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索性繼續表演下去,以木劍指向他的咽喉:「枉我口口聲聲尊你為父皇,你何嘗有過父親的模樣,你心中對我哪有絲毫的關愛?」
歆德皇在我的威逼下一步一步向後退去,他驚恐道:「你……不要纏著我……我已經被你折磨了二十幾年,你為何就不能放過我?」
我哈哈大笑起來。
歆德皇的瞳孔突然散大,隨之又驟然縮小,他從我不加掩飾的聲音中彷彿聽到了什麼:「胤空……」他忽然大聲狂叫起來:「護駕!護駕!」
沒有任何人衝上來保護他的安危。
樓下的侍衛已經被趙嘯揚完全控制住。
歆德皇嘴唇哆哆嗦嗦道:「你……究竟是……人……是鬼?」
我緩緩揭去面具,微笑道:「父皇如此英明,難道還分不出我究竟是誰嗎?」
歆德皇拚命的搖了搖頭:「不可能……不可能……」他終於明白了發生的事情,臉上卻突然堆起了笑容:「胤空,我這便起草詔書,將皇位傳給你……」
我淡然笑道:「你好像沒有資格傳位給我!」
歆德皇不解的望著向我。
我冷冷道:「這皇位本該是我父王的,若不是你設計害他,這位置焉能任由你坐到今日?」
歆德皇怒吼一聲,忽然不顧一切的向我衝來。
我棄去木劍,狠狠的一拳擊在他的小腹之上,二十年積攢的仇恨,全都包容在其中。
歆德皇痛得慘叫一聲,身軀萎縮在了地上,不住的顫抖,顫聲道:「逆子……你……有種便殺了我……」
我微笑著蹲下身去,拍了拍他的肩頭:「讓你這樣死。豈不是太便宜了你?有些事情,我必須讓你知道!」
歆德皇又悔又急,一時間昏厥了過去。
林悲風此時從下面走了上來,我和他交遞了一個眼神。
林悲風看了看昏倒在地上的歆德皇,目光中仍舊流露出一絲愧疚不忍之色。
我低聲道:「岳父大人,如果不是袁先生捨身相救,此刻孩兒已經被他害死了。」
林悲風歎了口氣。
此時趙嘯揚略顯慌張地來到我們的身邊,低聲道:「御林軍副統領周得志假借救火之機率領八千御林軍將後宮已經控制起來。」
我心中一驚。
林悲風心中的震撼絲毫不在我之下,大聲道:「周得志怎會突然倒弋?」
趙嘯揚面露愧色道:「這是嘯揚的疏忽……」
此刻再做埋怨又有何用,好在歆德皇一驚被我們控制住,眼前最關鍵的事情就是搞清周得志幕後的主人是誰?
林悲風道:「先將傳國玉璽找到再說!」
我聽到他提及此事,內心忽然一沉,如果傳國玉璽落入他人之手。後果恐怕不堪設想。
一名侍衛走了過來:「啟稟太子殿下,左相國托人送了一封信過來!」
我微微一怔,左逐流的消息倒是靈通,我這邊剛剛開始行動。那邊他就有反應,難道他已經猜測到了我的計劃?
