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艷陽高照的天氣,我在玫瑰模特公司為皇庭的第二季廣告挑選模特。這家公司的老闆叫做玫瑰,她用自己的名字給公司命名。我不知道她的真名叫什麼,只是認識她的時候,她就叫玫瑰了。玫瑰是一個很有獨特魅力的女人,三十幾歲,風姿綽約。當年她也算是風雲人物,亞洲模特賽區的冠軍。她一直是單身,圈裡關於她的傳言很多,說她是一個大老闆的情人,這家公司就是那個人幫她開的,還有的說,她當年受了很重的情傷,被初戀男友拋棄之後就決定終身不嫁,反正很多傳聞就是了,這是一個八卦的年代。和玫瑰認識不是因為廣告上的聯繫,而是在藍桂坊裡,就是我和戰風常去的那個酒吧,玫瑰是那裡的老闆。
葉嘉鵬出現的時候,我正站在T型台上和一個模特聊天,有人注視著你,你是會有感覺的。我向台下望去,正巧與葉嘉鵬四目相對,一雙深邃的眼眸,像迷一樣的深淵。我們就這樣彼此注視,旁若無人。不可否認,他是一個極具魅力的成熟男人,是我欣賞的類型。
我拿著一堆模特資料回公司,在「玫瑰」門口,一輛賓利停在我面前。車的後窗搖了下來,一個男人看著我,看的很專注。眼神複雜,又充滿了驚喜。
他說:「我送你。」低沉而又磁性的聲音。
然後,司機替我把車門打開,我沒有拒絕,道了聲謝謝。
那個男人就是葉嘉鵬,馬來西亞華僑,葉氏集團董事長的兒子,葉氏未來的接班人。葉氏是一個很大的企業,總部在馬來西亞,去年轉戰中國,在深圳、上海,兩大城市開了分公司,分公司下又有若干個子公司。我想,葉嘉鵬出現在這裡,應該是做深圳分公司的總經理吧。
車在我的辦公樓前停下,司機是一個五十多歲的老頭,他禮貌的替我打開車門。
我說:「謝謝榮叔。」
看到這裡,你們還不明白嗎?我和葉嘉鵬分明是認識的,至於我們之間的關係,我不知道該叫它什麼。
我和你們說過,高二結束的那個暑假,我參加了學校組織的夏令營,去英國參觀遊學。本來這次英國之行對我來說是一次浪漫之旅,我和柯磊在高二剛剛開始的時候就約好,要一起去倫敦。可是,事情總是這樣,計劃沒有變化變的快,就在去倫敦的一個月前,他沉默的將我拋棄。我一個人獨自旅行。
那是林妮最脆弱最落魄的時候。
就在這樣的時候,我遇到了葉嘉鵬。
那時,他剛讀完劍橋的管理學碩士,等待著畢業證書。我和他是在倫敦的劍橋上邂逅的。
夜已經很深了,倫敦安靜的,能夠聽見劍橋潺潺的流水聲,和自己的心跳。我就站在劍橋上,年輕的心總是特別容易被觸動,一不留神,就已經淚流滿面了。一隻手帕遞到我面前,天太黑,我只看清是手帕是格子的。我接過來,順式看去,一個黑頭髮,黑眼睛,黃皮膚的男人。
他說:「Areyouok?」
我搖搖頭:「謝謝,I』mok.」
「你是中國人?」他說起了漢語,一口流利而標準的普通話。
我們就這樣聊了起來。我告訴他,我出生在那個被稱為東方小巴黎的城市。他眼睛一亮:「你也是哈爾濱人?」我點頭:「你難道也是嗎?」
不記得在哪聽過這樣一首歌,「人在旅途的時候特別想談戀愛,慣性的束縛壓抑全部都解開」。心漂久了,總會累的,寂寞的心想找一個暫時停泊的港灣。或許,他同我有著一樣的想法。
第二天,他便開始帶我游倫敦。
或許因為陌生,因為以後都不會再相間,他對我沒有絲毫防備。
我叫他鵬,他沒有拒絕。他對我無話不談。他說:「已經好久沒有這樣把心裸露給誰看了。」而我,將我的威廉王子,我的初戀,我17年的一切,都與他講述。
鵬告訴我,他是一個私生子,他母親並不是他父親明媒正娶的女人。事實上,在他14歲之前,他都不知道自己有一個那麼有錢的老爸。有一次,鵬的母親說帶他去旅遊,那天早上天剛濛濛亮,他母親就把他叫醒,提著兩個大大的箱子,就踏上了飛往大馬的航班。然後,鵬就見到了他的父親,從此留在了那裡。
