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朵玫瑰 奴家是誰
    芙蕖回到家裡就後悔了,到底是個可憐人,自己怎麼就做得這麼絕情呢?可是追悔無用,她沒有他的任何的聯繫方式,所以,她也只能在家裡的浴室裡一邊泡澡,一邊後悔。

    浴室裡水汽氤氳,她看著浴缸對面的那塊鏡子,水汽太重,鏡子都蒙上了一層水霧,她伸出手擦拭乾淨,細細地端看了自己的身體起來。還算豐滿的身體,胸部,腰肢,臀部,無一不是完美的象徵,多少男人拜服在她這幅妙曼的身軀底下,而她卻只記得多年前的那個白衣少年。芙蕖伸出手,摸了摸鎖骨處的吻痕,昨夜那麼激烈的糾纏,到底為的是什麼。她為了錢,那麼他呢?又為什麼?心上人?枕邊人?

    忽的,嘩啦的一聲水聲,芙蕖站了起來,跑到衣櫃前,隨便扒拉了一件衣服出來,穿上,就跑了出去。就當是賭博吧,找到了就是自己運氣好,找不到就當是命該如此,從此以後,生前身後,各自安好。

    芙蕖隨手截了輛計程車,就往那家拉麵館去。是的,她今晚不做生意,所以,今天晚上的荒唐事,也就當做是兩個寂寞的男女的互相慰籍吧。誰規定了妓 女就不能有傷心失意的時候,誰規定了妓 女就不能有一 夜 情?

    計程車七拐八轉,就停在了拉麵館的旁邊,夜色中,芙蕖看著那輛A8,就笑了開來。

    做 愛,狠狠地,激烈地做 愛,像沒有明天那般,四肢像籐蔓植物一樣糾纏起來,唇齒相依,氣息間都是呻 吟與喘 息,身體與身體的一部分包容在了一起,死都不肯分開,到最後終於疲極,雙擁著昏昏欲睡。

    湛海抱著她的身體,頭挨在她的肩窩處,低聲地說著:「不要走,別離開我。」

    芙蕖的眼睛裡,腦海裡,都浮現起那個少年來,淚水就偷偷地流了下來,她拍著他的手,說:「我不走,我不走。」

    這世界總不能事事總如人意,許多年前那個彷彿擁有了全世界的陸湛海,許多年後卻只能抱著另一個女人,苦苦哀求著她不要離開。許多年前那個前途彷彿一片光明的鄭芙蕖,許多年後只能把那個少年埋藏於心底,然後在一張又一張床上謀生。

    風光無比的人總會有他隱蔽的哀怨,輾轉紅塵的人總會有她不為人知的小快樂,芸芸眾生的一生,也不過是得與不得之間的反覆。

    清晨醒來的時候,渾身像散了架一般,酸軟,乏力。芙蕖暗罵了自己一句,昨晚幹嘛那麼盡力,照這個情況下去,她今晚也不用上班了,她根本就提不起力氣去伺候那些大爺。早知道一時心軟會失去一晚上的賺錢機會的話,她就應該冷酷到底。

    芙蕖翻了個身,就起來了,剛想穿上衣服,手就被枕邊人一把拉住,他眼睛都沒睜開,就呢喃著說:「玫瑰,別走嘛。」

    玫瑰?芙蕖思索了一下,也難怪前兩天他聽到她說自己叫玫瑰時會那麼驚訝了。她拍了拍他的臉,叫醒了他:「醒醒,看看我是誰!」

    湛海睜開了眼,看著芙蕖,腦子裡一片迷濛,忽的,他就笑了起來,喜悅溢於言表。芙蕖知道他犯迷糊了,就掐了他一下,說:「公子,看清楚了,奴家是誰。以後你在女朋友面前,可別喊錯了名字。」

    一句公子就把湛海敲醒了,他定了一下,然後起床穿衣。兩個人背靠著背,動作迅速,乾脆利落地就把衣服穿好。湛海看著一身休閒打扮的芙蕖,想都沒想就衝口而出說:「你以後別去蓬萊了,你跟我吧。」

    芙蕖看了他一眼,對於他包養的意圖並沒有表現出多大的感恩戴德的表情,她反倒嬌嗔地喊了他一聲:「公子,奴家不稀罕。」

    聽到了她又叫他公子,湛海的臉上又是一副不滿的表情,芙蕖懶得理他,她就是要激怒他的。

    「為什麼?難道那些散客更能賺錢。」

    「公子」芙蕖轉過身,走到了他身前,摟著他的腰,似是而非地說:「奴家可不想像那些深閨怨婦一般,等著男人的垂青。奴家喜歡主動出擊。」

    湛海厭惡地甩開了她的雙手,側過身去,直往門外走。走到了門口,他又忽的轉過身來,對芙蕖說:「把你的聯繫電話留下來,我等下讓秘書送現金給你。」

    芙蕖擺著腰肢就走了上去,停在湛海跟前,說:「公子,你莫不是連嫖 娼都要弄得人盡皆知吧。」

    一句話,弄得湛海眉間的川字紋更深了起來,芙蕖見他這個樣子,也只是笑笑,然後說了句更加火上澆油的話:「公子,昨晚就當是兩個紅塵男女的一夜歡 愛好了,奴家這是替你省錢呢。」