信並非是寫給我,而是寫給翼王林悲風的。
林悲風展開一看,臉色頓時變得陰鬱無比。低聲:「玉璽已經落入左逐流的手中,他誣蔑我和嘯揚謀反,殺死了太子,囚禁了歆德皇,要擁勤王為帝!」
我冷笑道:「看來左逐流一定知道我被歆德皇賜死的消息,就算我們不舉事,他一樣也會趁機宮變。」
林悲風點了點頭道:「他素有謀反之心,焉會放過這等良機?」
趙嘯揚懊悔道:「我應該謹慎對待此事,剛周得志主動請纓率軍救火之時,我就應該察覺他的奸謀。」
我淡然笑道:「螳螂捕蟬豈知黃雀在後?左遂流老謀深算,這次算盤打得實在是高妙之極。」別說是趙嘯揚,即便是我剛才還以為大火是我方所縱,沒想到是左遂流所為。
林悲風道:「我們有多少人?」
趙嘯揚歎了口氣道:「兩千人!」
林悲風道:「一萬御林軍大半竟然控制在周得志的手中!」
趙嘯揚愈發慚愧。
我安慰他道:「這怨不得你,左逐流在人前散佈謠言,那幫御林軍都以為我死了!」
林悲風道:「左逐流既然早有宮變之心,他兒子掌控的龍驤軍必然會配合他們的行動,未必會全面出動前往水軍營地。」
我最擔心的也是這件事,左逐流既然預謀發生宮變,左東翔便不會向水軍營地盡遣主力,說不定現在龍驤軍的大部隊已經逼近皇城。
我的擔心馬上被證實了,兩萬名龍驤軍士兵在左東翔的統領下,打著討逆平亂的旗號已經開入皇城,形勢變得越發嚴峻起來。
就算此時我將自己安然無恙的消息散佈出去,那八千御林軍倒弋,也不會改變我們眼前的劣勢,我們所能依仗的只有歆德皇這張皇牌。
我重新換上王服,讓人將歆德皇嚴加看管起來。
煉丹房周圍已經被龍驤軍團團圍住,我們兩千餘人已經陷入左逐流的重重包圍之中。
我端端正正在信尾處寫下我的名字,然後封好書信,將懷中父親留給我的地圖包在一起,遞在趙嘯揚道:「著人將這封信馬上給左逐流送去!」
趙嘯揚苦笑道:「左逐流此刻佔盡優勢,恐怕太子說什麼,他都不會放棄了!」
我微笑道:「我們最需要的就是時間,只要能夠拖得一時三刻,水軍那邊和龍驤軍的戰事打完,他們馬上就會趕赴這裡,到時候,我們的情況就會好轉!」
外面又響起震天的呼喝聲。無非是討伐逆賊,交還陛下之類的話語。
我緩緩站起身來,推開內室的房門。
歆德皇此刻已經甦醒過來,他雙目凝視我道:「逆子……你現在將朕放了……朕或許會考慮放你一條生路……」
我哈哈大笑起來,抓住他的頭髮,目光頓時變得冰樣冷酷:「你不必擔心,我定然要你死在我的前面!」
歆德皇忍不住打了一個冷顫:「你……」
我壓低聲音道:「我實話告訴你,左逐流已經將我們這裡團團包圍起來,他要的不僅僅是你我的性命,還有我們龍氏的天下,你最好祈禱上蒼,讓我贏得這場戰役,否則我會用你的鮮血來祭奠我們龍氏的列祖列宗!」
歆德皇面如死灰,蒼白的頭顱低垂了下去。臉上竟然流出兩行眼淚:「逆子……逆賊……」前一句自然是罵我,後一句卻是罵左逐流。
我寫給左逐流的那封信,並沒有實質性的內容。只是寫了兩個字「秋梧」,這是當年我在父親墓碑基座下所看到的兩個字,一直銘記於心,卻困惑不解。這秋梧兩字究竟是什麼意思?初始時候我還以為是母親和父親定情之地的意思,現在卻聯想到秋梧二字可能另有深意。左逐流既然曾經是父親的朋友,或許他會明白其中的意思,再加上父親傳給我的那幅地圖,或許能讓左逐流想起什麼。
派去的侍衛很快便帶來了左逐流的回復。左逐流要求拜見歆德皇,確認他平安無事。
林悲風道:「他好大的膽子,竟然敢孤身前來!」
我卻知道左逐流絕不是為了歆德皇而來,那兩個字和那幅地圖已經勾起了他強烈的好奇心,他想要盡快的揭穿這個謎團。況且在眼前的情況下,我們已經完全陷入他的控制之中,無論我們想怎樣對他,都不會影響到眼前的大局。
左逐流畢竟狡詐無比,他雖然一人前來,可是有一個條件,那就是翼王必須和他交換,也就是說,他走入煉丹房的同時,翼王和趙嘯揚必須要留在他們的陣營之中,只有這樣才能確保他個人的安危。
