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嫁到 第十七章 為什麼不肯相信我
    魏海東把自己反鎖在屋裡,不見任何人。

    他的腦中不停地自己和自己交戰著,一會兒是白雪惡作劇被戳破時的嬌嗔薄怪,一晃又變成了凌亂背景中那張安睡酡紅的睡顏;一會兒是白雪在自己溫柔目光下含羞帶怯欲語還休的嬌媚,一晃又變成了那個虛弱又顯得倔強的纖弱身影;一會兒是白雪開心時燦爛明媚的小臉,一下就又換成了那張被自己一鞭變得鮮血淋漓的慘白小臉……那抹令他深感挫敗和恥辱的男人身影,白雪聲聲無助的哭喊,不同的畫面交替出現,他覺得自己都快發瘋了,他大吼著,屋裡觸手可及的東西,能移動的東西,全被他摔了個稀巴爛。壓抑的嘶吼聲伴著乒乒乓乓的聲音不斷地從緊閉的房門內傳出,屋外的下人們,就算是被隔離在房門百步外,也還是個個噤若寒蟬。

    香兒在早上魏海東剛出門時就被環兒叫過去,說是老夫人昨天早上開始忽然肚腹難受,吃不下東西,昨天晚上更是一口也吃不下了,想起香兒以前帶回的梅干很是開胃,就來向香兒再要些。可現在香兒這邊已經沒有了,那梅干味道很好,白雪和身邊的其她丫鬟都很喜歡,架不住人多,已經吃完了。環兒就要香兒再去買些,一再囑咐要盡快買回。魏王府接近城北,那家乾果鋪在城南,為了盡快完成任務,香兒只能匆匆地出府去了。不曾想,出了一趟門,回來時世界竟已是翻天覆地,意外之變這樣毫無預兆地砸在她們王妃的身上。別人不清楚,她香兒還不瞭解自己最愛的王妃嗎!雖然沒有證據,可是只要想想好巧不巧地偏偏她這個王妃的貼身侍女剛一離開王妃身邊,就發生了這等變故,說這不是有預謀的,誰相信啊。更何況,她香兒平日裡除了王爺在的時候,可說是不離王妃半步的,要真是有姦夫也只能是她香兒才對!啊,呸呸!現在都時侯了,自己竟在想這有的沒的做什麼!嗯,一定要找到王爺,她可以作證,王妃絕對是清白的!還有這些疑點,一定要王爺找出陷害王妃的兇手!急匆匆地趕來見王爺,卻被無情地拒絕在門外,竟是百步內都不得靠近!

    香兒在這邊急得團團轉,不知如何是好,魏海東兀自在那邊沉迷在砸東西洩憤遊戲中。眼見得能砸的東西都砸了遍,魏海東還是沒覺得心裡有稍微的輕鬆一點兒,想自己待她是如何的珍惜,到頭來卻被她傷得慘不忍睹,白雪、白雪!你這個沒心沒肺的女人!撐在桌沿喘粗氣的魏海東,瞧見桌子上竟還有礙眼的東西在,雙手一個橫掃,一下把桌子上的東西全掃落一地。頹然地跌坐在了椅子上,低垂的目光無目的地梭巡地面,不是要找什麼,只是彷彿連自己的目光都不可以靜止,一靜止下來,腦子就會更瘋狂地亂想。

    突然,他的目光被地上一卷用紅絲帶紮起的紙卷吸引住,忍不住彎腰拾起來。見那捆紮紙卷的絲帶打結處還精心打了個蝴蝶結,確定這不是自己的東西,那在這房裡的,除了自己的還能是誰的東西!滿腹疑慮地伸手,輕輕、慢慢地拉開蝴蝶結,打開那卷紙,一行行娟秀的字跡展現在眼前:

    「不要這樣看我,

    如何面對你的誘惑,

    忍不住心動,

    又害怕付出之後才知錯。

    無法欺侮感受,

    如何不在乎你的溫柔,

    忍不住墜落,

    好害怕愛過之後會是痛。」

    這,這是白雪的手札?!魏海東愣在了那裡,他從不知道她還會寫字(跟文較久的親們,可能會奇怪,以前在第八章裡白雪說過自己識字的,那時第八章原名《幸福》,不過後來因為有親提意見說那章寫得不好,小語就改動了一下,不知道大家是不是注意去看了?小語改動後,就沒說白雪識不識字了),還會寫出這樣……清新直白動情的文字。她這是寫給我的?直覺告訴他,是的!眼睛忍不住又在地上梭巡起來,這回是認真的。果然地上安安靜靜地還躺著幾卷一樣的紙卷。魏海東忍著心裡翻湧的激動,小心地一一拾起,一一看過。

    「眼瞅著你慢慢靠近,

    想要逃開,卻無力抗拒,

    郎的誘惑,郎的魅力,

    悄無聲息將妾心佔據,

    忍不住歎息,

    如何可以,

    抗拒得如此無力。」

    「回首往事繞指柔,

    起起落落幾回轉,

    恩恩怨怨情難還,

    幾多歡喜幾多愁,

    郎情妾意幾多重,

    重重困住妾心頭。」

    「不想告訴你,

    我如此愛你,

    整顆心送給你,

    你能否好好來疼惜?

