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朵玫瑰 心上人
    去到了蓬萊的迪吧大廳時,湛海故意環顧了四週一下,昏暗的環境裡,閃爍不停的燈光中,魑魅魍魎般的人影,那裡分辨得出誰是誰。

    進了慕薔的包間,就看到一大群青春洋溢的男生女生鬧成了一團,慕薔坐在正中央,看到他來,馬上穿過人群,快步走到了他的身旁,甜甜地叫了他一聲姐夫。

    剛說完,她就拍拍手,試圖吸引別人的注意,然後當著大家的面,宣佈說:「各位,這是我姐夫。」

    一大群人哦地一聲,曖昧地笑了起來,有幾個女生坐在一邊,吃吃地偷笑著,大有一種明目張膽的嘲弄。湛海笑著,就跟大家打招呼,然後看著那些掐的出水的臉孔,直感歎青春真好啊!

    剛坐下來,就看到KTV的屏幕裡顯示了《我願意》的歌曲,慕薔看到了,立馬搶過了某男生的麥克風,然後霸道地宣稱這是她的歌,誰都不許搶,也不許跟著唱。有一兩個大概知道底細的女生坐在沙發上,高聲地說:「知道了,誰都知道你願意了。」

    慕薔嬌嗔地看了她們一眼,然後眼波流轉,又看了湛海一眼,就就著曲子唱了起來。她唱得極好,聲音不像王菲,自成一格,清脆,彷彿銀鈴,粗聽一下還以為是慕瑰的聲音,可是細聽之下卻發現,那不是她。

    悠悠歌聲,已撩動了某人心底的那一根弦,痛,不欲生,卻還是得生活下去,日復一日,帶著記憶,背負著情債,然後在深夜舔情傷。

    一曲罷,慕薔跑過來問他好不好聽?湛海摸摸她的頭,說好聽。然後慕薔又點了一首《你快樂所以我快樂》,又是慕瑰喜歡唱的歌,湛海的心隱隱作痛起來,記憶中的人伴隨著另一個人的歌聲,越發地清晰起來。

    慕薔唱著唱著,就唱到了那句:玫瑰都開了,我還想怎麼呢。玫瑰,玫瑰,這兩個字在湛海的唇舌裡流連起來。他坐在沙發裡,看著房間裡的人影走動著,玩鬧著,唱著,笑著,彷彿是另一個世界的事。他終於明白了湛鳴跟他說剛失戀時的那個感覺,就好像全世界都不是他的這個世界,活在了真空裡,什麼都激不起他的半點興趣。但他到底是幸運的,他有楊清,他走了過來,於是可以開心肆意地笑著,不用緬懷些什麼。而他,大概一輩子也就這樣了吧,回眸著昨天,走向了明天。

    兩首歌終於唱完,慕薔輕快地坐到了他身邊,嘰嘰喳喳地和那些年輕漂亮的女孩子說著話。湛海聽到一個女生問:「鄭芙涼呢?怎麼不見她?」

    他跟著聽到慕薔的聲音,不屑地說:「她架子大,我本人親自請她都不肯來。不來就不來,我還不願意她來呢!」

    旁邊的女生又說了什麼話他已經聽不清楚了,他在房間裡找了個僻靜的角落,打了個電話給秘書,叫他找一兩個公務車司機開車過來,送這幫孩子們回學校,然後又嚮慕薔交代了一些事情之後,就大步走出了包間。

    他知道這樣一走了之很不負責任,也很掃興,可是他管不了那麼多了,他現在想見一個人,現在,馬上,立刻。

    出了包間的門,湛海就在迪吧的大廳裡走了兩個來回,可是始終沒有找到那個他要找的人,他急了,一把抓過一個服務生問:「rose呢?」

    服務生被他的急切嚇了一跳,定了定驚才說:「rose啊,她已經有兩個月沒來了。」

    「什麼?」湛海一驚,沒有想到自己等到的竟然是這個答案,他不敢置信。

    「是啊」服務生看到他好像不大相信的樣子,於是又重複了一次剛才的答案:「這些流鶯,都沒有固定場所的,哪裡多錢就往哪裡鑽。」

    湛海一鬆手,就急急忙忙地往外走了。他記得她曾經說過,頂級的夜總會也就那麼幾家,他記得她說過緣分二字,事在人為。那麼今天這個晚上,他很樂意人為一下。

    出了門,他就往天上人間趕,他記得她以前是在那裡混的,他想她或許會去吃回頭草。可是他在天上人間走了個遍都沒有找到她,然後又一連去了好幾家聲名遠揚的夜總會都還是不見她的蹤影。他心急,卻毫無頭緒,那個人就好像人間蒸發了一樣,瞬間消失不見。他開著車,在北京的街頭流浪,腦子裡盤算著她到底還有哪些地方可去。到最後他發現,他對這個女人的認識少得可憐,既不知道她姓甚名誰,也不知道她家住何處,就連她經常工作的地點,都尚未摸清。這個神秘的女人,不肯向他低頭的女人,到現在,他找不到她了。