我不禁暗讚美,左逐流心思縝密,果然是大康屈指可數的人物。
林悲風雖然不知道我要和左逐流說什麼,可是眼前的情況下我們已經無可選擇,痛快地答應了左逐流的要求,和趙嘯揚兩人一起與左逐流相互交換,以自身為質,促成了我和左逐流間的對話。
左逐流的表情仍舊如古井不波,縱使大局已然掌握在他的手中,可是從他的臉上仍然看不到任何的得意,單單是這種境界,世上已經很少有人能夠達到。
他微笑著向我點了點頭道:「平王果然沒有讓我失望,左某早就知道你不會這麼容易死掉!」在他心中從未承認過我的太子身份,直到現在他仍然稱呼我為平王。
我微笑道:「左相國真的是神通廣大,大康的任何事情都瞞不過你的耳朵!」
左逐流揚起手中的信箋和地圖道:「左某有很多事情都不知道,不然也不會冒險前來探尋一個究竟。」
我稱讚道:「左相國的膽色果然非凡,本王要是真的想對付你,現在的確是一個最好的機會。」
左逐流道:「平王殿下難道就不顧及翼王和趙統領的性命嗎?」
我微笑道:「兩條性命和大康的江山相比又算得上什麼?」
左逐流沒有感到任何的恐懼,讚道:「平王的眼界果然深遠,左某開始嗅到一絲鮮血的味道了。」
我呵哥笑道:「左相國,本王讓你來是想讓你親耳聽到一件事,好解答你心中的謎團。」
左逐流微笑道:「希望平王殿下不要讓左某失望!」
我緩緩點了點頭道:「左相國仔細聽好了!」
我帶著左逐流走進囚禁歆德皇的房間,示意左逐流躲在外間,驅散負責看守的侍衛,這才來到內室之中,我故意沒有掩上內室的房門,好讓左逐流將我們的對話聽得清清楚楚。
歆德皇狠狠罵道:「逆子,你又想做什麼?」
我冷笑道:「我只是想知道,你當初為何要害死太子?」
歆德皇咬牙切齒道:「殺他根本不需要理由,若是我當初就知道有你這個孽種存在,我便連你和那個賤人一起殺了!」
我聽到他辱及我的母親,內心之中無明火起,一拳打在他的軟肋之上,歆德皇慘笑道:「打得好……打得好……我有眼無珠,竟然養了一條孽種……在身邊……二十幾年……竟渾然未覺……哈哈……哈哈哈……」他實在是後悔到了極點,用頭顱不斷的向牆上撞去。
我生恐他再做出自殘的行為,一掌擊在他的頸側,將他打得錯了過去。
左逐流緩步走了進來,他顯然被聽到的一切所震驚,雙目直愣愣盯向我道:「你……你……」他心中實在太過震駭,下面的話竟然一句都說不出來了。
我緩緩點了點頭,平靜道:「你現在都明白了?」
左逐流鄭重將地圖交還到我的手中,忽然屈膝跪下,雙目之中熱淚盈眶,顫聲道:「罪臣不知太子身份,還忘恕罪……」
我慌忙架起他的雙臂道:「左相國,你快快起來!」
左逐流低聲道:「左某看到秋梧兩字,心中便隱約猜到了什麼,當看到地圖之時,左某已經斷定殿下和太子之間必然存在極其親密的關係……」
他擦去腮邊的淚水道:「那兩個字,乃是左某當年親手所刻,太子臨死之前,我們二人曾經在梧桐樹下飲酒,秋風吹過,落葉飄零,我仍然記得那天太子說過的話……秋梧日無多……離情斷人腸……」
我此時方才知道父親碑上秋梧二字的來歷。
左逐流道:「太子囑咐我,千萬不可在陛下面前表露我們之間的關係,否則必然會遭到陛下的打壓,太子死後,左某一直遵從太子的教誨,可是……」他凝視我道:「我從來都不知道太子在這世上仍然留有骨血……」
左逐流道:「士為知已者死,這世上我最敬重的唯有太子一人耳,殿下的能力我並非視而不見,可是越是如此,左某便越興起對付殿下之心,若不是歆德皇,太子便不會死去,大康便不會有今日之困境,左某曾經在太子墓前發誓,有生之年必顛覆龍氏江山,為太子報仇雪恨!」
我作出激動無比的神情,緊緊握住左逐流的手臂:「左相國……辛苦你了……」心中卻仍然忐忑不安,左逐流當初或許是為了真心為了我父親的知遇之恩,可是隨著他地位的提升,和時間的逝去,他的心態難免不會發生變化,他發動這場宮變,很難說沒有任何的個人私利在內?
