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覺來電視台已經兩個月了,深圳終於開始進入它自己短暫的秋天,而我的憂愁卻彷彿沒有因為炎熱的過去而減弱。
力哥過來拍拍我:「丫頭,想什麼呢?一會再想,張老頭讓你過去一下。」
張老頭是我們背地裡給張良棟取的綽號,我應了聲好,起身走過去,扣了下門,聽見張良棟說進來,我就進去了。
他正在講電話,聽的出來,他很不耐煩:「我最近是很忙,真的沒時間看你。好了好了,你別來,中午下班我去找你,就這樣了。」
張良棟掛了電話,我才開口。
我說:「張主任找我有事嗎?」
「林妮呀,來,坐,坐下來說。」
我坐在他面前,他坐在他的轉椅上,我們之間隔了一張老闆桌。這一次,他是換了一種方式與我講話。
「你來電視台兩個月了吧?」
我點點頭:「是。」
張良棟拿出幾份報紙放到我面前,呵呵的對我笑著:「我就說我的眼光不會有錯。你看看這些報紙,你可都是頭條啊。」
鵬城新主播,當選葉氏晚會第一美女。
皇庭小少爺欽點美女主播。
出水芙蓉,天使般美麗的面孔。
他們是否會一見鍾情?
王子公主的童話能不能繼續?
張良棟一本正經的說:「你的知名度可是一下子提升了好幾倍啊,你真是幸運啊。只是要不是我給你這個機會,那麼一切就都不會發生了。林妮,我說的對吧?」
我微笑:「當然了,多謝張主任的提拔,我怎麼敢忘呢。」
「光是嘴上謝,怕是沒誠意哦。」
我繼續笑:「謝謝張主任的栽培。」
他從椅子上起身,走到我身邊:「知道是我栽培的你就好。是我把你引進這個門的,可不要辜負了我的心血,要努力啊。」邊說,邊把他的手放到我肩上。
「張主任,我會努力工作的。」
「那,你要怎麼努力呢?」
看我沒回答,他突然拉住我的說。
「林妮,我喜歡你。」
這句話讓我覺得噁心,看著張良棟的那副嘴臉我就想吐。
張良棟的手心開始冒汗:「第一次看到你,我就喜歡你,就想擁有你,林妮,給我吧。」
我想要抽出我的手:「張主任,您別這樣,這是在辦公室。」就在推拉中,一個聲音傳了進來。
「老公,我來找你吃午飯。」隨後,辦公室的門被推開。
張良棟的老婆站在門口,大包小包的買了提了一堆東西。這不是一個長的好看的女人,年紀應該比張良棟略長幾歲。身材保持的很好,皮膚也不錯。只是,她長的真的不好看。
在聲音傳來的一殺那,張良棟迅速的站直了身體。
「老婆,你怎麼來了?」一副十足的老鼠見了貓。
「我就不能來嗎?」然後她看看我,「這位是?」
「哦,這是現在《早間新聞》的主播。」
我站起身:「嫂子您好,我是林妮。」
「你好。」
「張主任,不耽誤你們夫妻共進午餐了。我先出去了。」
我微笑,將門輕輕帶上。
看來這個午後,張良棟應該不會去找李卉了。剛才他接的那個電話,我知道是李卉打來的。
李卉住在城市的北邊,而張良棟則住在南邊。這樣的佈局,方面他們私下的活動。我敲開李卉家的門,她看到我,很驚訝。
「怎麼是你?」
「歡迎我進去嗎?」我笑笑。
「對不起,我約了朋友,等一會我要出去。」李卉正欲把門關上。
「張良棟不會來的。」李卉睜大眼睛看著我,「他老婆去了,他們中午要一起吃飯,然後一起接兒子放學。」
李卉的眼神突然暗淡下去,我推開門,不請自進。
這個公寓不大,但很整潔。我拿起電視機上的一張照片。
「這是三年前拍的吧,那時候張良棟還沒現在這麼胖,看上去還挺帥的。」
李卉奪過相片,倒扣在桌子上。「上次我已經跟你說了,我沒什麼可以告訴你的。」
我從包裡拿出了一隻錄音筆:「李卉姐,我是來求你幫我的。」然後,我按下了播放鍵。
「張主任,我剛才收拾東西,發現一個小箱子,可能是李卉姐的,要不要給她快遞過去?」
「丟了吧,沒不是什麼重要的東西,不用那麼麻煩。」
「這樣好嗎?」
「沒什麼不好的。」
這是一段錄音,聽過之後,我看到李卉的眉頭緊緊鎖在一起。
