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於來時的悲傷失望,金寶兒此時充滿信心,決定直奔向他的心。
「英子,再快一點。」馬車快速奔馳著,車身都在晃動,寶兒的身子在劇烈顛簸中幾乎都快散了,她卻還是覺得太慢。
既然那麼愛他,你不表示,肯定無法得到他,但如果你勇敢把對他的愛表達出來,也許還是不會有結果,但至少你試過了。
蓁姐說的對,只會哭泣難過,什麼都不做,肯定得不到,只有主動爭取,才有得到他的可能。
她敬他、愛他,想要一輩子陪伴在他身邊,既然如此,何不放手一搏,如果到頭來他還是無動於衷,到時她再死心就好了。
寶兒放在身側的拳頭捏得緊緊的,偷偷在心裡祈求,老天爺求求禰了,讓他愛我吧!
寶兒覺得全身都在發熱,知覺麻痺,有股很強的氣流一直往腦門沖,就在她覺得有點受不了的時候,馬車戛然而止。
「嘶……」馬車停下的衝勢讓寶兒差點翻了個跟頭,幸虧她雙手及時撐住車中固定的茶几。
到了?她的心跳得厲害。
「寶兒姑娘,萬府到了,我們是在外面候著,還是讓我進去找金爺?」
寶兒急喘一聲,雖然迫切地想要見到他,可是最基本的禮數還是要守,她按捺住焦躁,盡量平穩地說道:「英子哥哥,我們還是在外面等吧。」
等待,是最耗費心力的事,她覺得勇氣正隨著時間一點一滴流逝。
不知道等了多久,外面竟開始飄起雨絲,看天色漸漸變暗,今夜是不可能冒雨趕路工吧,大概會留宿在金家城中的別邸。
想到這裡,胸口又是一陣痛,別邸是否有別的女人在等他?
眼眶不自覺又蓄滿了淚,她眨了眨眼,終於,萬家大門前傳來動靜,她急忙掀開窗簾,可當她見到眼前的情景,臉色倏地刷白,下意識緊咬著唇。
那是一名美麗的女子,溫雅高貴,一舉一動都顯示出她良好的出身,她深情的視線,癡癡地落在金爺的身上。
金爺的目光向馬車看了一眼,又似乎只是無意地一瞥,不管怎樣,他都不在意她,他的注意力很快被那位姑娘給佔據了。
寶兒看到他神色溫柔地貼在她耳邊,不知對她說了些什麼,那位姑娘的臉蛋瞬時紅透,嬌羞地低頭甜笑。
接著她看到姑娘解下右手上的一根紅繩,雖然害羞得要命,還是拉過他的手,輕輕綁在他的左手腕上。
寶兒頓時屏住呼吸,時間過去好一會兒,她因為憋氣而胸口疼痛、腦袋發暈,好不容易回神,用力深吸一口氣,卻發現他沒有解下紅繩的意思。
見他們相視而笑,寶兒感覺眼前的一切都在崩解。
終於,他與那名女子道別,轉身走向馬車,柔情一掃而空,只餘冷漠。
雖然臉蛋已經被淚水浸濕,但寶兒卻死咬住嘴唇,不願讓自己哭出聲。
她不斷鼓勵自己,寶兒,沒有關係的,不要哭,不可以現在就認輸!
她猛吸一口氣,胡亂用手抹掉淚痕,告訴自己一定可以平靜面對,她一定要讓他看清自己的心。
可當他的身影一出現在馬車中,她的嘴巴就背離了她的理智。「她送你定情的紅繩,你沒有拒絕。」
金勁蒼的表情冷硬。「這不是你該管的事。」
寶兒努力調整情緒,低聲道:「對不起……」
他看向她低垂的腦袋,眼中滿是痛楚和憐惜。「大夫怎麼說?吃藥了嗎?」話一出口,他才驚覺到自己的口氣太過關切,輕咳一聲,刻意又壓低聲音,「身體是你自己的,如果你都不在意的話,旁人是不會有多餘的心力來關心你的。」
原來剛才他的體貼只是她的錯覺,她掩不失望的哞,如果失去了他,她又何必在意自己的身體?