鵬說:「我討厭那個家,討厭那個被我稱之為父親的男人,還有他那高貴典雅的妻子。那是一個有很多規矩的家族,不允許有一點醜聞出現,所以我是以一個養子的身份存在於那個家庭裡。很久以來,我都在埋怨我媽,我不明白她當初為什麼狠心的丟下我,讓我在那個家族裡,受盡委屈。後來她去世了,我才知道,我媽得了絕症,她知道自己不能夠再照顧我,所以她才把我送到了父親那。我這輩子,最大的遺憾,就是沒能在她最後的日子裡,陪在她身邊。」
聽完,我抹掉眼淚,拍拍自己的肩膀對鵬說:「以後你都不再孤獨了,我陪著你。」
說這話的時候,我知道,我與他之間,很難有「以後」。離開倫敦後,我們終究是要各奔天涯的,我和鵬本來就是兩個世界的人。兩個陌生的人,在異國他鄉相遇,他們的交集就只能是這樣一個點,交集過後,一切又歸於平淡。
這只是我們彼此人生中的一段小插曲。
如今,很多年過去了,我卻依然記得這句:我陪著你。
在我回國的前一天,我和鵬吃了一頓浪漫的燭光晚餐,在他的公寓裡。他不說話,我也不開口,面對離別,我不知道該怎樣做。直到晚飯快吃完了,我們也沒有說過幾句話。吃過晚飯,我說我要走了。一分鐘的時間裡,鵬沒有開口,我微笑轉身離去。某一個突然的瞬間,我感覺我的手被誰緊緊地抓住。
我知道他是一個比我大十歲,並且已經結了婚的男人,在第一天鵬就告訴我了。只是在那一剎那,我覺得像我們這樣的兩個人,是應該在一起的,因為我們心裡都有一道傷疤,我們都有著孤獨而又寂寞的靈魂。
那一晚,我們在一起,很單純的在一起。那時候的我,還是處子之身。一個青澀少女的身體,是一種誘惑。而鵬是個君子,始終都是。
我躺在鵬的懷裡,他把我抱的很緊,他叫我Catherine,這是我的英文名字。他說,他不喜歡林妮這個名字,他覺得這個名字不應該是我。
鵬說:「你知道我現在最想做的是什麼嗎?就是這樣緊緊地抱著你,讓你把這些年的痛苦在我懷裡都說出來。只是,Catherine,你會有你的生活,我不能自私的去佔有你,可是我答應你,雖然有些事我無法實現,但我會關心你一輩子!」
我凝視著鵬的雙眸,突然有一種奇怪的感覺。「鵬,我覺得你好熟悉。」
他微怔,馬上說:「哪裡熟悉呢?」
「不知道。」
鵬抹平我眉宇間的皺紋:「不知道就不要去想了。」
然後鵬摸了摸我左耳的耳丁。從小我媽就給我打了耳洞,只在左邊打了一個。我媽說:「等到有一天,你找到了幸福,再在你的右耳打上耳洞,這樣你不用說,我就知道你得到了。」
「威廉送的。」我輕聲說道。
「沒有想過去找他?」鵬問我。
我搖頭:「我害怕找不到,又害怕找到了以後,他不再是我認為的樣子。就讓他一直做我四歲時的威廉王子吧,成為我一生的寄托。」
我有和你們提到過這個人,威廉。他不僅僅是我夢裡的人,他曾經真實的出現在我的生命裡。
我吻了吻鵬的臉:「鵬,答應我,不要想念。」
「好,我們不要想念。」
我和鵬約好,天亮以後,我離開,無論怎樣都不要回頭。那天早晨,我走出他的公寓,我知道鵬站在窗口看著我漸行漸遠,那是一個孤獨男人的身影。突然,心裡就悲傷起來。或許此生,我們都不會再相見了。然而就是因為短暫,才把這場相遇變的異常美麗吧。
我努力微笑,終究沒有回頭,消失在鵬的視線裡。
在那個夏天的尾聲,我回到了哈爾濱。換了一所新的學校,從學校回到家的這段路,會經過松花江畔。小時候我總是喜歡在江邊玩,我媽就坐在堤壩上陪著我。她坐在那,不說話,就只是看著我微笑。那笑容我永遠都記得,那麼溫暖。然後,爸爸會來找我和媽媽,他會說,寶寶該回家吃飯了。左邊是爸爸,右邊是媽媽,我們一起回家。
每次經過這裡,我都努力不讓淚流出來,因為在遙遠的大樣彼岸,有個人不願看到我哭。
沒有人知道我在倫敦發生了些什麼,沒有人知道我心裡思念著什麼,因為沒有人關心我,沒有人想要和我多談一句。我默默的,自己一個人,把鵬保存在心底。
請你們相信,我是真的把他存在心裡,我也是真的很想念他。想念那種,純粹的情感。
算來,我們有五年沒有見面了。
我總是會想,如果當年,他叫住我,我會不會回頭,會不會就這樣跟他遠走?
