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進周臣的辦公室,拿新聞通稿給他審閱。
我看到了金曉。
金曉的腿還沒有完全好,傷筋凍骨一百天,這話真的不錯。金曉坐著輪椅來了電視台,她對周臣說,她可以上班了,我從沒見她這麼敬業過。
周臣說:「你還是在家多休息一段時間吧,可別影響骨頭的癒合啊。」本是一句獻媚的話,金曉卻顯得很生氣。
「沒事的,我可以,周主任。」金曉特意強調「周主任」三個字,然後接著說,「今天就由我來播音吧。」
金曉看了我一眼,眼神裡滿是挑釁。「我修養的這段時間裡,林妮也辛苦了。要不讓周主任給你放個大假,好好休息休息。」
我笑笑,平靜的對她說:「謝謝金曉的關心,我不覺得辛苦。到是你,真的要好好休息才行,你臉色很不好。」
話語間聽不出絲毫的挑釁,我用了一種接近於關心的語氣。
聽到「臉色」兩個字的時候,金曉的眉頭微微皺了一下。這場車禍給她的打擊,讓她原本紅潤的面頰變的蒼白許多。
金曉對周臣嘟囔起小嘴:「人家不要嘛,我今晚就要播音。」不得不承認,金曉的美是我所不能及的,她連受傷都透著一種病態的性感。
周臣有些為難,看看我,又看看金曉。她可是夏董事的枕邊人,誰得罪的起。有些時候,枕邊人的一句話,比員工辛苦努力十年要管用的多。
周臣沉默了一下:「如果真的覺得身體可以,那你就明天就上班吧。」
「不嘛,人家今天就要播音。」金曉繼續撒嬌。
「這個,這個……」周臣看看金曉,又看看我。他是想讓我退步吧,想讓我主動說,好吧,讓金曉播音吧。
我開口了,可是我說的是:「周主任,這是今晚新聞的通稿,您看看有什麼問題嗎?如果沒有,要送去台長那審核,台長看完還要送到市裡。台長說,他很著急。」
聽到台長兩個字,周臣的眼睛拚命眨了幾下。
「好,好,我這就看。」周臣麻利的接過我手裡的稿子。台長雖然不及董事的權利大,但是卻掌握著生死大權,台長是周臣的直接領導,有權將周臣開除出電視台。這個面子,他是一定要買的。
我用餘光看到金曉不悅的眼神停留在我身上,辦公室裡安靜了五分鐘,她就瞪了我五分鐘,那麼怨恨,那麼氣憤。
五分鐘後,周臣把稿子交還給我:「沒什麼問題,快給台長送去吧。」
我應了聲好,依然是平和的表情,卻透著高傲。
我說:「周主任,那我就先去找沈台長了。」
「送稿子這種小事,也勞煩林主播親自去,用的著那麼急嗎?」金曉話中有話。
我笑笑,說:「我也是因為有些事情想跟沈台請教一下,順路嘛。」說完,就徑直走出了周臣的辦公室。
我把通稿交到台長助理那,就下來了。
大家都認為,鵬城電視台的台長沈碩是我林妮的後台。因為,我成為《晚間新聞》的主播是沈碩欽點的。我不知道梁靜是怎樣說服沈碩的,這樣一個出了名的鐵面無私的人,怎樣就會接受梁靜的徇私。梁靜很聰明,她以沈碩的名義把我弄進《晚間新聞》部,而不是她父親親自出馬。這樣,就自然會少了很多不必要的麻煩,可以將她與她父親撇清,又能夠滿足我的要求。而這樣更不會引人懷疑,畢竟她的前夫曾是我的上司。如果人們一定要猜測些什麼,那麼他們的思維會圍繞在沈碩身上。
這是一個很老練的女人,如果林妮與她對立,那麼必死無疑。還好,上天是眷顧我的。它讓我在梁靜正好缺一個幫手的時候出現。
只是,我始終不明白,沈碩為什麼會提拔我。至今為止,我還沒有與他講過一句話。也只見過他一次,在金曉打我的那天晚上。
我沒有直接回辦公室,那裡現在比較混亂,把這個爛攤子交給周臣去解決吧,這本來就是他該做的事。
走到了四十五樓的平台上,任風吹亂我的頭髮。
時間過的真快,來深圳已經有兩年了,兩年,其實並不長,但我怎麼覺得我好像已經走出了好遠。是不是真的太遙遠了,遠了忘記了當初離開的理由。
為什麼我會來到深圳?這似乎也已經變的不那麼重要了。
柯磊,是不是很多時候,我們等的不是事情、機會或者是誰,我們等的只是時間,等時間將自己改變。是不是時間真的可以讓人們遺忘?你說,我會有一天忘記你嗎?我想應該不會的,你已經刻在了我的生命裡,已經融進了我的血液中。只是,讓我不要再想起你好嗎?或者,讓我只是偶爾想念你,而想起你的時候,讓那些曾經的傷痛也變的美好起來,好嗎?
