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衣從風,長袖交舞,軼態橫出,瑰姿譎起。
那一場絕世之舞,如夢似幻,便是觀舞之人,也無不陷於夢幻之中。
容若醒來的時候,眼前空空寂寂,天地間,唯有明燭高燒的畢祿之聲。他知道,她來了,又去了。
那一場夢魂之舞,魂夢相馳,他已失了神、失了心,只是在這醒來的一刻,臉上那點點涼意,讓他伸手摸了指尖微濕。
那是夢魂中潑出的殘酒,還是曾經流落的淚痕。那一場夢幻空花中,落淚的,是他,還是她。
舌間微微的甜意,讓他知道,自己服下了什麼東西。奇跡一般,心中無嗔無懼也無憂,無論如何,他相信,服下的,必不是有害之物。
「容若,我怎麼睡著了?」彷彿大夢初醒的楚韻如,聲音裡都帶著傭懶之意。
容若回首,對楚韻如微微一笑。就算在恍惚怔愕之時,他也清楚地知道,不管是為了自己,還是為了楚韻如,那一場幻夢畢竟只能當做一場幻夢,沒有對任何人講述的必要。
恍惚間,有一場絕世之舞,恍惚間,舞得奪人心魂,恍惚間,有一個溫暖的擁抱,恍惚間,有一個溫柔的長吻,恍惚間,有什麼微甜的東西,渡入唇齒之間,恍惚間,有一個柔美得讓人一生難忘的聲音在耳邊說:「我將別去,君且珍重。」
那人容顏不復憶,那人身影不復憶,夢中人,霧中身,值此夢醒,才驚覺,世間真有佳人,一舞入夢魂。
她借詠絮而現身,借一舞而奪人魂,那才智武功,皆讓人敬之懼之畏之的女子,行事之奇之詭,令人防不勝防。
他不知道,她為何而來,卻只知道,就連一次道別、一場相擁,她必要他陷入渾渾噩噩的夢魂之中,方肯為之。
既然如此,又何必道別,何必相擁,何必渡唇,何必……
他伸手,撫在頰間,那淚痕轉瞬即干,為何指尖,猶有濕意?那人到底是敵還是……在那夢魂之間,落淚的,又到底是她還是他。
會否只有在夢魂之間,她才肯與他相擁,他才有可能為她落淚。
夢醒之際,咫尺即天涯,她已飄然而去,他亦無心尋覓,他與她,依然是敵人,依舊彼此防備,彼此暗鬥,彼此用盡心機。一切,僅此而已。
「容若……」楚韻如的聲音,帶點淡淡的迷惑。
容若微笑:「你累了,剛才觀舞時沉沉睡去,詠絮獻舞已畢,就已離開了。」
楚韻如點點頭,她也隱約記得,詠絮的絕世之舞中,她漸漸睏倦疲乏,直到沉入睡夢,看來這些日子真的心力交瘁,太長久地不能入睡,反倒讓她在觀舞之時,倦極而眠,想必是失態了。
容若心間若有所失地一歎,楚韻如與他並肩觀舞,都被迷離催入夢境,寧昭派在四周的暗探,想必也都在那一舞之間,魂兮迷離,暈暈沉沉,事後也只道詠絮一舞而去,又何曾知道這一舞之後的玄機。
唯一半是暈沉、半是清醒的就只有他自己,那一場半夢半醒之中的迷離幻夢也許窮盡他一生,都無法完全追憶吧!
