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朵玫瑰 朱砂痣與明月光
    芙蕖感冒了,就是因為昨夜的瘋狂,她在暈暈沉睡前得出了一個結論:再高級的木制地板也沒有松軟的大床來的舒服,千做萬做,都是床 上做得最舒服。

    次日是被湛海的動作吵醒的,她睜開眼睛看著他,神色慵懶而無辜,他看了她一眼,湊到跟前,吻了額心一下,說:“醒了?”那一刻,他的神情是溫柔而纏綿的,帶著一絲絲的寵溺,像對自己的女朋友般。

    芙蕖有時會被他無意間流露出來的溫柔弄糊塗,搞不明白他那時到底是對著她溫柔還是對著她溫柔,就比如現在,她就十分不確定他眼裡心裡的那個人,是誰。

    芙蕖卷了卷被子,點點頭,嗯了一下,然後又閉上了眼睛,暈暈沉沉地睡死了過去。再次醒來的時候,喉嚨火灼一般,生疼,鼻子也呼吸不了空氣。媽 的,她暗罵了一句,然後得出結論,這房子和她八字不合,浴缸,地板,都不是適合他們奮斗的地方。

    她起床,披衣而去,走到客廳的陽台前,舉目四望了一下,才確定他們昨晚的瘋狂舉動沒有成為別人眼裡的活春宮。

    有錢真是好啊,她感歎著,樓層是最高的,樓間距是最寬的,就連做 愛的地板都是最高級的。肖想完畢,她又走到浴缸前,狠狠地踢了那個白瓷浴缸一下,再次咒罵道,媽 的,那麼有錢就不能買一個大點的麼?害得她昨天腰酸背痛腿抽筋了半天,差點沒吃蓋中蓋。後來,又轉念一想,覺得不對,這浴缸應該又是他那良家婦女型的女朋友的手筆,淑女是不會想到在浴缸上做 愛這麼銷魂而露骨的事情的,所以,她決定不再就浴缸的事情去埋怨這個男人。大概,在這個禮拜之前,他都沒有想到過他家的浴缸竟然可以容納兩個人吧。想完,芙蕖就吃吃地笑了起來,像一個惡作劇的小鬼般,有一種奸計得逞的滿足。

    剩下來的日子,這兩個男女就像一對新婚夫婦般,相處。白天男士去上班,女士在家處理家務,晚上兩人就在一切可以糾纏的地方抵死纏綿。他叫她玫瑰,她回他湛海,軟綿綿,嬌滴滴,語氣裡帶著撒嬌的味道,嬌嗔而慵懶。他不再晚歸,天天帶著文件准時下班,回到家裡吃過了芙蕖的住家飯後,就到書房裡批閱文件。芙蕖在料理完家務後,就窩在沙發裡看電視。後來,也不知道是電視太過難看,還是什麼別的原因,芙蕖竟跑到他的書房裡,說要找書看。

    湛海有點訝異,現在的男男女女,肯靜下心來看書的都沒幾個了,難道她是那少有的其中之一?

    “嗯,找點東西來催眠。”她看出了他的驚訝,於是沒等他問,就自己先回答了。

    湛海點點頭,對她的說話將信將疑。後來,芙蕖在他的那個大書櫃裡找了一本巨厚的書來看,晚上熄燈前,他看了床頭櫃一眼,是《尤利西斯》,他馬上失笑起來。如果說之前他還對她看書催眠的說話有所保留的話,那麼此刻,他看到她挑的書,就確信無疑了。這書是慕玫瑰當年買的,他曾經信手翻過,結果3頁沒看完,就郁悶地合上了。這裡面每一個字他都認識,結果組合起來的每一句話他都不明所以。他曾經問過念中文的慕瑰,這都什麼破書,專門給人催眠的嗎?結果慕瑰白了他一眼,然後說,不是催眠,是解乏。

    解乏,他失笑了一下,看了一眼面前已經睡死的芙蕖,他覺得,在這本書面前,有個人和他意見一致。

    快樂的日子總是一轉眼就結束,眨眼之間,7天將過,在湛海臨行前的一天晚上,兩個人都有點懨懨的,抬不起精神來。芙蕖買了一堆的菜,使盡了勁,想整一桌滿漢全集出來,結果什麼都出錯,不是忘了放油,就是忘了關火,到最後,滿漢全席只得兩個小菜能下口。吃飯的時候,芙蕖都不好意思地笑了起來。

    “真是不好意思了”她說:“本來打算弄個滿漢全席的,結果只得這兩個清淡小菜。”

    “不要緊”他低著頭扒著飯說:“清單小菜也可以送飯。”

    “湛海”芙蕖忽然叫住了他,他抬頭,看著她,等她說話。可是芙蕖張嘴了老半天,才期期艾艾地說:“那個,你出國了,有條件的話,還是多關照一下你的胃吧,別委屈自己。”

    湛海點點頭,繼續低頭扒飯。

    “也別吃得那麼急,細嚼慢咽,這樣你的胃的負擔才不會那麼重。”