我想,總有一天,我們會這樣偶爾想念彼此,偶爾回憶過去。想起你的時候,我會平靜的微笑,會給我的兒孫講述我們當年的故事。那個時候,你也一定兒孫滿堂了吧。
「嗨,靚女。他們說你在這,工作時間跑出來偷懶,小心我告訴你們領導。」阿洛突然出現在我面前,穿著寬大的黑色T恤衫,經典磨白的牛仔褲,帶著鴨舌帽,很哈韓的風格。
我微笑:「出來透透氣而已,沒有你說的那麼嚴重吧。」
還想說些什麼,我的手機響了,我對阿洛說聲對不起,接下了電話。
是金曉的電話。
「您好,我是林妮。」
「林妮,你狠!今天的播音我就讓給你,從明天開始,我們就看看到底誰比誰更狠!遊戲還沒結束呢,慢慢玩。」
「謝謝,我等你。」我微笑著說,然後合上電話,微微吸了口氣,令人察覺不到。
我問阿洛:「今天怎麼有時間到鵬城來?」
「你們的娛樂頻道請我過來做嘉賓,還沒開始錄製,就順便過來看看你。」
這次輪到阿洛的手機響了,他看了一眼號碼:「對不起,接下電話。」阿洛走開離我幾步的距離。
我聽見他的聲音輕柔起來:「我在鵬城……不是和你說要來錄個節目嗎……好了好了,你先回去休息……晚點我過去……恩,掛了。」
阿洛掛了電話走到我面前:「對不起,我要進棚了,下次有機會再聊。」阿洛手指放在帽簷上,衝我做了一個再見的手勢。
在他快要走下天台的時候,突然停住。
「林妮。」
「還有什麼事嗎?」
阿洛壓低了帽簷:「沒事,想叫下你的名字。」
腦子裡,就這樣迴響起金曉的話:「遊戲還沒結束呢。」
第二天,我的辦公桌上擺放著一束紅玫瑰。沒有留下卡片。
第三天,第四天……第十天,每天我都會收到一束鮮艷的紅玫瑰。
辦公室裡的人打趣我:「林妮啊,這個神秘送花人到底是誰啊?和我們你還保密呢?」
我說:「我真的也不知道。」
汪姐插進話來:「這個人一定是想追求你,紅玫瑰,誰不明白是什麼意思呢?」
「或許吧。」我回應她。
然後,金曉正巧就從我面前走過,優雅的步態,高傲的表情,還有一絲若隱若現得意的眼神。
金曉又重新坐上了主播台。
台長助理拿了份通知給周臣,以後每週的前三天,再加上週日,由我來主播。剩下的時間,由金曉播音。
明眼人都看的出來,我與金曉已經平起平坐了,甚至有更勝一籌的趨勢。
糖糖語錄:現實社會,沒有誰對不起誰,只有誰「娛樂」了誰。
下午,沈碩叫我去了他的辦公室。
沈碩,男,48歲,廣東省汕頭人,廈門大學新聞系本科畢業,中戲導演系碩士,美國加利弗尼亞大學影視學博士。有一妻一子,還有一個母親。孝順,為人正直,從不徇私,一諾千金。
這是我所聽說的沈碩,關於他的評論,從來沒有任何一個是負面的。在傳媒界,他的話比黃金都讓你信服。他也是唯一一個,可以讓合作商在不簽下任何合同的情況下,就從腰包裡掏錢出來的人。可見沈碩的信譽度有多高。
沈碩的辦公室在頂樓,那是大廈最高層人物呆的地方,也只有送新聞通稿的時候我才可以上去,但每次都只是在他的辦公室門外,交給他的助理。
「沈台,您找我?」我必恭必敬的站在他面前。
沈碩從電腦前抬起眼:「坐吧,別那麼拘束。」
然後,他走過來,也坐到沙發上,在茶几的對面坐下。這樣的距離讓我覺得,他更像一個朋友,一個長輩,而不是領導。
我喜歡這樣的距離,不遠,夠親和,不近,夠安全。
「你的能力一直在進步,很好。」沈碩說道。
我說:「謝謝您在關注我,我會繼續努力的。」
沈碩哈哈笑了起來:「你是黃金檔的主持人,想不關注都難,你可是鵬城未來的台柱。」
聽了這句話,我很開心。「未來的台柱」,這是他對我能力的肯定。這話絕對不是奉承,沈碩從來不奉承別人,更何況對他來說,我只不過是個芝麻小兵。
「你和梁靜是什麼關係?」沈碩很直接的問我,他說話不習慣拐彎。
「我和她不熟。」