    車子開到什剎海的酒吧一條街,一個不注意,他似乎看到了一輛熟悉的車,深藍色的斯巴魯,車窗前吊著一個平安符。湛海不敢確定那輛車是不是芙蕖的,但是,他願意賭一把。於是,他把車停好,走進了那輛斯巴魯附近的一家酒吧。一個晚上的壞運氣終於被他消耗殆盡了,這一次壞運氣變成了好運氣,他一進門,就在附近的椅子上找到了她。腫著半張臉,跟一個朋友在聊天。

    他聽到她的朋友說:「都叫你別接馬進的生意的了,你不聽,你看現世報了吧。全世界都知道那傢伙變態,你能活著回來還真是撿了一條命。」

    芙蕖滿不在乎,笑嘻嘻地說:「沒辦法,為錢嘛,一個人的份,出三個人的錢,多划算。」

    「切」坐她對面的女士嗤之以鼻:「劃去湯藥費,也所剩無幾了,而且你這幾天也不用上班了,誰會要一個豬頭。」

    芙蕖嘿嘿乾笑兩聲,沒有辯駁什麼,那女士看她這個樣子,心底更來氣了:「以後有什麼事跟姐們說一聲,你要多少錢我借多少錢。」

    「借?不是給?」芙蕖笑嘻嘻地說。

    那女士白了她一眼:「給,你倒是願意,洒家還要養家戶口呢。」

    芙蕖跟人聊得正在興頭上,完全沒注意到湛海的到來,直到她的手被人一牽,整個人就架了起來,還沒反應過來,人就已經被拖了出去。

    酒吧裡一個保鏢走了上來,芙蕖揮揮手,說:「沒事,沒事,熟人。」那保鏢不聲不響地就離開了。

    臨走前,芙蕖看了她朋友一眼,大聲地說:「誰說豬頭就沒人要了?這不有人找上門來了麼。」

    一進套間的大門,完全沒有前 戲,就這麼長驅直入地開始了。芙蕖有點生疼,可是咬緊了牙關,不肯多說一句話。昨天身上留下的傷還沒好,現在另一個人又這樣對她,本來她今天就是想休息的,所以跑到了以前和她一起混的餅乾的酒吧裡,偷閒。結果人算不如天算,她躲到了這麼意想不到的地方,卻仍舊被人找了出來,她是該哭還是該笑?

    芙蕖覺得不舒服,動了一下身體,想調適一下,結果湛海不願意,一把制止了她,閉著眼睛說不要動,芙蕖聽言,只好乖乖的躺在那裡,由得他肆意,反正出錢的是大爺。她的心裡在盤算著,今晚的這一筆賬,該怎麼跟他算清。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她聽到一聲低沉的聲音響起,然後終於感覺到了一個男人的熱情的釋放。心裡想,總算是完了。

    就著燈光,她看著面前這個滿頭大汗的人,摸了摸他的臉,心痛地說:「你瘦了。」

    湛海睜開眼,無比溫柔地看著他,可是眼神卻是渙散的。閉起雙眼你最掛念誰,眼睛張開身邊竟是誰,芙蕖知道,他看著的那個人,不是她。

    芙蕖不說話,把湛海的頭埋到了自己的胸前,輕輕地挑摸著他的頭髮,柔聲地哼著王菲的《我願意》。她感覺到了他在她胸前的抽咽,像一個失去了最寶貝的東西的孩子,無助,失措。她聽到他說玫瑰,聽到他說不要走,為什麼要離開我。芙蕖的眼睛也跟著濕潤了,她又想起了多少年前,那個意氣風發的少年。為什麼命運就要這樣殘酷?總是讓他們在得與失之間流浪,總是讓他們在錯誤的時間遇上錯誤的人。