    “嗯”湛海仍舊低著頭,扒飯。

    芙蕖伸出手,摸了摸他的頭,忽然很感傷地說:“你以後多照顧自己,沒事少吃那些外賣,你請個鍾點工燒飯也總比吃外賣好。”

    “那倒不至於”他說:“不忙的時候,我都是自己做飯的。”

    “是嗎?”芙蕖有點驚訝:“你竟然會做飯。”

    “我還會洗衣服呢。”他說,言語裡有小小的驕傲與得瑟。

    芙蕖笑了一下,說:“真是新世紀的好男人啊。”

    湛海定定地看著她,說:“怎麼忽然提到這樣的事來呢?”有點像交代後事。

    芙蕖搖搖頭,帶著一絲失神的表情,笑著,說:“情之所至罷了,大家賓主一場,也算是好聚好散。”

    湛海皺皺眉頭,低頭扒飯,他對她的職業歷來敏感,不喜,所以她剛才的話語已經引起了他的不快。芙蕖無所謂地聳聳肩,她要的就是這樣的效果,像他們這樣的人,憤懣著,干脆決絕地離開,也總比留戀著,依依不捨地逗留要好。所以,她有心在某個地方激怒他一下,好讓離開的時候,讓不悅充斥心間,讓懷戀消失無蹤。

    “你回去做什麼呢?”湛海問。

    芙蕖滿不在乎地說:“重操舊業唄,還能怎麼著。難不成重新奮發做人啊,那是勵志偶像劇,不是人生。”人生往往是一失足就成千古恨了的。

    “你賺的錢也夠多了吧,何不……”

    話還沒說完,就被芙蕖急匆匆地打斷了:“賺錢是一回事,生活又是另一回事。”

    湛海從飯碗裡抬頭,冷冷地說:“你別告訴我,現在還是在為生活所迫。”言語裡不無嘲諷。

    芙蕖干笑了一下,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位高權重的人,怎麼會懂得老百姓們生活的艱辛。

    芙蕖沒有回答湛海的說話,她的滿不在乎的態度激怒了他,他放下筷子,一把拉她過來,狠狠地就吻了下去,衣服三下兩下地就撕扯開來了。

    芙蕖是什麼人,歡 場老手,從他的動作中她就知道,這個人已經被她激怒了。激怒就激怒吧,那也是好的,總比依依不捨要好。既然是永別,就讓一切走得更決絕一些吧,拖泥帶水可不是她的作風。

    芙蕖開始化被動為主動,她推開了湛海的身子,俯低下去,用牙齒和舌尖,靈巧地解開了他襯衣的扣子。一顆一顆,最後褪盡衣衫,裸呈相見。她的舌頭和牙齒,像一尾小魚,在水中輕輕地啜吻著他的身體。酥酥的,癢癢的,挑撥著人心底隱忍著的那一點點□。她伸出手,撫摸著,挑逗著,用舌頭,撩撥著,舔舐著,用牙齒,啃咬著,一小口一小口,像在冬天裡小心翼翼地吃冰激凌。他的耳垂,他的喉結,他的□,他的腹肌,甚至他最敏感而私密的部位,都是她的唇舌和雙手的戰場。她在玩火,然後自焚。

    湛海的欲望已經被她挑逗了起來,呼吸都變得沉重,一聲一聲的喘息,像暗夜裡受了傷的獸那般沉重,帶著一絲絲的欲望的氣息。

    芙蕖有點得意,她果然是老手,才幾分鍾,就把一個男人逗弄得幾乎把持不住,她抬起頭來看湛海,眉目之間,得意洋洋。

    湛海低頭看了她一眼,然後一把將她抱起,放到了餐桌上,餐桌的高度剛剛好,他只需往前一步,就能進入到她恥骨之間的位置。

    芙蕖嬌喘了一下,仰起頭,往他的肩膀上狠狠地咬了一口,他扳過她的頭,看著她眼神迷蒙,因欲望而酡紅的臉,問:“怎麼了?痛?”

    芙蕖搖搖頭,笑,像一朵桃花,盛開在他眼前。她伸出手摟過他的腰身,把頭埋在他的肩窩處,然後笑著,吟叫著。她的叫 床聲絕對一流,足可以假亂真,許多情場老手都被她蒙騙過,直以為自己真的那麼厲害,能引發一個女人如絲的瘋狂。然而,那都是虛情假意的,只得他,是真的,真心實意的,從不作假。有時,她都想驕傲一點,不叫,逗他玩,毀滅一下他的男性的虛榮。結果最後還是放棄,忍不住低聲吟叫了出來,帶著小小的,絲絲的,曖昧而淫靡的情 欲氣息。

    這一對男女,整整折騰了一個晚上,從餐桌,到地板,到浴缸,到床。帶著末日般的,絕望的氣息,像古詩詞裡那般,拼盡一生休,盡君今日歡。這對男女都毫不掩飾自己在高 潮來臨時的戰栗,那最高處的歡娛,讓他們仿佛置身於天堂,又仿佛置身於地獄。快樂著,煎熬著,帶著罪惡的偷歡感。