好一場天魔之舞,就算同時讓人看到,也可以讓不同的對象,受到不同的影響。
他與她,相識相遇,相知相敵,到最後,留下來的,不過是一場迷離之舞,一段,讓他無法完全憶起的回憶。
看到那與自己一般容顏、一般神姿的女子款款而入,一直坐立不安,滿屋打轉的詠絮急忙迎上去:「蘇姑娘,你回來了。」
蘇俠舞眉峰微挑,似笑非笑:「怕我一去不回,還是怕我蠢得拖了那人闖宮逃命?」
詠絮微微垂了眸:「蘇姑娘是有大智慧的人,怎會做這樣的事?屬下更是想都不會想這樣的念頭。」
蘇俠舞含笑的眼,靜靜地望著她:「那就是想要在第一時間,知道我與他都說了什麼?可曾洩露什麼機密?可曾因對魏王不滿,而與楚王有什麼密約?」
詠絮猛打一個寒戰,只覺全身發軟,身不由己跪倒下去:「屬下不敢。」
蘇俠舞逕自從她身邊走過,大大方方在正堂坐下,美麗的眼睛含憂帶笑望著她,淡淡然道:「我把解藥給他服下去了。」
詠絮一驚,猛然抬頭:「姑娘……」
蘇俠舞一手支著頷,帶著三分傭懶、三分閒淡、三分隨意,還有一分的譏誚:「怎麼?想說我通敵,還是徇私,又或是心有二志?」
詠絮復又低頭,聲音更是低弱:「姑娘的謀劃,豈是我這樣的小人物所能窺查的。只是我們擄劫楚王,與楚國已結大仇,有一份毒在楚王身上,總還是個牽制,將來也可談談條件……」
「談條件?怕是最後與楚國談條件的是秦王了。你真當秦國的太醫全是草包嗎?就算我們的毒厲害,那麼多一等一的大夫,齊心協力,日夜研究,就真找不出解藥來?與其他日秦王握著解藥同楚人講條件,坐收漁翁之利,莫若我們先大大方方將解藥給了,倒還是一份人情,楚王將來總要念想的。」
蘇俠舞淡淡說來,神色愈發漫不經心,恍若天大的事也直如尋常一般。
詠絮臉上凜然驚震之色也漸漸和緩,面帶欽佩,恭恭敬敬地道:「姑娘目光遠大,謀劃深廣,非我所能窺萬一,詠絮心服口服。」
她是真的心服口服,這樣的人物,就連不經請示,便是把解藥交給頭號大敵這樣的事做來也是輕描淡寫,讓人找不出一絲可指責之處。
蘇俠舞盈盈起立,身姿如舞地自她身旁徐徐行過,輕柔的聲音漸行漸遠:「我即刻起程歸國,此地紛爭再不染指,你也只需做個看客,瞧瞧這秦王與蕭逸如何鬥法便是。若是在不影響你利益,不暴露你身份的情形下,能助上楚王,倒也無妨順手幫個小忙,讓他多欠你一份人情,若是不能,也無需勉強。我們在楚國的勢力,經此一番變亂,幾乎已被蕭逸拔了個乾淨,在秦國多年的謀劃暗樁,再也經不起任何損失。」
詠絮不敢起身,不敢回頭,只是深深伏下腰,莊然道:「是。」
夜色中傳來的兵刀交擊之聲讓衛孤辰很不耐地挑了挑眉頭,這幫人的武功真該好好磨練磨練了。他閒閒地為自己倒了一杯茶,慢慢地飲了一口。
只是這麼短的時間,勁風呼嘯之聲已從別院大門正前方直接到了小園之外。好快的速度,他不需要抬頭去看,就可以想像出那道身影如何似追雷疾電一般疾掠而來,無數的刀槍劍刀都因為跟不上那神奇的速度而被甩在後方。