左逐流感歎道:「世事滄桑,造化弄人,一切為何非要弄到不可收場的地步,才真相大白?」
我心中一征,他這句自豪感究竟是什麼意思?難道他決意將這場宮變進行到底,誓要奪去我龍氏江山?如果真的這樣,我就算犧牲翼王和趙嘯揚的性命也要將他控制在手中,否則我再無翻盤的機會。
左逐流凝視我道:「虎父無犬子,殿下已然有太子昔日之風,太子泉下有知,能夠看到你今日的樣子,想必也會萬分欣慰。」
我一時不知道左逐流的真正意圖,只好保持沉默。
左逐流輕輕拍了我的肩膀,拉著我坐下,此刻窗外電閃雷鳴,一場暴雨終於落了下來。
左逐流道:「這場宮變,左某是不得已而為之,殿下的勢力不斷壯大,以左某今時今日的力量,已經很難和殿下相抗衡。」他說的是實情,我點了點頭。
左逐流又道:「韻德皇看似昏庸,可是他對身邊的任何人從來都沒有相信過,他雖然立你為太子,可是無時無刻不在提防著你,他雖然表面視我為寵臣,可是利用一切可能的手段調查我。」
我低聲道:「左相國和我父王之間究竟是如何認識的?」
左逐流淡然笑道:「左某年輕之時在青州曾經犯下死罪,被地方官判了死罪,或許是上天可憐我,讓我遇到太子。太子和我交談之後,憐惜我有些才幹,力排眾議,免去我的死罪。我後來隱姓埋名,更改身份之後躋身仕途。沒想到會被歆德皇重用,一路陞遷。後來在康都遇到太子之時,我向他提到這段往事,太子雖然只是淡然一笑,可是我卻永銘於心,太子說過,他救我的事情不許向任何人提起,日後我們便是朋友。」
左逐流雙目濕潤道:「我謹記太子的吩咐,從未在人前透露我和他之間的關係。我們之間也只是偶爾相聚,然太子的胸懷和抱負足以將左某折倒,至今他的音容笑貌仍然清晰的留在我的腦海之中。」
左逐流看了看昏倒在地上的韻德皇,冷笑道:「我本來以為我和太子之間的交往,今生今世會不會有第三個人知道,沒想到還是被他打聽到了。」
我心中暗道:「這韻德皇的情報功夫果然非同一般,我的身世何嘗不是被他查出了呢。」
左逐流道:「韻德皇生平最忌憚的人便是太子殿下,他知悉了我和太子之間的關係之後。便開始著手對付我,左某在大康為官也非一日,他想對付我的事情,被我的親信透露了出來,從那時開始促使我下定決定奪宮。」
我低聲道:「左相國是不是想擁立勤王即位?」
左逐流毫不掩飾的點了點:「勤王是列位皇子之中年紀最大的一個,同時也是最沒有主見的一個,無疑是最佳的傀儡人選。」
我深表贊同的點了點頭。
左逐流道:「左某唯一沒有想到的就是,殿下剛剛回到大康,便傳來了你被殺的消息。」
我笑道:「左相國的消息果然靈通的很。」
左逐流道:「想要在朝中生存,沒有幾個眼線又怎麼可能?」
想起左逐流手中的天機閣,看來左逐流安插在各地方眼線還有很多,無論誰也不想擁有一個這樣的對手。
左逐流道:「左某不相信殿下會這麼容易被他害死!」
我不禁笑了起來。
左逐流道:「和太子成為朋友,和殿下卻成了敵人,無意弄人,天意弄人啊!」
我笑道:「左相國的龍驤軍已經將我團團圍困,胤空今日很難逃出你的掌心。」
左逐流苦笑道:「殿下休要顧慮,左某發動此次宮變乃是勉力而為之,就算左某有幸宮變成功,執掌大康的權力也不會長久。你在燕國和康國北部的大軍焉能放過我們,一旦揮師東進,左某又豈有能力阻擋,整個大康即將陷入四分五裂之中,左某從未想將大康萬民置入水火之中。」
