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令!把扎西多吉留在部隊裡吧!我跟您當一輩子兵!」被司令強按著側躺在床上的退伍老兵哀求著,他的眼睛裡全是委屈的淚水,額頭上的青筋也激動地暴綻著。
「司令,把我們留下吧!」其他幾個老兵也同聲請求道,一雙雙期盼的眼睛緊緊地盯住司令。在這些藏族退伍戰士的心裡,司令就是北京城皇帝的代表。
澤登只感覺自己的喉嚨發緊,眼裡只看到扎西多吉身上的繃帶。在某一瞬間,他甚至想到了要帶領獨立師把主宰著青藏高原的封建制度砸個稀巴爛!可是,理智在告訴他不能這麼做!西藏不僅僅是西藏,還關係到蒙古。兩個地方制度相同、宗教信仰相同、還都處在帝國的邊陲,不能出事啊!
可是,怎麼對面前這些戰士們說呢?過幾天,怎麼對即將退伍的3000戰士們說呢?難道告訴他們,他們來參軍是因為帝國政府跟噶廈地方政府有協議,他們是從寨子裡抽選出來參加國防軍的,退伍後,還得回到寨子裡去當農奴?可是,這就是事實啊!事實是:面前這幾個老戰士也得送回去,否則他們的頭人、土司老爺找上軍政長官公署或者直接鬧到噶廈,那事情就麻煩了!
西藏,不僅僅有國防軍,還有隸屬於噶廈的藏軍和土司的土軍、寺院的僧兵!西藏,不僅僅只有帝國中央政府的派駐機構——軍政長官公署,實際上行使管理權的,還是噶廈和土司們。西藏。仍然保持著封建農奴制度,保持著政教合一地統治方式!
「兄弟,扎西多吉兄弟,安心養傷吧,部隊隨時歡迎你們回來做客,我,這就去噶廈為你們伸冤!」
澤登說完,轉身就走了。他不敢在那裡停留,他的話已經拒絕了扎西多吉和其他戰士們的請求。他也知道去噶廈的效果是微乎其微的,他根本就沒有權力去指責打人的土司!他不忍心啊,不忍心看到忠勇的戰士們退伍以後遭遇這樣的下場,也不忍心看到被自己拒絕後的扎西多吉們絕望地表情。這些。都在折磨著他,折磨著大中華帝國西藏軍政長官!
「格桑!你要控制好部隊,不能出一點事情。扎西多吉他們,養一養還是送回去吧,多給一些罐頭帶回去,也給一些錢。但願,他們能用上這些錢……」澤登在前面走得飛快,他不想讓任何人看到他眼眶中噴湧而出的淚水。
瀾滄江就在腳下。跨過這條河谷就是旺達總管的地界,贊拉旺吉鬆了一口氣。最危險的地方已經被自己拋在腦後了。
山路在向下傾斜,前面地兩名衛士拐過山坳後看不見了。老土司輕輕夾了一下馬肚子。稍微加快了一點速度。保持著和前邊的可視聯繫很重要。
狹窄的山路只能容單騎通行,因此胡總管和卓瑪,還有幾個衛士只能依次跟在後面走,等他們發現老土司加快速度時,「啪啪」的槍聲在河谷裡突然響引起來。
卓瑪愣了一下,馬上跳下馬來。她看到阿爸在馬背上搖晃了幾下,接著,接著就墜下馬來,幾個翻滾後掉下左邊的山崖……
「阿爸……」卓瑪失聲大叫起來。頭腦中除了阿爸飛墜下去的身影外什麼也沒有!
槍聲還在繼續,後面一個衛士一下撲倒了傻愣愣站著的小姐。
悶哼聲傳來,忠誠的衛士身上綻開了幾個血洞,鮮血油油地從那裡流了出來。
卓瑪再次呆住了。直到大管家一聲喊:「打啊!打啊!他們在山腰上!」這個時候,卓瑪才醒過神來,仇恨瞬間淹沒了她所有的思維,「嘩啦」一聲03式步槍上了膛,隨即。復仇地子彈從槍口飛射出去。
一陣交火。前面山腰處的襲擊者被打死了幾個,可是這些傢伙根本就沒有撤退地意思,死死地卡住了河谷要道口。
「小姐,大管家,後面。後面也有人!」負責斷後地衛士報告著。衛士的話音剛落,後面的山道上就響起了槍聲,子彈「颼颼」地飛過了刻盧人的頭頂。
這些衛士都是國防軍的退伍戰士。他們迅速地組織起了火力封鎖著身後的山道,可是。單薄的力量和絕對劣勢的地形並不足以讓他們擊潰前面山腰上的伏兵和後面更多的敵人。情況萬分地危急。
卓瑪拭去眼角的淚水。現在她清楚了,有人要把贊拉旺吉一家全部殺死在這裡!
