霸王怒 正文 第三章 有些人
    宋思魚是學校高中部的學生幹部,是方凌築所見最為猥褻的學生幹部,很喜歡蹲在女生寢室門口,看見一個容貌稍微好點的女生,就會上去告訴她校徽的位置戴錯了,然後一本正經的做示範,結果不是校徽的位置錯了而是宋思魚的手放錯地方,放在那女生的胸部了,方凌築總認為宋思魚的父親是位偉大的先知,是他知道宋思魚「哪有偷腥的貓兒不想魚」的本性,直到一天宋思魚問醉後吐出胃裡雜物後的父親才知道,他的名字是他母親取的,一個新時代的女性顯然是明白了狼父無犬子的道理。

    莫晴風是方凌築所知最為猥褻的學生,三人都是坐在靠窗的坐位,方凌築在中間,他和宋思魚是一後一前,窗外隔著操場是全校女生的集體宿舍。他袋子裡總裝有一副高清晰高倍數的望遠鏡,太貪心了!猥褻了視線裡的女生還不夠,還要猥褻視線外的,宋思魚也不過帶副眼睛而已。

    至於方凌築,是個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人,有一次,在回家巷口的小店裡一次買了十根雪糕,高興得賣雪糕的老婆婆眉開眼笑,張著漏風的嘴直誇這同學長得不錯,雖然第一次看見,肯定的是將來一定有出息。事實是,方凌築已經在這風雨無阻的買了多年的雪糕,親眼看見老婆婆的牙齒從完好無缺掉到一顆不剩的。他連宋莫兩人的人模狗樣都沒有,對於色這方面自然是缺少自信和先天條件,可是宋莫兩人不這麼認為,他們認為方凌築是披著狼皮的羊,平日裡沉默寡言,呆呆癡癡的,但他卻敢拿著眼睛瞄著全校最漂亮的美術老師夏衣雪看,目不轉睛,一看就是整整一節課。害得人家臉是翻來覆去的紅。事後,宋思魚用方凌築髒兮兮的衣角擦了下那副快要散架的眼鏡,語重心長的道,偉大的古代勞動人民發明了一句經典的話來描寫你這種情況,那就是「色膽包天」。

    〈江湖〉關閉的第二天,造成的直接後果是幾千人一起的課間操全部無精打采。「風寒鳴敗了!」莫晴風有氣無力揮動手臂,有氣無力的說,憂鬱的神情讓方凌築想起了小時候的宋思魚,那年那天,他和莫晴風湊錢買了根雞腿想把在插著一塊寫有「老貓之墓」的垃圾堆上蹲了一天的宋思魚騙離時,宋思魚就是用這副憂鬱的神情問兩人,沒有洗手能不能吃雞腿,其實宋思魚的手不怎麼髒,只是在垃圾堆扒拉了一個放他家那隻老貓屍體的坑而已。

    「偶像破滅的現實令我心裡好痛」,宋思魚一臉失戀般的哀怨。

    「假如我的面前有流星雨,我會許一個美麗的願望」莫晴風更是一臉天真的令人嘔吐的表情。

    「能透露下願望的內容嗎?」方凌築問道

    「讓我成為那個鐵匠吧!」說完這句話的莫晴風真的看見了滿天的流星,方凌築收回與他臉親密接觸的拳頭淡淡的道,「許願吧,孩子」

    莫晴風暴走,閉著眼淚直流的雙眼,拳頭捏著咯咯直響。方凌築不緊不慢做好逃跑的姿勢,一邊可憐兮兮的望著宋思魚,宋思魚扯住暴走邊緣的莫晴風解圍道,「你是聰明人,別跟白癡一般見識」說完這句話,才意識到這是莫晴風最忌諱提到的詞彙。