    就讓他們在這個夜晚放手一搏吧,她想,反正以後都要老死不相往來了,還計較什麼呢,還有什麼可計較的呢。

    白天湛海起床的時候,芙蕖還在沉睡著,均勻的呼吸聲,一下一下,昭示著她昨夜的疲憊。湛海穿戴完畢,整裝待發,臨走,放了一張支票在床頭,上面的金額比預先談好的還要多。支票的旁邊,是一張寫著密碼的紙條,上面的數字,和上次的一樣。他低下身,看了熟睡中的芙蕖一眼,吻了吻額頭,心底終究帶著不捨,他們之間的默契,並非隨便一人能夠比擬的,但再怎麼耽於□的男女,也是要分手的,她不是他的良伴,而他也不是她要找的那個人,所以,金風玉露一相逢之後,就兩忘煙水裡吧。

    玫瑰,再見。他說,然後轉身,離開。

    大樓外艷陽高照,明晃晃的太陽光,照得人心底暖洋洋。有些人,是心口的朱砂痣,是你心底抹不去的印記,有些人是床前的明月光,而月有陰晴圓缺。

    芙蕖醒來的時候,已經日照三竿,她看了這屋子一眼,然後起床,梳洗。鏡子裡的女人是陌生的女人,那張灼灼其華的臉,分明是一個戀愛中女人的臉,嬌嫩,生色,帶著幾分女兒家嬌嗔的嫵媚,眼角眉梢,都是說不出道不明的曖昧風情。芙蕖心底一驚,嚇了一跳,馬上胡亂地梳洗了一下就收拾衣物准備回家了。

    臨走的時候,她不忘把床頭櫃上的支票帶上,她可不是電視裡的貞潔烈女,為了一個臭男人,肯屈低身價,什麼都不要。她精明,她現實,她知道什麼是她該要的,什麼是她不該要的。她陪了他這麼久,不拿走支票,豈不是虧大。作為一個精明的生意人,她從不做虧本的買賣。

    然而,她看著這支票,心底還是不免惆悵了一下,抬頭看床頭櫃前那相吻的男女,想,要是她不是娼 婦,不是流鶯,那事態又該會發展成什麼樣子呢?想到最後,她都笑了,帶著一絲絲的自嘲,如果她不是娼 婦,或許他們連相識的機會都沒有吧,各自在諾大的中國生活著,你不認識我,我不認識你。她找個普普通通的男人嫁了,從此相夫教子,生活平淡如水,卻真實得令人幸福。而他,大概還在心底裡緬懷著那個離他而去的前女友,或許終有一天會因為家庭的關系而妥協,迎娶一個門當戶對的女人,又或許終身不娶,去普就這世間上最絕美的愛情童話。

    他們都是這世間上最普通的紅塵男女,有著自己的喜怒與哀樂,偶然相識了,那就逢場作戲一番,然後拍拍衣袖,不帶走一朵雲彩。干脆利落是現代男女的感情態度,他們不用學,都會。那麼就再見吧,她看了這房子最後一眼,然後把房間的鑰匙放在了客廳的玻璃台幾上,金屬質感的鑰匙,碰到了冰冷的玻璃,發出了清脆的響聲,那響聲在她心底輕輕地敲擊了一下,她失了半會神,然後又清醒過來,笑笑,提著她來時的行李箱,關門,離開。

    大樓外陽光正暖,11月份的第一天,天氣燦爛清朗得讓人發指,行走其中,仿佛能把人心底的陰霾驅走。頭頂上厚厚的雲層裡,一架飛機呼嘯而過,飛機裡的人不知道雲層下的一切,大街上的人,也沒有猜到雲層上會有飛機飛過。

    芙蕖深呼吸了一口氣,然後笑,大笑,想起那張支票的金額大笑,然後說,嗯,我還是去懷念若干年前那個陽光底下的白衣少年吧,那才是我要得起的回憶。

    伸出手,一輛計程車停在了面前,司機問她,要去哪裡。

    她笑,甜甜地笑著說:“回家,回我家。”回到她應該呆著的地方去。

    回到了家,一進門,就看到芙涼朝著她飛撲過來,開心地摟著她,說:“姐,你可回來了。”

    芙蕖笑,摸摸妹妹的頭,這個笑起來沒心沒肺的女孩子,總是她心底最溫柔的存在,看到她,就覺得這世界上所有的苦都能讓她甘之如飴。

    “姐,你搞什麼鬼,打你手機都打不通,你去哪個山旮旯了?”

    “哦”芙蕖應了一聲,說:“我換卡了,不過不要緊,現在換回來了。”說完,拿出手機,把裡面那張金屬小卡拿了下來,然後把另一張金屬小卡換了上去。

    “這幾天有什麼事發生嗎?”芙蕖低頭擺弄著手機,不經意地問。

    結果芙涼卻說:“有。”

    芙蕖心底一驚,問:“什麼?”

