下我一個人,就選擇現在留下我一個人嗎?
喬木,
你在,我在,愛在,我會幸福。
如果你不在了,我還在,愛還在,我依然會幸福。
總有些事情,是超越在生命之外的,比如現在,你愛我,我愛你,這就夠了,不是嗎?
喬木,
我不會因為許多年後也許會失去,就選擇在眼前放棄,所以,請你為我,勇敢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