第二段錄音,繼續播放。
「林妮,你真漂亮,比那個李卉漂亮多了。」
「李卉也很好看啊。」
「她?半老徐娘,還以為自己風韻尤存呢。」
「林妮啊,我喜歡你穿紅色的衣服,夠熱情,夠性感。」
「張主任,您別這樣。您放開我,讓別人看到不好。」
「怕什麼,這裡我說的算。小東西,你別躲。」
……
這一段錄音,李卉聽完之後,跌坐到沙發上。
「李卉姐,你沒事吧?」
她的呼吸已經不平穩:「還有嗎?繼續放吧。」
幾段錄音過後,我知道,李卉會告訴我,我想知道的一切事情。
李卉,名牌大學播音主持專業畢業。畢業後,便隨家人一起來到了深圳。很快的,她就在鵬城電視台找到了工作。進了財經頻道,做助理主持。半年後,被調任到《早間新聞》,任職主播一職。
她在《早間新聞》做了三年主播,也她做了張良棟三年的情人。那個男人答應和他老婆離婚,然後娶她。可張良棟一直以時機不成熟為由推脫,李卉就一直等著。直到有一天東窗事發,他們的事被張良棟的老婆知道了。張良棟是靠老婆發家的,他的岳父,只要伸一根手指就可以讓張良棟滾出電視台,他當然不可能得罪這個大靠山。
李卉擦擦眼淚:「有一天,他老婆帶了幾個人,突然衝到我家裡,狠狠打了我幾巴掌。然後把我家裡的東西都摔碎了。我很害怕,我打電話給張良棟,他說,讓我先辭職吧。他怕他老婆下一次就會鬧到辦公室裡了,這樣對他的影響不好。等事情平淡一些,他就和他老婆談離婚的事。」
從第一次見李卉我就說過,這是一個除了漂亮沒有任何優點的女人,她只是漂亮,漂亮女人通常都沒什麼頭腦,她怎麼會傻到相信張良棟的話。
李卉說:「我跟了他三年,為他做了那麼多事,我甚至為了他,去陪別的男人。可到頭來,他竟一腳把我踢開。」
我把紙巾遞到她手裡。
「你找到的那個箱子,是我故意留在那裡的,那裡面都是我和他的回憶。可是,他竟然想要把它丟掉。」
「李卉姐,你受苦了。」我同情的看著她。這個時候,這樣一個柔弱的女人,她需要別人的同情和安慰。我讓她靠在我的肩上。
過了一會,李卉漸漸平復了情緒。
我才開口:「李卉姐,你還是愛著他的,對嗎?」
李卉站起身,她說:「林妮,我幫不了你。你只能,自己多加小心,別讓他傷害了你。」
「你可以幫我的。」我認真的告訴她,「而且,幫我也是幫你自己。」
我告訴了李卉我的計劃,告訴她這個計劃可以保全我在《早間新聞》安穩的工作,這個計劃裡,張良棟會和他老婆離婚。而李卉的受益,她自然知道了。
李卉半信半疑,卻還是同意配合我的計劃。
李卉,她愛的那麼深,她把整個靈魂都交給了一個男人,然而那個男人連責任也負擔不起。可是李卉不怪他,依然期待與這個男人的未來。
愛情的世界裡,又多了一個傻瓜。
糖糖語錄:女人,絕對絕對不能愛到沒有自尊。
葉氏的宴會結束後,報紙、雜誌的娛樂版,全部是關於我和戰風的報道。上面說的越來越誇張,說我和戰風一見鍾情,兩人正在熱戀中。有的報道還說,看到我們在豪華餐廳約會。
我也的確,和戰風在豪華餐廳吃過幾次飯。
戰風的身份一直很神秘,我也不曾清楚。只知道他有強大的後台,而這個後台是誰,無人知曉。他彷彿被刻意的保護起來,又或者他的家人,希望他憑自己的本事創業。所以,故意將他的身份隱藏。地產界裡,戰風是一個傳說。他的風流史,也自然是傳說的一部分。
這樣一個人物,絕對是最合適的炒作對象。
人們喜歡看八卦,於是八卦就成了這個社會的潮流,八卦讓人們在茶餘飯後有了消磨時間的話題。
自從那個宴會之後,鵬就沒有給我打過電話,好幾天了,他在想些什麼?他難道也會相信報紙上的傳言?
我知道的,如果我一直不找他,那麼他也就會一直不見我。鵬就是這樣,他不肯為難我,他總是認為,他什麼也給不了我,所以他讓我自由。就連我們的再次邂逅,他也只是說,他會照顧我,因為他是我的親人。
可是,如果真的只是這樣,那麼,在他的眼睛中流露出的情感又算什麼?那個薔薇花園又代表了什麼呢?
