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我在,愛在 第十八章
    下班高峰,對面寫字樓下,人流像開了閘的潮水般,紛湧而出,一個長卷髮的姑娘逆著人流走到玻璃門邊上,笑容漾在嘴角,裡面,一個男生排在人流後面,隔著玻璃門跟卷髮姑娘微笑著對對手掌,匆匆地隨著人流擠出旋轉門。

    簡曉薇把帽簷壓得低低的,隔著噴泉,看著姜琛挽上秦澈的手臂,親密無間地走向停車場。噴泉的水柱嘩嘩的跌落,在簡曉薇的耳邊放大成轟隆的鳴響,她很想把視線從別人的幸福上移開,眼睛卻不聽心的使喚,眼淚已經不爭氣地溢了出來。

    她原本以為,確認了這一幕,如果真如昨晚荀染說的,她一定會衝上去甩那兩個不要臉的男女一人一巴掌,可是,真確認了,她卻連腳都沒挪動,除了不爭氣的掉眼淚,就是一圈圈的在心裡擴大的絕望。

    一個人在馬路邊的花台上坐了很久,直到天都黑透了,水泥檯子很涼,一直涼到心底,她從錢包裡翻出一枚一塊的硬幣,放在手心,望望灰藍的天,遂後咬了咬牙,交給過路的身吧,如果是花,就當什麼都不知道,從此簡曉薇的世界裡,再也沒有秦澈這個人。

    硬幣在水泥台上滴溜溜地轉著,倒下之際,卻一個跟頭翻下了花台,咕嚕著一路滾進了路邊的雨水篦子裡,簡曉薇錯愕之餘,追了上去,水篦子裡黑漆漆一片,什麼都看不見。

    唉!大概神也覺得這是個棘手的問題吧。

    沮喪的把手□口袋裡,那裡,有一張硬硬的小卡片,正是她中午買的手機卡。

    荀染不知道簡曉薇在忙什麼,帶著頂棒球帽,來去匆匆,經常天不亮就起床走了,臨熄燈才拖著一個大書包回來,神色憔悴。

    「您是兼職當私家偵探,還是狗仔隊?」荀染好奇。

    簡曉薇閉著眼橫屍床上,不搭這茬。

    她腦海裡反反覆覆重現剛剛那一幕,姜琛一巴掌甩在秦澈的臉上,他直直的站著,微垂著頭,受了那一巴掌,沒有爭躲閃,也沒有爭吵。簡曉薇站在暗處,路燈在她的腳下縮成瘦小的一團,那一巴掌聲音清脆,在清冷的空氣中散開,有行人側目,簡曉薇被一種說不出來的空虛包裹了,直覺得這巴掌很無聊,自己的行為更無聊。這太不像她,為賭一口莫名其妙的氣,做這樣莫名其妙地舉動。

    荀染若有所思:「曉薇,該放下的就趁早放下,彆扭著勁,跟自己過不去,何苦來著,你想想……」

    簡曉薇把擋在眼前的帽簷推上去,皺著眉頭嘟囔:「知道了,荀大媽,洗洗睡吧。」

    可憐荀染的一腔真情,生被當成空氣無視了。

    「對了,曉薇,我想起一件事」荀染洗漱完畢,又趴到了簡曉薇床邊。

    「您又怎麼了?」簡曉薇極不耐。

    「你那個錢包,今天我幫你找到買主了,一個師姐想買,她正好有個朋友的妹妹在專櫃,到時候讓她朋友陪著你們一起去就行,瞧,齊活了!」

    「嗯,知道了」簡曉薇懶洋洋地點點頭,興致缺缺。

    荀染本想讓她記一下電話,回頭好聯繫,再看她一臉倦意,只好欲言又止。

    而那個被簡曉薇言辭犀利予以拒絕的老太太卻一大早就來到了售樓處,點名要簡曉薇接待她。

    簡曉薇上班快一個月,終於賣出了第一套房子。

    雖然老太太這回也沒改了她刻薄的脾性,時不時數落沒素質的開發商,沒素質的售樓小姐,沒素質的項目,但是對於簡曉薇本人,老太太倒沒做為難,她是幫兒子來買房子的,簡曉薇帶著她爬了四回七樓,幫她給房子的角角落落拍了照片,又耐心的把合同逐條解釋給她,老太太還算滿意,極其偶然也說簡曉薇比較負責,比較專業,長得也比較好看等等,但是更多是誇自己的兒子,簡曉薇則是面帶微笑,偶爾也附和幾句,您真有福氣之類的客套話,老太太毫不客氣地照單全收,眉眼裡都是驕傲。

    老太太最終選定了楓園景觀的最好一棟樓,一共九層,將對著一片鬱鬱蔥蔥的楓林,戶型是一套兩百二十平的複式,客廳五米二挑高,交了定金,說要等兒子有空再來簽合同。

    張淼羨慕地跟過來,挽上簡曉薇的胳膊:「曉薇姐,看來這個老太太還真就是吃硬不吃軟啊,而且還巨有錢,一出手就是最大的!」

    簡曉薇失笑,抬手敲了敲她的腦門說:「無論怎麼樣,你要記得,作為專業銷售人員,要把握好尊重客戶和尊重自己的度,我那天表現過激了,好在,那阿姨八成是個面惡心善的主,嘿嘿!」

