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公司現在有幾個藝人?按照你的介紹,只有兩個藝人,而且都是默默無名的,其中甚至有一個完全業餘。作為經紀公司,首先要有的就是關係網,你要推薦藝人給電視台給電影公司給唱片公司,而你們全部都業餘。你的公司有什麼前途,我完全看不出來!」遠離圈子很久的他不清楚,鏵仔正在找葉秋的事,否則就不會那麼小瞧葉秋和風紫了。
聽著林子旭一一數落出風紫的不足之處,葉秋毫無尷尬,他反而笑得更燦爛:「正是因此,所以我們才需要你的加盟,風紫決不想你想像中那樣無能,我們能做到的比你能想像到的還要遠!但這一切都需要你一起來做。」
「漂亮話人人都能說,說得比你更漂亮的也不少。如果不是你挺實在也挺誠懇的,我根本就不想跟你談下去。如果你想要我加盟,那就表現出實力來,證明給我看!」林子旭的言辭一樣非常鋒利,幾句話就把葉秋逼到了角落裡。
「你說你們有眼光,有野心,還會有完整的策劃,那就證明你們可以捧紅藝人,可以做到。」林子旭未必不想重新再來,只不過,風紫公司的實力實在太弱了,弱到連他都完全看不上眼的地步。所以,他說這一番話,幾乎純粹是為了把葉秋給擋回去,起碼,他不信風紫真的可以做得出什麼事來。
站在風紫現在的立場和現有實力,要做出什麼來,的確是一件不可能的事。人走紅是需要一個過程的,要拍戲要出唱片要拍電視劇,這些都不是風紫現在可以為旗下藝人找得到的工作,否則他們就不需要來找林子旭了。但是,這一切都有一個基礎,如果,如果葉秋沒有《浮華場》雜誌的前提下,風紫的確不可能有成績。
「兩個月!」望著林子旭起身欲走,葉秋終於丟出了王牌,一張他自己事前都沒有想到的王牌。
林子旭轉過頭來疑惑的望著他,不知何解。葉秋站起身凝視著他:「風紫前些日子投資了一部電影,那部影片是由旗下女藝人主演的。這部電影將在一個月後上映,我們風紫的眼光究竟行不行,兩個月之後就能揭曉!」
林子旭盯著葉秋的眼睛,葉秋屹然不懼的迎向其目光,雙目叫視,他在葉秋身上看到了強大的自信,強大到足以影響他人的自信。他明白葉秋的意思了,可他一樣不認為那部電影可以紅,伸出手:「兩個月!」
葉秋探手,與之相握,雙方的手都很有力,他滿臉篤定微笑:「兩個月!」
林子旭再一次迷惑了,眼前這位青年仗了什麼能有這樣強的信心?
這一天,他彷彿再一次回到了以前身為經紀人的時刻。做經紀人很辛苦,有時深夜裡都要起來處理事情。可那感覺很充實,那種操縱藝人生死命脈的感覺非常有成就感,尤其是把一個藝人帶成大明星之後,看著大明星紅遍神州,那更有一種在幕後操縱一切的快感。
他飛快的找到電話撥給紫禁城的人,詢問了那部電影的事。這快兩年了,除了正常的朋友社交外,他還是第一次主動參與到圈子裡的事來。
不過,得到的答案再次使他迷惑了,紫禁城的人不太好看這部影片,唯一指望的就是發行影碟,盼望大學生或即將成為大學生的人能夠購買。也是出於大學生這龐大而又難以伺候的群體,紫禁城才決定行險試著公映。
「他為什麼對《青澀年華》有那麼強的信心?」林子旭在自言自語中得不到答案,他覺得要麼是葉秋太自大了,很可能就是那種自以為老子天下第一的人,要麼就是硬撐場面。在他的猜測中,完全沒有這部電影賣座的選擇。
想起白天葉秋所說的一切,他確實有些心動,但不是為了葉秋的邀請而心動,而是純粹因為葉秋把他蟄伏很久的雄心誘發了。禁不住喃喃自語:「要是有大公司來,也許可以試試!」
可一想到自己以前的遭遇,又是怒從心頭來,漸漸的感到了迷惘,不知該何去何從,不知該不該復出……
第二天,他來到了白雲觀,白雲觀素有北京最靈驗的廟觀說法,他通常有什麼決定不下的事,都會來這裡問一問拜一拜。他很虔誠的拜了一下,把搖出來的簽揀起來一瞧,赫然是支上上籤。
他滿懷喜悅的交給解籤人,熟悉流程的他不待對方問就道:「問事業前程!」
