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說水華漣漪石仙界方有,乍看與普通白玉並無不同,實則內裡如蘊水紋,若有物觸之,便會如湖面波蕩,你看那裡,子洛。」高悅伸手一指:「這照明珠的燈光落在水面上,跟著漾成點點碎金,好比湖光粼粼,讓人難分真假。」
「此石對於水屬性的修真者來說是最佳的法寶。石體沁涼,內蘊靈力,若在此石上打座,修行一年便若三載。傳此石千萬年始成。」
「想不到這裡的主人奢侈到把它拿來鋪走廊?!」葉子洛苦笑道。
為防觸動地面上可能存在的禁制,兩人投石問路一番,碎石在長廊上一路滾過,除了激起大大小小的圈圈漣漪外,並無異樣,只見那本來若白玉光澤的仙石在連番水波蕩漾後竟從深處泛起水藍,先是淡淡淺淺,在不經意間滲出來,等注意到時已是一池碧波,水底是深藍,水面是透明剔透的藍,有若真正的湖面,令人心神一爽。
葉子洛和高悅都不禁屏住了呼吸,安靜地踏足在這有若奇跡的仙石之上,待穿過整道長廊,葉子洛才長舒一口氣:「人好像走在水面上似的,太奇妙了,感覺自己已經變成仙人了……」
葉子洛這樣的表達方式當然很成問題,以他們的實力踏水而行實在是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但他這樣說的意思,高悅倒是聽的明白,因此斜了他一眼,高悅並未反駁,只是淡淡道:「若那仙石就讓你驚訝若此,那眼前呢……」他語氣雖鎮靜,眸中卻放出光來。
誰也沒有想到走廊的盡頭是真正的湖面,佔地萬頃有餘,波光瀲灩,天是純粹的藍,湖水澄澈明淨有若一汪碎的寶石,掬住了便不忍放手。湖對面隱約的青山黛影,遠山近水,風光明媚如畫。而湖水的正中央有一座浮島,這浮島離湖面有數十丈之遙,高高懸立於半空,無依無憑,仙雲繚繞間,崢嶸宏偉的建築隱約露出一角。雖只一角,那光潔素白的色澤、高高在上的氣勢,仍讓人看得心生嚮往,似乎那裡就是傳說中的海外仙島,空中樓閣。浮島四面山巖雄偉,綠意盎然,從綠蘿芳草間,清澈歡快的水流匯成小溪奔向湖中,將湖和浮島緊緊地聯繫在了一起。
高悅和葉子洛再次屏住了呼吸,原以為他們之前所見已是仙家殿閣,氣象非凡,哪知和面前的一比,根本不值一提。
「空寂神人的宅第固然宏偉,卻不及此處山水相溶,如詩如畫,真正的仙境啊~~~~~」葉子洛半晌方歎道。
「這裡才應該是主人真正的居所了吧?」高悅吐出一口氣,笑道:「若尚未遭到毀壞,那麼既是我們的幸運,也是我們的不幸了。」
「哦?」用御劍飛行過去,豈非大煞風景之事?葉子洛足尖點水,慢條斯理地踱著,細細感受微風中的靈氣和水潤,遠望去,他一襲素衣,步態從容悠閒,踏波而來,足不濕水,有若謫仙,與出世美景倒也相襯得很。
高悅不緊不慢地走在他身旁,輕雅的笑容有若這水這山,遠遠近近,看不真切,卻又讓人覺得如此慰貼。「幸運的是能看到完美無缺,不幸的是,若無毀壞,則定有仙人的陣法禁制,我們多是無法靠近端詳了。」
「大哥,有首古詩,是說詩人在雪天去看望他的朋友,到了門口,便盡興而返。你我二人大可如此。這良辰美景,就算在門口轉轉也無不可。」葉子洛停在湖上,深邃的目光落在空氣中若有若無的波動上。
「哈哈,子洛難得好雅興。既如此,我們便喝上一杯。」
高悅取出一張柔軟的潔白氈毯,往湖面上一拋,氈毯在半空迅速變大,轉眼變成三丈見方,落在湖水上,既不沾濕也不下沉,飄飄浮浮好似小舟。高悅在柔毯上坐下,揮手擺出矮几,酒壺酒盅,葉子洛添趣地端上幾盤點心。兩兄弟哈哈大笑,一個盤腿坐在毛氈上,一個斜靠著矮几,舉杯相酌,胸懷大暢。那浮島近在眼前,卻不能靠近半分,兩人卻無一絲遺憾,竟是暢意舒懷之極。