    聽見這句話的莫晴風頓時平靜,一臉的黯然,痛苦的道「要不是當初我不小心他就會被人叫做白癡了」

    沒想到一個玩笑倒扯上大家都不想提的往事,宋思魚有點後悔,倒是方凌築無所謂的揮揮手安慰莫晴風道,「沒什麼的,別自責了」。

    十一歲那年,三人在方凌築家四樓窗台上玩耍,方凌築不小心被莫晴風推得摔下去,之前方凌築是三人中最為聰明的,別人都認為他是神童,一摔之下,多處骨折和嚴重的腦震盪,在醫院躺了半年多,一度成為沒有知覺的植物人,出來後智力受損,除了生活能自理,學習上是一落千丈,永遠的墊底。在住院期間,方凌築的父母不見人影,搬到外地,拋棄了他,只是不時的寄點生活費來,幸好現在普及大學,不需要交學費,花費不是很大,就這麼熬到了現在。

    方凌築除了跟宋莫兩人在一起時有些話說,在他人面前永遠沉默得像塊風化千年的石頭,呆呆楞楞的。在班上屬於可有可無的那種。

    課間操完後,三節是體育課,體育老師帶著全班的人活動下手腳,就散了自由活動,體育課上的運動大多都是集體活動,與方凌築無緣,沒有人願意跟一個白癡一起活動,那是自掉身價的事情。夏日的陽光火辣刺人,方凌築坐在操場邊的台階上,也不躲到陰處,眼睛楞楞盯著地面,一動不動的曬太陽。

    並不是所有的聰明人都不理會白癡,有些人需要白癡襯托才顯得有些聰明。幾個人圍住了方凌築,籃球在他面前那人手與地面間來回,灰塵瀰漫,方凌築在塵霧中若隱若現。

    「方同學,在看螞蟻搬家嗎?」那人道。

    「哈哈哈……」他的同伴們得意的大笑,可沒引起方凌築太大的反應。他的視線被那人的褲腿擋住了,可他仍那樣看,一眨不眨,看來沒有聽到,或者是沒有理會。這些人不滿意了,旁邊一個人一把揪住方凌築已經很長的亂髮,把臉對著面前嘲笑他的那人,那人叫王洋,身材高大,囂張蠻橫,糾集了一幫人平時以欺負弱小同學為樂,能到重點中學讀書的人,不是自己成績好,就是父母有錢有權,王洋是後者,每次考試,方凌築是倒手第一,他是倒手第二,雖然成績差又時常破壞紀律,老師卻也不敢管,睜隻眼閉只眼而已。

    方凌築的頭髮被人揪著,也沒露出痛苦的神色,仍是一言不發,眼中空洞無物。

    「不說話是吧」,王洋沒有在他臉上看見平時在其他人臉上害怕的神色,惱了,抓起籃球砸到方凌築臉上,籃球狠狠撞上臉後再反彈,在地上起伏了幾下,沒來得及滾遠,就被王洋的同伴急忙揀起遞回王洋手中。方凌築臉上多了個大大的球印,鼻血汩汩地流出來,宋思魚和莫晴風在外面想進去把他拉出來,被那幾人瞪了幾眼,又不動了,操場上看球的人漸漸圍上來,一圈又一圈,體育老師在最外面,他人高,伸長脖子後也能看見裡面精彩的細節。

    方凌築露齒而笑,笑得突然,牙齒潔白整齊,流出的鼻血將臉上灰黑的球印衝出兩道殷紅的痕跡直到耳邊,眼睛終於盯著王洋道:「你在害怕」。

    王洋大笑「我怕什麼?」將別人遞回手中的籃球又砸到方凌築臉上,方凌築抬起頭,血與灰塵已經模糊一片,又是笑,盯著他道:「你在害怕」。

    王洋大怒,又砸,方凌築仍笑,依然是那句話。

    重複幾次後。

    王洋還想砸,替他拾球的人害怕了,囁嚅道:「老大,再砸會出人命的,為個白癡,犯不著!」

    王洋側頭看了看說話的人,又轉頭看方凌築,方凌築仍笑著看他,笑容在有些扭曲的臉上顯得可怖。只覺一絲涼氣爬上脊樑,一個白癡,誰知道他想的什麼,什麼事他都可能幹得出來,抽刀子報復也不無可能,王洋害怕了,裝做平靜擠開圍觀的人群走了,方凌築仍在重複那句話,「你在害怕!」