    “咱爸又來電話了,說沒錢。”

    芙蕖一皺眉頭,說:“我不是上個月才給的錢他嗎?怎麼又沒了。”

    芙涼聳聳肩,說:“鬼知道,或許又消耗在哪個女人,哪個賭場或者哪個毒品身上了吧。”

    芙蕖聽了,罵罵咧咧起來,又問妹妹:“你怎麼回他的?”

    “我說沒錢,你出去了,不知道去哪,找你不到。他不信,可是也是找不到你,於是叫我拿你的卡去提錢。”

    “那你提了沒?”

    “沒”芙涼搖搖頭:“我說不知道你的密碼,他不信,就說我不給他錢,他就到北京來。我沒轍,就把我卡裡的錢給他了。”

    “王八蛋”芙蕖破口大罵起來:“這樣的王八蛋你也給錢他,我不是說好了,要是我不在,他又問你要錢,你就把我卡裡的錢估摸著給他嗎?你怎麼都忘了!”

    “姐”芙涼難過地看了她一眼,說:“ 你的養老錢,我捨不得用。”

    “那你呢”芙蕖沒好氣地說:“你卡裡的可是學費和生活費,你就捨得用。再說了,我卡裡那麼多錢,一時半會用不完的。”

    “我沒事”芙涼善解人意地笑著說:“我上次不是參加個全國的比賽獲了獎嗎,現在獎金發下來了,湊活著也能用。”

    芙蕖閉上眼睛,歎了口氣,貧賤夫妻百事哀,幸好她們不是貧賤夫妻,但可惜也事事皆哀。她睜開眼睛,看了窗外耀眼的陽光一下,心裡低聲地說:這就是我的生活,你看,這就是我的生活。

    人生總是這麼苦麼,還是只有童年苦?

    總是這麼苦。

    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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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湛海去到非洲後,一呆就是三個月,整天忙得連喘口氣的機會都沒有。本來,某國的這個投標他並不需要親自到場,但是他舅舅對這個項目極為重視,於是他也不得不親臨現場,做起了統籌工作。他舅舅霍董只得一對雙胞胎女兒,而這一對寶貝女兒對經商都沒多大興趣,他的大表妹去年嫁給了一個公務員,從此洗手作羹湯,隱居家中當起了家庭主婦,他的小表妹一直以藝術家自居,對銅臭味歷來是敬而遠之。不得已,他舅舅只好把整個泰山通訊的重任放到他的肩上來,有意無意地表露出日後要將整個企業交到他手上的意圖。所以,從湛海進到公司的那一刻起,他舅舅就對他嚴厲要求,事無巨細,都要他親力親為。湛海對泰山通訊的繼承並沒有多大的企圖,但是看到舅舅一個人整天挨更抵夜地工作,也沒個人能幫手,再想到他平時對他的悉心栽培,於是就認命般的接下了這個重擔。

    本來湛海以為這次投標他只需過去處理幾天事物,投標結束就可以立馬回國。結果,過去之後才發現,事情遠比他想象中要復雜棘手得多,於是他不得不更改簽證,常住起來,一呆就是三個月。

    投標的結果倒是很快就出來了,泰山通訊在幾十個投標者中脫穎而出,幸運中標,於是才剛剛休息了沒幾天的團隊,又開始忙得打轉起來。

    在非洲的日子可以用枯燥無味來形容,在那裡呆上一天和呆上幾十天並沒有多大的區別,都是日復一日地工作,工作,工作。白天開會,處理文件,晚上回到宿捨,無事可做,於是也只得再拿出尚未解決的文件來替自己解悶。這裡的生活條件艱辛,飯菜簡直能用發指來形容,當地的中餐館少得可憐,又不夠可口,想吃上一口地道的中國菜都是奢望,而當地的食物他們又吃不慣,跟著湛海到非洲處理事務的那批下屬,各個都愁眉苦臉,對著擺在面前的美食只覺得索然無味。而那裡的太陽更是熱情似火,有時到工地考察的時候,才站了沒多久,身上的衣服就已經被汗濕得貼著後背,回到宿捨裡,簡直可以擰得出水。除了已經在當地工作生活了一段時間的常駐人員外,那些初來乍到的人都叫苦連天,要不是為了穩住那餐飯碗,各個早都連夜飛奔回家了。唯獨是湛海,對此不以為意,坦然自若,他的下屬看到了,都說他是受虐狂,鐵人。他聽了,回之,只是在軍校呆過,受到過與之相類似的鐵血訓練而已。

    對於湛海帶來的那班人來說,非洲歲月,什麼都能忍,唯獨是個人需要不能忍,當地領導體諒這班血氣方剛的人一腔熱情,無處發洩,於是時不時地安排一些和外公司聯誼之類的活動,只可惜,收效甚微,他們要的都是能夠速戰速決的活動。

