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東昇 第一卷 遼 東 軼 事 第七章保留地
    次日黎明,陳一剛與陳三強便將家丁們催促起來,生火做飯,飽餐一頓,立即開工開墾農田。[]

    先是放火燒盡荒草,清理掉殘餘的樹樁,後面一人便驅趕耕牛,耕出一道道田壟。因緊挨溪水,泥土並不堅硬,犁鏵深深犁進地下,翻出來是泛黑的肥土,那收租人都是滿眼驚訝,這是多好的地啊。那頭也一路跋涉的耕牛並不吃力,再加上幾匹馬也加入進來,輪流耕作,幾日的功夫,幾十畝地便出現在眾人面前。這些家丁雖沒種過地,但看也看熟了。蘇翎那天的話猶在耳邊,焉能不使出渾身力氣?在那位收租人的指揮下,隨耕隨種。十天之內,所有開墾出來的田都播下了種子。

    蘇翎見田畝已差不多,便令家丁們只留下十人繼續耕作,其餘的,全部上山伐木。先將近處碗口粗細的樹木砍伐殆盡,然後便繼續向外延伸,專挑大樹砍下,全部壘在一堆,晾曬,以便日後建房所用。這一方面是積累木料,另則蘇翎還想在此修築堡壘,周圍的樹木必須砍光,留出空曠的一片地來。

    烏林達在第五日上回來了,身後跟在大隊族人。果然,除了十幾個精壯男子,餘下皆是女人孩童。小孩子最大不過十一二歲,最小的還抱在懷裡。這些人大約已由烏林達講明,在蘇翎面前一一鞠身行禮,這才在術虎面前小聲說著什麼,然後聚集在一處,默默等候。蘇翎注意到其中沒有老人,本想詢問,細想之下,這千里跋涉,不光行路艱難,沿途大小戰鬥不斷,體弱的焉能保全性命?

    蘇翎讓這些人緊挨著搭建各自的窩棚,其他的不用多說,這些人自己便知道如何去做。到底是在山林中生活日久,每個人都知道該幹什麼。這一切讓那些家丁們產生幾絲愧色,論起來,他們最初的做法,反還不如這些女人。這無形之中的壓力,使得家丁們個個爭先,誰也不願被女人們小瞧了,這一來,進度自是大大加快,連蘇翎都沒有料到會有這一效果。

    術虎的族人果然沒有要糧食,各家都有肉乾、干菇一類的吃食,稍微大點的孩子一早便跟著大人出外打獵,所獲也是不少。過得幾日,還是蘇翎主動給了他們幾袋糧食,女真人則回報更多的干菇、獸皮等等物品。如此過得十多日,蘇翎便開始犯愁,這糧食,如此吃法,是遠遠不夠。

    蘇翎與術虎商議決定,將所有人都集中使用,不論女真還是漢人,打亂重編。蘇翎的十九騎與術虎族人的二十六騎分做兩班,分別在兩個方向上狩獵,家丁們仍然專責耕種、伐木,那些女真女子,分一些照顧孩子與四個漢族女人一起做飯,其餘的則帶著稍大些的孩子出去採摘野果一類可以食用的山貨。所有的食物全部統一安置,不再一家一戶地各自行動。這樣一來,食物收集變得容易有效,漸漸的開始有所存儲,木料也越積越多。地裡的種子已開始冒出嫩綠的禾苗,木屋也已開始搭建。這才算是真正的房屋,牆壁全由整根的樹木壘成,再糊上泥土,全然不透風雨,屋頂也是由圓木平鋪而成,上面蓋上石板,再鋪上厚厚的枝葉,一間溫暖的木屋便成了。這第一間自然讓給了陳家姐妹和糧食,傢俱目前還無暇顧及,反正有的是石頭與木材,一個粗大的樹樁便是桌子,幾塊石頭便是椅子,雖說粗鄙不堪,卻越來越像一個家的模樣。