「金爺,剛才那位小姐……」
「是我訂親的對象,三日之內我就會下聘。」
聞言寶兒的力氣像瞬間被抽光似的,神情恍惚,身子晃了9晃,金勁蒼見狀及時扶住她,明明心裡擔憂如焚,卻硬是壓抑著,一句話都沒有說。
「我沒事。」她氣他,卻又貪戀他胸口的溫暖,他已經有好一段時間不曾與她如此接近了。「金爺,她真的是你心上的那個人嗎?」
「嗯。」
「你真的要娶她?你確定娶了她,你們就會幸福?」她聽著他的心跳,規律而緩慢。
「嗯。」他仍是不冷不熱地低哼。
「如果娶了她,我會傷心而死,你還會娶她嗎?」
他的心瞬間像激起了凶浪,跳得猛烈,而他的動作更是兇猛,他毫不憐香惜玉,雙手死握住她的胳膊,將她推離懷抱,扭曲的臉逼向她,大吼道:「金寶兒,你就是這樣報答我的嗎?我和大娘費了多少力氣才將你養到這般大,你如此不珍惜自己的生命,對得起我們嗎?」
「那你又為何這樣對待我?你的真心呢?你對我真的一點感覺都沒有嗎?」寶兒雙目含淚,楚楚可憐地回視他。
「沒有!」金勁蒼毫不猶豫地咆哮出聲。
「你撒謊!」寶兒攀住他的手臂,「金爺,寶兒求求你,好好看看自己的心,不要做出讓三個人都不幸福的傻事。」
他心中一窒。「等你大些,就會分清楚什麼是愛,什麼是依賴……」
「我明白,我現在就明白!」寶兒昂起滿是淚痕的小臉,苦苦哀求。「金爺,求你不要離開寶兒,寶兒從失去雙親後跟著你,寶兒的天就是你,沒有你,寶兒會活不下去的!」
金勁蒼閉上眼。寶兒的話,印證了他心中的想法,他已經忍了這麼久,更不能在這個時候心軟。
下定決心後,他緩緩掰開她的手指。「我們之間只有親情,你錯把自己對我的依賴當作愛情,如果我真的跟你在一起,有一天,當你遇到自己真正愛的人,你會恨我的。」
「不,不是那樣的……」寶兒哭到哽咽。
他沒辦法再和她待在同一個空間裡,「我心煩,到外面淋淋雨,冷靜一下。」
說完,他推開她,轉頭下車,走向雨幕。
寶兒被推倒在地,撞到了桌腳,好痛,卻比不上她的心痛……
☆☆☆ ☆☆☆ ☆☆☆
烏里雅蘇臺從來沒有在這個季節下過如此猛烈的暴雨,窗外狂風橫掃,陰暗到黑紫的天空不時電閃雷鳴、轟天巨響,讓本就沒什麼睡意的金勁蒼翻身下床,打著赤膊呆坐在雲龍紋坐榻上。
暗暗的夜,他也不點燭,呆呆的,目光不知道落在什麼地方,內心彷彿已經成了一個冰窟窿。
不久前淋了一身雨,明明已經泡過熱水澡,身體還是冰冷,奇怪的是,他感覺不到身冷,卻對心中的寒凍束手無策。
那從骨子裡透出的寒冷隨著血流一陣陣衝向腦袋,刺得他眼辣鼻酸,他卻不能也不可以流下一滴淚。
心中有個模糊的東西正在蠱惑著他。
算了,投降吧,既然她現在死心眼地認為對你的感情就是愛,何不趁她什麼都不懂的時候佔有她、圈禁她,讓她成為你的禁胬。
這樣,就算有一天,她幡然醒悟,他並非她的真愛,也已經犬遲了。
只要留住她的人,哪怕是軀殼,他都會幸福吧?
不,不該是這樣的!寶兒應該有選擇的權利,那如果她現在要的他,正是她的正確選擇呢?他願意冒險嗎?她又能承受選錯的後果嗎?
曾被冰水傷過的身子,因為陰雨天的緣故一陣陣抽痛,金勁蒼的拳頭緊緊摀住膝盞,內心天人交戰。
寶兒啊,我到底該拿你怎麼辦?
