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東昇 第四卷 鐵騎奪金 第二章 贈書助力
    蘇翎看著人群中那三名長相怪異。穿著卻是大明尋常服飾的人。心中一陣驚疑。心想。莫非是西洋人?待轉頭看向身邊的趙毅成。卻也正好與其對視。那目光。分明也是同樣的疑問。

    蘇翎不加多想。高聲叫道:「管事的是誰?」

    護衛隊長唐平隨即也高聲叫道:「管事的出來!遼東總兵蘇將軍在此。」

    接著。這聲呼喚一聲聲的被護衛騎兵們一路傳下去。

    「來了。來了!在這裡。我就是。」

    隨著這聲音。一人跌跌撞撞的自人群中走出。蘇翎一瞧。見是一位四十多歲瘦的猴兒似的中年人。幾縷鬍子稀稀拉拉的。比那監軍胡嘉棟可是差的遠了。身上倒是穿著一身千總裝束。不過。這大明朝工部裡。何時出來個千總帶隊?但見此人走路歪歪斜斜。顯然一隻腿不太利落。這麼點距離。等其走到。怕也是要半柱香的功夫。

    蘇翎一邊瞧著隨著隊伍緩慢行進的那三個人。一邊微微揚了揚頭。那護衛隊長唐平立即縱馬前行。奔上幾步。俯身抓起那名管事的腰帶。兩腿一踢馬腹。便奔到蘇翎面前。這才輕輕將那人放下。令人不解的是。這番極端無禮的舉止。那人卻是絲毫沒有生氣的樣子。

    待一落的。站穩。那人仍舊歪歪斜斜的走上兩步。跪在蘇翎馬前行禮。說道:「奉工部派遣管事千總鄭炳榮拜見將軍。」

    「起來吧。」蘇翎說道。「你那腿怎麼回事?」

    「謝將軍。」那人掙扎著站起來。依舊是欠著身子回話。「稟報將軍。屬下是下船時不小心崴了腳。」

    蘇翎瞧著此人那左腿似乎是已經腫了。明顯比右腿粗上許多。便問道:「怎麼。這從海邊你也是這麼走過來的?」

    「是。將軍。騾馬不夠。只能如此。」鄭炳榮鞠身說道。

    蘇翎看了趙毅成一眼。暗自點頭。瞧著此人模樣不招人喜歡。這做事還算不錯。至少沒搶匹騾子來騎。蘇翎瞧了瞧人流中那無數也是徒步行進的工匠們。也個個都是滿臉塵土。被汗水塗的都成了花臉。

    「能騎馬不?」蘇翎問道。不待鄭炳榮回答。便扭頭吩咐唐平。「去給他找匹馬來。另外。傳令顧南。讓顧南帶一千人過來幫著安排這些工匠。」

    「是。」唐平說著。便命一名騎兵去傳令。同時給這位千總鄭炳榮尋馬。

    「謝將軍。」鄭炳榮顯然被蘇翎這個命令所打動。居然哆哆嗦嗦的說話了。

    「工部。」蘇翎緩緩說道。「怎麼派你個武官管事?」

    按理說。這大明朝工部可沒什麼武官管事。再小也是個文官。這鄭炳榮不知是的罪了誰。接上這個赴遼東公幹的差事。

    只聽那鄭炳榮說道:「回將軍。屬下是特意求著的這個差事。要往遼東立功贖罪。」

    「求的?」蘇翎一怔。趙毅成眨眨眼睛。顯然沒明白這到遼東還真有人願意來?

    「你犯的何事?」蘇翎問道。

    「屬下好酒。就誤了正經差事。本是判了個全家充軍的。後來托了人。才的了這個差事。免了全家遭罪的苦。」鄭炳榮瞧著也不是善於鑽營的主兒。能免了充軍的罪?怕不是這麼回事吧。

