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慢條斯理道:「一千兩銀子只是送人的價格,若是加上行禮,你還要給我一千兩銀子才行。」他分明是故意訛詐。
我懶得和他理論,點了點頭,掏出一張銀票遞到他的面前:「這是一千兩,你將我們渡到對岸,我再將剩下的一千兩給你。」
老者接過銀票,將旱煙在鞋底上磕了磕,轉身往自己的茅舍走去,不多時他又扛著五個扁扁的皮囊走了過來。
阿東、狼刺幾人收拾停當,也湊了上來看看這老者究竟要做什麼。
那老者拉過其中一個皮囊,對準入口用力吹了起來,轉眼之間那皮囊鼓脹了起來,我們這時方才辨認出,老者吹得是一個牛皮囊,終日聽說吹牛皮的說法,沒想到今日竟有緣親眼目睹,儀緣也大感興趣,看得雙目明亮。
我的心情卻有些不安,這老者單憑一己之力,竟然在短短的時間內吹起了五個牛皮囊,顯得氣力驚人,尋常的老人斷難做到像他這樣。
那老者熟練的將五個牛皮囊紮在木架之上,一個牛皮筏子已經出現在我們的面前,難怪這裡叫無舟渡,老者原來就是用這種方式帶我們渡河。
老者道:「我一次只能送兩人,你們自己分好。」
我越來越覺得這老者可疑,心中正在猶豫是否上筏的時候,儀緣已經先跳了上去,笑道:「老人家,您劃慢一點!」
我示意其中一名武士跟了上去,卻見那老者操起木漿,轉眼間已經撐離了渡口,越行越遠,轉眼之間已經消失在晨曦之中。
阿東和狼刺同時來到我的身邊,低聲道:「主人,這老者實在太過古怪。」
我點了點頭,可是眼前情況之下能夠渡江的唯一工具便是這老者的牛皮筏子。一時間也沒有其他的選擇,我低聲道:「提高警惕,若是察覺有什麼不對,先行對他下手。」
那老者擺渡速度很快。轉眼之間已經來回了三趟,我和阿東兩人在第四批登上筏子,坐在牛皮筏子上渡江,對我來說還是一次全新的經歷。
老人的目光始終望著天空。絲毫不害怕刺眼的陽光。他的雙手骨節粗大,結滿老繭,操漿的節奏驚人的統一,牛皮筏子在他的操縱下飛速的向對岸劃去。
阿東的手始終放在劍柄上,只要老人有任何的異動,他手中的長劍,便會割斷他的咽喉。
牛皮筏子劃到了江心。只有身處滾滾東流之中,才會感覺到其中的那種震撼。我將手探入江水之中,感受著浪花的推力。
老者忽然開口道:「你們是不是以為我居心叵測?」
阿東猛然握緊了劍柄,我的臉上仍舊掛著從容的微笑:「老丈哪裡的話?」
老者發出一聲冷笑,犀利的目光注視著我道:「我的確有害你之心,你既然已經看出,為何還要上我的牛皮筏子?」
『噌!』的一聲,阿東劍已出鞘。與此同時,我們身下的牛皮筏子,發出數聲暴響,我和阿東立足的牛皮氣囊同時爆裂,牛皮筏子一分為二。老者坐在半邊牛皮筏子之上,巍然不動,而我和阿東,已經落入滾滾江流之中。
我和阿東水性雖然不弱,可是在這滔滔江水之中,也是危險重重,更何況我們所處的水域,水流湍急,轉眼之間我們已經被沖離牛皮筏子五丈開外,彼此見也是越去越遠。
老者冷笑道:「龍胤空,冷孤萱對你推崇備至,沒想到你不過是個尋常人物,死在我的手中你也算前生修的福分。」
我迅速從初始時的慌亂中鎮定了下來,這老者既然提到冷孤萱,八成也是魔門中人,不知他為何要與我為敵?