    到後來,一些單身男士忍不住了,干脆跑去招 妓,年輕漂亮的女孩子,妖冶的身段,嫻熟的技巧,一夜春宵之後,次日的工作效率都比平時要高。湛海對下屬的這些行為是懶得去管的,也管不了,他是領導,是上司,可不是家長,沒那資格管。只是後來看到去的人多了,害怕事情失控,影響工作,於是就搞了個員工福利,在非洲的工作期間,每人一周的探親假,回不去的就讓國內的另一半過來,來回費用全部報銷。

    這個福利一出來,自然是引得眾人歡呼雀躍的,也幸好,他帶去的人也並不多,否則的話,排期排到回國都還沒排完呢。

    這個福利剛頒布的時候,就有人問了,說陸總什麼時候回國啊。湛海搖搖頭,說哪有時間回國。於是一干人等聽到了,就哄笑起來,問他是不是打算帶女朋友過來,也好讓大家提前見識一下未來的陸夫人。湛海笑笑,當場就否認了有女朋友這件事,結果在場沒人相信,直說他年輕多金,長得又不賴,怎麼可能沒有女朋友。他聳聳肩,不想再糾結這個話題,於是借故離開了。

    在非洲期間,有幾次湛海因公回了趟國,結果呆上沒幾天就又飛過來了,每次都行色匆匆,忙得不可開交。他母親心痛他,怕他一人呆在市區的那棟房子裡沒人照顧,於是逼著他回軍區大院的家居住。湛海聽了,欣然接受,一個人在外漂泊久了,對家庭溫暖的渴望是比常人要熱切的。

    漸漸地,非洲這邊的工作也處理得差不多了,工作少了,時間就忽然好像多了起來,生活中忽然有了大把大把的空余給你揮霍。有了空余就有了寂寞,無聊的時候湛海就喜歡找人打打球,做做體育運動。後來,有天他一不小心,扭到了腳,造成骨裂,結果有段時間不能去玩了,整天躺在床上,無聊得快要發霉。

    於是,他就叫母親從家裡給他寄幾本書過來,排解寂寞。他看書很雜,沒有什麼特別的嗜好,看得下去的再冷門,生僻都看得下,看不下去的再熱門,精彩都看不下。沒幾天,書就寄到了,他拿過來一看,是放在市區公寓那邊的書,也是,他搬過去住後,他的書也跟著搬了過去,留在軍區家裡的書都是以前考大學時的參考資料。他將書搬過去的原意,是拿給那個中文系的女友看的,結果人算不如天算,再詳細的計劃都會被變化打得落花流水,不堪一擊。

    湛海從包裹裡拿了一本書出來,是《尤利西斯》,他看了之後,就失笑了,母親這是怕他還不夠無聊麼,居然寄了本比他本人更無聊的書過來。於是,他就打電話過去調侃了起來,結果母親理直氣壯地說,那書是放在他床頭的,還以為是他的枕邊書,每晚必看,所以就將他的心頭好寄過來了,誰會想到,你枕邊的書,竟然不是你最喜愛的書。

    湛海頓了一下,和母親又聊了幾句之後就掛線了。母親的一席話呼啦的一下,喚起了他的記憶,他終於想起這書是rose當時拿來翻看的,沒想到她人走了,書卻還留在原地。他翻開書,一張書簽掉了下來,他看了看書頁,56頁,心想,她也了得啊,居然能看到56頁才放棄。然後撿起書簽,看了起來,說是書簽,其實也不然,只不過是一張巴掌大的白紙,上面零零落落地畫著一個靜物塗鴉,功力不甚了得,但是看得出來還是有一定的專業功底的。

    他拿著那張塗鴉,想,她還有什麼驚喜,是他所不知道的呢?而現在,這個非洲大陸的深夜裡,她在遙遠的東方大陸,又做著什麼事情呢?

    春節前夕,芙蕖和妹妹回了趟河北老家。自從芙涼到北京讀書後,鄭家姐妹就再也沒有回去過了,本來,這一年芙蕖也沒打算回去的,只是芙涼忽然在某天,看到了一則家鄉新聞,於是發出了一聲思故鄉的感歎,芙蕖聽了,心有戚戚焉,於是,就在小年夜的那天,臨時買了兩張黃牛票,大包小包地就回去了。

    回去之前芙蕖曾經打過電話給故鄉的父親,結果手機那頭總是傳來“你所撥打的號碼由於用戶原因,暫時無法使用”的回答,芙蕖氣急,只好作罷。

    整列火車走走停停,回到家鄉的時候,已是半夜,北方的夜晚寒風抖擻,姐妹兩冒著嚴寒,鑽進了出租車,直往市區的家裡趕。一路上的車據勞頓,姐妹兩都盼望著能回家洗上一個熱水澡,睡上一個安穩覺,結果,結局並未能如她們之意。

    姐妹兩回到家裡,掏出鑰匙,推開那扇多年沒有碰觸的房門,看到的是什麼?看到的是家徒四壁,一貧如洗,空空如也的客廳裡,只有一張木制的凳子,一長不大的桌子,髒兮兮的地板上,堆滿了泡面盒、髒衣服和煙蒂,空氣間彌漫著難聞的惡臭。芙涼一個沒忍住,就想吐了,芙蕖把她朝著洗手間裡推了一把,示意她到洗手間裡吐去,結果,芙涼剛進洗手間,就趕緊跑出來了,完了還硬生生地把自己的胃酸壓了下去。