    「你托的人是誰?」趙毅成好奇的問道。

    這問話便有問題。真托了人做這事。能就說出來麼?可偏偏鄭炳榮還真的直言。

    「屬下最後托的是徐老爺。」

    「哪個徐老爺?」蘇翎問道。

    「就是現任詹事府少詹事兼河南道監察御史的徐光啟徐老爺。」鄭炳榮說道。

    「你認的徐光啟?」蘇翎也好奇起來。看著這人不怎麼起眼。可這說的話可是大有來頭。

    「徐老爺正在通州奉旨督練新軍。屬下也正在徐老爺麾下。是故托的徐老爺幫忙的。」鄭炳榮說道。

    這跟工部如何能聯繫起來?這鄭炳榮說的痛快。可依舊是什麼都沒說清楚。

    趙毅成眼睛轉了轉。想起李永芳講過的那些故事。便問道:「這是你自己的主意?還是別人教給你的?」

    那鄭炳榮老實說到:「回將軍。是別人教的。」

    「是不是工部的人?」趙毅成又問。

    鄭炳榮顯然有些驚訝。抬起頭來看著趙毅成。見也是位年輕的將軍。說道:「將軍如何知道的?難道將軍也認識工部的老張?」

    「你跟那老張很熟?」趙毅成笑著又問。

    「不是很熟。見過幾次而已。」鄭炳榮搖搖頭說。

    趙毅成笑著看著蘇翎。又扭頭對鄭炳榮說道:「你被那老張哄了知道不?」

    「老張他哄我?」鄭炳榮一頭霧水。

    「你喝酒誤事可是誤的工部的事?「

    「正是。」

    「跟你喝酒的也是老張?」

    「是啊。」

    「你那罪名是誰跟你說的?」

    「老張。」鄭炳榮是越說聲音越小。似乎從趙毅成一連串的問題中悟到了什麼。

    「明白了麼?」趙毅成哈哈大笑起來。這其實也是胡猜的。那李永芳也是聽說過這麼一個法子。用的是移花接木的手段。免了自身的麻煩。這三說兩說。還真有這麼回事。

    「這麼說。我押運的那批火器沒有丟失?」鄭炳榮雙目發呆。自言自語的說道。「也就不會全家充軍了?」

    「都到遼東了。就別想了。」蘇翎也聽出這鄭炳榮是被用來頂了那老張的差事。安慰道:「再說。這遼東未必有那麼邪乎。瞧我們不都過的挺好的?說不定以後你還不想走了呢。」

    「是。是。將軍說的是。」鄭炳榮連忙說道。

    「我問你。那三人是怎麼回事?」蘇翎向那三人的方向示意了一下。

    「回將軍。那三人都是葡萄牙人。是徐老爺特意交代帶到遼東。交給蘇將軍的。」鄭炳榮說道。

    「哦?」蘇翎與趙毅成都感到意外。這葡萄牙人能說的清楚。這大明朝還真沒幾個。再說。指明送給蘇翎。更是出人意料。

    就在此時。那名傳令尋馬的騎兵已牽著一匹馬到了。身後則是顧南親自率領的一千名步兵。

    「先這樣吧。等你們安置好了。帶那三人前來見我。你在給我好好說說。」蘇翎說道。

    「是。將軍。」鄭炳榮答道。

    蘇翎隨即與趙毅成一起帶著護衛騎兵們離去。迎上顧南之後。交待了一番。便繼續向前查看那些大炮以及數不清的軍需甲杖一類的馱隊去了。

    這邊顧南帶著一千名精壯士兵加入到隊伍之中。這速度立刻便快了許多。這次胡嘉棟押送的隊伍。別的不管。這些工匠可是蘇翎尤其看重的。有顧南在。遼陽城進出都很方便。也沒人敢過問。這些工匠以及那些吃飯的家什可都被很快搬進遼陽城。此時遼陽城內空房依舊多出不少。就只算搬遷至鎮江堡的那些百姓大戶。留在遼陽城裡的宅院。也可住下上萬人。

    蘇翎早就圈出一大片區域作為兵營使用。這些工匠無一例外的被帶進這個區域。隨後便被嚴密的保護起來。就如同住進了一個大軍營。等閒人等一律不的接近。

    臨近天黑。蘇翎與趙毅成回到總兵府。處置了些事務。還沒吃晚飯。便見那鄭炳榮帶著那三名葡萄牙人求見。蘇翎當即召見四人。就在前廳裡問話。

    「怎麼樣?腿腳如何了?」蘇翎問道。

    「謝將軍。那軍醫已給上了藥。說是沒傷著骨頭。養幾日便好了。」鄭炳榮說道。此人他只一人站在蘇翎面前。那三人就在廳外等候傳喚。

    「你坐下說話。」蘇翎指了指椅子。說道。

    「屬下不敢。」鄭炳榮何時聽過這樣的命令?連忙推辭。「將軍叫你坐便坐。」唐平厲聲說道。

    「是。是。」鄭炳榮可不敢分辨了。歪著身子靠在椅子上。這果然比站著舒服。

    蘇翎端起茶碗。瞧了眼鄭炳榮。問道:「你說那徐光啟認的我?」

    鄭炳榮搖搖頭。說道:「徐老爺沒見過將軍。」

    「那如何知道我的?」蘇翎問了句沒道理的話。不過也收不的口了。如今大明朝朝廷之上。哪個不知道蘇翎?