老者的聲音隨著江風向我送來:「今日便讓你死個明白,我魔門的事情,只可由我魔門自己解決,你想要阻攔,只有死路一條。」他反手從牛皮筏子下操出牛角弓,我目力極強,看到他的動作,已經知道不妙,屏住呼吸,向水面深處潛去。
利箭從我的身邊斜擦而過,簇尖撕裂了我的外袍,刺破了我的肌膚,疼痛讓我週身的肌肉緊張了起來,我用盡全身力量向水底深處潛去。
老者的聲音再度響起:「龍胤空,這一箭是我對你的警告,回去老老實實的做你的太子,否則,你絕沒有活著回去的希望!」
當我再度浮出水面的時候,老者早已遠去,江面上一隻牛皮囊孤零零的飄浮在那裡,我全力向牛皮囊游去,來到牛皮囊旁邊,趴在上面喘息良久,方才從驚慌之中定下神來,那老者並沒有想殺我,如果他當真動了殺念,剛才那一箭已經射透了我的胸口。
阿東從遠處探出頭來,他確信我沒有受到損傷,這才欣喜若狂的向我游了過來。
我們終於彙集到了一起,雙手緊握,依靠牛皮囊的浮力,一點點向對岸游了過去。這隻牛皮囊顯然是那位老者留給我們的,他今日主要是來恐嚇我,並沒有真正想對我下手。
已經渡過長江的狼刺和儀緣,察覺事情不對,又在對岸僱用了一艘木船,沿原來的水路尋了回來。他們距離太遠並不知道我和阿東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殊不知我們在這短短的時間中,已經在鬼門關上轉了一圈。
我特地交代阿東,千萬不要將老者害我們落水的事情說出去。以免引起團隊內部的恐慌。
等到我們所有的人和物品抵達對岸,已經是正午時分,我和阿東換上了乾爽的衣服,想起剛才水中的情形仍然趕到驚魂未定。
趁著稍事休息的空暇,阿東向我低聲道:「主人,既然您的身份已經暴露,我們何必繼續冒險前行,不如就此返回燕國,以免途中再有什麼波折。」
我躺在鬆軟的草地上,低聲道:「那老者並不是任何國家派來的,他沒有任何的政治目的,之所以想阻止我前往清蜀山,可能是為了魔門的事情。」
「魔門?」阿東驚奇道。
我點了點頭:「他今日曾經向我射了一箭,不知為了什麼,他好像在最後關頭突然改變了想法,否則我們也不會平平安安的在這裡聊天。」
阿東道:「主人難道還想繼續前行?」
我沒有說話,目光靜靜遙望著天空中厚厚的雲層。
阿東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意,低聲懇求道:「主人,我雖然沒有和那位老者交手,可是我能夠感覺到,他的武功遠在我之上。剛才的一幕只是他對我們的警告,如果我們堅持前行,將他觸怒,後果將不堪設想,主人的身份何等重要,為何要為了一件區區的小事情,前往清蜀山冒險?」
我心中暗忖道:「那老者顯然是和冷孤萱相同級數的高手,他既然提到魔門之事,顯然不想讓我涉足其中,難道他本身就是魔門中人?魔門之中究竟又藏有怎樣大秘密?」
阿東道:「主人!」
我緩緩坐起身來,低聲道:「阿東,你究竟知不知道我為何要前往清蜀山?」
阿東搖了搖頭。
我站起身來,遙望身後滾滾東流的江水:「采雪有難!」
阿東的聲音變得激動起來:「主人,難道你要為了一個女人,便將自己置身於險地之中嗎?」
我忽然道:「如果烏玲仍然活在這世上,她遇到了危險,你會怎樣去做?」
阿東的瞳孔驟然收縮,閃動著痛苦的目光,這目光的背後是內心的一陣陣痛苦的抽搐。
