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曉薇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恍惚中覺得身邊有人,也許是等紅燈的行人吧。
那就這樣吧,就讓那些從雨中開始的回憶在雨中結束吧!她依舊是堅強的簡曉薇,沒有愛情也能活的精彩的簡曉薇。她抬起頭,胡亂的抹了一把臉上鼻涕眼淚外加雨水,旁邊,有個人遞過一包紙巾,外面也濕漉漉的。
「謝謝!」簡曉薇接了過來,鼻腔裡嗡嗡的。
「不客氣!」男低音聽起來相當耳熟。
簡曉薇下意識地扭頭,喬木挨著她坐著,也沒有打傘,短髮濕漉漉地貼在頭上。
他們兩個人並排坐著,倒像是,像是吵了架的情侶。
簡曉薇愣住了,一時語無倫次:「你,你在這做什麼?」
「等你哭好了!」喬木的臉頰上,雨水淅瀝瀝地趟過,一滴滴地滴在褲子上,墨綠色休閒褲濕透了以後,愈發的鮮亮,像棵菠菜。但是他說話的語氣一如既往的漫不經心,像是正坐在風和日麗的街邊,他扭頭,衝著簡曉薇扯扯嘴角,以示微笑,露出白的發亮的牙齒,「你哭好了嗎?」
「好了!」簡曉薇覺得自己腦袋已經不能正常運轉了,她點頭,對這一問一答有些發怔。
「好了咱們就走吧」喬木起身,順勢拉起簡曉薇,快速地穿過雨霧。
一輛同為墨綠色的越野停在街邊,雨霧中很神氣,外套已被細雨淋濕的簡曉薇坐在副駕上,還沒有回過神來,愣愣地看著同樣濕透的喬木已經發動了車,暖風開到了最大,兩個人的頭髮,衣服不停地嘀嗒著水,似乎到處都是水,腳下的羊毛軟墊很快被湮濕了。
車子瞬間提速,引擎轟隆,簡曉薇微微皺了皺眉頭,喬木咧著嘴:「看我的新越野怎麼樣。」他說著,握著方向盤擺出個酷酷的姿勢。
簡曉薇看著這個一會窮的要借錢打車,一會兒又拽兮兮的開越野的,沒譜的主。此刻他的褲子正濕噠噠地貼在腿上,原本發蠟抓出來的很型很潮的頭髮此刻統統的趴在腦袋上,看起來倒乖巧地像個孩子。
想笑,卻又努力地忍住了,目光撇過他,冷冷地說:「上次的打車費你還沒給我!」
「沒錢,爺我現金流緊張。」
「我呸,你有錢買新車,沒錢還賬。」
「車是大路的,我借來開開,要不,我幫你搭個線,車錢就算介紹費了」喬木真誠地建議。
「廢話少說,快點還錢。」
「唉!真傷感情」喬木鬱悶地嚷著:「就那麼點錢,還惦著,我陪你淋雨,都沒問你要錢。」
簡曉薇本想說,誰請你陪了?但是餘光掃光他落湯雞一樣的狼狽樣兒,遂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說:「那兩訖了!」
離學校還有半站地,她說:「就在這停吧,雨小了,我走小路回去就行,裡面不好倒車。」說著,就準備打開車門下車,摸著門把手又對著觀後鏡裡的喬木說:「那,還是謝謝你,今天陪我淋雨!」
「不客氣!你花錢了。」
身後,喬木的語氣一如往常的,沒正經。
簡曉薇一條腿挪下了車,卻聽見喬木說:「先在車裡等一下!」說完,他閃身下了車,在紅燈亮起之前匆匆的穿過了馬路,進了對面的便利店。
五分鐘後,一手捧著一杯熱奶茶,一手拎著一個便利袋走了回來,拉開車門坐進來,把暖風開到最大,順勢把熱奶茶遞給簡曉薇,說:「先喝了再走吧。」
「哦!」簡曉薇不知道該說什麼,默默地接了過去,香草奶茶暖暖的順著冰涼的嗓子一路滑進冰涼的胃裡,身體漸漸有了溫暖感,車裡的溫度漸漸攀升,冷空氣讓前擋風玻璃上氤氳一片,簡曉薇覺得僵硬的面部肌肉也跟著柔軟了起來,她扭頭衝著喬木晃了晃已經空了的奶茶杯子,輕聲說:「謝謝,再見!」