    「徐老爺說。是從邸報中認的將軍的。」鄭炳榮說道。

    蘇翎想了想。說道:「那徐光啟為何要送給我三個葡萄牙人?」

    鄭炳榮低頭想了想。說道:「徐老爺說。他屢次給皇上上書。要專練火器新軍。鑄造新式大炮。要按那些西洋人的法子練兵。不過。都無人理睬。徐老爺說他灰了心。朝廷那般文官老爺指望不上。便交代屬下。轉告蘇將軍。」

    「哦?」蘇翎坐直了身子。問道:「徐光啟說什麼?」

    「徐老爺轉告將軍。這與建奴交戰。切不可在城外野戰。如今大明朝的火炮只適合守城。野戰移動不便。一旦火器燃放不能相連。便只能是戰敗的結果。徐老爺說要等鑄造出新式火炮。方便野戰時。才可一戰。」

    鄭炳榮這番話。倒是說的在理。儘管蘇翎不贊同那不能野戰的話。但對於徐光啟說的火炮用法。倒是一致的想法。

    蘇翎想了想。問道:「徐光啟有沒有說過為何找上我?」

    鄭炳榮說道:「徐老爺說過。這遼東屢戰屢敗。唯有將軍年輕氣盛。能建立這般大捷之人。必然有過人之處。這想法定然與那些尋常武官不同。徐老爺還說。將軍一直名不見經傳。此時忽然出現於遼事敗壞之時。怕是天意要給蘇將軍一個立下大功的時機。所以。徐老爺便讓屬下帶給將軍三名葡萄牙人。還有徐老爺親手縮所寫的一些書籍。供將軍選用。」

    「還有書?」趙毅成問道。「在哪兒?」

    「屬下一直隨身帶著。怕丟了。」鄭炳榮說著。便從懷裡取出一個小包裹。一層層的揭開。取出幾本書來。

    護衛隊長唐平便上前取過。呈給蘇翎。

    蘇翎接過細看。見一本書上寫著:《幾何原本》。隨手翻開一看。見都是些三角、圓等圖形符號。寫著一些「平行線」、「三角形」、「對角」、「直角」、「銳角」、「鈍角」、「相似」等詞語。蘇翎神情有些奇怪。似乎面色有些發紅。顯然對此書十分感興趣。但卻沒有細看。隨手遞給趙毅成。再看下一本。

    這一本寫的是:《泰西水法》。看看著名。是徐光啟與一個叫熊三拔的合譯。翻開粗粗一看。書中大致是說的西洋的水利工程作法以及各種水利機械。蘇翎飛快的又遞給趙毅成。然後再看下一本:《同文算指》(此書介紹了西方的筆算數學)、還有熊三拔編著的《簡平儀說》。是介紹天文儀器的。

    最後一本只薄薄的幾頁。寫著「糞壅規則」。蘇翎皺了皺眉。指著書名問道:

    「鄭炳榮。這本是什麼?」

    「回將軍。屬下不知。不過徐老爺說。這書說的是農家施肥的法子。讓蘇將軍在遼東酌情試行。」

    蘇翎點點頭。將書都放在桌上。看著趙毅成。

    趙毅成顯然是被書中那古怪的符號與詞句弄糊塗了。不過。有些倒是與蘇翎提過的相符。但此時當然看不明白。這不亞於讓趙毅成看那些科舉的「八股文」。

    「這些可都是好東西。」蘇翎指著書說道。「千山學院。這下可名副其實了。」

    「大哥。」趙毅成皺著眉頭說道:「我知道這些是好東西。可有誰能看的懂?」

    蘇翎一怔。倒想起這的確是個問題。書倒是很重要。但也的有人來教才行。千山學院的孩子們。若是學了這些。那日後所起的作用。不亞於鑄造新式火炮的威力。可這些若是沒人教授。光是那些孩子們。自個兒能學會麼?

    「先拿回去印出幾千本再說。」蘇翎說道。「讓陳若疏他們人手一本。能看多少就看多少。不懂。就一起琢磨琢磨。」

    趙毅成搖搖頭。說道:「我看琢磨不出什麼。大哥。你瞧。這平行線三字。我便想不明白是什麼意思。什麼叫平行?兩個人並肩而行?」

    蘇翎呀然而笑。這個問題。可不是三言兩語便能扯清楚的。

    「這以後有空再講。」蘇翎說完。轉向鄭炳榮。問道:「現在。你說說那三人都是做什麼的?」

    聽到這話。趙毅成也將目光投向鄭炳榮。要聽聽那三人到底是何來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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