「小姐,大管家,你們從這裡溜下去。順著河谷向北,快啊!」後面的衛士大聲地催促著。很明顯。現在只有從山崖上溜下去才有活路!衛士的意思很清楚了,小姐和管家趕快逃生脫離戰場,去拉薩,只要去到拉薩就安全了,就可以找到澤登司令為老爺和衛士們報仇!
「走啊,小姐。卓瑪。走!」前後都有衛士在喊叫著,他們心裡著急啊,眼看就要頂不住了。
胡管家拉了一下卓瑪,兩人順著一條泥石流沖刷出來的陡坡溜了下去……
三架掠奪者A型轟炸機降落在堆龍德慶機場。
澤登從噶廈回來了。沒有得到任何明確的答覆。洛桑堅贊只是無可奈何地表示了遺憾,轉頭就要求國防軍立即把逃跑的農奴交還給土司。
1909年6月15日,駐紮在堆龍德慶的國防軍西立師山地一旅全體官兵並沒有對林洪華等飛行員的到來表示出激動,卻萬分激動地聚攏在一起談論著……
澤登和格桑、張進賢等將領立即召開了中、高級軍官會議,隨後,一場兵變被有效地彈壓了下去。
1909年6月21日。稍微輕鬆了一點的澤登把自己關在辦公室裡,他要給帝國中央政府和總司令寫報告。在中將的腦海裡,始終有一個聲音在呼喊著:西藏。不能再這樣下去了!這個聲音似乎是阿爸贊拉旺吉地,也好像是扎西多吉的,彷彿也是某一個氣憤難平的藏族戰士的,也許是澤登自己的。不管怎麼樣。軍政長官有責任讓皇帝陛下聽到這個聲音。
「……交通建設在進行,但是建設的速度比不上西藏險惡的形勢發展速度。卑職以為。西藏堅持目前的政治制度、社會制度,將永遠成為不穩定的西藏。只有帝國政府地權威才能使西藏獲得長久的穩定。很明顯的是,西藏人大多數是奴隸。是少數封建主的奴隸,他們胸膛中地革命怒火很快就要爆發出來,也許,臨界點正在不知不覺地接近。第一山地旅的官兵是識大體的,他們能夠理解帝國政府的苦衷,他們知道帝國政府是為西藏人民著想,但是,宗教加在他們頭腦中的禁錮已經瓦解,也跟隨著退伍戰士的回家在西藏各地減弱……帝國政府應該考慮削弱封建主的特權。解放農奴,這。無疑能夠得到絕大多數藏族人民的衷心擁護!目前……」
「通」的一聲。中將地辦公室門被撞開了,打斷了澤登撰寫報告的思路,他抬起頭來正要對那個撞進自己辦公室地人以及後面地警衛戰士發怒,卻一下子認出了衣衫襤褸的那個身影是誰。
「卓瑪!?你?」澤登一下就從椅子上站引起來向妹妹走了過去,他沒等妹妹的回答,已經從妹妹悲苦的神情、破爛的衣服和疲勞不堪的容色中看出不妙來。
「澤登……」卓瑪昏倒在了大哥的懷裡,一路的逃生奔波已經消耗了她幾乎所有的體力,要不是腦海中一直有一個信念,找到哥哥為阿爸復仇的信念,她早已經倒在路途中了。此時。在哥哥面前,她再也堅持不住了。
格桑和張進賢來了,他們聽說司令地小妹到了司令部,哪裡有不來看看的呢?格桑還準備著當新姑爺吶!