    我愛你,她說,對若干年前的那個少年說,可是我永遠都不會讓你知道,就讓秘密永遠都是秘密,就讓她帶著它進棺材,就讓它跟著她的屍體一起腐爛,成為淤泥,若干年後人們開棺驗屍,都只看得見她的屍體,看不見她的秘密。就讓這一切都無從知曉,就讓這一切,在若干年後通通化為烏有。再也沒有人知道這一段心事,曾經的,絕望般的心事。

    哭著哭著,湛海終於倦極,睡著了,等到次日他醒來的時候,芙蕖已經悄然離去,看了床上凌亂的被單一眼,他終於肯定,昨夜的一切並非春 夢一場。

    湛海聯繫不到芙蕖,於是試著去什剎海的那間酒吧裡碰運氣,這一次,他的運氣算不上好,也算不上壞,他沒有遇到芙蕖,卻遇到了老闆娘餅乾。他把一張支票遞到了她的手上,上面夾雜著一張寫了密碼的小紙條。餅乾翻開存折一看,咋舌:「你果然夠闊氣。」

    湛海不理她,正欲離去,餅乾卻繼續發言:「你就不怕我私吞了?」

    湛海回頭,看著她,說:「我信得過你。」

    餅乾高興地笑了起來:「謝謝。」她翻出了那張寫著密碼的小紙條,看了看,說:「這誰的生日啊?」

    湛海不語,眼睛裡有哀傷流過。餅乾意味深長地笑了一下,然後正色警告他說:「你闊歸闊,可是我還是要警告你,沒事少招惹她。」

    「為什麼?」他問。

    「因為她心裡有人。」她說。

    「那正好」他乾脆利落地答著:「我心裡也有人。」說完,就瀟灑利落地離開了。

    餅乾站在他身後,衝著他遠遠地喊著:「那麼,她的手機號碼你也不要了?」

    湛海停了下來,餅乾看著他的背影,猜不出他的表情,過了幾秒,就聽見他說:「不要了。」說完,就真真正正地,絕不拖泥帶水地離開了。

    走到了大門,湛海看了還停留在門口的那輛斯巴魯一眼,面無表情地離開了。

    就讓一切塵歸塵,土歸土吧,他想,他不可能一輩子都當她是代替品。她是獨一無二的,不可取代的,你曾經愛上過那麼一個人,從今以後,你怎麼可能再愛上別人。

    湛海走後,芙蕖終於從裡間裡走了出來,餅乾看了看她的臉,欣喜地說:「嘿,消腫了。難道男人的精 液還有祛瘀消腫的功效!」

    芙蕖白了她一眼,自顧地到酒櫃裡翻箱倒櫃地找酒喝。餅乾對她的不理不睬不以為意,揚了揚手中的支票,說:「大手筆,大收穫哦!」

    芙蕖一把奪了過來,打開一看,然後和餅乾剛才看到時的表情那樣,咋舌。

    「前天是一頂三,昨天是一頂十,你的身價還真是越來越高了,以後發了跡,可別忘了姐們。」

    芙蕖小口地喝著剛翻出來的紅酒,翻看著那張夾在其中的密碼紙,心緒煩亂。餅乾湊了上來,說:「你說,這誰的生日。」

    「能有誰的,不是我的,不是你的,也不是他的,那就肯定是心上人的。」

    「嘖嘖」餅乾感歎道:「我家裡那個死鬼,死活不肯記住我的生日。哎,有心人呦有心人。」

    要那麼多心幹嘛?芙蕖心想,還不如心死了好,心死了,就什麼奢求都沒了。

    「剛才為什麼不出去見他?」餅乾有湊上來問了,一副八卦的表情。

    「不想見。」芙蕖簡單明瞭地答道。

    餅乾驚訝,大刺刺地說:「不是吧,你也會翻臉不認人!」

    芙蕖指了指自己還有一點余腫的臉,餅乾明瞭,於是又問:「昨夜有沒有憐香惜玉點?」

    一提起昨夜,身體上的傷又開始隱隱作痛,芙蕖搖了搖頭。餅乾皺眉,一臉嫌棄地說:「不懂憐香惜玉的男人不是好男人。」

    芙蕖點點頭:「是的,他不是好男人。」不過,和我有什麼關係呢?比他更粗暴的僱主她都遇到過,這麼一點點的小case,又算得上什麼。

    餅乾拍拍芙蕖的肩膀,正兒八經地說:「rose同學,本人非常支持你不見他。最好你永遠都不要見到他。」

    芙蕖笑,點著頭,想著,對的,不見他,最好永遠都不要見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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