我馬上開始後悔,為何要提起阿東的這段傷心往事。
阿東艱難的喘了一口氣:「我會不惜一切代價去救她,可是……你不同……」這還是很久以來,阿東第一次這樣來稱呼我。
他的目光凝視著我的雙眸:「主人是中原未來的王者,你不可以為了個人的感情,而去冒險。」
我笑著搖了搖頭,自從晶後的事情發生之後,我對人生的很多看法已經發生了改變,我始終是我,我的內心中始終無法割捨掉對諸位愛人的那份深情,如果采雪出了任何事情,我恐怕無法承受,我並不是一個堅強的人,至少在感情方面,直到現在我才真正看清自己,我甚至開始懷疑自己,一個無法做到無情的人,能否成功的得到天下。
阿東黯然道:「主人,你變了,你變得優柔寡斷,你變得太過多情,你已經再不是原來的平王殿下了。」
我用力攥緊雙拳,我比任何人都要清楚自己的變化,可是我卻無力改變自己的現狀,我甚至開始憎惡自己,我迎著江風,一字一句道:「或許我原來就是這個樣子,只是我一直都沒有發現……」
阿東向後退了一步:「主人,再走一步就要墜入江水之中,難道你還要走嗎?」
「你會不會跟在我的身後?」
阿東大聲道:「我永遠會跟在主人的身後。」
我重重點了點頭:「我會走下去。」我心中忽然明白,自己之所以要去清蜀山,不但是為了縹緲閣,不但是為了采雪的生死,也是為了找回昔日的自己。未來的路究竟還有多長……
走過三江口,渡過長江,腳下便是晉國的土地,說來奇怪,走入這片土地,我卻未感到任何的恐懼,反而從心底處感到一種愉悅,一種放鬆,這已經是我很久沒有找到的感覺,或許危險的環境,更能激發內心深處的潛能。
自從進入晉國以後,阿東的睡眼明顯的縮短了,每個夜晚,他都會靜靜的守候在我的營帳前,天亮途中行進的時候,他才在馬背上短暫的歇息,內心中對我的緊張可見一斑。
我清楚的認識到,那位老者早晚都會尋找而來,他既然對我已經提出了警告,下次決不會對我如此客氣。
三日之後,我們抵達了晉國第一大城--望江城,這座城池在晉國的歷史最為悠久,無論是城市的規模與繁華程度,都遠遠超過晉國的都城晉都。
我雖然遊歷大江南北,初入望江城之時也不禁被眼前看到的一切所震驚,岷江青色的水流縈繞在望江城的北方,它的支流岐河將望江城包繞在中心,湍急的水流拍岸的風浪,還不足以使我趕到震驚,真正讓我震驚的是望江城高聳的城牆,城牆共有五重,由外向內逐漸增高,即使是外圍最矮的城牆,高度也遠在康都的外牆之上。
在望江城,每段城牆便代表著不同的歷史,這五段城牆乃是歷經三朝十五代,多年累積修建而成。城牆上牆磚的不同銘號,篆刻著過去這裡曾經發生的歷史,如今卻被厚重的青苔掩飾其下。透露出一種莫名的淒涼。
城門的入口處,對過往商客的盤查並不嚴格,疆域的改變,已經讓昔日這個戰略要塞,淪為內陸中的一座城市,望江城的重點也從軍事轉向經濟的發展。
我凝視著這一層層巍峨挺立的城牆,心中不禁感慨萬千,望江城的建築風格和東胡都城有幾分相似,可是論到城牆的高度和厚度,比黑沙城有過之而無不及。再加上其獨特的地勢。居於半山之中,面臨滔滔江水,當真是易守難攻。我不由得想到,他日若是攻打晉國之時,單單是這座望江城便是一個大大的難題。
儀緣對望江城頗為熟悉,為我們介紹著周圍的景致與名勝,狼刺和這般武士被她悅耳的聲音所吸引,不時發出陣陣快意的笑聲。