    “姐,你去看看。”芙涼指了指洗手間,芙蕖聽言,信步走了進去,結果看到馬桶裡塞滿了用過的紙巾和沒有沖洗完畢的排洩物。

    芙蕖一口濁氣沖了上來,最後和芙涼一樣,硬生生地壓了下去,然後打開水龍頭,卻發現一滴水都沒有流出來。芙蕖走出客廳,自嘲地說了一句:“還好電費沒有忘記交,否則的話我們還不知道自己身處在地獄呢。”

    “我倒是寧願沒交電費,省得看了惡心。”

    芙蕖又走進以前姐妹兩居住地房間,發現地上七零八落地散落著她們以前用過的東西,仔細一看,都是一些獲獎證書啊,照片啊和舊衣服什麼的,統統都不值錢。芙蕖心痛地把那些被人棄之如廢物的寶貝撿了起來,心想,這就是她們曾經居住了十幾年的家麼?怎麼和印象中的都不一樣了?

    “都沒床,可怎麼辦啊。”芙涼跟在她身後,愁眉苦臉地說。芙蕖聽了,轉了個身,走進她父母曾經住過的房間裡,這房間也是什麼都沒有,只剩一張床,床上除了兩床被子之外,多余的東西都沒有,而那被子的被套,泛著黑色的油光,完全看不出它本來的面目是什麼。芙蕖絕望地閉上了眼睛,她們本不該來的,都是那該死的鄉愁把她們給騙來了,結果這一刻,什麼都幻滅了。她們早該料到,那個黃賭毒全占了的父親,就算給再多的錢,也填不滿他心中那欲望的溝渠。她們心中那個溫暖而舒適的家,早就在母親去世的那一年,跟著她入土為安了。

    姐妹倆回到自己的房間裡,蹲在地上,很有默契地把那些被人遺棄的東西一一撿了起來,放到行李裡,放好。敝帚自珍,沒有人要,她們要。

    東西都撿好後,姐妹倆再次環視了一周著記憶中的房子,就拎著行李關門離開了。臨走前,芙涼踢了一腳客廳的大門,匡當的碰擊聲,在空蕩蕩的樓梯間裡,分外的刺耳,響亮。

    “媽 的”芙涼罵道:“還安什麼大門,直接拆了賣了算了,那個破房子,小偷來了都發愁。”

    芙蕖沒有安撫妹妹的怒火,她側過身把門關好後,就拉著妹妹的手離開了。

    狹小而悠長的樓道裡,黑漆漆的,沒有燈,每走一步都要萬分的小心,姐妹倆手攙著手,一路前行,樓道外是隱約傳來的,北風的呼嘯聲,讓這夜的寒冷更勝幾份,可是手心卻是暖的,緊緊地握著的手心是暖的。

    鄭家姐妹本來打算到酒店裡住上一晚,次日一大早坐火車回北京,結果壞事多磨,人算不如天算,這城市裡大大小小的酒店都客滿了,兩人站在酒店外漆黑的馬路邊上,欲哭無淚。望著這城市高樓裡零星的燈光,心裡的酸楚一擁而上,明明是自己的家鄉,卻連一個安睡的地方都沒有。

    最後,姐妹倆急中生智,在一家網吧裡包了個包廂,通宵。芙蕖把沙發讓給了已經萬分疲倦的妹妹,自己則坐在電腦前看了一夜的電影。

    到了次日,兩人帶著大包小包的行李,去了火車站,結果春運期間,火車票出奇的好賣,排了兩個多小時的隊,卻被告之,大年初二前的火車票都已售罄。後來又想找黃牛,卻沒料到,恰逢嚴打,連黃牛的影子都沒看到,兩個人相互攙扶著走出了火車站的大門,然後差點沒仰天長嘯,大哭起來。

    最後還算幸運,又跑了幾家酒店和旅社之後,終於找到了一家酒店恰逢有人退房,能夠暫時有個落腳的地方了。

    次日姐妹倆到市裡的墓園去了一趟,拜祭六年前去世的母親。自從芙涼四年前到北京讀書後,姐妹倆就再沒有回家拜祭過母親了,每一年的清明那天,芙涼要上學,而芙蕖,對家鄉的事情總不熱心,對清明祭祖的事情也是沒大往心裡去。每一年都是打電話回家,提醒父親祭祖的事,而經過昨天凌晨,在家裡看到的一切之後,姐妹倆終於徹底死了心,對父親去拜祭母親的指望徹底粉碎。