僅有的幾聲兵刀交擊,也可以從聲音的脆與鈍、響與弱,以及震動之間細微的差別判斷出來者劍含巧力,稍沾即走,一路攻來,就算偶爾有人能攔他一招半式,他也是借力使力,就力奪力,不曾硬拚半招,就把攔路者跌跌撞撞送了出去。
好功夫啊!他似笑非笑地微微揚了揚唇角。
聽得外頭傳來趙承風一迭連聲地喚:「主上,屬下沒用,快攔不住了。」
他慢慢站起來,揚聲道:「董姑娘別來無恙。」一邊說,一邊信手推開房門,徐步而出。
董嫣然獨立月下,身旁是無數閃亮的寒刀,憔悴花容已有微汗,她深深吸氣,徐徐調息,然後執劍抱拳:「拜見先生。」
衛孤辰神色漠然:「蕭性德住在哪邊,不用我提醒你吧!」
董嫣然玉容一片寧靜:「我來找的不是他,而是先生。」
衛孤辰微微挑眉,一抹訝色轉瞬即逝:「我看不出我們之間有什麼可談的,除非……」
他語氣一頓,眼中忽有凌厲的劍氣升騰:「你覺得我們的決鬥應該提前到現在。」
「雖然時機未到,不過你若有意,我也不至於推辭。」心念一動間,他忽然覺得手腳一起發癢,最近一段日子以來,所有壓抑的鬱悶憤恨,仿似找到了一個出口,一起咆哮著、呼號著渴望宣洩。
嗜血的慾望忽然湧上心間,他冷冷一笑,暗自決定,無論這個女人回答什麼,他都要把這場決鬥提前了。從來,他都與大慈大悲的菩薩性子無緣。董嫣然,無論你為何而來,都只能自認倒霉。
他那毫不掩飾的殺意讓董嫣然呼吸幾乎為之一窒,然而她毫不猶豫,大聲道:「請你去見見納蘭玉。」
剎時之間,天地寂然,殺氣嚴霜,遍佈蒼穹。如果剛才衛孤辰還是偶然找到個出氣的對象,有點淡淡的殺意,而現在,幾乎整個院子裡的人,都覺手足冰冷,心頭發麻,情不自禁打起寒戰,人人拚命提氣抵禦,卻還是完全無法抗拒那彷彿無對無匹,如九幽惡魔帶著無盡怨毒的無聲咆哮。
每個人都只冒出一個念頭:「這個女人活得不耐煩了。」
董嫣然說話之前,已經把全部內力提起,護守心脈,然而轉瞬之間,那恐怖至極的殺氣就以她為目標呼嘯而來,迫得她胸腑之間一片煩躁鬱悶,只欲嘔血。
她猛一咬牙,唇間的痛楚,喚來一絲清明:「他快死了,他昏迷的時候,一直在叫你。」
衛孤辰冷冷盯著她,從不曾有過這樣的憤怒、這樣不可遏止的殺機,這個不知死活的女人。
他懶得廢話,懶得再聽董嫣然任何分辯,他只是直接伸手,拔劍。
董嫣然面白如紙,幾乎是嘶聲大喊:「我沒有騙你,他快死了,他真的要死了,你不見他,你會後悔的。」
衛孤辰朗聲大笑,數日前相見,納蘭玉也不過稍稍虛弱罷了,如今倒是要死了。這人死起來,可真是容易啊!就像當日,放出風來,說杖傷待斃一般,總以為一個「死」字,便可將他戲於股掌之上。好,這個女人好大的膽子,真當他是可欺之輩。好一個納蘭玉,事到如今,還敢戲侮於我……
整個胸膛幾乎炸裂開來,千百種聲音在呼嘯著一個「殺」字。
納蘭玉,你死也罷,活也好,與我再無半點關係。董嫣然,你既敢為此而來,真是欺我寶劍不利嗎?