解籤人倒跟他頗有些熟悉了,搖頭晃腦半天,大吃一驚:「葉先生,這可是一支好籤呀。這簽上分明在說,一個使你重操舊業的機遇就在眼前,只要掌握到,你就可以獲得前所未有的出色成績。」
「要是錯過了呢?」林子旭猛的大吃一驚,禁不住聯想到葉秋的邀請。
「要是錯過了,你下半生就沒什麼大的機遇了,很可能會庸碌一生!」解籤人想了想再說:「不過,簽上的意思也說,這次的機遇主要是著落在一個跟木有關的人身上,這個人會做出讓你大吃一驚的事。」
「跟木有關的人,這太模糊了。」坦白的說,他第一想起的還是葉秋,葉不就是樹葉的葉嗎?跟木也是有一定的關係。但細細一想,他的朋友當中跟木有關的可不在少數,如果是跟風有關,那他就基本可以肯定是風紫公司了。
「難道真的是他……」心情複雜的林子旭走出了白雲觀,他實在難以想像葉秋可以做出什麼讓他吃一驚的大事,也實在很難想像風紫這間毫無實力可言的公司能做出什麼了不起的成績。
「加盟?」林子旭苦笑著,他現在都糊塗了,遲疑半天,低聲對自己道:「還是等等吧!」
「迷信!」葉秋嘴角泛起一縷神秘微笑:「現在解決一切問題的關鍵,就在於《青澀年華》!」
顏青萱要不要繼續在演藝之路行下去,在威尼斯餐廳的六頓飯,林子旭是否加盟風紫,這一切都全要等待《青澀年華》來揭曉。
風紫能不能從業餘和外行一舉切入業內,能不能下奠定風紫的基礎與信心。能不能獲得進一步的發展資金,葉秋能不能在明年七月前東京地震前籌集到足夠的資金。這一切,一樣要通過《青澀年華》來證實與獲得。
到了這一刻,仔細分析之後,葉秋才猛然驚覺到,原來自己當初純粹是為了賺一票才投資的《青澀年華》竟然決定了風紫的未來。現在想來,亦是當真可笑極了,當初他可只是為了錢才投資的,現在竟然無端端有若干問題都集中在這部電影,等待它來解決,這可真算得上是無心插柳的代表作。
一次不可能完成的任務,這是小如如和小軒軒共同的認識。要想期待《青澀年華》能夠在票房上崛起,或者在藝術上崛起——關鍵還是顏青萱是否可以走紅,這簡直就是一次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葉子,你以為現在我們是在拍《諜中諜》第四集咩!」小軒軒長吁短歎,他總有不詳預感,生怕這間公司像兔子尾巴那樣長不了。
最後,小如如做出評論:「十一月,讓我們一起期待外星人攻打地球吧!」
按悲觀的小如如和小軒軒的共同結論,這事就等於,一夜之間,地球被外星人佔領了一樣充滿了科幻和荒誕色彩。
悲觀主義像流言一樣侵蝕了兩人,他們不明白葉秋的信心從何而來,痛哭流涕哀求:「葉子,拜託你不要每天都想著怎樣像修真者一樣飛天遁地,你正常一點吧!」難道他們也看網絡小說,著實有點詭異。
「去死!你們就像姥姥一樣又煩又囉嗦!」葉秋笑罵著飛踢兩腳,被兩人嬉皮笑臉的躲開了。
小如如和小軒軒滿臉悲壯,叫喊著:「葉子,走,我們現在去消滅銀河系五大侵略者!讓我們像超人一樣飛吧!」
「飛你個頭!」
「哎呀……」
「我靠,身為超人,我竟然被一個屁崩壞,太丟人了……」
玩笑歸玩笑,工作歸工作。冷常如和羅致軒確實完全不看好《青澀年華》,但他們還是緊張的去盯著這部戲公映情況,以免節外生枝。
雖然在他們來看,葉秋很異想天開,風紫公司前途渺茫。但是,他們都很願意玩下去,就像冷常如對羅致軒的話:「這次衰了就衰了,就當是陪葉子開心的瘋一次,我們有能力就輸得起!」
至於幾乎把全部家當都拿出來的羅致軒,他的態度與冷常如幾乎一致:「雖然再過些日子老婆本就沒了,但不過錢爾,將來再賺。能有那麼一次砸幾十萬瘋狂一把,那也是難得的經驗。大不了賠光了去睡葉子的床,再逼他賣身給我就是了,哇哈哈哈!」
「死斷臂!」冷常如嘔吐,滿臉悲憤:「以後不許跟我有身體接觸!」
「我家住在斷臂高坡,大風從坡上刮過……」羅致軒得意的唱起了一首更神奇的歌,就如猶如催吐大法一樣逼得冷常如落荒而逃。
「誰和誰斷臂來著!」葉秋陰惻惻的出現在羅致軒背後。
羅致軒驚得失了魂,像過街老鼠一樣逃竄而去,留下了見鬼般的吼叫:「你走路可不可以不要那麼倩女幽魂!我日!」