鵬,你真的可以一直沉默下去嗎?
下班後,我沒有回家,直接去了鵬的別墅。鵬沒有回來,幸好榮叔在,不然我要吃個閉門羹了。
我在鵬的公寓裡和榮叔聊天,榮叔說:「其實少爺一直很想您,只是他嘴裡不說。」
我說:「我明白。」
「林小姐。」榮叔歎了口氣,「少爺是我從小看著長大的,我太瞭解他了。很多事少爺不想您知道,可是,我覺得您有必要知道少爺的苦心。」榮叔沉默了一下,「算了,還是不要說了。」
「榮叔,您說吧。我想知道。」
榮叔歎了口氣:「別怪他這麼多年都沒和您聯繫,在大馬的時候,他是身不由己。可少爺一回國,就四處找您,托了好多人幫忙找。他去了哈爾濱,然後打聽到您考上了廈門大學,於是少爺去了廈門,可是一切都是徒勞,少爺到廈門的時候,您已經休學了。很多個晚上,我看見少爺坐在三樓的陽台上發呆,不說一句話,就這樣一坐就是一個晚上。我知道,他在想您。」
「榮叔。」我打斷了他的話,「在我遇到他的時候,他已經為人夫了。」我苦笑。
「對不起林小姐。」榮叔馬上說道,「我不是想讓你煩惱,只是不想看著少爺一直孤獨下去。他只有在看到你的時候,才會真的微笑。」
所以,這就成為了他葉嘉鵬和我林妮的悲哀吧。
他的家族,他的事業,他如今的地位,是絕對不允許他有任何負面新聞。我很瞭解,就像瞭解我的家族一樣,他們怎麼能允許我有那麼多不堪的過去?不過,我比鵬自由,因為我可以脫離了那個家族。而鵬,他始終是逃不掉的。
凌晨兩點多,鵬才回來。他進們的時候,我醒了。
「怎麼睡在沙發上?」他看到我。
「等你。」我揉揉眼睛。
「有事怎麼不打電話給我?」
我微笑著,看著鵬,我說:「你總會回來的,不是嗎?」
鵬陪我上了三樓:「好好睡覺吧,一早你就要起來了。」然後,他準備離開。
我拉住他:「鵬!陪我一會好嗎?我很害怕。」
他坐回床邊:「怕什麼呢?」
我握著他的手:「一直以來我都將自己迷失了,我看不到自己的心,但是,我不怕。因為我知道,總有那麼一個人可以看到我的心,可以找回迷失的我。可是如今,我害怕那個人想要逃離,你說我該怎麼辦呢?」
他摸摸我的頭髮:「好好睡覺,不要想那麼多。」在他起身的瞬間,我又一次抓住了他。
「報紙上的事,你真的相信嗎?」
……
房間裡好安靜,能聽得見彼此的喘息聲。
鵬說:「我沒有權利干涉你的生活。」
我從床上坐起來:「我和他,真的什麼也沒有。」
鵬微微皺起了眉:「Catherine,你不必和我解釋。」
「你一定要那麼冷漠嗎?你說我可以把這裡當成家,你說我可以把你當作親人。可是親人之間,需要這樣冷漠嗎?」我質問他,「葉嘉鵬,你在逃避什麼?」
鵬從衣袋裡拿出煙,打火機的火焰,照亮了我與鵬之間,我看到了鵬的眼底有疲憊和苦澀。
我拉過鵬的手,我說:「我還可以像當年一樣,把心裡最真實的感受告訴你嗎?」
鵬點頭:「只要你願意。」
「那麼,你呢?」我反問他,「你會把你心裡的情感,和我講嗎?」我整個人,靠在鵬的懷裡。
這個男人,讓我有一種安全感,靠著他,有一種說不出來的寧靜。他和其他人在我心裡,是不一樣的。
鵬歎了口氣,輕輕地,讓人察覺不到,那些從鵬的身體裡,吐出的微小的哀傷。
窗外傳來淡淡的幽香,窗內公主深深歎息。
這個晚上,我又一次夢到了威廉,這個夢,比以往都要來的真實。
他對我說:「思林,我回來了!」
我的夢裡,威廉永遠是個少年,而我,永遠是個不知世事的小女孩。
我知道,那是一個再也不會出現的男人,我這輩子都不會再遇到他了,就算遇到,我們又怎麼會認的出彼此呢,就算認的出,我們也不再是當年的小孩子了。
林妮和威廉的故事早已經結束,王子和公主的童話,不會再有續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