「還有,謝謝你給我們介紹客戶。」
「不用,舉手之勞!」喬木不以為然「雨傘在裡面,還有感冒藥!」他一手握著方向盤,一手把袋子遞給簡曉薇。
「謝謝!」簡曉薇接了過來,心裡一陣小暖流,下一刻卻見那人傾身過來,順勢抬手撫上她依然濕漉漉的長髮,濕熱的氣息拂過她的耳根,「唉!你乖乖回宿舍去吧,別感冒了,哥哥只好去找別的美眉了!」
簡曉薇皺眉,人已經被趕下了車,退到路邊的人行道上。綠燈亮起,車裡的人吹了個飛吻,迫不及待地發動車子,揚長而去。簡曉薇回過神,小暖流蒸發殆盡,衝著五十米開外的車屁股憤憤地揚了揚拳頭。
手探進外套口袋,觸到那張小小的卡片,拿出來攤在手心裡,輕輕地歎了口氣,扔進了路邊的水溝裡,隨著積水打了個旋兒,消失了蹤影。
這一晚,簡曉薇睡得卻奇怪地踏實,也許是下午真的哭累了,也許是壓抑在心裡太久的癡想都被雨水沖走了,連帶得知真相的憤懣以及那些放不下的糾葛都一併死去了,沉重的心忽然變得輕飄飄的,夢裡也一片清明。
托了那杯奶茶的福,簡曉薇竟沒有被大雨淋感冒了。
早上,太原大客戶來的時候,卻沒有見喬木的陪同,簡曉薇鬆了口氣,盡職盡責地守在樣板間裡,面帶微笑回答客戶的一切疑問。
之後,雨斷斷續續地一連下了三天,簡曉薇覺得自己都快要長蘑菇了。售樓處一上午就零零散散的來了九個客戶,其中有五個像是來避雨的,勉為其難的站在沙盤旁邊指指點點,一邊抱怨這鬼天氣,最後一聽說售樓處只要交二十塊押金就可以免費借用一把雨傘,在一個月內歸還即可,立刻都面露喜色地去領了雨傘頭也不回的出門衝進雨霧裡去了。簡曉薇暗想她應該批發幾把雨傘放著,趕下雨天十塊錢一把賣出去也不錯,這交了20塊借傘的人保不齊就懶得繞路回來了。不過,想歸想,要真這麼做了,最可能的後果就是高經理說,簡曉薇,你明天不用來了,你到地鐵口專門賣傘去吧,趕上下雨天,那生意特火!
簡曉薇正坐在休息區,一邊研讀銷售培訓手冊一邊沒邊際地神遊。李婉走了過來,俯身交代:「曉薇,我有一准客戶大概十分鐘以後就到了,可是我今天不太舒服,所以就把客戶給你,你現在就去樓下沙盤那等著接待他,我估摸他今天就該定了,已經看了好多遍,可我實在是肚子疼沒精神,怕服務不周怠慢客戶,所以就讓給你吧,成交了請我吃飯就行,高經理裡那我去說,你別擔心。」
簡曉薇心存疑惑地看了看笑的跟朵花兒似的李婉,這實在不像她的風格,就算有一線成交可能,李婉哪怕刀山火海也會勇往直前,何況只是肚子疼這麼件小事,而且看她能笑的那麼舒展,也不像是疼到財神爺都不要的程度啊!
「快去吧快去吧,客戶應該馬上就到了」李婉不由分說地把簡曉薇推出了休息區:「成交了別忘請我吃飯。」
簡曉薇疑惑地搖著頭,下樓去了,等遠遠地看見那個從一輛能進博物館的豐田上下來的男人,她即刻明白了李婉為何那麼大方,還要費勁地裝什麼肚子疼。此人不是別人,正是已經在售樓處鼎鼎有名的錢為安先生,三十歲出頭,身材微胖,他本是李婉的客戶。簡曉薇看了看外面陰冷的雨天,一想等會要陪著錢為安水裡泥裡的去工地溜一圈,就忍不住同情起自己來了,這個錢為安,打算買一套兩居,已經從一期看到了三期,春夏秋冬,白天看,晚上看,陰天看,多雲看,大雨天看,中雨天看,看的李婉已經把他從准客戶一路降級為最不貼譜客戶,看來今天是正式把這不貼譜的山藥轉手給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