    說完,還沒等湛海發火,就率先開門離開了。走到了電梯口,就聽見一聲巨大的關門聲,砰的巨響,彷彿要把那門甩爛一般。乘坐電梯的時候,兩個人都不做聲,身體間也不過一個拳頭的距離,可是心卻離得比天涯海角還要遠。芙蕖嘴唇間掛著一絲笑意,而湛海則是滿臉的怒火。叮的一聲,電梯門開了,芙蕖揮揮手,就大步離開。湛海陰沉著臉跟在她的身後,彷彿身上都籠罩著一層寒冰。

    他起初不知道他為什麼要生氣,後來忽然明白,他是不希望那張幾乎一模一樣的臉蛋的主人去做那些自輕自賤的事情。換做是別人,他絕不多做過問,萍水相逢之後各自天涯,可是偏偏就是她不行,一樣的面孔,他過不了他心裡的那道關。他看著她墮落,就彷彿看著心底的那個人在墮落,她身上的一絲絲污垢,對於他來說,也是對心上人的最大的侮辱。雖然明知道是兩個人,可是有時候他還是會把她們當做同一個人。這世界能長著一模一樣的臉孔的兩個人,是何其的難得,而他何其有幸得以遇上,卻又何其不幸這另一個人竟是個娼 妓,還有什麼比這更難讓他接受,曾經如此冰清玉潔的一張臉孔,輾轉多年之後,卻蒙著一層風塵味出現在了他的眼前。

    那天之後,湛海再也沒去過蓬萊,不想去有之,去不了也有之。非洲那邊的某國有個通訊工程在招標,湛海的公司有意要競標,於是在他舅舅霍董在會議上表達了這個意願之後,他就連忙趕去醫院注射去非洲的預防針了。一個禮拜之後,他帶著一幫手下,揣著那本黃皮書,就浩浩蕩蕩地去非洲某國考察了。

    非洲歲月果然艱苦,環境惡劣,物質貧乏,雖然當地分公司的領導還是花了一番心思去接待他們,但是他們這群習慣了繁華盛世,燈紅酒綠的生活的人,還是無比地懷念北京的花花世界。後來,接待他們的那些工作人員還想方設法弄來了一群華人流鶯,這對於這些遠在異鄉,生活寂寞的人來說無疑是久旱逢甘露,也不管那些姑娘們是圓是扁,一遇上了就打得火熱。

    湛海還是不為所動,白天到處去搜集資料,晚上就拿著那些個資料挑燈夜讀。後來他的屬下都笑他了,說是坐懷不亂,人品高尚。結果,沒多久,這樣的玩笑話就被另外的下屬駁斥了,說是陸總什麼樣的美女沒見過,眼挑,這樣的貨色哪裡下得了手。後來,那些下屬無聊得還為此事吵了起來,到最後,還是一個知根知底的人揭穿了謎底:「陸總這是記掛著以前的女朋友呢,不肯忘,也不肯亂來。」

    一句話說得聽者們唏噓不已,直感歎這世間竟還有如斯癡情的帥哥,而且這個帥哥還是有錢有權之人。

    湛海當然是知曉下屬們對於他的,玩笑意思的打趣了,對於這樣的打趣他不以為意,只是感歎曾幾何時,他竟也成了眾人茶餘飯後的八卦對象。

    異國他鄉的生活終於在一個多月之後結束了,湛海和那些下屬們帶著一大堆的資料,報表,浩浩蕩蕩地,又飛回了北京。

    一下飛機,就往軍區大院的家裡趕,陸母下了死命令,再怎麼忙都好,一定要第一時間回家。結果一進門,就嚇了母親大人一跳,看著又黑又瘦的他,心痛得直罵自己的弟弟:「以前軍校畢業不讓你去部隊就是不想你受苦,結果來來去去還是苦得比苦瓜還苦。」

    陸父難得在家,對自己老伴的話嗤之以鼻:「男孩子不多受點苦怎麼能成才。」

    湛海懶得理會父母相互之間的拆台,跑到廚房裡翻箱倒櫃地找東西吃,半晌,才找到一袋還沒拆封的速凍餃子,看了之後兩眼放光,立馬燒水煮了起來。

    陸母站在廚房門口看著兒子那副餓狼一般的吃相,心痛不已,連連說:「趕緊找個媳婦吧,你整天這個樣子可怎麼成啊。」

    湛海對母親的逼婚不以為意,自從去年他邁入了30大關之後,母親對他的婚姻大事就從勸說變成了逼迫,只要他回大院的家,他母親就不會放棄在他耳邊嘮叨的機會,時間長了,他也不以為意了,全當耳邊風,吹過就好。