「是她向我推薦的你。」
我抿嘴微笑:「是我請她幫忙的。」
「既然不熟,她為什麼會幫你這個忙?」
「那麼沈台對我也不熟,為什麼會同意梁靜的建議呢?」我巧妙的回答了他的問題。
沈碩雙手相扣,放到腿上,上半身微微前傾。
他對我說:「林妮,我很欣賞你,欣賞你的努力、勤奮、勇敢與堅持,還有,你的智慧。你是一個比平常人都聰明的女孩,你做每件事情都很用心,事先都會做好充足的準備,換句話說,你的心機很重。我可以這樣認為的,對嗎?」
我坐在那裡,沒有不自在的挪動也沒有渙散的眼神,這個時候,我需要直面他。在這樣一個滿身才華,充滿閱歷的前輩面前,林妮沒有足夠的城府去與之對峙。
所以,最好的方式,就是誠實。
我說:「心機重不重,要看和什麼樣的人對比。我只是比同齡人,聰明一點吧。」
我努力去觀察沈碩的表情,他的面部很平靜,眉頭、眼角、嘴角,包括代表呼吸的喉結,都是那樣平靜。心理學上講,從這些器官的狀態,可以分析出一個人,是處於悲傷、欣喜還是憤怒、還是緊張。然而,沈碩的面部竟然可以平靜到如此地步。
姜,還是老的辣。林妮,自虧不如。
沈碩笑了笑,很慈祥。這使得的我的壓力減輕了不少,起碼說明,他對我沒有敵意。
沈碩說:「有心機不見得是壞事,這個社會,人總要學會保護自己。我剛才的話沒有別的意思。我只是想要提醒你,山外有山,人外有人。雖然,在這個社會生存是件很不容易的事,但即使不容易,做事也要光明磊落,這樣走的路才會塌實。你那麼聰明,你應該明白我的話。」
我微笑著點點頭:「謝謝台長,謝謝您的提點,我會記在心裡。」
沈碩也微笑著衝我點點頭:「我相信你是真的接受我的意見。如果你願意,你可以把我當成是你的長輩,而不是領導。」
「我可以嗎?」我反問他。
「當然可以。不過,我可是不會給你開小灶的。」
我呵呵笑起來:「那當然了,我也不希望我的人生路是那麼虛華。就像您說的,路要走的塌實。」
沈碩欣慰的看著我。既然沈碩喜歡塌實的人,那麼林妮就在他面前做一個乖小孩。
在電梯裡,腦子裡迴響起剛才沈碩最後說的話:「從今天開始,在非工作場合下,你可以叫我沈叔叔。」
電梯門開了,我從頂樓下來,孟想出現在我面前。
「姐,怎麼上去那麼久?我很擔心你。」
「沒什麼好擔心的,我又不是去鬼門關。」
走了幾步,孟想沒有跟上來,我回過頭,看見他還愣在原地。
「怎麼了?」我問。
「姐,台長有沒有和你說什麼?」孟想一副緊張的樣子。
「沒有說什麼,只是談談工作的事。你看你,緊張什麼?就算我工作沒有做好,也頂多被他罵一頓,沒什麼大不了的。」
「那就好。」孟想噓了一口氣,「我只是擔心,擔心姐姐會不開心。」
他拉起我的手,而我們手指相碰的時候,我有一種很特別的感覺。
我說:「孟想,你為什麼對我這麼好?你又為什麼叫我姐?」
「姐,等下次你問我的時候,我再告訴你。」
自從台長助理下了那個通知之後,周臣就給了我一間辦公室。在這個部門裡,只有兩個人有自己獨立的房間,周臣和金曉。
周臣果然是個識時務的人,這樣的人很好。
記得曾經看過一個笑話,一個當兵的,一個有錢人,還有一個當官的一起吃飯。
當兵的說:「這年頭,太腐敗了,這樣下去怎麼行?國家還怎麼治理?」
有錢人特別氣憤:「這就叫腐敗了?你懂個屁!還不夠腐敗,要是夠的話,我的生意怎麼會那麼難做。再這樣下去,我就不做生意了,回家種地去。」
當官的慌了:「你要是回家了,讓我怎麼活?我不當官了,誰來治理回家。」
一個冷笑話,卻意味深長。
今天晚上,沒有約會。戰風一整天都很安靜,鵬最近在忙一個百貨公司的交接,很忙。我一個人在家裡,沒有開燈。黑暗的環境,適合我思考。