葉嘉鵬的再次出現,完全不在我的預料之內。而此時的他,不僅有一個妻子,還有一個三歲的女兒,葉琦。
下車前,他在我的手機上按下了他的電話號碼。
他說:「你終於長大了。」
17歲我遇到了你,22歲我又遇到了你。都說五年是一個輪迴,鵬,這一切是否是命中注定?
皇庭第二季的廣告在廣東省各大電視台以及LED戶外大屏上投放,整個深圳城好像一下子成為了皇庭的大影院。金融危機下房地產業一度萎靡,很多業界人士都對皇庭的做法大不理解。而皇庭作為新起之秀,在這樣一個動盪的大環境下,無疑是它掘地而起的大好時機。危機從來都是與機會並存的。戰風應該是在抄底之戰。
借助皇庭的造勢,韓氏也趁機向外界推銷自己。
韓子諾可能是心情太好了,在這麼忙的時候,他竟然給我放假,讓我去駕校學車。他說:「都市人一定要會開車,車就是你的腳。」
在哈爾濱的時候我就學過駕駛,家裡那麼多部車,隨便我開。我用了半個月的時間,去鞏固我的技術,上路行駛,絕對沒問題。放假回來以後,韓子諾把一個小本子遞給我。
「這是我托朋友給你辦的駕照,如果自己考的話,要五個月才能考完全部課程,這個證件是絕對合法的。」
我把駕照放進包包裡,我說:「謝謝韓總。」
他什麼也沒有說,只是對我微笑。
韓子諾又去上海出差,那邊有一個大案子,大概要三四天回來。皇庭的業務,也終究告了一個段落。我想,我應該做到善始善終了。
又是一個週末,我睡到中午才起來,被外面的雨聲吵醒了,好像好久都沒有下過雨了。洗了個臉,打開電腦。剛上線就有人和我說話,是小雲。
輕舞飛揚(小雲):怎麼有時間上網了?
紅顏禍水(我):總得歇歇啊。
輕舞飛揚:和你說個事。
紅顏禍水:什麼事?
輕舞飛揚:我有我爸的消息了。(一個笑臉)
紅顏禍水:真的?具體怎樣?
輕舞飛揚:還沒有到具體呢,就只是找到了他以前的住址,不過早就搬走了。
紅顏禍水:不要急,這麼多年都等了。有線索就是好事!不過……
輕舞飛揚:沒事的,我知道你要說什麼。你是怕我就算歷盡千辛萬苦找到了,卻會失望。
紅顏禍水:你明白就好,小雲,其實這麼多年了,還有必要找嗎?沒有他,你也長這麼大了。
輕舞飛揚:我早就說了過,我沒有你那麼狠心。
紅顏禍水:你認為值得就好!我會一直支持你!