我輕聲道:「左相國當初雖然想針對我,可是從未做過危害大康之事。」
左逐流道:「左某慚愧,今日的狀況乃是我一手造成。」
此時風雨中隱隱傳來喊殺之聲,我和左逐流對望一眼,同時走了出去,門外侍衛上來通報道:「殿下,我們的援軍到了!」
我心中大喜,定然是焦信和韓汝成率領手下趕到皇城了。
左逐流神情凝重道:「此事終需有人交待!」
我內心一震,凝望左逐流道:「左相國放心,現在我處在你們的包圍之中,我的手下不敢貿然發動攻擊。」
左逐流低聲道:「臣有一件事想單獨對殿下說。」
我點了點頭,攜起左逐流的手臂,和他並肩走了觀星樓的七層。
俯視皇宮,卻見風雨之中,整煉丹房被龍驤軍圍困的密不透風,遠遠望去就像周圍籠罩了一層陰雲。
遠處雖然傳來陣陣喊殺聲,可是聽起來距離這裡仍然有一段距離,加上落雨紛紛的緣故,看不清到底來的是誰。
左逐流突然屈膝跪在我的面前,我驚慌道:「左相國何須為我行如此大禮?」
左逐流恭恭敬敬向我叩了三個響頭道:「左某這三拜拜的是大康的未來帝王,睥睨天下的一代霸王!」
我內心之中一陣激盪。
一道耀眼奪目的閃電將陰鬱的天空分成兩半,同時也照亮了我們面孔的輪廓,狂風夾雜著冰冷的雨絲,不斷吹打在我們的身上。
左逐流道:「殿下將自己的身世告訴左某,足見對老臣的信任。左某的這條性命,是太子殿下所賜,今生已經無緣報答他的大恩。」他雙目之中淚水閃爍,顯然是激動之極。
我低聲道:「左相國請起來說話。」
左逐流執意跪在地上道:「宮變之事已經傳遍康都,必須有人要為此來承擔責任,這場風波因左某而起,自然要由左某來承擔,殿下明白嗎?」
我的雙目濕潤了,左逐流主動請纓為這件事承擔責任,讓宮變之事畫上圓滿的句號,我不能拒絕,也不想拒絕,顫聲道:「左丞相何須如此……」
左逐流道:「左某從知道殿下身世的那一刻,已經下定了決心。有些事情,應該讓它永遠的埋葬在地下,左某非忠義之人。難保他日不會生出異心,若是那樣我便對不起殿下,對不起殿下我便無顏去見太子……」兩行混濁的淚水順著他的腮邊緩緩滑落。
我重重點了點頭,用力咬住下唇。
左逐流道:「臣只有一個請求,我的子女並不知道左某的事情,還望殿下能夠將他們放過……」
「左相國放心,胤空絕不會違背你的囑托!」我信誓旦旦道。
左逐流低聲道:「我死後,他們必然會恨你,說不定會想盡辦法來對付你。」
我真誠道:「左相國放心,我既然答應了你,無論他們做出什麼事情,我都會原諒他們。」
左逐流道:「左某無所求,只求殿下留住他們的性命,將他們驅逐出大康,吾願足矣!至於今日之事,左某會給天下人一個合理的交待!」
我挽扶著左逐流起來,左逐流真摯道:「殿下,臣見不到你登基之日了!」
我心中一酸,淚水毫無掩飾的流了下來。
左逐流發出一聲會心的大笑,轉身向樓下走去。
翼王和趙嘯揚返回的時候,和左逐流擦肩而過,翼王怒視左逐流,對他的仇恨從來不加掩飾。
左逐流淡然一笑,緩步消失在風雨之中。
我靜靜站在雨中,目送左逐流的身影消失在風雨之中,左逐流說的沒錯,宮變之事必須要有人出來承擔責任,我的身份決不可暴露,他的死已經成為必然。
翼王低聲道:「胤空,他和你談些什麼?」