沈碩說的那些話,究竟是什麼意思,為什麼他會那麼關切的注視著我?為什麼他讓我叫他叔叔?沈碩畢業於廈門大學,而我父親當年就讀的也是那個學校,也是新聞系。
善於製造巧合的林妮,她很清楚,這個世界上,沒有那麼多真正的巧合。
我想,對於沈碩這個男人,我應該做出更深刻的瞭解。
我打通了戰風的電話,晚上九點,他在睡覺。不知道是睡早了,還是起晚了。
「妮,我想你了。」迷迷糊糊中,他還不忘告訴我他想我。
「你在家嗎?我去找你。」
「我會洗乾淨在家等你。」戰風說的很曖昧。我出了家門打了輛車,直奔戰風家。
戰風給我開了門,一下子把我抱起來,逕直走進他的房間。我知道,這意味著什麼,更知道接下來他想做些什麼。
「戰風,我今天來是有事情。」我按住他解開我衣扣的手。
「小妖精,我好想你,我們好久都沒有那個那個了,聽話。」戰風的吻在我的脖頸流連,潮潮的呼吸,打在我臉上。
又一次按住他的手:「戰風,我真的有事。」在這個空擋,戰風熟練的解開了我的衣扣,指尖刺激著我的肌膚。
「戰風,你別這樣。」身體裡的慾望被點燃,開始蔓延,流進我的血液,流進每一個細胞裡。
「寶貝,你乖乖的,有什麼事我們等一下再談。」
戰風猛然翻過身,將我壓在身下。
「你放開我。」我下意識的開始反抗,這樣的反抗卻更加激起了戰風想要征服的慾望。戰風用一隻手狠狠的抓著我的雙手,讓我不至於推開他。另一隻手,不安分的在我身體上遊蕩。就在我快要神智不清的時候,鵬的笑容突然出現在我的腦海裡。
我用力推開戰風。
「請不要這樣!」
戰風愣在那裡,半天說不出話。他或許從來沒有看到過我這樣懇求這樣認真的表情吧,又或許他從來沒有想過,我有一天會拒絕他的身體。
我看見戰風皺起了眉,狠狠咬著嘴唇,然後他抓住我的手慢慢變得鬆軟。
我別開戰風的臉,沉沉的呼吸著。
戰風從我的身上挪開,躺在旁邊,一股憂傷從他的體內散開,我聞到了。
「妮妮,你今天很不一樣。不,是很長一段時間以來,你對我都不一樣了。」戰風說道。
如果他對我吼,大聲的質問我,那麼我反而可以理直氣壯,可是,他這樣的語氣,讓我心裡突然就有了一種莫名的情素。請別在我面前露出憂愁,好嗎?
戰風說:「你開始慢慢的拒絕我,我抱著你的時候,你身體是涼的。我吻你的時候,你在閃躲。我與你講話的時候,你顯得心不在焉。而你沉默的時候,又太專著。」
戰風坐起來,點了一支煙。我看著煙圈從他的身體裡吐出來,彷彿他吐出的,是一種悲傷。
戰風說:「妮妮,你知道嗎?白天的你,和晚上的你,是截然不同的樣子。白天的你,那麼堅強,是一個為了事業拚命的女人。你用微笑掩蓋你黯淡的憂傷,你帶著一層又一層的面具,面對你身邊的所有人。你高傲的注視著這個世界,你是一個驕傲的公主。可是晚上的你,是那麼疲憊,那麼憂傷。笑容還在,只是它變的很無奈而憔悴。我知道你的脆弱,你的無助,你脆弱到一根指尖的力量,就可以擊碎。很多時候,你放縱自己,沉溺在酒精裡,你讓自己躲在一個虛幻的世界。這些我都知道,我都瞭解。我是真的很想要給你一個依靠,一個家。」
我的眼睛依然看著天花板,突然就變得無助起來。
我說:「戰風,你知道我所有的過去,那些卑微的,卑鄙的,不堪回首的過去。這樣一個男人,我不敢要。我害怕有一天,你會因為這些過去,把我拋棄。」
戰風輕蔑的笑了一聲:「別對我講那些冠冕堂皇的理由,你從一開始就沒有想要和我在一起,你只是想要一個垃圾桶,所以才毫無保留的把那些故事講給我聽吧。」
空氣裡瀰漫了悲傷的味道。煙,終於熄滅了。戰風轉回身,面對我。
「妮妮,我是真的愛你。你是我這一輩子,第一次用心愛的女人。或許,是你沒有努力去愛我,我們的相遇讓你覺得我是虛幻的。」戰風抓起我的手,讓我去撫摩他的臉。「你看,我是真實存在你面前的,我是活生生的一個人。」
