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得沒有採訪的一天,周臣給我放假,告訴我只要在晚上七點前趕到電視台就行了。晚上睡覺前,我把所有的通訊工具統統關掉。
夜色很美,天空是漳藍色。月光落進屋子,像銀色的雪。
鵬這個時候在做什麼呢?在書房看寫案子,還是在客廳抽煙,或者是在三樓的陽台上,遙望大海?
「林妮,你是一個典當了愛情的女人,你用你的愛情來換取功成名就。一個連愛情都可以典當的女人,她注定得不到別人的愛!」
一個聲音,突然在安靜的夜裡響起。
我一驚。
「你要典當了你生生世世的愛情,你說你不要它,它讓你痛苦。」這個聲音再次對我說話。
「你是誰?」我在黑暗的夜裡四處張望,黑暗中有一個影子晃動。
我嚇的縮成了一團。
那個影子又在說:「你是一個自私的女人,你為了得到而不擇手段,你那麼卑鄙,你害了那麼多人,你會有報應的!」
「我不是這樣的人,我不是!」我大喊。
「你是!你忘了張良棟和李卉嗎?你差一點就害死一個女人和未出世的孩子。你忘了金曉嗎?她現在還坐在輪椅上呢。你忘了劉念嗎?他死了,是被你害死的。還有你姐姐,她的幸福也是被你毀滅的。你那麼惡毒,你怎麼會沒有報應呢?」
「你是誰?你是誰?」
「我就是你,你就是我。」一陣笑聲,陰森的讓人恐懼。
黑暗中,她走進我。我終於看清了她的臉,那不是我的樣子嗎?
我掙扎著醒過來,是個夢。
一身的冷汗。
天,亮了。
我走進浴室,把噴頭打開,讓冷水狠狠的沖刷自己,讓自己安靜下來。
鏡子裡的林妮,臉色慘白。
林妮,你開始害怕了嗎?
糖糖語錄:自己選擇的路,哭著也要走完;自己選擇的路,就不能說後悔。
一個聲音響起,我差點跌倒到地上。是我的門鈴。慌忙的把臉洗乾淨,去開門。
孟想站在門外。
濃密的睫毛遮在大大的眼睛上。
「姐,你為什麼手機關機,我很擔心。」他一頭大汗。
「我只是想休息,不想接電……對不起。」突然間,我覺得我應該要和他說對不起。
「姐,你哭過了?」
我連忙低下頭:「沒有。」
「你有的,你就有。」孟想伸手去撥開擋在我眼前的頭髮,「還說沒有,你眼睛都腫了。」他用手,很細心的幫我擦掉淚水殘留的痕跡。
那是一種關懷,孟想給我的關懷是那麼的與眾不同。
「孟想,你為什麼那麼在意我?」
「姐,我喜歡你啊。」
孟想的臉上閃過緋紅,他嘴唇微抿著,像一顆剛剛成熟的紅櫻桃,嬌艷欲滴。我好奇怪,為什麼這個男孩可以像女孩般美麗,甚至比女孩還要美麗。
我看的出神,直到戰風臉上的微笑在我的瞳仁裡凝固。
孟想順著我的眼神望過去。
「怎麼不進去啊?站在門口等我來啊。」戰風的話,讓我聽出了他在吃醋。
我們三個一起進來,戰風和孟想坐在沙發上,我在浴室裡洗涑好出來,準備把毛巾晾到陽台。
孟想走過來:「姐,我幫你晾。」說著,就去了陽台。
我轉過身時,發現戰風站在離我不到半米的地方,差點撞到他的胸膛,他索性將我擁住。
「放開我。」我小聲說著。
「不放,就這樣抱著。」戰風又開始耍無賴。
我與戰風之間,無論怎樣,從來都沒有覺得難為情。但現在,我感到我的臉有點發燙,可能是因為孟想在這吧。
「你怎麼知道我今天在家?」我問戰風。
「和那個男孩一樣。打你電話關機,打去電視台他們說你不在,不放心,所以過來看看。」戰風頓了頓,「那個小男生對你挺關心的。」
「他是我的助理。」我特意強調助理兩個字。
戰風的眼底有妖嬈的霧氣,眉頭皺起:「就這麼簡單?」
「你都說他是小男生了,還想要怎樣複雜?」我白他一眼,這個男人腦子裡再想些什麼,連小孩子的醋也吃。
「姐,晾好了。」
孟想從陽台走過來。我想要爭脫戰風的束縛,他卻將我死死的擁入懷裡。
「你放開我。」我在他耳邊低喃。
戰風完全不理會我,我知道他是故意做給孟想看。
「你抱的太緊了,她不舒服。」孟想清澈的聲音響起。
「你抱的太緊了。」孟想又重複一遍。
戰風抬頭去看孟想,我順勢從他的臂彎裡抽離。
孟想沒去理會他:「姐,有沒有吃早飯?」
「沒有人看著她,她是不會吃早飯的。」戰風搶過話。
孟想從他的背包裡拿出一個紙盒:「姐,這是我自己做的蛋撻,你一會熱一下,記得要吃完,不然我會很生氣的,我走了。」