    鄭母是個小學美術老師,一個傳統而溫婉的人,相貌長得不錯,人品也是極佳,所有人見過鄭氏夫婦後都有一個評價,就是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就連姐妹倆,也搞不清楚,條件那麼優秀的母親,怎麼會瞎了眼嫁給一無是處的父親。這個問題鄭家姐妹從未問出過口,因為害怕母親難堪,而現在,它也隨著母親的入土為安而成為了永遠的秘密。知道不了這秘密的答案,鄭家姐妹也並不覺得太過難過,她們都不是好事八卦的人,對窺探一件隱秘的興趣,歷來淺得可以。

    他們那個黃賭毒的父親,在母親去世之前,只會毒,結果欠下巨資,最終將剛剛高考完畢的大女兒賣給了那個淫媒團伙。兩年後,那個團伙的首腦因為黑吃黑而被人砍殺於街頭,芙蕖這些娼 妓也跟著作了鳥獸散。本來,芙蕖以為她可以逃出生天,結果半年後,母親被查出了患有乳腺癌,本來就因為父親的賭博而家徒四壁的鄭家,彼時彼刻真是雪上加霜,芙蕖無奈,重操舊業,憑著昔日姐妹的介紹,到了石家莊的一家夜總會裡做了坐台小姐。或許是幸運,或許是實力,沒多久她就名揚四方,兜裡獲得的小費足以支付母親的醫藥費以及妹妹的學費,偶爾還能接濟一下嗜賭成性的父親。然而,好景不長,一年多後,母親病逝,在那個淒風冷雨的冬日,姐妹倆站在墓碑前,相擁著,卻仍冷得瑟瑟發抖,看著那個在墓前痛哭不已的父親,芙蕖決定離開,遠走高飛。

    於是,就花巨資替自己贖了身,只身來到了北京,成為了流鶯,開始了新一輪的征程。兩年前,她或許會對娼妓這個職業滿心厭惡,恨不得跳進黃河以洗清自己一身罪惡。而彼時卻不得不承認,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有時候真的是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頭已百年身。她一個只有高中學歷的小女生,想賺快錢,賺大錢去供養妹妹念書,去填補父親欠下的賭債,靠什麼,也只有靠出賣身體了。每一個女孩子都想珍惜自己的身體,但在錢的面前,清白不名一文。

    母親死後,鄭父的賭癮越來越大,後來還學會了嫖,拿著女兒的皮肉錢,去嫖別的女人的皮肉。芙涼沒少為此跟他爭吵過,甚至盛怒之下扇了他一大巴掌,當時的鄭父就像所有決心痛改前非的男人一般,痛哭流涕,大表決心,可是過後,一切依舊。久而久之,芙涼的心也淡了,只當是沒有這個人,算他死了好了。而芙蕖呢,或許在母親死去的那一刻,她的心就已經跟著死了。那些廉恥,那些道德,那些綱常,統統都挫骨揚灰,灰飛煙滅。

    黃賭毒,芙蕖最害怕的就是父親沾染上毒品,然而怕什麼就來什麼,兩年前鄭父終於忍受不住那些狐朋狗友的誘惑,吸上了大麻,然後越吸越高級,現在終於吸到了海洛因。芙蕖猶記得兩年前,父親在電話那頭親口承認自己沾染上毒品時的心情,簡直恨不得提著刀子跑回老家去殺人,然而最後還是忍了下來,她終於在那天明白,像他這樣的人,氣壞的只是自己的身體,於他,無關痛癢。

    那一天,芙蕖除了拜祭母親之外,還把母親的墳位遷往了更高級的一個雙人墓穴裡,芙涼看了,十分不解,纏著她問,為什麼要雙人墓穴,父親那樣的人,根本不配和母親合葬。芙蕖聽了,但笑不語,其實那另外的墓穴不是留給父親的,而是留給她自己的。像她這樣的人,估計也是孤獨終老的了,她孤單了一輩子,就想著死後能有個人陪伴,而母親,那個臨終前還拉著她的手戀戀不捨的母親,決計是不會嫌棄她的,那麼,她死後,就陪著母親吧,兩個可憐的人,互相依偎,也好有個伴,不會寂寞。而芙涼,她會有屬於她的人生,光明,坦蕩,不像她,在18歲的那一年就看到了80歲的人生,她這個妹妹,自然會有愛她的人陪她。

    剛出了墓園的大門,就接到了父親的電話,說是過年了,給點錢他過個肥年。芙蕖當然明白他拿這錢來不是為了過年,而是為了賭博,嫖 娼,或者毒品,可是,她也懶得去揭穿他了,那麼多次了,一次一次的揭穿,累。

    問明了地點,芙蕖就直往家裡趕。一想起昨天裡開始的那個家,芙蕖的心裡就忍不住的想吐。

    鄭父沒有料到女兒會回家,見到姐妹倆,多少都有點高興,可是這高興還是掩蓋不住他毒癮上來時的疲憊。鄭家姐妹剛進家門,就看到他癱在地板上,打著呵欠,眼淚和鼻涕都出來了。

    “芙蕖,乖,給錢。”多余的話都沒一句,鄭父伸出手就問芙蕖拿錢。

    芙蕖皺了皺眉頭,說:“要多少。”

    鄭父又打了個哈欠,伸出手抹了一下鼻子裡流出來的液體,笑嘻嘻地說:“多少都行,快點,我忍不住了。”

    芙蕖後退了一步,看著他這個樣子,痛心疾首地說:“爸,你戒了吧。”

    一句話,說得鄭父暴跳如雷,他整個人從地板上跳了起來,點著芙蕖的鼻子說:“戒,你個王八蛋,你知不知道戒毒有多難受,老子又不是沒有錢,干嘛要受這個苦?”