我坐起來,卻不知道自己要說些什麼,不知道自己還能說些什麼。
「戰風,你過來,讓我抱抱你。」
戰風的雙臂緊緊的擁著我,如果時間能在這一刻停止,那該有多好,或者在這一刻,天崩地裂,讓我們就這樣死去。那麼所有的煩惱,所有的悲傷,所有的遺憾,都不存在了。
「戰風,我習慣了你的存在,習慣被你寵,習慣在難過的時候有你在身邊。可是,這一切好像與愛情無關,你就像我的紅顏知己,你能明白嗎?」
「我不想明白,妮妮,我要的,是你做我的女人。」
戰風將我抱的更緊,他身體傳來的溫度,讓我想要流淚。
就這樣,不知抱了多久,我輕輕推開他。
「戰風,我要回家了。」
「一定要回去嗎?」
我點點頭。
「留下來,好嗎?我什麼都不做,只是想抱著你。」
「我們,要習慣沒有彼此的生活。」
糖糖語錄:人生最大的無奈,或許不是相愛的人不能夠在一起,而是應該相愛的人,卻沒有在一起。
晚上八點,我收拾東西準備下班。剛走進一樓的大廳,就看見那裡一片混亂。一群群的人,圍的裡三層外三層。
在這座摩天大廈裡,到處可見耀眼的明星。外面的人很難進來,能在大堂出現的,大部分都是本台的工作人員。他們應該對所謂的明星早已經習以為常了,會是誰有這麼大的魔力,讓鵬城的人去圍著要簽名。
我掃過一眼,沒有理會。
「林妮!」
我回過頭,一隻手衝破人群,向我揮舞。
是阿洛!
「對不起,不好意思,我還有事,下次再給你們簽名。」阿洛向那些fans致歉。
這次他沒有穿的哈韓,而是一身比挺的西裝。
見到我還是那句話:「嗨,靚女。」
「你,來找我?」我疑問。
「是啊,我一直在等你。」阿洛看看手錶,我都等了兩個小時了。
「有什麼事嗎?」我淡淡的說。
還沒等阿洛說話,那群人就又湧了上來。
「阿洛,你和林妮是不是在拍拖?」
「阿洛,你們什麼時候開始的?」
「阿洛,你和金曉分手了嗎?」
「阿洛……」
「阿洛……」
一大堆的問題,擾的人頭都痛了。阿洛也真是好脾氣,一直保持著微笑:「你們的問題太尖銳了,等以後我再回答你們。」然後,他衝我眨眨眼睛。我看到他的嘴型在說,一,二,三。
阿洛突然拉起我,奔跑著衝出電視台的大門口,一直跑到他的奧迪跑車裡,一踩油門,衝出了好遠。
阿洛在馬路邊上停了下來。
「怎麼樣,過癮吧?」他還不忘調侃一下。
「就這樣把我拉出去,你不怕明天又是頭條嗎?」
「怕什麼?早就習慣了,隨娛記怎麼講吧。」
「你該不會是用我這樣的小人物來搏上位吧?哦,說反了,因為是我利用你才對。」我哈哈的笑了起來,像是為自己這句玩笑添色。
「你的笑聲真好聽。」阿洛看著我,大膽的表露出他的情感。
我把眼睛偏向一邊:「有點熱,你有沒有開空調啊?」
阿洛回過神:「剛才跑的太急了,忘了開。」
空調開到最大,車裡很快就涼快了起來。
「對了,剛才的話還沒有說完呢。」阿洛突然想起什麼似的,「我今天來找你,是想約你一起吃飯。」
「可是,我為什麼要答應你呢?」
「因為,你要感謝我送你的那些花。」
想也沒想就說出理由,通常都是有備而來。
我淡淡的笑著:「那些花,是你主動送的,並不是我主動要的。為什麼要感謝?」
「那麼,看在我一直堅持的份上,也該賞個臉和我吃頓飯吧?」
「可是,我不喜歡紅玫瑰,它太張揚。」
「啊?」阿洛鬱悶了一下,「紅玫瑰不應該是很多女人都喜歡的花嗎?」
「你不瞭解女人。」我又咯咯的笑起來,「我都快餓死了,你想不出去哪裡吃飯,我就下車了。」
阿洛聽完我的話,愣在那幾秒鐘,「你是說你同意和我約會了?」
「不是約會,只是一起吃飯。」
阿洛聳聳肩,無所謂了。
阿洛早就在「一路思雨」西餐廳訂好了位置,在二樓的角落裡。
吃飯的時候,阿洛充分展現出了他的風趣。他給我講他剛出道的時候,那時候什麼也不懂,成天闖禍,惹下了不少笑話。