我輕聲道:「左逐流已經答應擁我為帝,馬上就會將圍困我們的龍驤軍撤去。」
翼王和趙嘯揚同時吃了一驚,他們豈會相信左逐流能突然改變立場,而且是在佔盡優勢的情況下放棄。
翼王道:「是不是因為我們的援軍已經到了,所以他知難而退?」
我搖了搖頭,凝望著陰霾的天空,意味深長道:「左逐流終於看清了大局所在,即使是他能夠奪宮成功,也無法奪得整個大康的天下……」
兩萬名龍驤軍開始陸續撤離皇宮,我嚴令手下士兵不可做出任何攻擊的舉動。
一個時辰之後,左東翔統領的龍驤軍已經全部撤離了皇宮。
焦信和韓汝成率領六千名武士和水軍的聯合軍隊掌握了皇宮的控制權,我和韻德皇安然無恙的消息迅速傳遍了整個皇宮。
那八千名控制後宮的御林軍,收到消息後,馬上過來保護我們,御林軍副統領周得志看到情況不妙,率領幾名親信手下,悄然逃跑了。
三方軍力匯合在一處,總兵力已經達到了一萬六千人,我讓焦信率領兩千名親信武士連同一千名御林軍保護皇城,由韓汝成統領剩下的八千人巡視康都城,順便加強各個城門的防守。由翼王和趙嘯揚率領剩下的五千人,前往康都各處,密切監視朝中百官和皇親貴族的舉動。
一切初步穩定下來的時候,已經是黃昏時分,雨漸漸停了下來,空氣之中充滿了濕潤的泥土氣息,我深深吸了一口清心的空氣,胸口的沉悶之感,卻絲毫未見減輕。
焦信悄然來到我的身後,低聲道:「太子殿下,龍驤軍出城之後很快解散,我們要不要趁此機會追擊,將他們一網打盡?」
我搖了搖頭道:「我答應左逐流,我會給他一個機會。」
焦信道:「我們的援軍這兩日就會到達,太子是不是想等他們抵達以後再肅清餘黨?」
我低聲道:「左逐流的事情先放一放,我們首要的任務,是控制皇宮,穩定康都。對了,傳國玉璽找到了沒有?」
焦信搖了搖頭道:「我們搜遍了皇宮的每一個可能收藏玉璽的地方,可是仍然一無所得,據御林軍中有人反映,那玉璽好像被周得志搜到,會不會是他趁亂給帶走了?」
我皺了皺眉頭,玉璽雖然重要,可是也無非是一個形式而已,或是真的失去了,便工匠重新做一個,不過說服力就要打上一個折扣了。
殿外忽然傳來一聲長笑,我抬頭望去,卻是陳子蘇和車昊兩個趕到了,陳子蘇滿面春風道:「恭喜太子!」他原來向來稱呼我公子,此刻也突然改變了。
我微笑道:「陳先生還是叫我公子親切一些。」
陳子蘇笑道:「既然公子吩咐,子蘇便恭敬不如從命,不過等到公子登基之後,子蘇便一定要改口的了。」
我微微一笑,此時方才發現,我雖然成功控制了大局,可是心中並沒有太多的喜悅。
車昊來到我面前道:「公子,我和陳先生入宮之時,遇到幾名御林軍押著副統領周得志過來。」
我大喜道:「快讓他們進來!」
車昊點了點頭,向殿外招呼了一聲,幾名御林軍押著鼻青臉腫的周得志走了進來,原來這周得志帶領親信逃出宮後,這幾名親信想來想去,只要在大康境內便無法逃脫我們的追擊,就算逃出去,這一生恐怕也要過著擔驚受怕的日子,幾個商量之下,趁周得志不備將他拿下,捆綁入宮,以求立功贖罪。
周得志嚇得面如死灰,不住叩頭道:「小人罪該萬死,太子殿下胸襟寬廣,千萬不要跟我一般見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