我向阿東道:「找間客棧好好歇息一晚,明晨我們便繼續趕路。」
走在前方的儀緣轉過身來,輕笑道:「主人,我知道,前方有條蕹竹巷。裡面有間悅來客棧,環境優雅,房間乾乾淨淨。」
狼刺哈哈大笑道:「儀緣妹子。你所說的地方自然不和主人的口味。」儀緣現在也是一身俗家打扮,頭上帶著斗笠,用以掩飾她出家人的身份。
可儀緣畢竟是出家人,在她眼中條件不錯的客棧,很難符合我們的要求,不過現在我們畢竟身處他鄉,儀緣提出的悅來客棧倒能滿足我不想張揚的心理,我點了點頭道:「儀緣。既然你來過這裡,我們一切便聽從你的安排。」
儀緣喜孜孜的點了點頭,帶著我們向蕹竹巷走去,其實儀緣在這望江城中,所瞭解的也只有這座客棧而已。
到了那裡我們才發現。儀緣口中的悅來客棧,不但地處偏僻,條件也是簡陋之極,除了我們,這裡竟然見不到投宿之人,不過這也省卻了不少麻煩。
客棧主人想來也許許久沒有接過這麼多的客人,慌忙為我們準備房間,燒煮熱水,忙前忙後,倒也熱情。
阿東和狼刺本想提出更換客棧,被我用眼神制止,其實偶爾嘗試一下這樣的生活,對我來說是一種促進和提醒。
晚飯過後,我獨自坐在房間之中,呆呆凝望著昏黃的燈火,這次的晉國之行,讓我紛亂許久的思緒漸漸冷靜了下來,只有真實的面對山川江河的時候,我才能感受到自己對廣闊天地的那份渴望,走入宮牆意味著無上的權力,可同時也意味著靈魂和自由注定無法做到兩者兼顧?
門外響起敲門聲,從節奏上我便聽出是阿東,拉開房門,卻見店老闆笑瞇瞇跟在阿東的身後,他恭敬道:「大爺,剛才有位姑娘送拜帖過來。」
我不覺吃了一驚,難道自己的身份已經暴露?伸手從客棧老闆的手中接過拜帖,展開一看,卻見上面繪著一隻欲飛的蝴蝶,雙翅之上,分別刻著『天』『機』二字,我內心一暖,慕容嫣嫣的嬌美姿容,頓時出現在我的面前。當初在大秦她便是用一隻玉蝶向我挑明了身份,這拜帖上的圖案應該是玉蝶拓印上去的。
我驚喜道:「她現在身在何處?」
客棧老闆道:「那位姑娘此刻就在大堂恭候,大爺要不要見她?」
我沒等他說完這句話,便大步向大堂走去。
走入大堂,卻見一名身穿綠色長裙的美婢正在那裡恭候,並不是慕容嫣嫣。他顯然認得我,恭敬向我施了一禮道:「龍公子,我家主人在外面車內恭候。」
阿東冷冷道:「既然前來拜會,為何不敢現身相見?這種沒有誠意之人,主人不見也罷!」
門外傳來一聲淡淡的輕笑:「我今日驅車二百餘里,專門為了和龍公子見上一面,難道還算不得誠心嗎?」
我愕然抬起頭來,卻見門外馬車之中,一位少女挑開車簾,露出她清麗無倫的俏臉,竟然是幽幽。
我心中驚喜到了極點,可是也有些淡淡的失落,心中本以為會遇到慕容嫣嫣,沒想到會是幽幽。其實幽幽來到這裡並不奇怪,縹緲閣膜拜神光,也是魔門之中的大事,那日遇到一個奇怪的老者,他口中便提到了冷孤萱,幽幽既然到此,冷孤萱說不定也已經來到。
我笑著向幽幽走去,阿東見到幽幽自然明白了七八分,我們的事情,他明白最好還是不要過問,再說,幽幽對我並無惡意,這一點已經得到證實。
我來到馬車旁,輕聲道:「你讓我想得好苦!」
幽幽白了我一眼道:「只怕有些人心中想得另有他人吧,看到我心中只會感到失落。」
她伸出柔荑,纖長的手指之中夾著一隻雕功精巧的玉蝶,雙翅猶自顫動不已,栩栩如生。
我心中一沉,這玉蝶分明是慕容嫣嫣所有,卻不知怎會落在了幽幽手中?