他們看到的是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卓瑪和一臉憂色的澤登。
「司令,老爹呢?怎麼只有小妹子?」張進賢一下看出了問題,連忙追問著。
還沒等澤登回答,軍醫來了。眾人也就暫時放下話頭配合著軍醫的診治。
「司令,她很虛弱,估計三兩天沒有吃什麼東西了,要不要用新的輸液法……」上尉軍醫仔細地檢查了一遍後詢問著司令。
「用!」澤登坐到了床邊理著妹妹凌亂而顯得有些骯髒的頭髮說道。他心裡現在想的只是讓妹妹盡快地醒來,好好地醒來。一向愛美的女孩子落到這個境地,誰知道阿爸和她遭遇到了什麼啊!?不詳的預感在纏繞澤登多日後,在妹妹這裡展現出了端倪。
「哥啊!為阿爸報仇,給大管家和族人報仇啊!」這是卓瑪清醒後的第一句話,震得三個穿著將官服的男人心裡一陣發涼。淒厲的聲音裡帶著惶恐、仇恨和希望,把漢子們的心撩撥得狂跳著,血液在血管裡加速湧動著。
「……在貢布江達,大管家去阻擋追兵,也,也被打死了,哥,澤登!為阿爸報仇,給我一支槍,我要殺了芒康總管!」
「站住!格桑,你給我回來!你的腦子放哪裡去了!?」澤登一把拉住了格桑,這個一貫被認為是冷靜的師長按著手槍套就往外衝,不用澤登去想就知道他要做什麼。
張進賢也一把抱住了格桑的腰。生拉活扯地把格桑拖了回來。他知道格桑這個準女婿的心情,就算拋開這層關係不談,單就與澤登的感情也會讓他這樣做!可是。張進賢意識到事情不那麼簡單,不是格桑提兵去把那什麼總管家殺個雞犬不留那麼簡單!堂堂的西藏軍政長官的阿爸都有人下黑手。那麼,這些人是衝著誰來的?這些人背後是什麼樣的人在指使?
「格桑,冷靜!」張進賢對著還在掙扎著格桑吼道:「老爹的死,誰都難過!可是,你想想有什麼人敢對老爹下手啊!他是普通人嗎?是那個什麼鳥總管嗎?!軍隊一動。或者說你我單身去報仇,西藏就亂套了!我們是軍人,是將軍!不要忘記你的身份!有人是故意的,他就是想激怒我們動用軍隊去做他們希望做的事情。我們去做了,那麼國防軍就不可能再在西藏立足。西藏面臨的就將是戰火!冷靜啊,格桑,你是一個聰明人,應該能想到這些的。卓瑪。給你的驢子下命令吧!」
張進賢的話誰都聽清楚了!發生在旺達的血案背後絕對不那麼簡單……
「蓬」的一手。澤登的拳頭砸在了桌子上,心中的仇恨和怒火全部鬱結在心裡。只能在這個小房間裡拍拍桌子而已。他抱歉而憐愛地看了一眼妹妹。歎了口氣坐了下來:「老張的話很有道理,我們得冷靜下來好好思考一下。仇要報,但是不能壞了陛下的大事,不能破壞帝國目前的政治局面。背後的黑手是誰?下手的人真是芒康總管嗎?我們沒有任何的線索和證據!就算是找到噶廈。我們怎麼應對肯定會有的問題?卓瑪,不要怪你哥,你哥身上穿著國防軍軍裝,承擔著對帝國的責任,擔負著陛下的重托。我不能像幾年前那樣提著刀就去芒康或者旺達殺人洩憤,我們要冷靜,要找到證據,要想一想如何對付這些陰謀,只有把幕後的元兇找出來,掌握了切實的證據以後,我們才能真正放心的報仇雪恨!老張,立即派一個連沿卓瑪的來路搜尋,尋找可能生還的人,查找一切線索。格桑。立即向總參報告。請求軍事情報局的幫助。記住,從這裡出去後。就什麼事情也沒有發生過。不能在你們的臉上寫些什麼東西。派去芒康的部隊。就說是我派去接阿爸的。穩住,我們現在只能穩住!」
1909年6月22日。旺達瀾滄江河谷血案的報告送到了北京龍劍銘的手上,正打算出行考察民情的他按照計劃出發了,而軍事情報局的人員卻暗中行動起來。一張無形的大網撒了開去……
西藏,很平靜;北京,也很平靜。可是在這種有些詭異的平靜下,暗藏著洶湧的危機。一場針對西藏政治改革的行動在醞釀著,平靜的西藏,其實正處於一座正欲噴薄的火山口上。
相對來說,西藏封建統治階層的一些陰謀分子失望了,他們自認為完美的計劃並沒有帶來國防軍的報復行動,他們準備好的下一步棋只能停留在那裡,不上不下的好不難受。因此,這些人也在平靜的表面下積極地活動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