「你以為自己誇父呀!」
大致處理了一下北京的事務,葉秋就迅速回了武漢,不到兩天小如如的電話就催促他趕回來。當他回到風紫公司,小軒軒就立刻撲上前狠狠一拳揍在葉秋胸膛上:「你以後再玩消失,我就切了你!」
「到底是出了什麼問題,找得那麼急?」葉秋坐下來連口茶都來不及喝就立刻緊張的提出了問題,要是《青澀年華》出了問題,那就麻煩大了。
小軒軒苦笑道:「你肯定想不到,《青澀年華》因為票房太低,院線方打算撤下來,給其他電影讓路!我和小如如都猜到了票房慘淡,但都沒猜到院線方竟然毒到要下片。」
葉秋深感震驚,雜誌裡不是提到《青澀年華》票房超過五千萬嗎?怎可能那麼快就下片。算了算,甚至公映了還不到五天。
見到葉秋的震驚,小軒軒愈發奇怪葉子居然真的對這部戲有那麼強的信心,又是沮喪不已:「本來這部戲沒票房是可預見的,否則不會首映式都沒有,可五天就下片,那未免太誇張了!」
不可能!葉秋腦海裡不住盤旋著這三個字,騰的一下站起來:「走,去見院線方,不談不行!」
在這裡就不能不介紹一下院線情況了,所謂院線本身就是幾間或者更多電影院組成的一個品牌,以產生更大的聯合效應。
中國內地擁有超過三十條院線,一千多座電影院和三千多塊銀幕。在這若干院線當中,必然有勢力強大的,也有實力很弱的。從擁有上百間戲院,到只有幾間戲院都是存在的。
在所有的院線中,有九條的實力是最強大的,也被稱為中國的九大院線。當然,與美國相比較,這所謂九大院線掌握的戲院和銀幕都極少,可在中國電影業已經是很強大的實力了。紫禁城公司就與其中一些院線有合約,而這次《青澀年華》就是在九大中的影聯院線上映。
坦白說,以《青澀年華》上映的成績來判斷,不論從任何角度,都有絕對的下片理由。因為《青澀年華》在新聯的四家影院上映之後,四天累積下來甚至還不到兩萬!這是一個挺誇張的數字,畢竟葉秋他們瞭解到的都是那些幾千萬乃至幾億的票房,完全不清楚竟然還有低到這個程度的票房成績。
新聯院線的經理正在跟小如如談,本來這件事是輪不到風紫來插手的,票房好與壞都完全是紫禁城的責任,關經紀公司屁事呀!不過,風紫公司的前途與葉秋的期盼都在這裡面,葉秋不容有失,只有親自趕過來,希望可以說服他們!
談判一開始就陷入了僵局中,新聯經理非常理智的告訴他們,要想不下片是不太可能的,新聯唯一可以做出的讓步就是,充其量讓《青澀年華》在上映滿一周了之後再下。
「我非常理解你們的決定,不過,我更好奇的是你們為什麼會認為這部影片不可能出票房?」葉秋一來就取代了小如如的談判位置,面對著經理侃侃而談:「五天,不,正確的說是四天的票房是一萬八,《青澀年華》在四家戲院上映,而且不是滿場全銀幕!平心而論,那就是單場一千餘的票房!作為一部文藝片,你真的認為它的票房很低嗎?」
經理承認這票房對於文藝片的確不算低了,他也大致瞭解了一下這部戲的上映情況。《青澀年華》作為文藝片,所有陣容都默默無名,所以只得到了十一月這個尷尬的檔期。十一月本來就是觀眾觀影熱潮退卻的時候,況且,影片票價不高,只有十塊(各地票價都有浮動的空間,大片可以比文藝片貴幾倍),放映時間也不是黃金時間。若是計算上座率,也勉強達到了兩成。
不過,這依然不妨礙經理的決定:「《青澀年華》是一定要下片的,你們都清楚,文藝片是不可能有市場的。與其浪費場次放映它,倒不如把戲院讓給其他的電影!」在這時,國慶期間上映的電影有的還在上。
小如如一算就明白了這其中的利益關係,國慶期間的電影現在還是放,上座率雖是不高了,可有的依然還有兩三成,略高於《青澀年華》。這表面來看似乎沒什麼,但關鍵在於,其他的電影票價要比《青澀年華》高出一倍,這就是利益所在。
「可你不認為院線方有時應該一下文藝片嗎?都是電影業者,小小的一下總不是問題吧!」小如如倒有點理想主義的意思,開口就來了段想要人家給免費人情。