「你見過慕容嫣嫣?」我壓低聲音問道。
幽幽向我綻放了一個極其嫵媚的笑容,柔聲道:「你好像挺關心她來著?」
「她究竟怎樣了?」一種不祥的預感籠罩了我的內心。
幽幽柔聲道:「你先上車再說,我會慢慢的將她的消息告訴你聽。」她看了看我身後的阿東:「千萬不要讓這個黑面虎跟著過來,以免影響了我們談情說愛的興致。」
我知道她雖然對我有請,可是性情卻仍然古怪,若是惹惱了她,恐怕再也探聽不出慕容嫣嫣的下落,當下向阿東使了一個眼色,示意他留在客棧。
起身坐上了幽幽的馬車,剛剛來到車廂,幽幽的嬌軀便投入我的懷抱中,輕聲道:「你是不是早已將我忘了?」
駿馬發出一聲長嘶,在美婢的駕驅下飛速向遠方馳去。
我擁住幽幽的嬌軀,垂頭吻在她豐潤的櫻唇之上,幽幽吐出嬌嫩的香舌,熱情回應著我的親吻,良久我方才放開了她,輕聲道:「我時刻都在念著你。」
幽幽的美眸之中閃爍著兩點亮光,隨即露出如花笑靨,輕聲啐道:「又在騙我,不過我喜歡……」她靜靜伏在我的胸前,低聲道:「為什麼不問慕容嫣嫣的事情?」
我故意歎了一口氣道:「你想說的事情,我不問,你一樣會說,你不想說的事情,我就算問了,你也不會說。」
幽幽在我的胸膛上狠狠擰了一把,恨恨道:「你心中肯定在想著她,吻我的時候,是不是把我也當成了她?」
我哈哈笑道:「說句實話,我還從未親過她哩!」
幽幽氣呼呼的在我胸口又擂了一拳:「越是得不到的,心中越是想的很。」
我附在她耳邊悄聲道:「我至今仍然未能得到你呢,現在腦子裡想得全都是你的樣子。」
幽幽俏臉居然紅了紅,小貓似的蜷縮在我的懷中:「我累了,讓我躺在你的懷中,好好做一個美夢。」她居然打了一個哈欠,轉眼間便進入了夢鄉,我望著她海棠花般的睡姿,臉上不禁浮現出一絲苦笑,幽幽八成又是在裝睡,她究竟想將我帶到哪裡去呢?
睡夢中,幽幽突然抱緊了我,囈語道:「胤空,不要離開我……」;兩顆晶瑩的淚珠順著她的俏臉悄然滑落,沾濕了我胸前的衣襟,我望著她梨花帶雨的模樣,不覺癡了……
馬車一路上行,約莫行進了半個時辰,方才停了下來。幽幽睜開美眸,嫣然一笑道:「難為你忍受了我這麼些時候,胳膊是不是被我壓痛了?」
我笑道:「你若是真的於心不忍,等到回去的時候,讓我壓在你身上。」
幽幽俏臉一紅,牽住我的大手道:「我早已打算今生今世跟定了你,你想怎麼樣,幽幽自然都會遵從。」
我幾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難道幽幽真的徹底擺脫了冷孤萱的控制,打算以後都陪伴在我的身邊?可是過去發生的一切又馬上否定了這個想法,幽幽不會這樣容易離開冷孤萱。
走下馬車,腳下是一條筆直寬闊的青石板路,這條路便是望江城有名的天街,也是望江城的最高點。
夜色朦朧,天街之上縈繞著淡淡的薄霧,我和幽幽攜手走在天街之上,很少有人夜晚來此,幽幽輕聲道:「你這次是不是一定要前往清蜀山?」
我點了點頭。
幽幽歎了一口氣道:「這次恐怕會有許多的凶險。」
我微笑道:「你認識我這麼久,又有哪一天我不在危險中渡過?」
幽幽道:「你天生便是一個冒險狂人,試問又有誰會捨得拋下呼風喚雨的地位,跑到這群敵環伺的敵國中來?」她停頓了一下又道:「你這次前來究竟是為了什麼?」
