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陽光很好,妮娜的心情也隨著萬里無雲的天氣而好起來了,比利還沒開始可以去教會學校,於是便由著他在地裡自己玩兒。梅茜趕了羊群,拿了做完的女工向著山那邊的鎮上去了,今天的羊群不是很聽話,梅茜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所有的羊趕到山一邊的草地裡。然後,讓牧羊犬照看羊群,急忙地向鎮裡跑去,要把這些都在指定時間內交到喬妮那邊。
喬妮是個很好的姑娘,她的父親母親都是很好的人,一家都為汀肯公爵做事,是她介紹一些上流社會的縫補活計給梅茜做來貼補家用。
今天喬妮穿了淡黃色的裙子配上青綠色的圍裙,顯得格外清秀,汀肯公爵夫人為人不錯,卻是有小小的毛病那便是小氣。今年年輕的小汀肯公爵結婚時,梅茜幫小公爵夫人做了很多的布藝,卻只得到少數的報酬。
喬妮在公爵夫人家也做些採買和其他的工作,聽喬妮說朱莉安小姐,就是小公爵的新娘,是個為人隨和的人,並且家中也是有權有勢的。朱莉安小姐來自英國,父親也是一個地位顯赫的公爵,只有一個哥哥。當時梅茜並不知道為什麼朱莉安的父親能夠讓自己的女兒遠嫁到西班牙這樣的國家,後來想想覺得這樣確實也是一種讓自己女兒過得更好的方式,遠離那些麻煩,遠離那些不為人知的秘密,當然,那些秘密也是後來才知道的了。
「喬妮,你看這些還行嗎?」梅茜把昨晚做的裙子遞給喬妮,她仔細看了看便道:「當然可以了,你的手藝我當然相信了,朱莉安小姐一定很高興,這樣的英式刺繡也是朱莉安小姐一直在這邊找不到的,幸好有你。」
梅茜衝著喬妮笑笑便道:「能幫我個忙嗎?」
喬妮沒有多想:「當然了,只要我能夠幫到的。」
「幫我接多些活,最近家裡很困難。我想再多接些手工來做,什麼都可以,我不挑剔了。」從前總是要接到合適的才做,最近家裡出現了這樣的情況梅茜也顧不得那麼多了。
喬妮若有所思了片刻便道:「如果你有什麼困難,我們全家都會幫你的,你知道我媽媽和我都很喜歡你和妮娜。你如果需要錢的話,先從這裡拿些吧。反正不急著用。」梅茜知道喬妮是一片好心,可是如果梅茜拿了喬妮的錢,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還得上,梅茜知道喬妮的母親最近忙著和喬妮結一份婚事,可能馬上也要用到錢了,「不用了,喬妮,只要你幫著多接些活兒,保證可以解決問題的。」說完便告別了喬妮趕回去了。
梅茜趕到山腳的時候,看見羊群都安然無恙,便心安了許多。找了一棵大樹背靠坐著,拿出些料子開始做起女活來,也沒注意時間,羊群很乖地在肥沃的草地上吃草,白雲滑過頭頂顯得很愜意。慢慢地天黑下來了,梅茜看了看陽光隱藏在烏雲裡,知道快下雨了,便收拾好了東西,準備趕羊回去。正當梅茜和羊群走到中路時,雨嘩嘩地下下來了,這時正好有一片樹林,梅茜想也沒想就往裡面趕起了羊群。
到了樹林深處,雨漸漸淋不到了,梅茜才找到一塊岩石背靠著坐下,心裡有些著急。外面還是雷聲陣陣,梅茜不知道會不會被雷劈到,也不知道平日裡習慣了草地白雲的羊群今天在這樣一個狹小的空間裡會不會躁動,總之一切糟糕極了。
雨不停地下,西班牙的天空被烏雲籠罩得沒有一絲亮色,這樣的天氣幾乎是少見的。這時,樹林的核心地帶走出來一抹人影,梅茜感覺昨晚那恐怖的感覺又襲上心頭,便躲到羊群堆裡,並帶著羊群躲到了岩石背後。
隨即,走出來了一個少女,梅茜驚訝地看到那少女竟是朱莉安小姐,梅茜不會忘記她白皙的面龐,那是英格蘭獨特的皮膚,和金黃色帶著水色的頭髮,當然更別提那毫無紅潤可言並帶著可愛雀斑的面頰。朱莉安小姐這時候為什麼會在這裡?隨即,從朱莉安小姐身後竄出的人影讓梅茜大吃一驚,那就是昨晚那個人!
