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苗苗愣了愣，姚遙在身側拍拍她肩膀，輕聲道：「去吧。」
於露笑的溫柔：「沒事的，就散散步，有什麼情況姚遙他們會馬上打電話給我，不用擔心。」
何苗苗不好再推辭，點頭跟在於露後面出去。
醫院病房大樓後面是一片小花園，空氣中飄著冷冽的臘梅的甜香味。這會兒才下午，人還不多，花園裡很安靜。
走了一段，於露腳步放慢，回過頭來笑道：「好久沒來過這兒了，小時候常在這裡玩，那時候還沒花園，就是一塊荒地，樓也沒蓋起來。」
何苗苗對於露瞭解並不多，此時也只是聽她說，插不上話。
「那時候玩兒捉迷藏，我和皆然哥哥，呵，那時候我都叫他哥哥。其實小時候好長一段時間，我都以為他是我的親哥哥。」於露臉上露出恍惚笑容，停頓了下似乎陷入回憶，好一會兒才接著說：「皆然和幾個大點的男孩子扮鬼，我去找他們。怎麼都找不到，天也快黑了，我心裡急，又害怕，坐在地上就哭起來。」
何苗苗也忍不住笑了。
「結果皆然一聽就躲不住了，他最看不得我哭，立刻跑出來把我抱起來哄著。別的男孩子也沒辦法，都出來了。後來在院子裡大家都叫我愛哭鬼，不肯跟我玩兒，連累得皆然也被排斥。」
何苗苗低頭，他們這樣青梅竹馬的感情，果然是沒法比。可是既然這樣，又為什麼分開呢？
「我們一起長大，我早離不開他了。娃娃親什麼的雖然是玩笑話，不過我也一直覺得將來一定會嫁給皆然的。他對我很好，也從沒有過旁的女孩子，雖然從初中開始就總被騷擾。」於露笑起來。
「我們都以為這就是愛了。誰也離不開誰，真心真意地對對方好，這些全都理所當然。可奇怪的是，後來，他卻遲遲不肯結婚。」於露回過頭看何苗苗。
何苗苗突然有些緊張，不自覺迴避於露的目光。
「我擔心他變了心，也曾經試探過他。可什麼都沒看出來。為了他我一直留在國內，不肯跟爸爸媽媽走。他大概也是感動了，總算同意跟我們一起出去，婚禮也如期舉行。」於露語調變平淡，臉上也沒了笑容。
「其實他並沒變心，因為他並沒愛過我。後來很久我才明白，他愛的是你。」
何苗苗登時被釘在原地，睜大眼睛看著於露怔怔說不出話來：這怎麼可能？他愛的是我？那為什麼一直逃避拒絕，為什麼不肯跟我在一起？
於露苦澀一笑：「你一直不知道吧。其實我懷疑他自己心裡也沒想清楚過。他這個人，從沒為自己活過，從不肯面對自己的心，總為了旁的人旁的東西。他自以為犧牲自己完成別人，根本不明白這樣其實是連累得大家都痛苦。」
「我們雖然結了婚，旁人看來我們的婚姻無可挑剔，人人羨慕。可是，他再好，對我再盡心，我心裡清楚，他心裡頭那個人並不是我，這一切也就都沒了意義。我甚至開始想，我是不是也並沒愛過他。我們的婚姻，大概從一開始就是錯。」
何苗苗還在震驚中無法恢復，她沒辦法理解這一切，甚至不能相信。可是於露又有什麼理由騙她呢？
「直到我遇見現在的這個人。」於露又笑起來，毫不掩飾的幸福。「我想也不想就告訴他，我要離婚。」
「我太自私了吧。」於露抿著嘴，卻還帶著笑意：「可是我想要幸福呵。想要個相愛的人，廝守在一起，好好地把這一輩子過完。這樣子並不過分吧。」
「只是大概傷害到皆然了。他不明白這其實於他也是解脫——現在也許明白了吧。可是他這個人就是跟自己過不去。我以為他回國是為了跟你在一起……」
「怎麼會？」何苗苗苦笑輕歎。
「是呵。所以才搞到今天這樣子。」於露也深深歎息：「他這樣讓人好難受，又是生氣又是心疼。我還是把他當成親哥哥看待，我希望他也能找到自己的幸福。」她說完回頭定定地看何苗苗：「你還愛他嗎？」
何苗苗不曾想她這麼突兀地問出來，一時間瞠目結舌答不上來。
還愛他嗎？何苗苗簡直不敢想。沒辦法想，因為方遠。想到方遠，何苗苗心裡又一陣刺痛。方遠他，實在是沒想到，即使現在能明白他的擔心，可是這樣冷酷絕情的人，讓人怎麼能全心全意地信任他？
「你不必回答我。只要自己想清楚就好。」於露柔聲道：「並不是要你為了皆然委屈自己和他在一起，畢竟，他的時間也許不多了……這樣對你也不公平。」
「我不是……」何苗苗忙解釋。
「沒事的。」於露笑，打斷她：「你好好想一想。別違背自己的心就好。」
何苗苗心中混沌，還想要說什麼，於露拉起何苗苗的手，笑道：「其實我看方醫生也是真心對你好。不過你心裡到底怎麼樣，我也不敢猜測。但是別像皆然那樣子就好了。」
何苗苗默然點頭。於露笑著拉她：「走吧，我們回去吧。出來這麼會兒，別有什麼事了。」
走回病房，大鳥和姚遙一看到他倆就迎上來，大鳥面色還鎮定：「沈教授醒了，他想見你。」
「我？」何苗苗一愣。
「嗯。」大鳥臉色變了變，蹙著眉點點頭。
「去吧。」於露微笑，推了推何苗苗的肩膀。何苗苗的心狂跳起來，砰通砰通，碰疼碰疼。
聽到沈皆然醒來的消息，她心中立刻盈滿喜悅，恨不得立刻進去看他。可是此刻聽到他要見自己，卻又緊張起來。更何況剛剛聽了於露一番話，更是思緒紛雜，越理越亂。
姚遙在一旁拉了拉何苗苗的衣服，小聲道：「方遠剛剛打了好幾個電話找你。你是不是跟他吵架了？」
「沒事。」何苗苗突然笑了：「我進去看看沈教授吧。」說罷，輕輕推開監護室的門。
沈皆然面色慘白，雙目緊閉，眉頭緊皺著，似乎還在努力忍受著痛苦。何苗苗看他這樣子，心裡難受得進，輕輕走到窗前蹲下身，柔聲喚道：「沈老師。」
沈皆然眼皮顫動，胸部起伏，呼吸忽然急促起來：「你……你怎麼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