……
小雲說:「拍畢業照的那天,好多人都哭了,男的女的,就連曾經針鋒相對的人,也抱在一起哭。曾經朝夕相處的同學,就這樣天各一方。哭過以後,大家擦掉眼淚,各奔前程,學生時代就這樣結束了。然而我們還來不急傷感,就被捲入社會的巨大壓力裡。社會就像一個萬花筒,我們開始在裡面與金錢和權力糾纏。我們甚至沒有好好的享受青春,就失去它了。」
看著屏幕上的這些話,我的心情是複雜的。
小雲問我:「妮妮,我們是不是都會被社會同化?」
「是的,誰也逃不過。」
小雲又問我:「我們最初的夢想,會不會因為社會而改變。」
「或許,因人而異。」
「妮妮,你會放棄你的夢想嗎?」
「永遠不會!」
關了QQ,我點了一支煙。我最初的夢想,一直記得。那個我最原始,最乾淨的追求,我從未放棄。
在我抽了半盒煙以後,我對自己說:「林妮,準備出發了。」
我拿起電話,從名片夾裡翻出了一張名片。
張良棟,鵬城電視台《早間新聞》製片主任。
週一,韓子諾從上海回來。沒有回公寓,馬不停踢的趕到公司,舉行每週一次的全體會議。
早會上,在一切都匯報完以後,韓子諾說:「我現在有一個人事任命要宣佈,由於林妮工作業績突出,經過督導組的考核研究,現在正式任命林妮為策劃總監。」
我聽到了大家在鼓掌。窗外是炎熱的夏天,每個人都換上了微笑的這個面具。
韓子諾接著說:「一會你就去人事部辦一下相關手續,然後……」他沒有繼續說下去,因為我打斷了他。
我說:「韓總,謝謝您的苦心栽培與信任,只是,我想我還沒有資格做這個總監,論閱歷,論能力,公司裡的很多人都更勝我。這個職位,我受之有愧。」
在所有人的疑惑中,我離開了會議室。這個任命,在我的預料之內,卻比預期的來的要早。
我想,韓子諾應該是察覺到什麼了吧。所以會提前這個計劃,想要留住我。
晚上下班,一出寫字樓,就看見榮叔衝我招手,他走過來:「林小姐,少爺讓我來接您。」
我沒有給葉嘉鵬打電話,很多個夜裡,翻看著他的電話號碼,卻不知道自己應不應該按下去,就像當初在倫敦,想要回頭,卻不知道自己該不該轉身。
經過一所高中的時候,正趕上學生放學,一群群的孩子從學校裡湧出來。有一對小情侶,我想應該是情侶,男孩騎著單車,女孩坐在後面,滿足的把臉貼在男孩背後。賓利車從他們身邊經過,我回過頭去看他們,男生不知道在和女生說什麼。
記得和柯磊在一起的時候,那時候別說是賓利了,就是一輛桑塔那從身邊經過,我們都會憧憬好多。柯磊說,等以後我們結婚了,也要買輛車,天天送你上班,接你下班。我就問,買什麼車呢?他想了想,法拉利就行,不用太好的。然後,我們就一起哈哈大笑。或許因為單純,因為年少,那時候真的很容易滿足,那種滿足和物質毫無關係,只是一句話,一個眼神,就可以讓人覺得幸福。
現在,我坐在賓利上,卻感歎,回不去的單車時代。然而我回不去的,又何止是一個年代那麼簡單。
榮叔把車停在一家叫做「心情」的西餐廳門口,早就聽說這家餐廳了,是香港某個大牌明星開的。來這的都是些社會名流,而價錢也貴的驚人,像我這種小角色,是根本消費不起的。
鵬在二樓最角落的包房裡等我,走進去,服務員接過我的包,幫我掛起來。
「我隨便點了一些菜,也沒問你喜歡吃什麼。」鵬開口。
「沒事的,我都愛吃。」我想我的潛台詞應該是,你點的我都愛吃。
我與鵬很隨意的聊著天,沒有觸及任何敏感的話題。鵬變的越加深沉與成熟,而我知道,他也越加的寂寞。
鵬說:「你不再是當年劍橋邊上那個哭泣的小女孩了,Catherine,你終於長大了。」
他再次強調,我終於長大了。我深吸一口氣:「鵬,我沒有想過我們還會再遇到。」
「是嗎?」鵬輕柔的說,像是回答,又像是沉思。
我是真的從來也沒有想過,我也從未奢望過再次見到鵬,或許這一切真的有天意,但就怕是天意弄人。這五年來,我沒有將鵬遺忘,但是也沒有時常想起。所謂的想念,只是在某一個不經意的瞬間滋生。
我說:「鵬,這些年你過的好嗎?」
鵬沒有回答我,他只是很專注的看著我,眼裡閃過一絲絲疼愛,我可以認為那是一種疼愛,因為我看到了鵬眼底的霧氣。
「Catherine,我想像不出,我離開的這五年裡,你經歷了些什麼,讓你有這樣淡定的氣質。」
「真的夠淡定嗎?」我反問。
「你比同齡人成熟很多。」