正當金勁蒼左右為難的時候,大門突然被用力推開,他就著幾近無光的廊燭瞇眼打量來人。
金寶兒被雨水淋得全身濕透,亂髮黏貼在她蒼白的小臉上,透明的水珠子順著髮絲滴到她的睫毛上、臉上,順著脖頸沾濕她的白衣,她凍得嘴唇發紫,嬌小的身子不停地顫抖。
增僅著褻衣的她,像是被狂風暴雨凌虐過的小花,楚楚可憐,淚意盈盈,她悲傷的眸子癡癡地凝視著他,極為緩慢地伸出纖細的手臂,她蠕動了一下唇,初時只發出嘶啞的哼聲。
他的手由拳變掌,幾乎要捏碎自己的膝蓋。
「金爺,寶兒……寶兒好冷……」
他的視線早已收回,只是冷冷凝視著地面,「回去!」
「金爺……」
「我叫你回去!」他大吼,再一次失控。
她沒被嚇走,咬咬唇,暗自下了決定,就算用一百匹駱駝也拉不回了。
「寶兒,為了我傷身傷心都不值得,我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你好,聽我的話,快點回去,記得要換上乾淨的衣服,躲到被窩裡好好睡上一覺。」他自覺失態,緩下了口氣。「等明天醒來,一切就會雨過天青,你也會跟著想明白了。」
「不!」她緩步走向他,外頭風雨咆哮如狼嚎,卻也抵不過她內心的飄搖。
都說苦難會讓人在瞬間長大,寶兒向來是最軟弱的孩子,當她不得不為自己的愛情戰鬥時,她也會丟掉自個兒身上的稚氣,因為她要保護的,是她今生賴以生存的愛情。
「金爺,寶兒與你相處了十幾年,你從來都是依著我、寵著我,我只要當個被你呵護的乖娃娃,我的一切都由你決定,我不曾反對過什麼。」
「我都是為了你好!」她究竟知不知道?只要是為了她,他甚至可以掏心挖肺,放棄自己的性命!
「我知道。」寶兒向他一步步走近,苦笑著,眼角卻墜下一串晶瑩的淚珠。
「你哪裡都好,人長得好,性子也好,你對我的好,我都知道,但就是有一點不好,就是你太固執,你自認為對我的好,難道全部都是對的嗎?」
最後一句,寶兒以從未有過的嚴厲口氣大聲說出,那時,正有一道閃電閃過,隨後一道巨雷轟隆隆,幾乎震破了天際。
他驚住,怔愣望著她暗夜中的絕美臉蛋,他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她,似乎是為了保護自己最重要的東西而不惜一切……
「金爺……」她輕柔地解下繫帶,素衣落地,堆在腳踝,兩條細白的長腿從衣堆中走出,她渾身赤裸,潤白的雪肌在暗處閃著微光。
她款款走到他面前,他被動地抬起頭,黑濛濛的一片,只有她那雙碧藍深情、閃著淚光的大眼睛,特別清晰。
她抓著他的手,他感覺到她掌心的溫度,她的小手雖然冰冷,卻緊張得出了汗,微微顫抖著,膽怯卻又勇敢地將他的手引導到她柔軟的胸口。
他的呼吸頓時急促,喉嚨困難的嚥著口水。
「如果這樣可以證明我的心,我心甘情願為你所有。」她閉上雙眸。「我要的就是你,這樣,你就不用怕我後悔了。」這樣足夠證明了吧?她願意把全部的自己都交給他!
金勁蒼的理智瞬間回籠,猛然甩開她的手,站起身背對她。「寶兒,你失態了。」
她上前一步,從背扁抱住他。「是,我不知羞,我臉皮厚,可我再也想不出別的方法了。」
他的背是如此寬厚溫暖,小時候,她愛讓他背著,長大了,她總在他不注意的時候偷偷地看著……
她多希望有一天,她可以光明正大地想靠就靠,想賴就賴。
金爺就是她的一切,為了他,就算赴湯蹈火,她也在所不惜,如果他真的不愛她,她也就沒有生存下去的意義了……
她的臉緊貼著他的背,低求著,「求你別推開我,我好愛好愛你……」她明明知道真愛並不一定要佔有,只要他過得好,她就應該心滿意足,可是真的好難……
老天爺,就讓她幸福一次吧!
可老天爺,對她始終都是殘忍的——
金勁蒼揚起脖頸,抑住眼中的濕意,他的手緩緩地放在她冰冷的小手上,她內心一喜,可他的下一個動作卻讓她的喜悅瞬間消逝,因為,他毫不猶豫地拉開了她的手。
他不要她?
寶兒不讓自已有後退的餘地,就在他還沒有脫身的時候,她不知打哪來的勇氣,讓她不計一切後果,使力將他推倒在床,全身赤裸的她直接趴在他身上。
嘴唇依然蒼白,但臉頰卻泛起不尋常的嫣紅,她意亂情迷的眸中寫著誓不後悔,與她如此堅定的動作呈現對比的是那不停顫抖的嬌軀。
金勁蒼沒辦法抵擋眼前的誘惑,她是他最心愛的人,他突然像著了魔似的,大手不受控制,揉上她因為趴伏而更顯豐潤的雪乳,她蹙緊眉,那一瞬間她兒不可見地瑟縮一下,一抹羞澀閃過她的眸子。
他沒有漏看她的細微反應,知道她其實根本沒準備好,只是一時被逼急了。
天啦,他到底在幹什麼?這是他一手帶大的女孩,他怎會對她做出如此混賬之事?