    月醉朦朧裡,

    皆是想你念你!」

    魏海東再也坐不住,抓緊手中的手札,「呼」地打開門,急急地向地牢趕去。

    房門外,走廊下,安平公主從廊柱後走出來,她望著魏海東匆匆而去的背影,從袖子裡抽出一卷捆紮著紅絲帶蝴蝶結的紙卷,赫然和魏海東手中的一模一樣,她捏著手中的手札,神色有些猶豫,最後一咬牙,跟在了魏海東的後面。

    魏海東來到地牢時,白雪還沒醒來,魏海東放輕了手腳,白雪捲縮著靠坐在牆角里,腦袋斜倚著牆壁,昏睡中雙手還是緊緊地抱著膝蓋,這麼蜷成一團小小的身影,在牆角晦暗的陰影裡顯得那麼弱小,那麼模糊,似乎隨時都會就這麼無聲無息地淡化在空氣裡,消失掉。魏海東的心揪緊了下,忍不住靠近,輕輕地蹲在白雪跟前。清楚地看到白雪臉上那道從右前額鬢角向嘴角延伸約三寸多長的血痕,魏海東心裡深深地懊悔,雖然他在震怒下仍是極力地控制著力道了,卻也是不小的,更何況白雪是那樣的嬌弱,若不是只是鞭稍掃到她的臉,此刻的情形不知會是怎樣?看著衣裳破裂處沾著處處血漬,臉上傷痕刺目,髮絲披散糾結,一臉蒼白的白雪,像個被人遺棄的破布娃娃,想起那個溫馨的雨夜在氤氳著茉莉花香氣的水汽中那副迷離、夢幻恍若沐浴瑤池仙境的仙子般的白雪,魏海東恍如隔世般地伸出手,想要撫上白雪的臉。

    白雪在地牢裡,一直都是神經高度緊張的,會昏睡過去也只是因為實在太疲憊了,就是昏睡中,她的感覺還是很敏銳的,恍惚間,她感覺到有人逼近自己,她驚醒了過來。睜開眼,眼前出現了一隻手直向自己的臉而來,本能地抬起頭往後一仰,看清眼前的人是魏海東,不知他要做什麼,她有點驚慌地往後蹭了蹭,卻是靠著牆睡的,哪退得開。

    魏海東縮回手,擰緊眉心,掙扎了好久,還是拿出那卷手札,問道:「這,是你寫的嗎?」

    白雪先是一愣,繼而蒼白的小臉浮上兩朵紅雲。自己莫名其妙寫下來的那些東西……方諾哥不是沒教過自己詩詞,但是自己就是寫不來那些辭藻華麗,雅趣深奧的東西,只是直白地寫心中所想,等等等等,不是該糾結這些好不好,那些手札上,自己情思潮湧時不自禁記下的心思,看了自己都覺得難為情的呀!不是讓香兒藏得好好的麼?什麼會在他手裡?他都看過了嗎?羞赧之下忙伸手來奪,魏海東眼疾手快地把手一舉,白雪拉著他的衣袖,央求道:「把它還給我!」

    白雪沒有否認!魏海東忍住把她擁在懷裡的衝動,深深地看著她:「這是寫我嗎?」

    白雪羞紅了臉,侷促地別開視線。

    「當然不是!」一道清麗的聲音突兀響起,嚇了兩人一跳。安平公主已然也到了門外,只不知站了多久。

    「你什麼來了?」魏海東不悅地皺起眉。

    「我本來有事找你,見你過來了這裡,就跟了過來了。」安平一邊說一邊向二人走來。

    「什麼事?」不知怎麼的,魏海東總覺得自己有點排斥安平公主在這裡的出現。

    安平公主緩緩地從袖口中抽出一卷紙紮。

    「你什麼會有這個?」看著安平手中拿著的那卷有著紅絲帶紮著蝴蝶結的,那麼眼熟的紙紮,魏海東立馬衝出木柵門,一把從安平手上槍了過來。

    「這是我撿到的。」

    「你騙人!我的手札只放在房裡,你怎麼可能撿到?」也衝到木柵門邊的白雪,看到安平手中的手札,她心中不是不感到怪異的,見安平躲閃著不敢與自己對視,更是湧起了股很不好的感覺。

    「因為,這手札是你送給你那個野男人的。那日他離開時正好被我撞見,他慌慌張張地東西掉了都不知道!」

    「你!你血口噴人!」白雪被她的胡言亂語氣得眼前發黑。

    魏海東的臉陰沉到了極點,隨著手札的打開,他的臉色越來越暗,越來越黑,從心底深處的黑暗沼澤暗黑的情緒瘋狂地滋長、膨脹,急速地席捲走他的理智,他的眼中不復見清明的眼神,只有肆虐的黑色風暴。那手札上,赫然是白雪娟秀的字跡——