我微笑不語,緩步來到路旁的石欄邊,雙手扶住憑欄:「以你對我的瞭解,難道還猜不出來嗎?」心中暗自想到,幽幽此次前來定然和冷孤萱有關。
幽幽來到我的身邊。靜靜遙望前方:「慕容初晴自從被我師尊重創之後,不知從哪裡找到了隕星令。這隕星令乃是我魔門失落多年的聖物,在本門之中代表的意義非同尋常。」
我皺了皺眉頭道:「隕星令?上次你曾經對我說瑤琳仙閣有一枚雪羽令,那雪羽令是號令武林的信物,這隕星令難道和雪羽令一樣嗎?」
幽幽道:「雪羽令和隕星令原本就是一對,瑤琳仙閣和魔門究其根源也是同宗。不過年月久了,其中的恩仇往事已經很少有人能夠知道了。」
我點了點頭。
幽幽又道:「雪羽令雖說重現江湖,可是現在雪羽令在江湖中的地位也是今非昔比,武林人誰會為了一個多年以前的信物而賣命?可是隕星令卻不同。」
她挽住我的臂膀道:「隕星令一直是我魔門之中的至高信物,多件前便突然失蹤。門中一直傳言,隕星令被藏於繆氏寶藏之中,魔門中人無不想將它據為己有,擁有了隕星令再得到無間玄功。便意味著可以號令整個魔門。」
我低聲道:「這便是冷孤萱極度渴望得到寶藏的真正原因。」
幽幽點了點頭道:「師父生平最大的願望便是將分裂的魔門重新統一起來,其實她為此也犧牲了許多……」
我冷笑道:「恐怕是她內心的權力慾在作祟。」
「不!」幽幽用力搖了搖頭,美眸之中隱然有淚:「師父並非是你想像的那個樣子。她一定有苦衷的。」
我知道她對冷孤萱忠心一片,自然不好當面說冷孤萱的不是,轉移話題道:「對了你怎麼知道我的落腳之處?」
幽幽溫柔笑道:「其實,從你出發的那一刻起,我們魔門中人便頂上了你。」
「這麼說,我在三江口遇到的那個怪老頭也是你們魔門中人?」
幽幽點了點頭道:「他是魔門四大長老之一的曲招軒,一直隱居在岷江岸邊。以打魚為生,如果不是慕容初晴找到了隕星令,也不會將他請動。說到輩分,他要比我師父還要高上兩輩,是魔門之中資歷最老的人。」
我暗自慶幸。看來這個曲招軒要比冷孤萱更厲害,在三江口之時,他若是興起對付我的念頭,恐怕我很難倖免於難。
我有些奇怪的問道:「魔門四大長老既然這麼厲害,又豈會任由魔門分裂成玄冥教和縹緲閣兩支?難道冷孤萱等人的胡作非為,他們也漠然置之,坐視不理嗎?」
幽幽道:「這些事情連我都不清楚,如果不是曲長老現身,我們也不知道他仍然活在這個世上。有一點可以肯定,只有隕星令可以讓四位長老出動,而且……」幽幽似乎有話要說,可是話到嘴邊卻嚥了回去。
「其餘三位長老是誰?」
幽幽搖了搖頭道:「我不知道,即便是我師父也不知道,每位長老都有一個信物,他們在魔門之中的地位相當特殊,可是指認繼任者。」
「隕星令既然在慕容初晴的手中,他是不是會利用隕星令要求魔門四大長老對付你師父?」
幽幽道:「有著中可能,不過魔門之中長老的職權僅僅限於保護教主,現在慕容初晴雖然得到了隕星令,他卻沒有得到無間玄功,仍然沒有資格接任教主之位,四大長老不會因為他手中的隕星令便聽命於他。」
我笑道:「看來這次清蜀山要成為你們魔門聚集的地方。」
幽幽道:「我雖然不知道你去清蜀山做什麼,可是我相信,你這次前去一定和秋月寒有關,胤空……」她緊緊握住我的大手道:「答應我,回去吧……那裡不屬於你。」