自責愧疚像是陡起的巨浪淹沒了他,讓他再也沒辦法承受。
此時他腦海中只有一個念頭——推開她,讓她死心。因此,他忽略了自己的力道,幾乎可以說是用盡全力推開她,她嬌弱的身子像斷了線的風箏般,飛跌至冰冷的地上。
此時的他早已亂了心神,一心只想離開有她的房間,哪裡還有心思在意她的情況,他急忙抽起搭在衣架上的外袍,胡亂披在身上後便疾步離開。
被摔在地上的寶兒茫然地抬起頭,她不敢相信他會這樣對她,只覺得又冷又痛。
也許受了傷,但她不知道究竟是哪裡痛,因為再痛,都比不上她此時如墜冰窟的劇痛,她想要抱住自己,卻沒有力氣。
她只來得及看見他離去的背影,而剩下的,只有令人窒息的心碎。
一滴冰冷的淚滑下,她哀傷欲絕的自言自語,「蓁姐姐,看來,他是真的不要我了……」
她已經作賤自己成這樣了,他還是無動於衷呀,倏地,她口中泛起苦味,苦到了極致,她竟笑了……
☆☆☆ ☆☆☆ ☆☆☆
嗩吶鑼鼓齊鳴,歡快喜樂的樂音幾乎要震破看熱鬧的路人的耳膜,觸目所及,皆是紅艷一片,喜氣沖天。
新娘的送嫁隊伍沒有個十里也有八里,綿延不絕,幾乎佔據了城鎮的主街。
在隊伍正中央,十六人抬的紅鸞大轎子,轎幔花紋繁複厚重,轎身上的鸞鳳和鳴紋飾巧奪天工,光喜娘就前前後後跟著四人之多。
如此奢華盛大的場面,只因是烏里雅蘇臺的兩大巨賈聯姻,萬家和金家在本地的勢力不容小覷,老百姓又是哪裡有熱鬧就往哪裡鑽,金家的主事可是個神秘爺,大家向來只聞其名,現下金勁蒼娶親,百年難有這種機會可以親自見到他的模樣,情景可說是盛況空前。
可大家伸長了脖子,將十幾里的長街圍個水洩不通,硬生生在大太陽底下干晾了好幾個時辰,眼見新娘子的花轎都快進金家的門了,卻還沒見著金勁蒼的影子。
沒有新郎,成什麼親?難道真要新娘子抱著公雞拜堂不成?
萬家好歹也是個大戶,商場上也是舉足輕重的大人物,真的願意如此委屈自家的閨女?
事實是金勁蒼向來謹慎,這次也是花了一番力氣,才說服萬家同意他不上門迎娶,但現在新娘已經到了家門口,他不可再敷衍了。
「金爺,花轎已經到門口了!」英子推開房門,顧不得迎面而來的濃臭酒氣,他快步走向趴在大桌上,正睡得昏天暗地的金勁蒼。「金爺,醒醒!」英子用力搖了搖他的身子。
金勁蒼只是稍微動了一下,大吼一聲,「別吵我!」換了個姿勢,喃道:「寶兒、寶兒……」又抱著酒罈子,繼續昏睡。
「金爺,你這又是何苦?」英子無奈地搖搖頭。
將寶兒姑娘送回駝場後,金爺就用最快的速度向萬家老爺子求親,得到應允後,置辦彩禮、購買成親的用品,他都事必躬親,除了公事,他幾乎將全部精力都放在這場婚禮上。
英子私下裡怨他無情,哪知就在成親前一晚,他不知道在哪裡喝得酩酊大醉,回家後胡亂脫了外衣,又去酒窖搬了十來罈酒,然後就關在寶兒姑娘的房間裡,繼續喝到天明。
見主子落魄的模樣,頭髮雜亂,臉色蒼白,下巴長滿鬍髭,房中到處都是他嘔吐過的痕跡,渾身惡臭難當,英子是又氣又憐,還真不想叫醒他,就讓他這樣睡死過去,逃婚算了。
但逃得了一時逃不了一世,英子無奈,只能拿起桌子上的水杯往金勁蒼的臉上一潑。「金爺,你可別怪英子,自己惹的事就要自己收拾。」這次就算他雨怎麼想幫主子,也是有心無力了。
「是誰?」金勁蒼含糊問道,抹去臉上的水漬,無神的雙眼佈滿血絲,迷茫地望著英子。「噢,是英子啊……」他抽抽鼻子,立刻浮現厭惡之色,掩鼻道:「英子,你昨天是不是喝酒了,怎麼這麼臭?趕緊去洗洗。」
做賊的倒喊起抓賊了!「哎呀,我的金爺,都什麼時候了,你還跟我開玩笑?」英子二話不說,硬拖起他往長鏡走去。「你看看,新娘子都到家門口了,你還這個樣子,金爺,你的精明都到哪去了?這還是你嗎?」
金勁蒼讓英子扶著,好不容易站穩些,當他抬起頭,看著鏡中自己頹廢的模樣時,心頭猛地一震。
鏡子裡的那個人滿臉苦楚,不過一夜之間,鬢間便生出細碎的白髮,那人真的是自已嗎?