劍出鞘,明亮的寒鋒,讓滿天星月剎時失色。
寶劍刺出的那一刻,天地靜止,時光停滯,人世間的所有光芒、所有神采,都已被這一劍佔盡。
那是劍中的神劍,人中的劍神,一劍所至,無對無匹,無可抵禦。
董嫣然臉上了無血色,衛孤辰眼中殺氣畢現時,她已知此人根本不會再聽她的解說。他曾受欺,自是不肯再輕信,何況就算真信了納蘭玉將死,餘怒未消,也未必肯去看他,說不定真的惱羞成怒,殺了自己。
眼見衛孤辰拔劍出鞘,她已知不好。衛孤辰的武功之高,簡直已匪夷所思,她根本無法力敵,就算以她的武功,勉強能接上幾劍,也注定落敗,更何況,她也完全沒辦法在衛孤辰強大內力的侵襲下,保住腹中胎兒。
心念一轉之間,她猛然咬牙,臉上閃過一絲決然,卻又異樣蒼白。她不甘束手就死地執劍護在胸前,卻又大叫了一聲:「我懷孕了。」
原本無對無匹,天地間無一物可以阻礙半分的一劍,生生頓在了董嫣然胸口之處,靜止的時間,停頓的世界,就此開始重新運轉,徐徐流動。
而衛孤辰再也掩飾不了臉上至極的驚訝,震驚地望著董嫣然。
董嫣然慢慢抬頭,月光下,她的臉,白得不見一絲血色。
她慢慢地開口,重複了一遍:「我懷孕了。」眼淚徐徐滑落下來,似一聲絕望的歎息。
衛孤辰的劍頓在半空,不見一絲撼動,然而盡他所能,依舊無法再刺下一分一毫。他知道,這女子沒有撒謊,這樣的武功、這樣的容華、這樣的才智、這樣的見識,她絕不會用自己的一生清名,來撒這樣的謊。他在心中冶冷嘲笑自己的迂腐和愚蠢,然而,劍依舊刺不下去。無論如何,他不能用他的絕世武功,來逼迫一個孕婦。
他只靜靜凝視她,心中本來的憤恨漸漸淡去,一時竟不知道是驚訝還是歎息:「是他?」
董嫣然有些淒涼地一笑,伸手想拭淚,卻覺雙手酸軟,抬不起來,她努力想要克制住心中莫名湧起的悲楚,可眼淚再也不受控制地無由流下來。
然而,她依然執著地不肯放棄固有的目標:「你要麼把我殺死在這裡,要麼就去看看他。」
「你竟敢威脅我?」
面對一個悲涼地在眾人面前自承懷孕的未嫁女子,這句本應滿是憤恨的話說出來,未免顯得就有些軟弱無力,沒什麼火氣了。
董嫣然死死咬唇,恍然不覺一縷鮮血合淚而下,過了一會兒,才又重複了一遍:「你要麼把我殺死在這裡,要麼就去看看他。」
衛孤辰氣得直欲吐血,這年頭,果然人善被人欺。
「好不知羞恥的女人。」
「沒出嫁就懷孕,好生光彩啊!」
「不知孩子的爹是張三李四,還是王二啊!」
四周傳來一陣轟然大笑和放肆調侃的聲音。
董嫣然的髮式打扮一望而知是未出嫁的女兒,如今當著這麼多人的面,自承懷孕,自然會引發眾人的輕視和嘲笑。
董嫣然柔弱的身姿如風中弱柳,幾乎站立不住,原本單人執劍,萬馬軍中可縱橫的雙手,亦在劇烈地顫抖,臉色白得猶如死人一般,只有她的眼睛,依然執著,依然頑強,依然死死地盯著衛孤辰。
衛孤辰卻覺心中一陣煩躁,厲喝一聲:「住嘴。」
天地寂然,小院轉瞬間靜得落針可聞。
衛孤辰雙眉緊皺,目光冷冷掃向四周:「這麼多男子漢大丈夫,攔不住一個柔弱的女子,卻只能以言語嘲諷,好威風,好本事啊!」
眾人個個臉上發紅,人人低頭不語。
衛孤辰重重哼了一聲:「全都退下去。今夜之事,誰也不許對旁人洩露一個字。」
沒有人敢有異議,轉瞬之間,小園就安靜得只剩衛孤辰和董嫣然相對而立。
衛孤辰轉過頭去,不再看董嫣然蒼白的神容:「你回去吧,無論他是死是活,我也不會再去見他的。不過,你可以放心,今晚之事,我不會讓人傳出一個字,斷不致毀你清名。」
