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寧靜的氣氛被破壞殆盡。筆一歪,剛畫幾筆的畫板多了條難看的斜紋。畫室柔弱的門被誇張地撞開,夏衣雪生氣又頭痛的望著來人,是美術館館長楊樺風的女兒楊羊,一點也不文靜,走路都是風風火火的,現在在一中教高一數學,順便幫她父親打點美術館的事情。「不得了」小羊的臉色簡直在宣告世界末日的來臨。
「什麼事?」夏衣雪的從容並不因為小羊的故意誇張而改變。拿著橡皮擦擦去那道斜紋,又拿起筆繼續畫。
「美術館中央展廳的牆被人塗黑了!」這是石破天驚的一句話。
「什麼?!」夏衣雪的聲音立馬提高八度,「騰」地站起身望著小羊問,「到底是怎麼回事?」
我和老爸還有周叔叔一同回來,打算到中央展廳察看明天的畫展還有什麼沒準備好的,還沒開燈,就看見那塊本來打斷給周叔叔畫壁畫的牆被塗得黑糊糊的,我就上來叫你了」。
夏衣雪把畫筆朝畫布一扔,一道黑線直劃而下,那幅畫是徹底完蛋了,一把擠過擋住門口的小羊,急急忙忙的奔向樓下的中央展廳。「哎,等等我」,好不容易順過氣的小羊只得又追下去。她從不知道夏衣雪竟然能跑這麼快。轉眼就消失在樓梯口了。
A市第一完全中學的美術館是A市大的美術館之一,不僅供學校教學使用,也是各類畫展集中展出的地方,而其中的中央展廳更是難得開放,除非造詣很高名氣很大的畫家才有資格在裡面展出,無疑,明天在其間舉辦畫展的周其竹是近十年來名氣最大的一位,他是現今中國畫壇的重量級人物,旅法多年,西方油畫的功底極為精深,平時一幅畫在拍賣會上都是上千萬的價格,這個美術館名氣再大,總沒有法國的盧浮宮那麼大罷,如若不是美術館的館長楊樺風與他是多年同窗好友,可能都沒辦法請得到這麼一位人物再著舉辦畫展的,而中央展廳那塊空白牆壁就是借這個機會請周其竹在畫展結束後為美術館畫一幅壁畫的,可竟在這當口被人塗黑,這次畫展可以說是夏衣雪全權負責的,出了這種事,責任在她,她邊跑已經邊在流淚。
從大門邊上的側門跌跌撞撞的奔進展廳,燈火通明,夏衣雪看見館長和周其竹站在塗黑的牆壁前,一動不動,沒有發出一點動靜,像堅固的木樁。站到腐朽也不會移動,掛念牆壁塗黑的她沒來得及思考兩人奇怪的舉動,目光轉向牆壁,她石化了,牆上是一幅畫。
一棵柳,一湖水,一個人,一岩石,確切來說,這是一副國畫。柳在湖邊,石在湖中,人在石上。
垂柳線條乖張,粗拙之極,枝幹僅由幾筆斜拖而成,有五枝,每枝都有幾片零散的葉子,葉子或歪或斜,或圓滿或殘缺,是狂風舞柳的姿勢。
湖中的岩石毫不突出怪異,柔和飽滿,線條彎曲絞纏,輕快靈動。湖的面積佔了整個畫面的二分之一,是大塊的潑墨,這畫顯然剛做未久,墨水沿牆而下,仍在光潔的地板上擴散,四散而開,可以說只有墨水停止流動後這畫才算真正的完成。
畫上的女子是這幅畫的主體,望見她彷彿望見了值得銘刻一生的緣分,似在春色漫野的西子湖邊,似給了人滿滿溫柔的感動,微笑的眼讓人有剎那間的恍惚,是畫麼?抑或是人?寥寥幾筆,勾勒出衣似流雲,發如飛霞的無盡美態,臉卻清晰之極,纖毫畢現,似笑非笑,宜喜宜嗔,眼如點漆,似望著你好像又沒有,每換一個角度就是換一種神情姿態,變化萬千,無可言狀。而這人,正是夏衣雪。
四者組合起來,又另有妙不可言之處,韻味絕不雷同,四景合一,整個畫面渾然天成,毫無斧鑿痕跡,柳條似拙實巧,湖石一改輕靈,沉穩如山,水人相映,這就是完美。
儘管夏衣雪是學油畫的,但藝術的相通也能讓她沉醉期間,直到小羊將她劇烈的搖晃回現實的世界。
小羊看見她回神,正打算說話,夏衣雪忙打個噤聲的手勢,怕她驚動了仍沉浸其間的館長和周其竹兩人。兩人悄悄上樓回到畫室。
「我爸跟周叔叔到底怎麼了啊?」小羊百思不得其解。「還有你」。
夏衣雪沒有回答,在剛才出去時碰得一片狼籍的畫室裡找到水瓶,使勁喝了一口,捂著胸口平復心情。
「喂,說話啊,那畫上的人是你呢?」小羊快要蹦起來了。
她有好多的疑問,為什麼她,老爸,還有周叔叔都這麼反常?