英子歎了口氣。「金爺,夫人已經到門口了,喜服也給你備在榻上了,英子去外面等你。」說完,他放開手,確認主子自己可以站穩後,便準備離去,關上房門前,他有些不忍心地又看了主子悲淒的表情一眼。
英子在房門外沒有等多久,金勁蒼便簡單洗漱好走了出來,這一瞬間,他突然希望主子能反悔,可當他看到主子穿著一身大紅喜服時,英子知道,這輩子,主子和寶兒姑娘,恐怕有緣無分了……
金勁蒼每走一步,心中便後悔一分,但他已不能回頭了,前面就算是刀山火海,他都不能退縮。「走吧。」
千瘡百孔的心,他可以用華美的喜服遮蓋,即使多麼想將寶兒納入自己的羽翼之下,他也會裝作雲淡風輕,故意忽略自己的感情。
昨夜,他就知道,自己錯了,錯得徹徹底底,可是他已傷了她,不敢再奢求她的原諒,更何況他要對萬姑娘負責,他的愚蠢,就用這輩子的悔恨和煎熬來懲罰自己吧,只要寶兒過得好,他寧願自己萬劫不復!
他帶著英子走了出去,迎面便是歡天的喜樂,早已等不及的喜娘帶著慣有的諂笑,爭先恐後地奔到他面前,拉著他的衣袖急急往外拖。
「我的爺啊,你再磨蹭下去,大好的吉時都要被你錯過了,委屈了新娘子事小,這娶婦娶富,要的就是討個好綵頭,你這是跟自己過不去呀!」
「對呀,金爺還是快點兒,別耽誤了良辰吉時,樂隊、獅隊,還不趕快動起來!放炮仗!」
不管週遭多麼熱鬧,金勁蒼像是沒有靈魂的木偶,臉上堆著假笑,隨意被人擺弄。
他執著紅綢帶,引著新娘來到堂前,他強勁有力的手緊捏著紅色綢帶,越捏越緊,他的心也跟著越縮越緊——
「一拜高堂!」
不!他不應該在這裡!
他的動作比思緒還快,驀然轉過身。
正在唱禮的司儀驚愕地張大了嘴,不知道他要做什麼,愣在原地。
「金爺?」跟在身後的英子用期待的眼神看著他。
金勁蒼的內心正在天人交戰,神情激動,呼吸急促。走?還是不走?
正在他猶豫之際,一個男人騎著馬,猛衝到門前急停,迅速下了馬,不管三七二十一,撞開眼前的人群,跌跌撞撞地跑進來。
「金爺,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寶兒?金勁蒼恨自己的直覺,更希望所擔心的並不是真的。「什麼事?」他抓著紅綢帶的手,青筋暴突,虎目怒睜,下頷緊收。
「姑娘,是姑娘……」
「什麼姑娘,你倒是一口氣說完呀!」英子也急得跳腳。
金勁蒼頓時僵在原地。
來人顧不得喘氣,聲嘶力竭地吼道:「寶兒姑娘被駝子踩到了胸口,吐了好多血,大夫說、大夫說——」
英子正要上前揪人,逼問大夫究竟說了什麼,突然身邊一陣風刮過,再抬眼看時,金爺的身影已經消失在大門口。
「大夫說,寶兒姑娘保不住了,再不去看,就晚了!」
「你們這群廢物,是怎麼看著寶兒姑娘的?寶兒姑娘要是有個好歹,我們都別想活了!」英子吼道,心裡其實很想跟金爺一起回去看看情況,但這裡的大爛攤子一定得有個人留下來收拾。
新娘最先反應過來,揭開蓋頭,就要去追金勁蒼。「金爺!」
不過她才跑了幾步,就被英子攔下。「萬姑娘,今兒個對不住了,這是金家的家事,姑娘不方便插手,你還是先請回吧,金爺日後定會給姑娘一個說法。」
可憐萬姑娘也是個如花似玉的美人,她咬著紅紅的嘴唇。淚水不停滑落。「金爺……」
她突然有種預感,這大概會是她這輩子最後一次看到他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