    這次也一樣,他以事業忙為由,隨便就搪塞過去了,母親坐在他旁邊,不高興地說:「忙,有多忙,比你爸忙?你爸當年那麼忙還不是一早就把我娶回家了。再忙還能把終身大事給耽擱了!」

    湛海低頭狼吞虎嚥地吃著餃子,不再搭理母親的埋怨,由得她去說,10分鐘不到,一碗新鮮出爐的餃子終於被他解決掉了,他擦了擦嘴,拍了拍肚子,滿足地說了一句:「終於有口中國飯吃了。」

    這邊廂還在滿足著呢,那邊廂手機的鈴聲就響了起來,一把甜而不膩的女聲在清唱著《我願意》,湛海一個激靈,就從椅子裡彈了起來,匆匆忙忙接過手機,嗯嗯啊啊地應了幾聲之後就掛了。然後和母親打了一聲招呼就往外趕了。

    陸母看著兒子匆匆離去的身影,急切地問:「晚上還回家不?」

    「不回啦。」已經走到院子的湛海遠遠地回答說:「晚上可能會弄得很晚,就不打擾你老人家的清夢了。」

    說著說著,就已經走遠了。陸母坐在廚房裡的小圓桌上,絮絮叨叨地繼續念叨著:「這麼忙的生活,也該找個媳婦好好照顧照顧了。」

    從非洲回來之後就是開會,一連幾天馬不停蹄的開會,分析,預測,決策,湛海一件都不落下地參加了,整個人更是瘦的可以了,不但他母親看了心疼,就連那個一直想鍛煉他的父親也說了,叫他悠著點,健康比較重要。

    又過了半個月,事情終於告了一段落,這些忙得比陀螺還要轉的人終於可以偷偷地歇一口氣了,於是有人提議,乾脆去找個地方,唱一下K,輕鬆一下。

    湛海不是不明事理的人,他看到有人這麼提議,自然是知道他們是想要他請客了,他看了底下這些跟著他和舅舅忙了兩個月的男男女女們一眼,想都沒想就點頭同意。於是一群人歡呼雀躍起來,相互拍手稱好。

    可是,剛高興上沒多久,問題又來了,這一群人,從基層員工到高層領導,除去那些不願意去的,也足有五六十人,這麼龐大的一群人,想找一個裝得下的包間還真不容易。

    「蓬萊仙境吧,我聽說那裡有好幾間大包間。」

    「好啊,蓬萊,那就蓬萊吧。」有人提議自然就有人應和了,作為北京城裡的頂級夜總會之一,自然是不少人想去一睹芳容的。

    這時,湛海的手機響了,還是那把女聲清唱的《我願意》,湛海接過來一聽,是母親,問他晚上要不要回家吃飯。湛海看了一下四周那些一臉興奮的下屬,就連忙答應了母親的詢問。他想,這些玩樂的場合,他不在的話,大概那些下屬們會玩得更自如吧。

    結果他剛吃完晚飯,手機又響了,接過來一看是慕薔,一聽到他的聲音就高興地說:「姐夫,過來玩啊,我們在蓬萊唱K。」

    湛海皺了皺眉頭,心想,怎麼又是蓬萊:「蓬萊那麼貴,你付得起?而且你爸也肯讓你過來?」

    「就是我爸不放心我過來,所以才叫我叫上你,說是看管好我。」隔著一個手機,湛海都能感覺到她的不滿。

    湛海在電話這頭莞爾,忽然興起了一個惡作劇的念頭,對她說:「可是我要加班,去不了。」

    「我不管」慕薔在那邊撒嬌了:「就是要你來,你不來,我都玩不了了。」

    「伯父就捨得你亂花錢?」

    「嘿嘿」那邊得意地笑了兩聲:「我前兩天得了個獎,這是他獎勵我的。」

    「真的?」聽到了這個消息,湛海也跟著替她高興:「什麼獎?」

    「就是建了一個模型,全國性的大比賽,我們組得了第一。」

    「那是應該好好地玩玩。」他說。

    「那你到底來不來嘛,你不來,我都玩不了了,我玩不了,我們組的人也跟著玩不了了。」

    「好好好」湛海在電話這邊好脾氣地哄著她:「我去,我去。」

    「哈哈,那你把你那個七座的寶馬開來啊。」

    湛海聽了,哈哈大笑起來:「感情你叫我去,就是為了讓我做柴可夫司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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