高悅取出一把古箏,葉子洛不敢置信地眨眨眼:「大哥,你別說你精通音律?」
高悅瞟他一眼,平靜道:「你大哥無所不能的。」
葉子洛一怔,隨即嘿嘿一笑:「那小的我就洗耳恭聽了。」
修長指尖輕捻微撥,音律如歌如風,妙不可言,竟是葉子洛這個不通音律之人也熟的古樂曲。
葉子洛呷了一口美酒,脫口讚道:「好一首平湖秋月!」高悅彈他熟知之曲,無非不願聽的人無趣,大哥處事,一貫如此細緻,令人不知覺信服敬慕。
曲調悠揚,漸變,風格高闊寥遠,好比海闊天空,帶著湖中水氣的不知何處而來的沁涼山風吹動氈毯,氈毯便有若一片落葉般隨波逐流。葉子洛烏黑的髮絲微微飄蕩,他瞇起眼,仰望天際流轉不停的浮雲,覺得自己深深地醉了……
興致所至,葉子洛起身躍至湖上,取出難得一用的寒霧冥劍,揮揮灑灑間,一套落日劍法灑下無數光點。
高悅曲調再變,曲風豪邁暢懷,在這樂曲相伴之下,落日劍法的劍意從一招一式中湧出,越舞越是順暢,劍式越發氣勢恢宏,而高悅的彈奏也越發大氣有力起來…….
劍光點點,有若天上的寒星飄落人間,劍華四射,好像無聲的月光,清冷絕世。
葉子洛已完全沉浸在劍意中!而高悅則閉上眼,任自己的雙手急促有力地撥動琴弦!
浮島懸於上空,又有仙霧環繞,看不真切,因此誰也沒有發現有一物隨樂而舞,舞著晃著那物靠近了浮島邊的溪流,緊接著順著流水落入湖水之中。
劍停,曲罷,靜默許久,葉子洛從劍意中回過神來,拱手道:「大哥,托你的福,這套落日劍法總算體會一二了。」
高悅笑而不語,只是舉起手中杯,與葉子洛相碰,兩人一飲而盡。
雲淡風輕,高悅望向湖的對岸,輕輕道:「子洛,你說那山影是真是假,若是真裡面可有些有趣東西?」
葉子洛懶懶地咪著酒:「唔,不知,有趣東西?——應該是防禦之類的比較多。大哥你說我們是過去看看,還是原路返回?」
「呵呵,我看這裡就有個有趣的東西。」高悅笑著,彎身伸手一撈,從湖水中撈出一個大大的蛋。體積比鵝蛋稍大,潔白如雪,不知何時順水而飄飄至他們的氈毯邊,流連不去。
握在手中,份量不輕,竟有若堅石之重,倒讓高悅吃了一驚,卻不知何故能夠浮於水面並不下沉。
葉子洛拿在手中玩了玩,也看不出什麼名堂。
將蛋隨手擺在几上,沒料到那蛋咕嚕咕嚕晃了兩下,接著有意識般地往古箏那裡滾過去,滾到古箏邊,那蛋將輕的那頭靠在箏體上,輕輕晃動,如在擊打節拍。
高悅失笑,隨口道:「怎麼,你還想聽嗎?」
那蛋來回晃了晃,宛若答應著。
高悅和葉子洛忍俊不禁。高悅伸單手,信手撥弄琴弦,那蛋竟跟著韻律放出微黃的光芒,而在光芒綻放的剎那,潔白的蛋殼上顯出古怪繁雜的線條,光芒消失時蛋殼又是純白一片,好似有隱形墨水在光華中顯現。
這回高悅和葉子洛倒真覺得奇了。
高悅再伸手摸摸蛋殼,大蛋好似對高悅頗有好感,像小孩子一樣蹭蹭高悅的手心。至此,高悅知道他撿到寶了,如此有靈性,必是天生靈物。
「喀喇」數聲,那蛋從頂端裂將開來,不多時蛋殼紛紛裂碎,一汪粘粘的金色蛋漿順勢流出,那蛋漿蘊合著充沛的仙靈之氣,而且散發著奇特的清香,在蛋漿中一條小蛇一樣的小東西抬起腦袋,小東西渾身柔軟嬌黃,與細長身軀不成比例的大腦袋上雙眼緊閉,兩個鼻孔嗅了嗅,它噘著大嘴,胡嚕胡嚕地喝起蛋中的粘液,到粘液喝完,小東西已經可以張開眼睛了,它的肚子撐得鼓鼓的,有腦袋般大小,真讓人擔心會不會撐破了,幾乎佔了腦袋一半的大眼睛水靈靈清澈澈的,咕嚕咕嚕地轉著,看上去可愛之極。
它看看高悅,又看看葉子洛,口中「呼」了一聲,噴出口水,又
「呼」了一聲,噴出團微風,然後嘴角咧了咧,露出類似笑的表情,討喜異常。
小東西打完招呼,埋下頭去「喀巴喀巴」地啃著蛋殼。
葉子洛笑道:「看來小綠毛、小扭扭要添新玩伴了,只不知這知是何仙獸?」出身於仙境中,與生俱來仙氣,除了仙獸還能是何物?