    相思成雨,點點滴滴,落入心裡,皆成漣漪,朝夕相見,何為想念,如何可以,這般強烈。

    魏海東剛才還覺得被幸福輕輕碰觸的心,此刻已彷如被嚴寒之冰速凍到麻木、僵硬,手上狠狠用力的撕扯那張該死的紙張,隨著紙張撕裂的聲音,他彷彿能聽到自己的心碎裂的聲音。

    白雪看著身邊被魏海東狠狠扔過來,又紛紛揚揚飄灑下的片片碎紙屑,她知道,自己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萬萬想不到,平日裡悄悄寫下的對心上人的話兒,此刻卻成了心上人判自己死罪的鐵證。腦中恍惚地,想起兩人從相遇到現在的一幕幕過往,眼前飄揚的每一片紙屑閃過都能喚起心底的或溫馨或甜蜜或酸澀或無奈的一件件記憶,紛飛的紙屑掙扎著盤旋,最終終是無力地下墜,就像白雪與魏海東的過往也要跟著墜落塵埃般地淒迷。白雪顫抖著手,想去接住,企圖像把紙屑接在手中般能握住那過往的一幕幕,抓回手中,但是紛揚的紙屑還是無可挽回地相繼墜落,彷彿也在預示一切的逝去。白雪蹲下身,把自己碎落滿地的心瓣和那些紙屑一一小心地拾起,緊緊地把它們護在胸口,蒼白著小臉,做最後的辯解:「事情不是這樣的,你為什麼不肯相信我?」

    「啪!」回答白雪的是一記響亮的耳光。白雪如被風吹落的枯葉般跌落在地。

    「相信你?!你叫我怎麼相信你!」還沾著白雪血的那條軟鞭,又回到了魏海東的手中,魏海東的手無情地揚起,條條黑色的蛇影「嗤嗤」尖嘯著密網般罩向白雪。

    白雪緊緊地攥著手中的碎片,死命地咬著嘴唇,咬破皮肉也不鬆開,只為不讓自己叫出聲。

    痛!除了痛沒有了其他的意識,此刻的鞭撻比早上的鞭刑更狠、更猛,密集的鞭網兜頭罩下無邊無盡的痛,每一鞭都痛得她幾乎要昏厥過去,她也願就這樣昏厥過去,不要再面對現在的一切,可下一鞭印在身上的痛卻又殘酷地拉回她的意識,她只能緊咬著唇,虛弱地閉上雙眼承受。身上的痛卻怎麼抵得過心上的痛呵,魏海東叫罵的「賤女人」比鞭打更刺痛著她的心,魏海東啊魏海東,這個強硬地說要自己做他妻子的人,這個強勢地打開自己的心門的人,這個毫不吝嗇地用溫柔和笑容讓自己沉溺的人,這個用執著和癡纏綁縛了自己靈魂的人,在自己開始接受他,開始把心裡最重要的位置讓給他,願意任他的一切溶入自己心裡,眼裡,骨血裡,開始嘗試與他相融,試著把自己的身心全副交給他時,他卻這樣地否定了自己,曾經的溫柔變成了瘋狂的肆虐,曾經的癡纏變成了對她的輕賤,曾經的執著也變成了對她的無情宣判,白雪漸漸地心灰意冷。耳邊魏海東的控訴怒責在遠去,鞭子落在身上的觸感漸輕若無物,只不忘緊緊地攥緊了雙手,心雖碎了,可還抓在自己手裡,她現在只剩下這些殘破的心瓣了嗎?

    「海東哥哥!別打了!別再打了!」安平看著白雪在魏海東的鞭子下翻滾,心驚肉跳,怎麼也料不到他會這樣發狂般毒打白雪,眼見他還是沒停手的意思,不由顧不得鞭子的狂舞,衝上前拉住他的手:「別打了,你會打死她的!」魏海東剛好又揚起了手,強大的手勁把安平帶得一個趔趄,摔倒在地,鞭子雖減了些勁道還是落在白雪身上。安平快速翻爬起身,飛撲到魏海東身上,緊緊抱住他的身子,把他的手圈在兩人中間,她哭喊著沖魏海東大聲道:「海東哥哥,你快住手!你把她趕走不就得了嗎,幹嘛要這樣打她呀?!」不自覺間,已是淚流滿面,只不知那淚是為白雪而流,還是為魏海東,抑或是為她自己。

    看著一動不動躺在血泊中的白雪,早上那差點失去她的心痛又攥住了魏海東的心,緊得他透不過氣來,心突然就變得空了,那樣荒蕪的感覺,令他不由一陣恐慌,不要!他不是要這樣的!白雪不能死!

    安平怔怔地站在那兒,望著魏海東急急抱著白雪衝出地牢的背影,淚還在肆流,她在心裡不住地問自己,這樣是對是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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