經理攤手笑道:「如果我是老闆我一定願意,但我不是老闆,我必須得為老闆為公司考慮。所以,你們今天是說服不了我的!還是考慮一下怎樣以更體面的方法為《青澀年華》收場吧。」
小如如憤然,小軒軒深以為然,只有葉秋在肚子裡冷笑不已,努力理順這些亂七八糟的線索:「我理解,不過,你們要是真的以為《青澀年華》沒有票房,那就大錯特錯了。據我所知,《青澀年華》第一天的票房只有不到兩千,第二天有近四千,到了昨天,似乎達到了一個更高的點,近七千!按照上座率來算,那是多少?」在來之前,他可是做了資料收集的。
經理悚然,細細一想,似乎票房走勢確是如此。按照昨天的票房來算,上座率就幾乎達到了三到四成!若是按照這樣的走勢繼續放映下去,十天之內也許就可以達到滿座的形勢了。
但他還是不認為那樣的情況會發生,雖然有些驚訝葉秋的功課做得細膩,還是笑了笑:「這只是短期的走勢,不可能再翻生了!」
「是嗎?」葉秋也笑了,輕鬆的笑:「騰出《青澀年華》的場次給其他電影,這樣平均分流下來,那部電影還可以有三成的上座率?僅僅只有四家戲院每天提供一個場次,這樣你們都不願意?」
要是分流下來,的確不太可能還有三成的上座率,經理想了想,他承認葉秋分析得很對:「你說得對,是不太可能。不過,很快就要有新片了,到時取代就可以了。」
說來說去,他還是不肯放開一條生路。葉秋正在苦苦思索之時,小如如附到他耳邊低聲道:「當年梁佳輝的《九二黑玫瑰對黑玫瑰》放映了半個多月,票房只有十來萬,最後硬撐下去,靠口碑起死回生,最終拿下一千多萬!要想有希望,就一定要拖下去。」這是一個奇跡,不大不小的奇跡,一部幾乎快要死掉的電影,愣是拖活了。
葉秋明白小如如的意思,現在唯一可以做的,就是一定要把《青澀年華》上映的日子拖得更長。現在他也隱約猜到了,要麼是未來改變了,要麼這部戲就的確是靠著拖,拖到口碑出來之後才票房飄紅的:「我敢跟你打賭,今天的票房絕對超過八千……」
「我不賭,起碼我不會拿公司的事來賭!」經理很堅持,令人佩服他為公司做的付出,他歎了口氣道:「其實這跟你們沒有太大的關係,就算你們是投資方之一,這部戲是賠定了,又何必多費心思。雖然我挺佩服你們的執著,可這件事的確沒得談!」
油鹽不進!葉秋還是第一次見到這麼詭異的人,想了想,正打算開口,小軒軒的目光灼然,一針見血,不愧是在商業公司高層混過的:「如果把場次留給其他戲,十天,預計可以得到多少票房?」
經理皺著眉頭算了半天,本想把實際數字講出來,又覺不妥,加了一點水分在裡面:「我想應該可以有八萬!」
這時,葉秋明白了小軒軒的意思,左右看了他們一眼,他們都是滿臉隨你決定的想法。他微笑道:「就算十萬好了,我們不妨簽訂一個合約,如果《青澀年華》在接下來的十天裡沒有得到十萬票房,那麼差的我補上!我的誠意表達得非常充分了,希望你們也可以表達出誠意,順道一下國產文藝片!」最後一句,他小小的諷刺了一下。
經理尷尬的笑了笑,其實不要提十萬,如果接下來的十天其他電影填補了《青澀年華》場次後能有八萬就很滿意了。這一次,他坦然點頭答應下來了:「不過,我們要簽下合約!」
在回公司的路上,三人默然不語,良久之後,小如如終是忍不住罵了一句TMD。小軒軒靠近葉秋肅然道:「你想一個人承擔下來!」
「我可以的!而且,我始終沒有放棄對這部電影的信心!」葉秋瞇著眼睛仰頭望著西單的高樓大廈:「這是我自己的決定,我自己來承擔就夠了,十萬塊本來也不算很多!」
「TMD!」小軒軒也忍不住罵了一句,為了延長一部電影的上映時間求來求去,最後還是靠著錢才擺平下來,換了什麼人都會一肚子的鬱悶。滿肚子郁氣的他指著西單的大廈斬釘截鐵咬牙切齒發誓:「總有一日,我要買兩條院線,一條放片,一條炸著玩!」
不論葉秋他們做了什麼樣的努力,不論他們在這個過程中吃了什麼樣的苦,至少《青澀年華》成功的延長了放映時間。這就是他們唯一的指望了,要麼《青澀年華》靠著口碑站起來,要麼就爬著死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