    張淼連連點頭,末了又笑嘻嘻的說:「曉薇姐,我剛替你算過了,呵呵!你這套提成有五千多塊,怎麼樣等領了賞,就請我吃大餐吧,我要好好想想吃什麼?!」

    五千多塊,這幾個字讓簡曉薇頓了一下,接著心裡一陣大喜過望,二話不說點頭應了下來。

    偷了個閒,簡曉薇躲到衛生間眉開眼笑地通知荀染,等著下班大餐。

    掛了電話,又對著鏡子理了理頭髮,斂起剛剛太過得意的笑,等左右看不出喜形於色的端倪,才低頭推開了門,走廊上光線很暗,迎面過來一人,帶著一頂鴨舌帽,帽簷壓地低低的,簡曉薇不在意的退讓到一側,那人卻欺身上前,堵住了她的去路。

    簡曉薇抬頭,不偏不斜,對上了一張討人嫌的笑臉,遂沒好氣地低聲喝道:「麻煩讓開!」

    「真巧啊!」鴨舌帽下露出喬木笑嘻嘻的臉,牙齒很白,眼睛很黑,笑容很賤「妞,等你下班,一起去happy?!」

    「沒空」簡曉薇不耐地推開他,正欲抬腳走人。

    高銘遠恰好從衛生間出來,喚住了她:「曉薇,等一下,正好有事找你。」

    簡曉薇無奈地停住了腳步,喬木衝她眨眨眼,閃身進了衛生間。

    「曉薇,明天有幾個太原的大客戶過來,是之前那個團的喬先生介紹的,特別要求你也負責接待銷售,說上次客戶對你的印象都很好,所以這次特別把你加入大客戶接待團隊,明天你負責介紹樣板間,如果有成交,也有你一個點的提成。」

    簡曉薇下意識地朝男廁的方向掃了一眼,在高銘遠信任的目光下,看在錢的份上,咬著嘴唇點了點頭。

    下班時間已經過了半小時,簡曉薇托張淼去大廳先行查看了一番,回來後告知她那個帶著鴨舌帽的男人已經走了。簡曉薇暗暗鬆了口氣。

    出門卻發現外面不知道什麼時候下雨了,地上濕漉漉的,空氣裡有泥土的淺腥氣,簡曉薇觀察了一下,只是毛毛春雨而已,跨上自行車就衝進了雨霧中,不料雨卻越下越大,越騎越冷,看見路邊有超市,連忙下車準備去買件雨衣,順手就把自行車鎖在了超市門口。

    結果,不到十分鐘的時間,她從超市出來,卻發現,自行車不翼而飛了。焦急的簡曉薇打聽了一圈,得知此地隔三差五地丟自行車,趕上了算你倒霉。

    一時,簡曉薇抱著雨衣,欲哭無淚。

    心情比雨天還寥落,那輛淺藍色的自行車,是學校附近的家電商場開業時,30塊幸運大搶購的產品,秦澈排了一個通宵買到了最後一輛,早晨,他把新車交到簡曉薇手裡時,眼睛熬得通紅,臉上卻全是滿足。

    分手的時候,簡曉薇把所有的禮物還了回去,自行車卻在隔天下午安靜地立在宿舍樓下的車棚裡,快遞把車鑰匙送來,裡面有張小紙條:曉薇,不過今日如何,曾經都是赤子真心。

    此刻,簡曉薇有種說不出的難過,她一跺腳,索性沿著人行道步行回宿舍,心情沮喪地隨著人流穿過馬路,一輛車在身後飛馳而過,濺起路邊水窪裡的積水,泥水瞬間濺滿了簡曉薇的裙角,簡曉薇憤然地回頭,看見惹禍的車子已經跑遠了。她站在馬路邊上,沖那輛沒素質的車無力地揮了揮拳頭,跺了跺腳,繼續前行,雨卻越下越大,不時有出租車師傅在簡曉薇身邊停下,簡曉薇笑著,搖搖頭,失魂落魄。

    她想起最初的那場秋雨,有個陌生少年微笑著在她的頭頂撐起一把湖藍色的雨傘,於是,整個秋天都藍的透亮。

    那是,她和秦澈的初初遇見。

    狼狽如她,雨水順著頭髮嘀嗒,腳丫子放在帆布球鞋裡,濕答答地黏著腳趾。他卻是平和淡定的,初見如此,之後也一直如此,短髮整齊,笑容乾淨,連身上普通的格子襯衣,也散發著乾淨和溫暖的味道,那味道,讓簡曉薇,從此難以自拔。

    她費盡心機找來他的課表,掐著時間,裝作在他下課的教室門口偶遇……

    聯誼宿舍第一次活動時,看見站在馬東文背後的秦澈,他衝著她微笑,簡曉薇站在台階下,束手無策,卻心花怒放!

    許多時候,你選擇性忘記的那些過往,會在某個相似的場景裡,沒有任何預警的回放,像是一場電影的重播,影像依舊清晰地似乎觸手可及。簡曉薇再也忍不住了,這麼久來她努力圍堵在心裡的憂傷慕然被打開了出口,紛湧而出。

    她坐在馬路牙子上,把臉埋進膝蓋裡,痛快地哭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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