我突然感覺到眼前一閃,好像是閃光燈似的東西。
阿洛很警覺:「怎麼了?林妮。」
「沒什麼,有一種被窺視的感覺。」我笑笑,可能是錯覺吧。
阿洛四周看下,對我說:「可能周圍有那些狗仔吧。我習慣了,總是被跟蹤。到是委屈你了,和我一起受這樣的折磨。」阿洛一臉抱歉的看著我。
「別這樣說啊,我還沾了你這個大明星的光呢,讓我也感受下被狗仔跟蹤的感覺。」
「你不怕傳出什麼和我拍拖的緋聞嗎?」他問我。
「和大明星傳緋聞難道不是每一個新人想要的嗎?」
「又拿我開玩笑。」阿洛舉起酒杯,輕輕相碰。
彷彿只是在一夜之間,各大媒體,到處是我和阿洛的新聞,各個是頭條。
緋聞猶如狂風般,鋪天蓋地的襲來。
阿洛王子重出江湖,爭做護花使者。
英俊洛少攜手美女主播。
公益晚會擦出愛情火花。
小主播傍上大巨星,是一見鍾情還是別有用心。
諸如此類的標題,再配上一些偷拍到的照片。
我和阿洛在餐廳吃飯的照片。
阿洛深夜送我回家的照片。
有的媒體手裡沒有照片,就把我和阿洛一起主持的那台晚會的照片扮上來。說我們在舞台上就眉來眼去,有意挑逗對方。
還有的說,幾個月前金林PK,是為事業還是愛情,人們要好好思考。
媒體們紛紛發表輿論,引導受眾思維。
媒體們充分發揮了他們的想像,就像寫小說似的,任意編寫著這段三角戀。
我沉默著,靜觀其變。
一下子我又成了八卦娛樂的頭條,這次由於阿洛的巨星地位,緋聞被渲染的愈加猛烈。
我進進出出電視台,甚至是在我的公寓樓下,都有好多記者在等著我。一看見我,就衝上來,一直問個不停。
阿洛打來電話,和我道歉。他說:「對不起,都是因為我,才影響到你的正常生活。」
我回復他說:「說什麼對不起呢,我還要感謝你,增加了我的暴光率。只是,我是新聞主播,和你偶像的身份不一樣,很多事情還是適可而止的好。」似玩笑,又非玩笑。
最近台裡比較忙,又被那些緋聞纏身,已經有一個多星期沒有見到鵬了。晚上下班後,我換了好幾輛車,才甩掉那些記者,終於安全的到達了鵬的別墅。
晚上吃過飯,我和榮叔一起下象棋,榮叔下的很好,而我只是知道馬走日,像走田。
「榮叔,你不要總是讓我,這樣我就沒有鍛煉的機會了。」我笑著說。
榮叔也笑笑:「我每次都贏你,多不好啊,怕你以後就不肯和我下了。」
我們在客廳笑的很開心,鵬從陽台打完電話進來。
「誰的電話啊,打那麼久?是哪個有女人啊?」我打趣他。
鵬沒說話,拿起煙,點了一根。
榮叔看看時間,說:「少爺,我先回去了,明天早上七點我會準時來接您。」榮叔不和鵬住在一起,他住在附近的公寓裡。
我把榮叔送到門口,我問他:「榮叔,鵬為什麼不高興,是不是工作上的事?」
「林小姐,我想應該是少奶奶要過來了吧。其實上次少爺回去過春節的時候,老爺子就打算讓少奶奶過來,只是少爺一直推拖,說很忙沒時間照顧她。前幾天老爺子打電話來,說夫妻之間不能總是分隔兩地,一定要讓少奶奶過來。林小姐,你要理解少爺,少爺也很無奈,別看他是個萬人景仰的葉氏接班人,可是太多的事情,他也主宰不了。」
「榮叔,我懂的,我怎麼會埋怨他呢。」
他們才是夫妻啊,而我,只能是他背後的女人。
送走了榮叔我回到屋子裡,看到鵬已經抽了好幾支煙了。我奪過他手裡的煙,在煙灰缸裡捻滅。過去抱住鵬的胳膊,撒嬌似的的搖著他:「別抽那麼多煙,對身體不好。」
鵬捏捏我的鼻子,寵膩的:「知道了。最近被那些記者追的,會不會很煩?」
「是啊。每天都像是在玩老鼠追貓的遊戲,累死了。」
鵬大聲笑起來:「是貓追老鼠。」
我抓抓頭髮:「對哦,說錯了。Sorry。」我衝他擠擠眼睛,突然想起了什麼。「對了,鵬,你說我是那種會讓人一見鍾情的女人嗎?」
鵬仔細端詳我:「不是。」
「為什麼?」我問。