他轉身欲行,身後卻掠起一道凜烈劍氣,劍氣止於頸間,森冷之氣襲體生寒,那原本柔美的聲音一片決然:「我說過,要麼你殺了我,要麼就去看看他。」
衛孤辰皺眉,卻不回頭:「為什麼,他又不是容若,他對你來說只不過是個已經沒有利用價值的異國人,你竟為他忍受這樣的羞恥?」
「他是我的朋友。」清美的聲音如切冰斬雪,清越無比:「你以為女人只肯為私情犧牲嗎?他在我需要的時候幫過我,我不能在他垂死時棄之不顧。什麼是羞恥?為了朋友而去忍受羞辱,算什麼羞恥,眼看著朋友死不瞑目而不管不顧,才是真正的羞恥。」
衛孤辰依舊不回頭:「值得嗎?一個沒有深交的朋友,值得你付出這麼大的代價嗎?」
「對朋友,什麼事都要看值得與否嗎?你以為與朋友相交,是菜市買菜,兩文錢一定要換到一把大白菜才不吃虧嗎?」董嫣然冷笑:「你也太小看天下女人了。」
她咬牙收劍,眼中是深深的痛與哀:「我是朋友,猶能如此,你們是兄弟啊!」
衛孤辰不答,不動,不言。
他在夜風中靜立良久,然後繼續邁步回房:「已經不是了。」
「他要死了,他真的快死了,求求你,去見見他吧,他一直在叫你的……」董嫣然終於忍不住淚下如雨,她伸手掩住口,卻還是止不住抽泣之聲。
衛孤辰一怔,迅疾轉身,見這絕美女子在月下哭得梨花帶雨我見猶憐,一時目瞪口呆,竟是再也說不出話來了。
女人素來柔弱易哭,但他自見董嫣然以來,便知這女子容華絕代,武功絕世,才華定力,更是一等一的好,心中欣賞,暗把她視做將來有機會成為勁敵的人物,竟是從沒把她當女人看過,如今見這絕世人物,哭得如同人間任何一個弱女子一般,倒是把他給嚇了一跳。
有個女人在眼前哭已經讓人不自在,如果這女人既是絕世大美人,更是個連他也看重的絕世高手,就更加讓人不自在了。
衛孤辰一時頭暈腦脹外加手忙腳亂,愣了半日,才道:「你別哭了。」
董嫣然起初抽泣只是忍不住,但這悲傷一湧起來,更是無可壓抑,再見到衛孤辰竟似怕極了她哭,反倒無所顧忌,真真正正痛哭失聲。
也不知道是為了納蘭玉難過,還是為了自己悲涼,也不知道是想把自容若被捉之後,一直強自按捺的無限憂急、傷痛、悲涼,以及自身一直苦苦壓抑的情傷心傷,全部發洩出來,這一哭,竟是再也止不住了。
她武功再強,也是個女子,她也會委屈,她也會傷心,她也曾想過踏遞三山五嶽,看盡人間美景之時,身旁有攜手相伴之人。傷心的時候,她也想在老父面前撒嬌,在師父面前痛哭,在親友面前尋求。她也曾是冰清玉潔的女兒家,對未來有著無限期望,而如今,她卻不得不在那麼多人面前,親口承認自己懷孕,毀掉自己所有的名節聲譽,她不得不在無數冷言冶語中,獨立支撐,獨自在月下瑟縮。
她不知道經過了這樣的事之後,自己要怎樣才能坦蕩地抬頭在人前活下去,她只能如此憤而痛哭,卻依然不悔。
衛孤辰只覺得頭大如斗,他從來沒想過,自己要面臨哄女人不要哭的困境。在以前,普通的弱女子根本沒機會接近他,而會武功的女子,不是被他嚇得遠遠逃走,就是被震得全身發軟,拜伏於地,他何曾面對過這麼詭異的處境。
這絕美的女子,在眼前痛哭,他若是她的情人,可以擁她入懷,他若是她的朋友,可以柔聲安慰,他若是她的仇人,也可以乘機一劍剌去,偏偏他什麼都不是,只能非常無力地說:「你不要哭了……」
這樣毫無說服力的話,自然不會被理會,哭聲越發響亮了。
衛孤辰只覺兩耳嗡嗡作響,除了哭聲,什麼也聽不到了,他幾乎想要抱頭狂叫,以免自己發瘋,最後,只得長歎一聲,無限挫敗地說:「行了,別哭了,我去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