「悲傷與痛苦是最能造就人的,我們在傷害中學會成長,鵬,你告訴我的。」然後,我微笑。
他喝了口茶:「Catherine,這茶很苦。」眼睛注視我。
鵬還是看到了別人不曾看到的我內心的情感,他看到了我微笑中的苦澀,他的眼神還是可以穿透我的胸膛吧。我對他總是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就好像我們在很多很多年前,就已經認識了。
很奇怪的錯覺。
回憶在彼此的眼睛底交錯開始。
劍橋的潺潺流水聲,證實了這個午後的寧靜。陽光熱烈的照耀在身上,水面映出我的倒影,手指輕輕的撫弄著水面,穿過手指,泛起小小的漣漪,那倒影也隨之模糊了。
「鵬,為什麼你可以這樣冷漠,這是我一直想學卻又學不會的神情。」鵬仰躺在草地上,他很怕水,從來也不接近水面。他眼睛望著藍天,若有所思。
「沒有誰生下來就這樣冷漠的,外表的冷漠只是一種偽裝,而那些深入骨髓的,滲透入血液裡的,才是真正的冷漠。」鵬緩緩的開口。
我走過去,躺在鵬的身邊,右手的五指嵌在他左手的掌心裡。天很熱,可是鵬的手心卻是冰涼的。
「Catherine。」鵬叫我。
「嗯?」
「悲傷與痛苦是最能造就人的,我們在傷害中學會成長。可是我不希望你有一天也像我一樣冷漠,我希望你快樂,希望你幸福。」
我看到鵬幾乎是請求的眼神,為什麼在說這句話的時候,他會露出這樣的神情?為什麼他要請求我幸福?
我問他:「我的幸福,對你來說有那麼重要嗎?」
我感覺我的手,被鵬緊緊的握住,手指被他的力氣弄出了微微的聲響。
「Catherine,你知道嗎?除了我母親,你的幸福是我最最重要的事。而現在,我母親她已經不在了,那麼你就是我唯一重要的人了,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希望你能幸福,希望有一天我可以帶你逃離那些痛苦,那些悲傷。」
我側身,把頭深深的埋在鵬的胸懷裡。那一刻,我有種感覺,我希望這個男人,成為我生命中最重要的那個人。他為我遮風擋雨,讓陽光普照在我身上,遠離悲傷。
可是,這只是我的希望而已。這樣的陽光總會消失的,一切都在我離開倫敦以後,結束。
「Catherine,你為什麼會來到深圳?」鵬問我,打斷了我的思緒。
「巧合或者是偶然吧。」
鵬沒有繼續問什麼,他應該看的出來,我不想回答這個問題。
從餐廳裡出來,外面下起了雨,南方的天氣總是這樣,變化無常。榮叔從車裡拿過來一把傘,我和鵬一起撐著。五年後,我與鵬又這樣無比接近,就是這樣短的一段距離,讓我有種錯覺,我覺得我和鵬並肩走在倫敦的大街上。
送我到公寓樓下,雨已經不下了。我看著鵬,足足有一分鐘的時間,我是多麼希望他說些什麼,然而他並沒有開口。
我微笑,說聲再見。語氣裡竟然有一種哽咽,當年倫敦的那場離別,再一次浮現在我的腦海裡,彷彿這一句再見會將是永遠。
可是我只能轉身,朝與鵬相反的方向走。那一刻,我居然有種很強烈的想哭的感覺。鵬不說話,是在我的預料之內的。他有太多的責任,有太多太多的身不由己,五年前他沒有辦法選擇自己的生活,五年後,他對於生活依然無可奈何。
我知道自己不能回頭,就像當年在倫敦一樣,他不叫住我,我就不能夠回頭。可是,如果這一次的相遇是為了更深刻的離別,那麼為什麼讓我們再遇到?
雨竟然又開始下起來,大顆大顆的拍打在我身上。我聽見身後有腳步聲,很急促。然後,一把雨傘遮蓋在我頭頂。
「下雨了,我還是送你到公寓門口吧。」鵬拿著傘站在我身邊。
我微笑。
其實,鵬可以不必跑過來給我送傘,只差幾步路,我就走進大廈裡了。
我說:「我到了。」
鵬站在那:「好,那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
「鵬!」我大聲叫他,生怕他馬上就走掉。
「怎麼了?」
「我,還可以和你無話不談嗎?」我問他。
他笑著:「只要你願意。」然後,鵬朝車子走回去。
我認為,這場雨在這個時候下起來,應該是上天給我們彼此的一個理由。
「嗨!」我大聲叫住他,鵬轉回身,他已經走的與我有一段距離了。
我衝他揮手,大聲說:「你好,劍橋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