「因為,你不是那種大美女,你是一個需要細細品味的女孩。」鵬說的很認真。
眼珠在眼眶裡迅速旋轉:「嗯,有道理。」
「你是在懷疑那個人接近你的用意?」鵬問我。
我嘻嘻一笑:「真是什麼都逃不過葉老闆的法眼。」
鵬用手指點點我的額頭:「貧嘴。那麼,你想到答案了嗎?」
我若有所思:「正在驗證中。」
鵬突然歎了口氣:「Catherine,我真的很不想讓你踏進那個圈子,那是個名利場,你會很辛苦。」
「我不怕,你會保護我。」我馬上說道。
鵬下巴抵著我的額頭:「那要是我不能經常在你身邊,怎麼辦呢?」
這句「怎麼辦」像是再問我,卻更像是在問他自己。
「鵬,榮叔說,她要來了。是嗎?」
鵬沒有說話。
「讓她來吧。你不用擔心我,我沒事的,我會很聽話,會按時吃飯,會早些睡覺,會一直把微笑掛在臉上,我不會不開心。我習慣一個人了,我會照顧好自己。」
鵬摸摸我的臉:「我的存在,卻還是讓你習慣一個人。是我沒有做好,Catherine,是我沒有做好。」鵬俯身親吻我的額頭。
「別這樣嘛,你笑起來很好看的,你要笑哦。」我對他微笑,對他撒嬌,努力讓鵬從內疚中走出來。
「我今天很累,Catherine,我們睡吧。」
「好,不過,你要抱我上樓。」
鵬一把把我抱起來:「最近好像輕了,不許再說減肥不吃飯,以後我天天抱你,要是再發現你瘦了,看我怎麼收拾你。」說完,我看見鵬的表情凝固了。以後?以後他的妻子就陪在他身邊了,不知道多久才會見鵬一次。
晚上,我一直躺在鵬的懷裡,那麼的不捨得睡,就好像一場生離死別一樣,就好像這一晚,是我們最後的時間。
「鵬,如果在遇到我的時候,你沒有結婚,你會不會娶我?」
「Catherine,對不起,在遇到你的時候,我已經是別人的丈夫了。」鵬很無奈。
年少的時候,我讀過這樣一首詩,詩很長,我只記得第一節。
君生我未生
我生君已老
恨不生同時
日日與君好
如果,我早出生十年,我會不會成為你的妻子?我在心裡這樣問鵬。
我不想鵬無奈,不想他總是處在無可奈何裡,不想他憂愁,不想他為難。
像鵬這樣的男人,有很多人羨慕,他們羨慕他的權利和地位,他們羨慕他可以呼風換雨。可是,他們又怎麼會知道,這樣一個男人,他連選擇自己生活的權利都沒有,他是那樣無可奈何。
鵬還是親自去了機場,去接他的太太。去之前,他打電話給我:「Catherine,我現在要去機場,接她。」
「好,你去吧。」
「你不要有太多想法。」鵬輕聲說著。
「我沒事的,放心吧。」
短短的幾句話。
其實鵬可以不用告訴我,不告訴我我也不會知道,但他還是打了電話。這是鵬對我的尊重,他曾經說過,我對你不會有秘密。
鵬的妻子帶著女兒一起來的,這些天他應該很忙,我沒有去打擾他,我也害怕在給他打電話的時候,會被他妻子聽出什麼來。有些事情是見不得光的,一但暴露在太陽底下,就會被熾熱的溫度灼傷,痛會蔓延,牽連到許多人身上。那麼,如果是這樣,還不如我一個人來承受的好。
自私的林妮肯為一個男人承受痛苦,自私的林妮願意為一個男人等待,自私的林妮沒有用她的「不擇手段」去得到這個男人。
你們相信嗎?相信這樣一個壞女人在葉嘉鵬面前,是那麼的善良。
我自己都不敢相信,但卻是真實的發生了。
幾天後的夜裡,我的手機響了,鵬終於打來了電話。
「Catherine。」鵬的聲音很輕柔,可能是怕吵醒她們吧。鵬說:「你睡了嗎?」
「沒有,睡不著,鵬,我很想你。」聲音裡有些沙啞。
「乖,我也很想你。這些天都想給你打電話,可是又怕你胡思亂想,不給你打又怕你胡思亂想,從來沒有這樣矛盾過。」鵬笑了,笑聲中有抱歉有內疚,但更多的是苦澀。
我說:「我理解你,真的。」
「明晚我去接你下班,好不好?」