    宋思魚和莫晴風這才擠進人群,拉著他去醫務室。

    傷勢並不嚴重,額頭青了,鼻子紅腫,皮破了,洗干血跡和灰塵,在鼻樑中央打了個創可貼,三人還趕上了第四節課。

    夏衣雪在旁邊看到了這一幕,她是這班的美術老師,也不是體育老師那般只看熱鬧袖手旁觀的人,但這次她並沒有出去叫開欺負方凌築的幾人,她覺得方凌築是個奇怪的學生,即使真如別人所言是個白癡,也是個不同尋常的白癡,像畫一幅畫般,她喜歡先將入畫的景物仔細觀察後才繼續下面的步驟。那次,他看了她整整一節課,她很漂亮,這是絕大多數人見到她後的第一感覺,生活在藝術中的她更是有種獨特的氣質。理所當然的,她遇見過許多不懷好意的目光,但在方凌築的眼光裡,空洞的後面是誘人不斷深入的神秘,剛開始看她時,她視若無物,剛開始教這班時,班主任就把這個人白癡般的行徑當笑話講給她聽過,她不會對一個白癡的放肆目光在意的,可許多居心不良的人望著她時是想揭開她的衣服看裡面,方凌築不然,好像她在他眼裡本來就沒穿衣服,只是個玻璃雕成的人兒,臉紅,然後不由自主的惱怒,叫他別看她,這是徒勞的,他還是直直的望著她,她用自以為最嚴厲的目光瞪了他一眼,兩人的視線無法避免的對視了,在對視的一眼中她看見他眼裡神秘一角里的某些東西,清澈不含一絲雜質,像高原無名小河裡的水,那水如此的滄桑,彷彿流淌了千年的時光,她有了好奇,就這麼個有點傻的人,如此小的年紀,怎可能有承載這些滄桑的往事。從此,她不經意的關注他,這件事裡的他,更是白癡得不同尋常,大智若愚??不像!

    下午四節課全是美術課,A市第一完全中學並不是只懂得抓文化課的學校,在這個時代,不再是應試教育的天下,音體美跟其他課程一樣重要,有A市最大的美術館,自然也有專門的畫室。夏衣雪在前面上完理論的內容,就在專心畫畫的學生中輕輕走動細心指點。期間她發現一件奇怪的事情,有好多個學生在偷看她,當她發覺時,都是飛快的轉回頭去,做賊心虛的樣子,有點好奇走到其中一人的身後,才知道他們畫的不是放在前頭的石膏頭像,而是她的樣子,夏衣雪淺笑,淡淡的道了句,「別把我畫得太難看了哦」就走了,她想看看方凌築,親眼見他被人欺負,籃球那麼大力的在他臉上砸了那麼多次,不知道傷得怎麼樣?

    夏衣雪在最不引人注目的角落裡看見他了,身體被畫板遮住大半,眼睛專注的盯著窗外林木森森的後花園,臉上青一塊紫一塊,紅腫的鼻子上貼塊可笑的創可貼,像個小丑。

    做在方凌築旁邊的莫晴風早知道夏衣雪來了,扯了方凌築一下,擠眉弄眼地示意老師來了,他這才收回目光,攥著畫筆不知該怎麼好。

    儘管方凌築不可能畫出什麼好的畫來,夏衣雪還是提醒他,指著一片空白的畫布問:「怎麼沒畫呢」。

    「我不知道畫油畫」方凌築道。並沒有什麼不好意思。

    「那你怎得畫點東西呀」,夏衣雪道,「喜歡什麼就畫什麼」。

    方凌築望向她道「我喜歡畫你」聲音在安靜的畫室裡無疑是個炸彈,眾人齊齊回頭,目光匯聚在這裡。

    夏衣雪臉紅了,努力使自己的語氣平靜,「喜歡畫我就畫吧」

    「我不會」,方凌築難得的有了一絲苦惱,「畫得不好,你就不美了」

    「哈哈」,有人嘲笑起來,笑的人越來越多,笑聲越來越多,「白癡也想畫好全校最美麗的老師」。

    「安靜」,夏衣雪不得不出來維持次序,好不容易笑聲停歇後,她望了方凌築一眼,普普通通的臉,沒有半點不好意思的神情,在嘲笑裡安之若素,「興許,他不像外表那麼普通。」夏衣雪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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