雖然昨晚梅茜沒有看清楚他的臉,可是那身華服卻是不可磨滅地刻在梅茜腦子裡,今天梅茜清清楚楚地看到了他的臉,那是多麼美妙而不可侵犯的面龐,梅茜不知道該用什麼字去形容它,就像是夜裡帶著金子的碎片般,他的整個人都是帶著一股讓人想要親近他的氣息。差一點梅茜就向著他走過去了,這時身邊的羊群躁動了一下,梅茜才恢復了理智,繼續蜷縮在羊群之中。
「為什麼你要跟著我?」朱莉安小姐慌張的神色,讓那男子退縮了片刻,但是隨後那男子又湊了上去,他拉住朱莉安小姐的手道:「因為你是我的伴侶,我需要你。」他的聲音是多麼的曼妙,就像是天國裡天使的聲音,在空洞的樹林裡顯得更為動聽。
朱莉安道:「你走吧。你知道的,父親不容許這樣的事情發生,也不會讓你再次介入我們家族。」朱莉安小姐在說這些話的時候,神色很痛苦。男子抹平了朱莉安小姐緊皺的眉頭,道:「我不會打擾你的生活,可是我要在你的周圍才能夠好好地保護你。」
「我不需要你的保護,當初到這麼遙遠地地方來就是父親給我最好的保護。」朱莉安正色道,她輕輕推開了那男子,舉動是多麼地輕柔而不情願,儘管她的臉上帶著迴避的怒色。
「我知道我不能給你應有的保護,現在你的所有的一切厄運都是我造成的,朱莉安,可以給我彌補的時間嗎?」男子近乎跪下對朱莉安說,讓人憐憫。朱莉安緊緊握住雙手,似乎在猶豫什麼,隨即又道:「杜克,你回去吧。回英國去,找另外一個人,或是另外一個家族。他們中間肯定有人能夠幫助你的,對於我們家族而言,我已經是一個死去的人了。我即使願意幫助你也是不可能的了。」
杜克靜靜看著朱莉安,梅茜不知道從他眼裡流露出的渴望是什麼,可是這樣的渴望卻讓人有種毛骨悚然的意味,並且當杜克這樣的渴望又在他的極度控制之下。朱莉安道:「亨利對我很好,我不想永遠,只追求一世的快樂和寧靜,留給我的時間是那麼短暫,這也是我心甘情願的,這你也不能夠給我嗎?」杜克聽完了朱莉安的話,也不再說什麼,便獨自走進樹林的深處。朱莉安在這邊站了片刻,便也向著公爵家的莊園走去。
這一簡短的對話很是莫名其妙,梅茜不知道為什麼朱莉安要說一世的快樂和寧靜,也不知道為什麼永遠是可以想要便能夠得到的。外面雨下得小了,這邊的雨便是如此,永遠來得快去得也快,想著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梅茜把羊群趕回了家。
這時,梅茜驚訝地發現家門口的馬車。這是汀肯家族馬車的標誌,為什麼?梅茜提起裙角便進家,看到朱莉安正坐在客廳的正中間,而妮娜在忙著倒茶。
「朱莉安小姐?」梅茜大吃一驚,朱莉安的神色卻是鎮定自如,梅茜懷疑她知道了梅茜在樹林裡偷聽的事情。朱莉安看到梅茜進來了,便站起來道:「你回來了,在我身邊坐坐吧。有些話要對你說。」妮娜有些不解,但還是識趣地說:「朱莉安小姐,你和梅茜有什麼事就說吧,我田里還有些花兒要照看先出去了,你們聊。」朱莉安也不推辭,便讓妮娜出去了。
「梅茜,我們在婚禮上見過,那時候我的許多女活兒都是你幫忙做的是嗎?」朱莉安娓娓道來,梅茜點點頭,她看著梅茜半嚴肅半親切地道:「願意到公爵府上去做女活兒什麼的嗎?我知道這可能委屈你了,不過你家裡不正是需要那麼一大筆錢嗎?作為公爵府上我的專職女僕,相信房租和你弟弟的費用都是不成問題的。」
梅茜驚訝於朱莉安小姐說這番話的目的的同時,也覺得好像有什麼事情是需要梅茜為她隱瞞一般,便道:「小姐,謝謝你的好意,可這是什麼意思?」
「就是,我想多要一個女僕,而你是這個鎮上唯一英國口音的女孩兒,就是這個意思。可以嗎?」朱莉安的眼神無辜而清澈,梅茜相信了她所說的一切,而且看起來她不是壞人,於是便道:「我很樂意,可是這邊的工作還沒有做完呢。」
「我會讓別人來安排,你只需要收拾一下跟我走就行了,到時候自然會把你的工錢給你,並且你家的房租都由我來付。你覺得怎麼樣?」朱莉安誠懇地說。梅茜知道此時拒絕是不理智的行為,不要說她們現在很缺錢,就是單單房租的事情,梅茜也很感謝朱莉安了。
梅茜低頭想了片刻,這樣的事情對於她們這樣的人家是不可想像的榮譽了,並且專職的女僕並不是一般的地位,連喬妮一家都只是直屬於拉瑞娜夫人,也就是公爵夫人專職女僕管轄的,而梅茜卻可以得到朱莉安小姐的垂青,心裡自然很高興,可是妮娜會怎麼想呢?讓她和比利單獨留在這個破爛的地方,於是猶豫道:「我去問問妮娜,不知道她會不會同意。」
「當然,妮娜算是你的母親了,你們一定需要好好的商量一番。」朱莉安優雅地坐下,示意梅茜她會慢慢等梅茜做出決定。
梅茜匆忙跑出房門,跑到妮娜身邊,把這個消息原封不動地告訴她,妮娜先是很吃驚,然後便釋然了:「你和朱莉安小姐去吧。家裡的事情我會處理的,這可是個好消息,你也會在公爵那兒得到好的照顧,家裡的債務也不用那麼重了。梅茜,我知道你是一個好女孩,也知道家裡的事情拖累你太多了,千萬不要放棄這個機會啊!」
「可是……你和比利怎麼辦?」
「我是他的母親,自然會照顧好比利,再說我們離得不是很遠,你也是可以回家來探望我們的呀。不要猶豫了,今天就跟朱莉安小姐走吧。別讓朱莉安小姐等急了。」妮娜推了梅茜一把,讓梅茜現在回去收拾。
梅茜看著妮娜,有些依依不捨,但還是飛快地跑開了。回到家中,朱莉安小姐還是那樣坐著,只不過手中多了一支爐子,她看到梅茜回來便親切地說:「去樓上收拾些需要的物品就可以了,衣服那邊有,你這兒的也不方便帶去。我怕冷,總喜歡抱個暖爐,只要一下雨,無論冬夏總是覺得冷颼颼的。」她知道梅茜對於這個暖爐有所疑問,便解釋了一番。於是梅茜到閣樓上收拾了一下,便和朱莉安一起乘上馬車,一路開向公爵的莊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