「知道畢加索嗎?畫油畫的那個。」夏衣雪開口道。
「當然知道,聽說他一幅畫能賣很多錢的!」小羊是學數學的,對於美術這種抽像的東西要用數字來表達的話,只有標上貨幣單位了。
「你這個財迷!」夏衣雪拿她沒辦法道,「拿你的話說,看到的那幅畫值畢加索畫的錢!」
「啊!」小羊顯然嚇到了,好一會兒,顫抖著手指指著夏衣雪,道:「那……我們不是發了?!」
夏衣雪正待哭笑不得的給小羊這個門外漢解釋這幅畫的藝術價值,小羊的手機響了,是找夏衣雪的。夏衣雪的手機沒有開機的習慣,誰都知道認真畫畫時被手機鈴聲打斷靈感是多麼的惱火。
是館長楊樺風,只見他焦急的道,「衣雪!快下來,幫我勸勸其竹兄!」
「啊?他怎麼了?」夏衣雪問。
「他要撤消畫展,正打算收拾東西,快來!」
夏衣雪把手機遞給小羊就跑,在她印象中,這麼急來急往,真的很少見。
兩人跑下樓,周其竹和楊館長正各持一幅畫的一頭爭執。見得兩人下來,楊樺風喜道,「來得好,快幫我勸勸他」。
「周先生,您這是怎麼了?」夏衣雪明白這次畫展不僅是楊樺風力邀的結果,主要還是周其竹為了完成一個心願,為了這次畫展,他已不眠不休的工作好多天,事無鉅細,都一一過問,甚至每一幅的擺放位置都經過了精心設計,怎麼說撤就撤。
周其竹放下畫框,不復夏衣雪隨同楊樺風接機所看見的神采飛揚,黯然地指著那副畫道:「有它在,我怎敢班門弄斧,唉!」
何止是周其竹這麼想,楊樺風和夏衣雪不也自慚形愧,這是神來之筆,像一座不可攀越的高山壓在三人的心頭,夏衣雪沒有言語,眼角餘光看到的事情讓她朝小羊大喊,「住手!」。
周楊二人也看向小羊,小揚拿著拖把,打算將畫上流到地上的墨漬拖掉,那些墨跡也是畫的一部分湖水,拖掉後就不完整了,小羊的手揚在空中,望著三個緊張盯著她的人,好笑的道,「你們怎麼都怪怪的」。
這事本來就怪怪的。夏衣雪的心一直處於震撼中,現在稍微平靜,才想起作畫的人究竟是誰這個問題。
是誰?
是誰能饒過美術館嚴密的保安系統和警報系統,是誰能在大廳裝著的許多紅外線攝像頭下神不知鬼不覺的做成這幅畫?
幾人就想到這個問題,對望幾眼,一起上樓,打開監控室,找到之前的錄像帶,卻發現裡面就是沒有人的存在。「不是鬼畫的吧」小羊明顯拿鬼片的套路想這件事。
「想不通就別想了,等遇見我舉辦這次畫展所想見的人時,問他可能就知道這是怎麼一回事」周其竹道。
幾人將那幅畫用白布遮住,周其竹的畫展如期舉行。「難道因為梵高,畢加索等這些人的存在,就沒人能學油畫了嗎」夏衣雪是這樣勸周其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