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苗苗正環顧四周，思考該往水池子裡還是櫥櫃裡鑽時，方遠已經擦乾手，走了出去。
「沈教授？」放遠的聲音透著驚訝。
「你是……方醫生？」沈皆然的聲音聽起來倒還淡定：「Andrew，這就是那天送你去醫院的方醫生，快說謝謝。」
Andrew卻顯然對方遠沒什麼興趣，敏銳的小鼻子居然像嗅出了何苗苗的氣味一樣，顛顛的往廚房跑來。
何苗苗聽著Andrew噠噠噠的腳步聲，簡直魂飛魄散，躲是不可能了，只有假裝什麼都沒聽見地洗碗吧。
果然半分鐘內，小東西已經找到寶貝似的撲上來，抱住了和苗苗的腿：「苗苗姐姐！爹地爹地！苗苗姐姐也在這裡！」
何苗苗心中苦笑，彎下腰掰開小東西的手，看來今天無論如何都逃不過了，只好拉著小東西走出來。
方爸爸忙介紹：「沈教授，這是犬子方遠的朋友，何苗苗，也是X大醫學院的。」
方爺爺在後面輕輕咳嗽了兩聲，又補充：「苗苗是小方的女朋友。」
何苗苗想起那天在急診室外，自己此地無銀地說方遠是弟弟的話，立刻大窘，抬眼看沈皆然，卻彷彿早已心知肚明，只是淡淡微笑。
方遠拉過何苗苗的手：「爸，苗苗和沈教授是一個教研室的，不用你介紹啦。」
方爸爸倒很驚喜，直呼緣分，寒暄幾句，便招呼大家落座。
原來方老爺子在針灸治療糖尿病方面頗有建樹。沈皆然回來後一直在積極打聽這方面的名醫。於是便有人介紹他認識了方老爺子，聯繫了幾次，今天便來登門拜訪。
沈皆然把Andrew抱在懷裡，請方老爺子和方爸爸診脈，屋裡一時間格外安靜。
何苗苗坐在方遠旁邊，正對著沈皆然。她忍不住去抬眼偷看沈皆然的表情，而沈皆然卻心無旁騖地聽著方老爺子講他的中醫理論，一眼也未曾看過她。
何苗苗突然有些失落，這種失落越來越重越來越深，簡直要進化成絕望。她坐在那兒猶如受刑般難捱，好想要轉身告辭，卻怎麼都沒有勇氣開口。
方遠像洞悉何苗苗的心思一樣，突然拉著何苗苗站起身來：「沈教授，不好意思，我們還有點事，先告辭了。」
沈皆然把Andrew放在沙發上，站起身，向方遠伸出手來：「下次有機會好好謝謝你，苗苗也幫了我不少，早該請你們吃飯了。什麼時候喝你們的喜酒？一定提早通知一聲。」
何苗苗臉紅了又白，解釋的話梗在喉嚨裡，吐不出，嚥不下，直梗得她快要流下淚來。她只能用力扯扯方遠的手，示意他快點走。
方遠會意，匆匆和沈皆然握了握手，點點頭拉著何苗苗快步出去。
出了門，坐在方遠的小踏板上，何苗苗才想起，慌亂中連跟方爺爺和方爸爸道別都沒來得及，可她這會兒覺得累得厲害，也顧不上這許多。
方遠回頭看了看她，輕聲說：「累了的話，在我背上趴一會兒吧。」
何苗苗沒有拒絕，乖乖地抱住方遠的腰，趴在他背上。方遠的背很寬，儘管肩胛骨瘦得有些硌人，可還是讓何苗苗感覺到安心溫暖。
方遠沒有再說話，發動車子，慢慢往學校駛去。
夏末的風，已經開始有些蕭瑟的涼。何苗苗覺得有點冷，收緊手臂，貼近方遠。這次方遠沒有嚷嚷著癢，只是安靜騎車。一直到車子快要駛進學校，方遠小聲說了句話。
雖然聲音很小，小到也許方遠並不像何苗苗聽到，可是風還是把這句話一字不漏地送進何苗苗的耳朵。
「喜歡你。」
何苗苗沒有驚訝，也沒有發抖，其實這麼久，也能感覺到吧，方遠的心意，她並不是不知道。可是何苗苗沒辦法接受，不只因為方遠比自己小了快3歲，更因為何苗苗的心裡，早已裝的滿滿的了。
於是何苗苗裝作完全沒聽到的樣子，仍舊沉默著。
一直到單身宿舍樓下，車子剎住，何苗苗下了車，一個人慢慢上樓。
方遠叫住她：「苗苗，對不起。」
何苗苗停下腳步，回頭努力展顏一笑：「沒事，對不起什麼。」
方遠低下頭，神情有些落寞：「你，喜歡他吧，沈教授。」
何苗苗不知該怎麼回答，自己的心思，大概表露得太過明顯了吧。
可是方遠都看出來了，沈皆然怎麼會不明白，為什麼他還是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真的完全不在意，還是完全沒可能？
何苗苗不知道沈皆然是沉浸在過去無法自拔，還是對何苗苗完全沒有感覺，總之，假使他對自己有一點點的在意，這些日子也該有所覺察，也該做出回應吧。
可是，完全沒有，連一點點小小的暗示，何苗苗都沒感覺到。
何苗苗突然覺得很茫然，不知道該怎麼辦。姚遙曾經說過：初戀都是幻想，幻想必然幻滅。對於沈皆然，何苗苗一直都有太多幻想。這幻想從何苗苗第一眼見到他時，就在心中生根發芽。當他遠在他國時，這幻想更是在何苗苗心裡毫無阻礙地瘋長起來。
可是當沈皆然回來了。真的再見到時，一切似乎又都不一樣了。幻想太美好，現實太殘酷，這一廂情願的暗戀，讓何苗苗越來越累，快要堅持不住。何苗苗甚至突然開始想，是不是，該放手了？
可是能麼？能心無掛礙地接受別人，開始幸福甜蜜的戀愛麼？何苗苗不知道，也不敢想。
她沒回答方遠的問題，轉身徑直上了樓。
還能堅持多久呢？何苗苗躺在床上，手背蓋住眼睛。
是不是該問問他的想法？這個念頭一閃現，就把何苗苗嚇了一跳。可是馬上她又下定決心，問問他吧，想要知道他的感覺，哪怕被拒絕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