鵬的周圍很安靜,安靜的讓我聽到了另一個人的腳步聲。
「嘉鵬,怎麼這麼晚還不睡啊,給誰打電話呢?」一個女人的聲音,很溫柔。
鵬對我說:「嗯,就先這樣吧。」然後他把電話掛了。
心在莫名的痛,真的好難受,我明明知道鵬是愛我的,我明明知道他在另一個女人身邊的時候,心裡想的人是我。可是我還是很難受,難受的想哭。他有他的無奈,我理解。
我深刻懂得輿論在這個社會中的作用,它會讓一個人在一夜之間紅遍全球,它也會讓一個人在一夜之間身敗名劣。葉家的老爺子是絕對不允許「婚外情」這樣的醜聞出現,絕對不會允許任何人去破壞葉氏的聲譽。
眾多媒體繼續爭相報道我與阿洛的緋聞,娛記們使勁招數挖掘我們之間的關係。其中,有三家媒體最為強勢。《娛樂週刊》、《八卦風雲》和《戒週刊》。這三家週刊都是新世紀影視集團旗下的媒體,新世紀是深圳的龍頭企業之一,和葉氏的地位不分上下。
在這樣的敏感時期,阿洛竟然出現在我的辦公室裡。
「嗨,靚女。」阿洛倚靠在我的辦公桌旁,穿了一件白色緊身T恤,下身是一條舊色的牛仔褲,雙手插進口袋裡。
見到我,阿洛微微將頭抬起,上挑的眼神,帥氣逼人。
「你的開場白好像總是這樣。」我淡淡的說,嘴角掛著一絲林妮特有的微笑。站在他面前兩米的地方,沒有靠近。
「你的聲音好像也總是那樣淡淡的,距人與千里。果然是傳說中的冰美人。」
「是嗎?有這樣的傳說,我還真不知道呢。來找我有什麼事嗎?」我問。
「沒什麼事就不能來看看你嗎?想約你喝下午茶,賞臉嗎?」阿洛做了個請的姿勢。
「直接打電話給我就好了,還至於親自來一趟。」我放下手裡的文件。
「這樣有誠意嘛。好了,為了不造成轟動,我先下去等你,鵬城對面的咖啡店。等你哦。」阿洛衝我揮揮手,走出了我的辦公室。
我輕輕一笑,嘴角上揚出一條微小的弧度。要是真的不想造成轟動,又何必親自來一趟鵬城。
我拿出化妝包,認真補妝。既然要被記者拍,那麼就把我拍的漂亮點。
我應邀到了咖啡店,阿洛點了杯咖啡在等我。他坐到窗邊的位子,見到我從門口進來,他對我招了招了手。
「要點些什麼?」阿洛拿餐牌給我看。
「抹茶蛋糕。」我說。
服務員很快把點心送過來,還不忘要我們的簽名。
「你不會想要追我吧?」我開門見山。
阿洛含頭笑笑:「可以嗎?」
「你不是金曉的男朋友嗎?」
「你第一天做藝人啊,八卦上的都信。」
我認真的看著他:「阿洛,我說過,很多事還是適可而止的好。對你,對我,對其他人,都好。」
阿洛眼睛微瞇,沉思了一下。
「金小姐,您來了?請問需要點什麼?」
服務員的聲音讓我和阿洛同時向旁邊的位子看過去,金曉優雅的坐在那。金曉看到我們微笑的走過來。
「好巧啊,阿洛,林妮,你們也來喝下午茶?」她不請自坐,「不介意我也做下來吧?林妮。」看似很友好的態度。
「坐啊,大家一起聊天,人多熱鬧。」阿洛馬上接過話。
「阿洛,你的緋聞女友來了。」我開玩笑的說。
「你也不也是洛少的緋聞女友嗎?」金曉看著我,美麗的大眼睛忽閃忽閃。
我說:「阿洛,我還有點事,先走了。」
「這麼快就走啊?不是因為我來了,影響了你們吧。那我走好了。」金曉站起來,正欲離開,阿洛拉住了她。
「沒誰影響誰啊,大家一起喝下午茶多好。」
阿洛頓時出現了抱歉的表情,而金曉的面容既無辜,又傷心。
演的真好。我在心裡感歎。
三個人,在一張桌子前。一個欲走,一個欲留。一個傷心,一個抱歉。還有一個多餘的,也就是大家常說的「第三者」。
這樣的照片被娛記偷拍的恰到好處,活活的一場談判。
我看著桌子上的《戒週刊》,不禁讚歎起來。
封面上,這樣一張照片,再加上醒目的標題:正面交鋒!
發人深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