    “你有錢嗎?”芙蕖冷冷地問,眼睛裡帶著十足的鄙視。

    鄭父剛想再發雷霆,結果毒癮又上來了,那骨頭像有千百只螞蟻在啃噬一般,鑽心的癢,他伸出雙手不斷地撓癢,想把這瘙癢驅走:“快點,別那麼多廢話,我快不行了,你快。”

    芙蕖拉著芙涼,又往大門後退了一步,冷冷地看著父親的一舉一動。鄭父的賭癮越來越大了,他身上已經不止是螞蟻在啃噬了,而是在體內好象有個魔鬼要破繭而出,渾身的血肉像要爆裂,他眼中的鄭家姐妹已經變得扭曲,他眼中所有的景物都已經變得扭曲,耳朵裡聽到的聲音,都像麥克風發出的那種尖銳刺耳的金屬聲,一聲一聲的,好像要把他耳膜刺破。眼淚,口水,鼻涕同時流出了他體內,到後來,一個沒忍住,尿失禁了。

    鄭父在小小的客廳裡撕心裂肺的嚎叫著,他伸出瘦骨嶙峋的手指,指著芙蕖,吼叫著:“□,你竟然不給錢我。”話還沒說完,他又難過的轉過頭去了,一下一下的,把腦袋往牆上撞,不一會,額頭就流出了一小行鮮血。

    芙涼看到這個情景都嚇壞了,站在芙蕖身後,緊緊地抱著她,瑟瑟發抖。芙蕖拍了拍芙涼的手,拉著她走出了家門,然後彭地一下,把大門關上了,並從外面反鎖了起來。這一系列事情做完以後,她冷靜地掏出了手機,按下了110這兩個數字鍵。

    鄭父被帶走時的眼神芙蕖一直都記憶猶新,那是怨恨的眼神,那是歹毒的眼神,那不是一個父親看向女兒的眼神,而是仇人看向仇人的眼神,很長一段時間裡,芙蕖想起這個眼神,都會不由自主的不寒而栗。

    芙蕖離開老家之前,沒有想到竟會遇到一個故人,那個叫權哥的人,多年以前,他也不過是那個淫媒集團的一個馬仔而已,對她的事情知之甚祥,多年之後,打打殺殺的,竟也成了地方一霸。

    遠遠地芙蕖就聽到有人叫她,回頭一望,竟然是他,她微微一笑,帶著疏離,她雖然一早就已經脫離此地,遠走高飛,但是江湖中人,能少得罪一個還是少得罪一個,鬧開了,對誰都不好。

    那個權哥用一雙三角眼從上到下掃了她一遍,最後停在了她胸前的二兩肉前,神色裡都帶著淫靡的味道:“rose姑娘混得挺不錯的嘛,聽說都成了頭牌了。”

    十年來,芙蕖什麼樣的人沒遇到過,什麼樣的眼神沒經歷過,可是今天這個男人的眼神,仍舊讓她由衷的想作嘔。芙蕖強壓下心中的反胃,笑著說:“沒什麼,承蒙大家關照而已。”

    權哥一手拍上了芙蕖的肩膀,揉了揉,說:“什麼時候咱倆敘敘舊啊,多少年不見的老朋友了。”

    芙蕖萬分無奈地說:“你看,這都沒時間了,春節期間的火車票難買,我這一留,也不知道要留到何時才能走了。下次回來,我一定親自登門拜訪您的。”

    權哥哈哈大笑起來,露出一口黃牙說:“一張火車票有什麼難的,你只要一開聲,我十張都給你送上來。”

    芙蕖搖搖頭,說:“不行啊,沒時間啊。”

    “沒時間?”權哥詫異地瞪大了眼睛,只可惜他那雙三角眼實在是太小了,再怎麼瞪,也只能看到一條縫,他說:“你們這些人感情還朝九晚五,按時上下班的啊。”一番話,說得他的那些手下都哄堂大笑起來。

    芙蕖也勉強地笑了一下,然後說:“不,不是我要按時上下班,而是北京的大爺們少了我不耐煩啊。”

    “哈哈,你還真是北京城裡的糙老爺們兒的性福所在啊。”

    “可不是嘛。”芙蕖嫵媚一笑,然後就拉著妹妹說告辭了。剛坐上路邊的計程車,芙蕖整個人就虛脫了起來,這次回家實在是個不愉快的經歷,她回頭透過車廂後的玻璃窗看了遠方那個人一眼,祈求這次遇見這個人,不要再橫生任何枝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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