「這樣就走了?不多留一會?」戰風在旁邊說道。
「我不想見到你。」孟想水簾般的睫毛遮在眼睛的微微閉合中,忽閃忽閃的。「姐,晚上見。」
「他為什麼要對你這麼好?」關上門之後,戰風坐在我的沙發上,擺弄著那個紙盒。
「不要碰我的東西。」語氣有些生硬。
「連你都是我的,我還有什麼不能碰。」
「你還真是無賴……」
話還沒說完,戰風突然拉起我的手:「走!」
「去哪?」
「我們去約會!」邊說邊拉著我往外面走。
「戰風,有你這樣強迫人家和你約會的嗎?」
「戰風,你弄疼我了。」
「戰風,你放手,我的包包還沒拿呢。」
「戰風,我哪也不想去。」
「戰風……」
他的吻堵住了我的唇:「妖精,你好吵,噓,安靜。」
暖風吹到臉上,很舒服。三月份的天,沒有燥熱。
在歡樂谷裡。
戰風問我想玩什麼,我側過頭,看到了旋轉木馬。
「好像每一個人,對於旋轉木馬都有著記憶。」我自言自語。
在木馬高低起伏的時候,我突然一陣暈旋,時光迅速逆轉。
高二。
一個少年和一個少女,呆呆地站在學校的後操場上。晚自習時間,操場很安靜。男孩動了動嘴唇,想說什麼,卻又開不了口。
女孩說:「不要開口,你什麼都不要講,小磊,如果你幸福,我可以旁觀。」
直到女孩轉身離去,男孩也沒有開口,女孩慢慢的走著,她是多麼希望這個男孩能夠追上來。女孩終於聽到了男孩奔跑的腳步,他追了上來,拉住女孩的手。
他說:「我們一起轉學吧,去另外一個地方,這樣,或許你就沒有那麼痛了。」
女孩很開心,然而她卻不知道,她從此走上了一條不歸路。
就這樣,我和柯磊一起轉學,去了另一所高中,遠離了金曉。可是,離金曉遠了,卻一切都沒能改變。因為她一直在柯磊心裡,於是怎麼逃離,都是逃不開的。
如果當初我們都能不那麼倔強,如今是不是就不會這樣遺憾?兩個人的終點只有兩種,不能停下來只能流動。看來,我們是不能夠停下來的那一對。
小磊,你帶我看過了人生中太多美麗的風景,讓我以後的生命,變的那麼蒼白。你讓我愛你愛的太深刻,而你給我的傷害卻又是那麼真切,以至於在以後的生活裡,我都不敢談及感情,面對那些用心疼愛我的人,我竟然無動於衷。
那些花兒
真善美
那片笑聲讓我想起我的那些花兒
在我生命每個角落靜靜為我開著
我曾以為我會永遠守在他身旁
今天我們已經離去在人海茫茫
他們都老了吧
他們在哪裡呀
我們就這樣各自奔天涯
啦……想她
啦……她還在開嗎
啦……去呀
她們已經被風吹走散落在天涯
有些故事還沒講完那就算了吧
那些心情在歲月中已經難辨真假
如今這裡荒草叢生沒有了鮮花
好在曾經擁有你們的春秋和冬夏
他們都老了吧
他們在哪裡呀
我們就這樣各自奔天涯
旋轉木馬不轉了,回憶暫時停止。
戰風扶住我:「頭暈嗎?」
「有點。」
戰風突然對我說:「明天,我帶你去看醫生。」
我莫名其妙。
戰風解釋道:「我約了廣東頂級的心臟專家,明天我陪你去。」
我笑笑:「我又沒病,去看什麼醫生啊。」
「真的沒病嗎?」
我突然想起,那天在藍桂坊門口的事。我頓了頓:「只是最近太累了,別那麼大驚小怪的好不好,我沒那麼脆弱。」
「如果真的是這麼簡單就好了。」戰風抬高了聲音,「我請人化驗過你的藥,那是一種強烈的心臟止疼藥。中度以上病情的人才需要服用。林妮,你能不能對自己負責點?」戰風很生氣。
「我自己的身體,我自己清楚。」
這個時候,人群突然湧了上來,他們將包圍,戰風被擠到了人群外。
是一群粉絲,他們認出我,要我簽名。
從歡樂谷出來,已經快五點了,我讓戰風直接送我去台裡。
路上,他連理都沒理我。我知道,他在生我的氣。
那麼,這次,由我主動開口吧。
「戰風,我知道你擔心我。但是,我真的沒事。要是有事,我早就去治療了。你別那麼緊張好不好?」
他還是沒理會我。
「戰風,我只是最近太累了。壓力大,心臟出點小狀況,很正常啊。你難道就沒有胸悶的時候嗎?」
他繼續不理我。
「你別那麼小氣嗎?我不想去醫院,去了醫院沒病醫生都說你有病。我保證我發誓,我會照顧好自己的,好不好?我會按時吃飯,會保證充足的睡眠,這樣心臟就沒事了。」
哎呦,好難哦。他究竟要氣到什麼時候?
