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虛幻境 第二十三集 第十章 納蘭垂死
    當朝權相領著無數人馬,赫赫揚揚,鼓樂喧天,笑語慇勤地去迎接大楚國的使臣。而相府之中,卻是一片愁雲慘霧,因為納蘭玉的病情,而使每一個人的表情都沉沉寂寂。

    太陽早巳高照半空,納蘭玉卻還在床上,暈暈沉沉,人事不知。

    納蘭玉床前守護的下人,日以繼夜,照顧服侍,也無不有些昏昏然,疲倦欲眠。然後,就在那一道無限輕柔的風拂過時,眾皆昏昏睡去。

    董嫣然在納蘭玉床前,低低呼喚:「納蘭公子……」

    沒有人響應她。

    床上的人青白的臉色,昏迷中漸漸流露痛楚而蹙緊的眉,是什麼樣的痛苦,讓人在失去知覺後,還會這樣痛楚難當。

    董嫣然忽的一陣傷心起來,雖然對納蘭玉隱瞞真情有所不滿,但畢竟相處了這段日子,彼此都是可信可托的朋友。這幾日,她偷偷隱在暗處,親眼看他如何在重重打擊傷害下,一病不起,如何輾轉病榻,病勢漸沉。親眼看,那如同明珠美玉般的少年,就這樣一點點蒼白消瘦,竟在數日之間,就委頓憔粹,不成人形。

    納蘭玉幫了她那麼多忙,她卻什麼也無法為納蘭玉做,只能偷偷躲在一旁,看著這裡人來人往,哭喊震天。她只能在所有人疲倦至極的時侯,才能悄悄現身出來,在這朋友的床前,略做守候。

    「娘,我好冷,好冷……」

    這個大秦京城最囂張的紈褲子弟,此時柔弱無助得如同一個哭喊著呼喚母親的孩子。

    他說著冷,額上卻不斷有汗水流下來。董嫣然忙取了床前手巾,輕輕為他拭汗,聽得他無助地一聲聲喚娘,心裡無限難過。

    他是天子第一寵臣。他是大秦權相獨子,如此光鮮的名位下,有多少破敗不堪、多少淒涼無奈。他在這裡,一聲聲叫著娘親,有誰還記得,他一生不曾見過那個一生下他,就因難產而死的母親。

    如今的相爺夫人,與他客氣相待,不過相敬如賓罷了。

    他是天之驕子。這一病不起,多少人流水般來探望,有哪一個是真心關切他的生死安危,有哪一個不是衝著相府的權勢與榮耀。那麼多人在他床前哭哭嚎嚎。人人做傷心欲絕狀,個個是一副痛楚難當的表情,又都是演給誰人看。

    相爺夫人,自享她的尊榮富貴,各位姨娘,自有她們的閒暇取樂,探病的若干大老爺、大人物自有他們的花天酒地。到最後,一直留在納蘭玉床邊的,竟只得幾個貼牙的小廝、丫環罷了。

    董嫣然輕輕拭去納蘭玉額上的汗水。悄悄伸手抵在納蘭玉胸口,柔和的內力,水一般輕輕撫過那酸痛的身體。

    在無邊黑暗中掙扎了很久很久,方得到一點微弱的力量相助,看到前方,隱約的一線光明,納蘭玉竭盡全力地睜開眼,朦朧中,見眼前彷彿有一張絕美的面容,憂急的容色。

    他恍恍惚惚低聲喚:「安樂。皇上其實也很難過,妳不知道,他很痛,很痛……」

    他的聲音那麼低微,低微得以董嫣然的聽力。也不得不低下頭,附在他的耳邊才能隱約聽見。

    董嫣然心中悲涼。

    到了現在,他還在為他的皇上說話嗎?在那個人把他利用到極致,傷害到極致以後,仍然維護著他的君王。那個皇帝在他病後又做了什麼?兩三個無所作為的太醫,一堆無用的藥物。幾道問候的詔令。就連傳說中,最愛護他的太皇太后和皇太后,這一次,竟然都沒有派出內使來問他的病情。