我深情的凝視著她的美眸,許久方道:「我一旦做出決定的事情,從來都沒有改變過。」
幽幽歎了口氣道:「你始終都無法改變。」
我微笑道:「你也一樣。」
幽幽將玉蝶塞入我的手中,輕聲道:「有件事我要告訴你,慕容嫣嫣現在被軟禁在望江城西北的『閒雲山莊』中,你若是想救她,現在是最好的機會。」
我微微一怔,愕然道:「她怎會來到這裡?」
幽幽道:「慕容嫣嫣是慕容初晴的嫡親侄女,也是慕容初晴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我師父設計將她捉住,準備利用她要挾慕容初晴將隕星令交出來。」
我低聲道:「你將此事告訴我,難道不害怕壞了你師父的大事?」
幽幽輕聲道:「其實師父早就意識到,就算用慕容嫣嫣的性命相逼,慕容初晴也不會將隕星令交出來,她已經對慕容嫣嫣動了殺念,想利用慕容初晴的死來擾亂慕容初晴的陣腳。」幽幽又歎了口氣道:「我知道你和她在大秦便不清不楚,若是她死了,你定然會悲痛欲絕,我自然不想再看到你這樣……」言語之中對我的深情悄然流露。
我心中一暖,張臂將幽幽緊緊樓入懷中,輕吻她晶瑩的耳珠道:「幽幽,應我,不要再繼續跟隨冷孤萱了,隨我一起離開,好不好?」
幽幽沒有說話,靜靜伏在我的懷中,我的胸口感到一絲沁涼,已然被她的淚水沾濕。幽幽過了許久方才道:「我答應你,等到這次清蜀山的事情結束,我便一生一世陪伴在你的身邊。」
我捧住她令人心醉的俏臉,用力親吻在她的櫻唇之上,此時身邊的迷霧更濃,我們忘卻了週遭的世界,沉醉在彼此的熱吻之中……
午夜時分,我帶上阿東和狼刺二人,悄然來到閒雲山莊的位置,此時夜空已經放晴,一輪朗月高高掛在蒼穹之上,霜華滿地,輕風拂面,耳邊隱隱傳來陣陣波濤拍岸之聲。
按照幽幽給我的地形圖,我們從閒雲山莊的北牆翻入,進入山莊的後花園中,月光之下,可以看到後院的草木很深,已經有許久沒有人修理過,池塘上的曲橋也坍塌多處,這座山莊應該廢棄多時。
我分別指了指東西兩邊亮燈的廂房,低聲道:「那兩邊應該有四名魔門弟子守衛,你們去將她們制服。」
兩人點了點頭,同時衝了出去。
沒過多久,幾乎同時傳出幾聲驚呼,隨後一切又重新回復了寂靜。
我的唇角泛起一絲微笑,對付魔門的普通弟子實在是輕而易舉的事情,不過這一切都要感激幽幽,如果不是她,我也不會知道慕容嫣嫣落難的事情。
阿東和狼刺完成了任務,出現在前方,向我揮了揮手,我大步走了過去,和兩人重新回合在一處,來到前院,在右邊第三間廂房門前停下,耳朵貼在房門之上,確信裡面沒有人在,這才推開房門。
走入房內將桌上的油燈點燃,房間東牆處果然像幽幽所說的那樣,擺放著一個壁櫥,我轉身向他二人道:「你們在這裡等我,我下去救她。」
狼刺低聲道::「要不要我們陪主人下去?」
我搖了搖頭道:「幽幽說過,這裡只有四名魔門弟子,你們留在這裡為我望風就行。」
二人同時道:「主人多加小心。」
我笑著點了點頭,拉開廚門,敲了敲後面的背板,果然發出空空的聲音,用手將背板移開,後面現出一個黑漆漆的洞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