「戰風,你放心,我不會讓自己這麼早就死的。我還有很多事沒做呢,再說,我還捨不得你啊。還想多折磨你幾年呢。」
「那你最好折磨我一輩子,我死了之後你再死。」
戰風看著我,終於笑了出來。
我如釋重負。
目的地也到了。戰風說:「快點進去吧,林大主播現在這麼火,別被狗仔撞見了。本來我們就在傳緋聞。」
「誰跟你傳緋聞啊,臭美。」
「對哦,不是緋聞,是事實。」
我揮拳朝他打過去:「我理你了,我上班了。」
「妮妮。」
「怎麼了?」
「不要讓自己那麼累,好嗎?」
我看著戰風,微笑著沉默。
生活在混亂中繼續著,我是說,我的生活,一再的混亂。
我沒有給鵬打電話,我知道無論我講什麼,他都會以沉默作為回答。身體裡的不安全感又開始發作,我很害怕,怕鵬會真的這樣離開我,怕他會從我的世界裡再次消失。一種很強烈的感覺告訴我,我不能失去他。
和鵬從相遇到相識再到相知,已有五年那麼久了。對於鵬,我從來都是相信的,相信他是真的對我好,相信他永遠不會離開我。這種信任,是在其他任何一個男人身上都不曾有過的。這種信任,是不需要任何理由的。
對於鵬,總有一種奇怪的感覺,總覺得我們在五年前,不,是在很多年很多年以前就已經認識了。冥冥之中,有上天安排,我們一次次的相遇。無論我走到哪裡,我和鵬總會遇到的。
而這一次,很強烈的感覺告訴我,他想要走,想要離開我,逃離我的生活,想要從此和我不再糾纏。
葉嘉鵬,你真的想要從我的生命裡退出嗎?
快12點的時候,鵬回來了。他打開客廳的燈,看到我坐在沙發上,他臉上的表情卻依然平靜。
鵬看著我幾秒鐘,什麼也沒有說,直接上樓。
我跟鵬進了他的房間。他把西裝脫了下來,隨手丟到沙發上,拿起睡衣走進浴室洗澡。鵬洗了好久,水聲很大。這個場景很熟悉,好像當初我去找柯磊的時候一樣。他在浴室洗澡,很久都沒有出來,水聲很大,我聽不見裡面的聲音。
然後,柯磊從浴室裡出來,然後,我們分手。
我衝到浴室門口,鵬的浴室沒有鎖,我把浴室的門推開,好多霧氣。
看到我進去,鵬愣在那裡,剛想說些什麼,就被我突如其來的擁抱擋了回去。
「鵬,你好傻。你真的想要我離開嗎?」鵬身上的水,一滴滴浸透著我的襯衫。
「Catherine你先出去,讓我把衣服穿上。」鵬的語氣依然平靜,可平靜的背後卻隱藏著一個男人強烈的慾望,我感覺到了。
「快出去,這樣成什麼樣子?」鵬呵斥我。
「我不要出去!」我大聲說著,「什麼樣子?我們之間難道不可以這樣嗎?鵬,你是愛我的,難道不是嗎?」我任性的抱住他,用盡自己的力氣。
「Catherine你乖,聽話。」鵬的聲音開始變得柔軟。
「鵬,失去我你真的捨得嗎?」
「我只是想讓你幸福。」鵬幽幽的說。
他在抗拒我的身體,我感覺到鵬在微微顫抖。但是,從他的胸膛流出滾燙的溫度,我知道那是一個男人內心的慾望在一點點被點燃。
我直視鵬的眼睛:「你告訴我,什麼是幸福?你認為和柯磊在一起,我就會幸福?還是你認為,離開你,我就會幸福?」
「Catherine,我……也許是我太溺愛你,對你的寵溺讓你產生了依賴,所以你……」
我的吻擋住了鵬的聲音,我感覺到這個男人身體裡的火焰,是那麼旺盛,鵬在拚命壓抑著強烈的慾望。
他在閃躲我的吻。
是時候該把自己完完全全的交給他了,在我走進浴室的時候,我就做了一個決定,決定讓自己真正的屬於葉嘉鵬。