    皇家的恩義,原來竟微薄如斯。

    她柔聲在納蘭玉耳邊說:「好,我知道了,我不恨他,你放心……」

    納蘭玉的神智昏昏亂亂,只覺那聲音無限溫柔關懷,必是生命中最最關愛他的女子。

    他掙扎著囈語:「娘……叫爹別爭了……不要鬥……孩兒要去見妳了,我再也不能在皇上那盡量幫他了,別和皇上……鬥,他鬥不過……皇上,答應過,要我放心,爹……不要再……」

    他的聲音斷斷續續,如同他此刻昏然迷亂的神智。

    董嫣然聽得傷心難過。

    病榻上的人,聲聲喚著爹,他的爹卻已到城外,滿臉笑容迎接遠來之客,佳餚美酒,要做竟日之歡。

    納蘭明不是不疼愛這唯一的兒子,不過,他更愛權勢。

    潛伏在相府的這些日子,她看過多次納蘭明沉著臉對納蘭玉的訓斥指責,納蘭玉多次爭辨,得來的是冷遇,是譏嘲,是漠視。

    納蘭玉一病沉沉,納蘭明也來看過,也面有憂思,可是,這不妨礙他繼續聯結百官,甚至藉著納蘭玉這一病,讓他的心腹以探病為名,入府密談。

    連太醫都說納蘭玉情況危險,可是他依然正容厲色,聲稱國事為重,親去迎接楚使。是真的公而忘私,還是更加好奇楚國侯臣的態度,以及蕭逸的立場呢?

    此睡此刻,兒子在榻前,命若游絲地擔憂他的父親,那為父的,不知可是笑語如珠,正與遠客杯酒共歡。

    董嫣然黯然垂頭。

    「你就做皇帝的忠臣去吧!」

    「好好好,自來忠孝難兩全,老父的生死、家族的榮辱,在你看來,自然是不值一提的。」

    「為了那個皇帝,你做盡荒唐事,不但自毀前程,還讓我沒有面目見人,你,你……你真是納蘭家的好兒子。」

    多少次悄然隱身,聽到那骨肉之間刺骨刺心的對話,再看人去後,納蘭玉面對她強然的歡笑,她心中何嘗不惻然。

    納蘭明也是一代人傑,不知可能看出,納蘭玉如許犧牲、這般委屈。為的何嘗不是想替納蘭家免禍消災。

    她強忍著傷心,輕輕拍著納蘭玉的肩頭,如母親呵護幼兒:「好,你別擔心,你爹會聽勸的,好好安心養病,你會好起來的。」

    納蘭玉睜著眼,躺在床上,神智卻完全沒有清醒。眼睛直直地望著前方,輕輕地說,「我不會好了,我要死了,大哥。我一直想對你說,人傷心的時侯,是真的不想活了。」

    那樣淡漠的聲音,無悲無喜,聽得董嫣然眼中酸楚,幾至淚下。

    他的病不是傷身,實是傷心,那麼多太醫治不好,那麼多靈藥沒有效。不是因為他病得重,而是因為,他真的太累太傷,真的不想與其說他是連番打擊而病,不如是說,這麼多年來,他輾轉在皇帝、父親、兄長,三方之間,受盡委屈,忍盡苦楚。人前帶笑,人後泣血,早就積鬱至極,而在這連番變故之後,全部勾起。致使身體、神智都吃不消。

    他這般昏昏沉沉,與其說是病勢如山,倒不如說是,他自己不願醒來。

    可即使是神智全失,他依舊會伸出手,無奈地想要在虛空中。

    他的人生抓住什麼:「娘,我好冷啊!」

    「容若……對不起……為了秦國,我沒有幫你到最後。」

    董嫣然低頭,眼淚,落在他的額上。

    女子的心,總是柔軟的,女子的心,總不忍一個明珠美玉般的少年,就這樣毀滅在眼前,女子的心,總禁不起這樣病弱的人,在面前,一聲聲悲傷的呼喚那永遠不會應答他的娘親。

    她盡力讓聲音溫柔如水:「傻孩子,容若永遠不會怪你,每一個楚國人都感激你。」

    這一刻,她是那樣的傷心難過,對納蘭玉僅有的一絲不滿都巳煙消雲散,剩下的,只是為納蘭玉而難過。納蘭玉是真的把容若當做重要的朋友,才會在垂死之際都念念不忘。只是為了秦國,他不得捨棄。