    三個月後,所有的人都住進了木屋。有家的自然一家一間,那些孤兒寡婦則兩家合住。蘇翎本欲與兄弟們一起住,兄弟們卻是不願。說是大哥事情最多,還是單獨住比較妥當。這期間變化最大的要數陳家姐妹,從原來一個大戶人家小姐,到如今是大大方方,做飯洗衣樣樣都會。直到此時蘇翎才發現,陳家姐妹都是天足,這令蘇翎心中那一絲疑問又多了幾分。

    這三個月裡,蘇翎帶隊出巡三次,在更遠處的幾個漢人村子裡購回大批的糧食、農具、鐵器,說是大批,僅僅是相對這一百多人而言。糧食已經足夠吃到立冬之後,在加上平日裡存儲的山貨,肉乾,田里的收成看著也算不錯,每畝總有一到二石的收成,陸陸續續開墾的田總有三百畝左右,雖然後面的已趕不上播種,卻也能試著載植一些野生的菜蔬。這麼算下來,度過這個冬天應該是不愁的。御寒的衣物,從術虎族人來的時候便開始準備,各色毛皮經女人們一番裁剪縫補,這百多人人均兩件冬衣還綽綽有餘,甚至讓蘇翎產生了做毛皮生意的想法。這每日吃的都是獵物,積下毛皮足有數百張。女真族人狩獵手段頗多,卻的確比蘇翎這些獵戶出身的手法有效。就連那些孩子,每日也能在數十處陷阱裡收穫不少毛皮動物。陳家姐妹心靈手巧,蘇翎便有了件熊皮斗篷,後來蘇翎屬下的騎甲們人人都有件毛茸茸的大衣,這冬天沒到,倒讓這些漢子們多少盼著,以便能穿上新衣。

    除了毛皮,要說的還有藥材。醫生陳青山得以獨享兩間木屋,但他只能有半間的活動餘地,剩下的,全部塞滿了藥材。這些大半是女真人的功勞,採集野果山珍之餘,這些藥材更是順手拈來,這些不能當吃食的藥材全部堆放在醫生門前的石板上,以至醫生門前隨時都有一大堆要處理的各色藥材。自然醫生便忙著該曬乾的曬乾,切片的切片,沒多久,醫生的住處便成了藥鋪。陳青山開始正式坐診,女真人來的最多,我們這位陳醫生,愣是練出了藥到病除的功夫。另外還有各色疑難雜症,都是父親未曾傳授過的,但也讓陳青山苦思數日手到病除。

    另外值得一提的便是郝老六,這位好酒的漢子,幾個月與酒相隔,愣住憋出了釀酒的法子。糧食自然是不敢浪費的,可這山裡的野果可是數之不盡,用之不完。只十天的功夫,郝老六便在一隻鹿皮袋裡自製出了第一碗果酒,雖說酒色渾濁,那張鹿皮也是處理得不是完美,讓酒裡多少帶些異味,但的確是酒,這第一袋酒郝老六隻喝了一小碗,便被眾兄弟們分盡。第二日,便有上百隻口袋堆在門口。蘇翎見了便動了心思,這酒對冬天可是大有裨益,但這口袋怕不妥當。便到處問是否有知曉燒製陶器的人,自然,會做的沒有,但有見過的。按蘇翎的話說,只要見過便是會的意思。於是,半天的功夫,一座燒製陶器的火窖便挖成了,木材是不缺的,第一窖燒製的自然是奇形怪狀的東西,有方形的碗,七扭八歪的酒杯,最大的自然是郝老六的酒缸,方不方圓不園的,反正頭一次試制,這些都不在乎。結果居然一次就成,雖然只有小半沒有開裂,勉強能用,但也算是功成。這可將谷內的人高興壞了,從此,空餘時分的娛樂,便是各自按喜歡的樣子捏制陶胚,雖然全然沒有顏色,形狀各異,也不十分光滑,但總是自家目前最需要的。於是,這燒陶的濃煙就一直未斷過,結果是,郝老六的屋後平地上,有上百隻大缸,連著三天所有人都去採摘野果,最後還是陳家姐妹心細,選出十隻缸,每隻只放一樣野果,什麼梨,蘋果,山楂等等,不像其他人,是什麼水果都攪在一起,最後還不知會是什麼味道。