我說:「鵬,我是愛你的,你才是我的幸福。」我真切的看著他,「忘記那些負擔,不要去想你可以給予我什麼,因為我要的是你的愛。鵬,讓我們相愛,好嗎?」
鵬推開我,我踉蹌的後推了一步,險些滑倒。我看到鵬在第一時間反應過來伸出手去扶我,可在手伸到一半的時候,又縮了回去。
就像柯磊當初,對我伸出手,卻在半空中凝固住一樣。
我衝過去,再次抱住他。
「Catherine,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嗎?」鵬大聲對我吼。
霧氣繚繞在我們之間,鵬的面孔變的模糊起來,我的襯衫早已經被霧氣浸透,緊緊的裹在身上,顯出女人的線條。
我說:「我知道,我知道,我知道!我從來沒有這樣明白過自己在做什麼?鵬,我不能失去你!我可以為自己的行為負責,我已經長大了。我不在是17歲了!」
淚水不知道什麼時候流進了嘴巴裡,好枯澀。
「你要了我吧,讓我做你的女人。」
深深的,我吻著鵬。
舌尖與舌尖的糾纏,那麼纏綿。
鵬把我抱到床上,退去彼此之間的障礙。
這個晚上,值得我一輩子紀念,我真真正正的做了葉嘉鵬的女人。我沒有去想以後,沒有去想對與錯,我只是很單純的想把自己給他。
我不能失去他。
「鵬,以後再也不要這樣做了。」躺在他的懷裡,我很委屈。
我說:「你知道嗎?如果柯磊沒有打那個電話,我到現在都不知道自己原來是可以釋懷的。在那個電話之後,在流完了眼淚之後,我解脫了。」
我眨著眼睛看著鵬,鵬只是一直在摸著我的頭髮不說話。
我說:「在掛了電話之後,我終於明白了,我已經徹底的將他放棄。柯磊他是我的一個夢,嫁給他是青春裡一個純潔無暇的夢想,是此生都不再會有的感情,所以,我才會那麼堅持吧。只是,到了最後我才明白,所謂的堅持,只是因為我不甘心,不甘心我的付出沒有回報,不甘心承認自己輸給別的女人,不甘心我的初戀是以沉默為結局。其實這份情感,在時間的沖刷中,在青春的背叛裡,已經漸漸變質,它讓我的心理變的扭曲,讓我去怨恨,讓我去報復。我極端的用傷害自己,去讓柯磊痛苦。因為我恨,我恨他為什麼沒能愛上我,如果他愛我,那麼所有的一切都不會發生,林妮依然可以活在她的夢幻童話裡。林妮也不會做那麼多錯事,更不會去傷害那麼多無辜的人。鵬,我,我不知道該怎麼和你說,只是,你能原諒我嗎?」
鵬摟著我:「乖,不說這些了。」
「不,我要說。我要告訴你,我所有的過往,我要請求你的原諒。」淚紅了眼圈,我努力不讓眼淚掉下來。
「過去的事都過去了,我沒有權利知道。」鵬抹掉我眼角的淚,他努力用微笑溫暖我。
「鵬,我們再也不要分開了。」
鵬將我緊緊的摟在懷裡:「Catherine,我再也不會放開你的手。」
我從鵬的手臂底下擠出頭來,看著他,一直笑。
「幹什麼一直看著我笑?你這個小腦瓜又在想什麼呢?」
「沒什麼,只是那種不安全感走掉了。我好開心。」
鵬親親我的額頭:「傻丫頭。」
糖糖語錄:其實,沒有一個女人會把自己最真實的過去與誰訴說,更何況是她不想失去的男人。對他說,「我要把過去都告訴你」,這只是為了不讓那個男人先開口問你,主動和被動達到的是兩種截然不同的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