    而這樣的捨棄,才更讓董嫣然悲傷。

    為了秦國,納蘭玉捨棄了他能捨棄的一切,為了秦國,他與父親為敵,他與兄長義絕,他與朋友情斷,為了秦國,他毀了他自己。

    秦國百姓,視他為橫行霸道,放浪無行的紈褲子弟,秦國官員認定他是以色媚上的男寵國賊,秦國的史官把他的名字列入幸臣傳,與歷代皇帝男寵嬖童並列,注定了千秋萬代,在秦國的民間傳說和官方史書中,他都是永遠的奸賊惡徒,幸臣男寵。「

    納蘭玉不知董嫣然的憂傷,也聽不到董嫣然的響應,他只是本能地,憶起生命中每一個重要的人,本能地一聲聲呼喚:「大哥,我要死了,我想要見你。」

    董嫣然黯然無言。

    那個人不會來了。上一次,到處傳納蘭玉傷重待死,他中計來探,而今,縱天下人都知道,納蘭玉病重垂危,他也不會再相信,不會再來探望。

    只不知納蘭玉身死魂滅之時,那個被他至死呼喚的兄長,可會心頭一動,感覺到一縷憂傷。

    納蘭玉終於沉沉閉上茫然的眼,無力地垂下已無法抬起的雙手,低低囈語不絕。

    她守著他,悲傷又無奈,聽著他一聲又一聲,喚著他的君王、他的父親、他的兄長。

    這個少年,在一點點死去,那麼多綺羅富貴、綿繡繁華,都救不得他,留不住他。那些站在權力最高處的人、那些擁有驚世之力的人、那些管經呵護寵愛他的人,全都離他而去。

    他至死都會呼喚他們,而他們,則全部捨棄了他。

    「大楚使臣巳經到了京城,公主令奴才來轉告這個好消息,請容公子和容夫人耐心等待,相信近日必有轉機。」

    容若平靜地點點頭,也看不出什麼歡喜之色來。

    楚韻如淡淡笑道:「我們知道了,你們去吧!」

    兩名傳話太監,施禮告退,退出逸園老遠,方才忍不住,低聲議論起來。

    「這兩個人到底怎麼回事,公主為了他們,連心都操碎了。他們倒是好,一個謝字也沒有。」

    「說是貴人,可是又被皇上關起來;鬧出那麼大的事,說是罪人,逸園這裡的下人卻一個也不許怠慢。聽說上一批人,就是因為服侍不力,全被打死了。」

    「聽說沒死,不過,也打成了半死。管他死沒死。反正這兩人嚇壞了,聽說在逸園裡,連話都不敢再和下人說一句,能避人就避人。逸園僕從如雲,卻總被勒令躲得遠遠的。」

    「這日子過得,可比坐牢還慘。」

    「說他們慘,也有他們灑脫的地方,記得剛才接見我們嗎,那兩人桌子底下的手,一直握在一起不鬆開,真當我們是瞎子呢!」

    「我呸,不知羞恥。就算是夫妻,這也是不像話了,又不是大晚上,躲在私房裡,見人時也這個樣子,太不把咱們當回事,也太看不起公主了吧!」

    「虧得公主為了他……」

    逸園外,僅二人可聞的嘀咕聲,漸漸遠去。

    逸園裡,楚韻如柔聲道:「七叔有經天緯地之才。既然派了人來,必有用意,或者真有巧計,助我們脫困呢!」

    容若微微笑笑,算作認可。只是笑容雖極力歡欣,卻終究有些無力。

    楚韻如心頭一陣傷楚,難過得說不出話。

    自容若被安樂救回來,她在他暈迷後,守護在床前,直到他醒來。他們之間,既沒有訴過苦,也沒有問過苦。

    她沒有問容若,那些黑暗的日子是怎麼過的,這一身大大小小的傷,是因何而來。容若也不問她,那段為他而日日憂急的歲月是如何熬的,那因為內傷不調,氣息不順,而時時過份煞白,或過於潮紅的臉色到底為何而生。