    比較為難的是鹽,儘管蘇翎領隊購回了糧食,卻無法買到足夠的鹽,那些村子裡的百姓自己還不夠吃的。蘇翎無奈,最後還留幾兩銀子給幾戶村民,讓他們幫著買鹽。但這也不能確定日子,只有等下次去的時候,看運氣了。

    暫時衣食無憂之後,谷內的氣氛便格外有家的味道。不論女真人還是漢人,每日各自的安排早已習慣,除非蘇翎特意安排,人們太陽升起之後便開始忙碌,落山之前聚在一起閒聊,真真是個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所有人幾乎都忘了過去的那些日子,悠然樂在其中。

    相處日久,女真人與漢人之間越發融洽,言語不通的情況也有所改善,漢人多少都會幾句女真話,而女真人說的漢話越來越多。蘇翎又給陳青山安排一項差事,教那些孩子們認字,讀書。什麼千字文、百家姓,只要能認字的都可以教。日落時分,白沙溝內又多一片讀書聲,若是做完了手裡的活兒,也不乏大人們在一邊跟著念叨。

    蘇翎見白沙溝內如此景象,自然心內十分受用,自己這般兄弟總算能安身下來。不過,他並未就此鬆懈,趁打獵的功夫,不時地往鴨綠江一帶探索,一邊熟悉地形,一邊打量江面上是否有船隻的影子。但很遺憾,目前還沒有發現。這造船可不像燒陶,不是簡單幾片木板就能拼湊起來的。左右思量,這要想有船,還得往鎮江堡一帶尋找,但眼下還不能輕易前往。

    考慮到不能讓兄弟們生疏了身上的功夫,喪失警覺,也為了維持溝內眾人的狩獵區域,蘇翎考慮再三,又邀術虎與烏林達以及郝老六等人一起商議,決定將百里之內都劃為禁區,或者說,算是他們的領地,無論什麼人一律不得進入。為此,將蘇翎的十九騎與術虎的二十六騎打亂分編成三隊,每隊十五騎,蘇翎與術虎各領一隊,另一隊由郝老六管帶,平日裡兩隊狩獵守衛,一隊在百里區域內幾個進出的山口巡視。此時蘇翎騎隊與術虎的騎隊差別僅在鎧甲上,論面目服飾,毫無差別。原本的衣衫早也破爛,只能用獸皮縫補,布匹在幾百里內是買不到的。

    眾人辛勞數月,才得以自在的過日子,這使一眾騎士們都在心中警覺,務必確保不受侵犯。眼下能戰的只有這四十五騎,其餘的,最多能有四十人,戰力遠遠比不上騎隊,甚至連兵器都不夠。隨著這種擔心日益強烈,眾人商議過後,狠下心來,任何私自闖入的,一律捕獲,不使一人侵佔自己的家園。此時白沙溝內的眾人已無女真、大明的概念,有的只是自己的家,按蘇翎的話說,天王老子都不認。

    或許是上天的眷顧,直到冬天來臨,沒有任何人前來打擾,白沙溝得以自由自在地度過整個冬天。

    但,這塊土地注定不會永遠安靜。第二年春天,忙完了農事,似乎所有空閒下來的人都開始向白沙溝進發。當然,這是錯覺。此時白沙溝還不為外人所知,即便是蘇翎數次買糧的幾個村子,也以為是來自遠方的村寨,從未聽說過白沙溝的名字。

    但是,還是有人不斷地向白沙溝湧來,有漢人,也有女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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