高悅思索片刻道:「傳言龍生九子,其中一子名曰囚牛,沒什麼特別的能力,但喜音律。這小東西可能是只囚牛。」
「長這麼可愛的龍啊~~~~~」葉子洛一貫對可愛的東西沒轍。
那囚牛吃了兩口蛋殼,像是實在吃不動了,用那雙天真無邪的眼睛央求般地望著高悅。高悅宛爾:「好吧,幫你收起來,留著以後吃。」他取出玉盒,將蛋殼悉數收進去。囚牛的雙瞳中滿是歡欣,它悉悉嗦嗦地爬到古箏上,盤在琴頭,其體型嬌小,盤起來也只掌心一般大,楚楚可憐地望著高悅。
葉子洛和高悅再度失笑,為新添的貴客再次演奏了兩曲,曲畢,小東西努力地往高悅的方向盤啊游啊的。
葉子洛伸手指戳戳軟軟的小東西,笑道:「小東西看中你了,大哥。恭喜。」
小東西惱怒地轉過頭來,鼻子抽了抽,噴出道冷冰冰的寒氣,葉子洛猝不及防,手指凍得一僵,訝道:「大哥不說是它沒什麼能力的嗎?會用寒氣攻擊我呢。」
高悅索性伸出手指過去,小東西乖覺地纏上去,他笑道:「比起龍的另外八子,小東西算得上沒有任何攻擊能力。它天性溫和風雅,骨骼秀美,長得最像真龍。」
這邊說著話,那邊小囚牛努力地順著高悅的手往上爬,爬到手腕處大概是累了,囚牛喘了兩口氣,在高悅腕上纏了幾圈,然後腦袋埋入身體中,眼睛一閉睡起大覺來。
雖然小囚牛沒什麼攻擊法力,但是畢竟是仙獸,模樣又極乖巧,高悅著實喜愛,滿腹歡喜地接受了小東西的親近。他暗中盤算,是不是要將自己的儲物器「水淚墜」弄得和子洛兄弟一樣的有生有色,這樣小囚牛也好居住其中。
兩兄弟玩耍夠了,乘著這裡仙氣濃郁,打座修煉一番,後起身欲一探岸上的風景,可惜湖畔也設有防禦禁制,若要用強也不是不可接近,但兩人最大的絕招星光滅絕卻不適合用在這裡,只得作罷。
繞過仙境浮島,他們意外地在湖面上又發現一個長廊入口,與他們來時入口一般的水華漣漪石鋪就,兩人抱著試試看的態度闖了進去。
走廊盡頭一片黑暗,葉子洛和高悅頗有幾分愕然地瞪著漆黑的星空,環顧四周,他們二人孤立於宇宙中,只有背後一個長方形的開口,表示他們確實是從一個裝飾華美的走廊一頭扎進茫茫星宇中。
「大哥,我們難道離開了那個空間?甚至離開了碎星帶?」葉子洛遲疑地問道。
「近處空曠一片,看不出究竟,再飛遠些探探路吧。」高悅冷靜道。
很快,兩人發現他們被封閉在一個以長廊口為中心的圓形圈中。
這裡既沒有山清水秀,也無任何活物,兩兄弟沒什麼顧忌,不客氣地一一試驗手中法寶陣法的威力,在一陣暴雨般的天崩陣法後,那道無形的束縛終於解開。隨即,「轟轟」的隱約劇響從他們身後的長廊中傳來,數息間,長廊像被無形的大嘴吞噬般消失在黑暗中。
二人猜測仙境中或許有了異變,然而,也僅是猜測而已,回去的路已經消失,兩人重御起躍之星往遠方飛去。