    不問,不是不關心,而是因為,有的傷口太深,有的痛楚太重,以至於害怕去碰觸,只好強作漠然,彷彿什麼都不存在。

    只是,雙方誰也騙不過誰。

    總是隱約顫抖著,不肯放開她手的容若,夜晚必要點了滿室燭火,才能安睡的容若,稍有動靜,就會滿身大汗醒來的容若。以及每一個夜晚,驚醒之後,都可以看到的那雙憂愁焦慮的美麗眸子。

    多少個夜晚,她都不能入睡,必得在裝睡哄他入眠之後,才悄悄睜開眼,癡癡望著他,直到這時,才能夠確認,他回來了,直到這時,才敢這樣不錯眼地凝視他,唯恐再次失去他。

    容若從不曾說,若不是因為楚韻如,他不會在黑暗中瘋狂得那麼快。楚韻如從來不提,為了容若,她多少回瘋狂般試圖與最強大的敵手拚命。

    楚韻如不會說,她是怎樣在萬般無奈後,流著淚求安樂,不要把容若一個人留在黑暗中。容若也不會說,他在得到慰藉之後又是如何竭力推開,請求安樂去勸解隨時會被焦慮折磨至發瘋的楚韻如。

    曾發生的點點滴滴,誰也不曾忘懷,只是誰也不敢提起。安樂一次也沒有來看他們,他們也沒有對人言及安樂。

    前方明明擺開猙獰的陷阱,當事的三人,誰也不想認命,誰也不願屈從,那樣竭力地掙扎、無力地抗爭,心頭卻分明知道,逃不脫,避不去,已定的命運無法改變。

    對容若來說,無論哪一種選擇都是一種虧負,對於楚韻如來說,無論容若作何選擇,她都已經沒了立場去贊同,或阻攔。

    於是,即使是最恩愛的夫妻之間,也只剩下了強顏歡笑之後的沉默。即使他們在最後也不肯放開彼此的手,卻終究連最簡單的談話,也都有了顧忌。

    「是我的錯,也許,從飛雪關一役開始,我的決定,就是最天真、最可笑,是瘋狂的錯誤。」閉上眼,容若終於叫出一次心聲。

    在黑牢之中,他有多少次自嘲自諷自瘋狂,縱然被安樂的關懷救醒,但那曾經萌生的陰冷念頭,卻還是牢牢紮在心間,再也不肯離去。

    楚韻如微微一驚:「容若……」

    容若微微一笑,笑容在清晨有些陰冷慘淡的陽光中,顯得異常詭異:「韻如,妳知道嗎?人人都以為。我是為保護飛雪關而自陷絕地,人人都以為我是為了性德才一心要到秦國來,性德身處困境還時時顧念我,飛雪關從將軍到士兵,都對我感激莫名,可是,只有我自己才知道,我是為了自己的私心,為了我一個瘋狂的、想當然的念頭。才用楚國,用我自己,甚至,用妳來冒險。來賭一個未來,來賭我後半生的……」

    「容若。」楚韻如厲聲打斷他的話,眼神中的嚴厲,令得容若驚震。

    直到容若停止那瘋狂的述說,楚韻如才輕輕道:「我不管你是為了什麼,只要你在做決定之後,不拋開我,走到哪裡,都記得讓我在身旁。便是最好的丈夫了,其它的,我不在乎,我只不過,是個女人罷了。」

    容若不錯眼地望著楚韻如,眼神裡隱隱的瘋狂、深深地悲痛,漸漸沉寂下去。

    他輕輕地說:「韻如,我是不是真的錯了,我以為放開權力,可以揮揮衣袖。不帶走一片雲彩地走開,卻忘了,沒有權力,只能任人魚肉,不但救不了自己。甚至保護不了自己所珍惜的人。我早就應該放棄這可笑的癡狂執著,站起來,竭盡全力去把握些實實在在的東西。

    楚韻如微微皺眉:「容若,這裡是秦宮……」

    這樣的念頭、這樣的話語,實在不宜被秦王的耳目聽去。

    容若朗聲一笑:「怕什麼呢?被聽到了有什麼關係,秦王要的就是這樣的我啊。我若無所求,他也無從下手,我若有所念,就有可能和他合作,他就可以打出楚王的大旗來亂楚了。當然,做為報答,我也可以得到很多實際的利益,各取所需,有什麼不好?」

    楚韻如心中微驚:「容若,你……」

    容若微笑著搖搖頭:「韻如,還記得,在飛雪關中,妳曾對我說過的,一統天下的話嗎?」

    楚韻如微微點頭,回想當初,那一番話,實是不知天高地厚,可笑至極點。

    容若卻綻開一個有些陰冷的笑容:「我一直沒有回答妳,妳覺得,從現在開始,不算太晚吧?」

    楚韻如猛然站起:「容若……」

    容若笑笑:「我倒也不是自大至此,真以為自己是救世主,不過,從現在開始,利用我的身份,一步步去獲取權力,一點點去奪取利益,即能保證我和我所在乎的人不受傷害,或許將來,也真有機會,去救助天下呢?再不要諸國相爭,再不要死傷遍地,再不要有屠國滅城地慘事,這些,不好嗎?」

    他微笑,那樣坦然,那樣平和,卻讓楚韻如覺得有一股寒氣從心頭湧向四肢百骸。當初,這是她的願望,為什麼如今,卻只覺心冷身冷。

    心頭莫名地一酸,她澀澀地開口:「容若……」

    這一次,她依然沒有機會說完她要說的話。

    外間傳來下人一聲傳報:「公子、夫人,詠絮娘子到了。」

    容若與楚韻如,即刻交換了一個眼神,容若眼中的孤寂陰冷盡去,楚韻如也渾若無事地坐下。

    「快請她進來。」

    經歷了黑牢之困、火樓之險的容若,不可能有心情再去欣賞歌舞,就算是九天仙女的歌舞也一樣。只是,詠絮偏偏不一樣。

    容若還記得,當初與蘇俠舞在月影湖底的對話。

    「在各國最強大,或最繁榮,或最適宜為軍事要衝的地方,都會有魏國的人收集情報。而青樓往往是消息交流最多之處,名妓交往的大多是達官貴人,面對美人,男人往往會脫口說出最機密的話。所以,濟州名妓蘇意娘,成了我的分身之一。」

    「分身之一?」

    「是,我不必妄自菲薄,像我這樣的人才,並不多見,如果只為了濟州一地而浪費光陰,大可不必。我有很多身份,或青樓名妓,或一代才女,或名門閨秀,或江湖俠女,俱都交遊廣闊,地位絕對不低。」

    「妳怎麼可以做到分身於四方天地呢?」

    「這並不難,我有一群替身,容顏、氣質,與我都有九分相似,再略加化妝易容,便可以替代。」

    容若可以確定詠絮是蘇俠舞的身外化身之一,基於敵人的敵人是朋友,而如今容若最大的敵人是秦王這一事實,容若需要一個可以讓詠絮經常接近自己,以便必要時和蘇俠舞通訊息的理由,所以,並沒有拒絕安樂的好意。

    為了不致使詠絮的來訪顯得突出,安樂派來的其它的歌舞樂工,他們也沒有拒絕。

    在外人看來,容若夫婦依然是無心欣賞歌舞,只不過是不忍拂逆安樂的一番好意罷了,誰又能猜得出,這其中隱伏的心機來。

    廳門前,一個絕世佳人乘著陽光,徐徐而入,一身清華衣飾,被陽光籠上耀眼的金環。

    她在燦爛陽光中微笑施禮:「拜見容公子、容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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